(番外)+(结局)烬宫辞:海棠血与帝王泪:结局+番外(沈清辞萧煜)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烬宫辞:海棠血与帝王泪)最新章节列表_笔趣阁(沈清辞萧煜)
将军府的夜总比别处沉些。
沈清辞提着食盒穿过回廊时,檐角的铁马被晚风拂得轻响,像极了边关营地里那些未眠的胡笳。
廊下宫灯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晃出细碎的涟漪,将她的影子拉得颀长,发间别着的银流苏随着脚步轻轻磕碰,坠子上的小海棠在烛火里明明灭灭。
“小姐,夜深了,七皇子许是已经歇下了。”春桃捧着件月白披风紧随其后,声音压得像团揉皱的棉絮,
“白日里锦绣坊的事还没消气,何苦再……”
“他今日在绣坊动了气,定是没好好用晚膳。”清辞打断她的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食盒提梁上的缠枝纹。
那处被她摸得光滑温润,像极了萧煜送她的那块“守”字玉佩的边角。
白日里在锦绣坊被林婉卿划破的手背还在隐隐作痛,缠着的白绫渗着淡淡的药香,混在食盒里莲子羹的甜香里,竟生出些说不清的涩味。
转过月亮门时,书房的窗纸上忽然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
其中一道身姿挺拔,右手握拳抵在额前,正是萧煜惯用的沉思姿态;
另一道则佝偻着背,手指在桌上快速点划,看轮廓倒像是萧煜那位常年戴着帷帽的谋士——姓苏,听说曾是前朝太傅的门生,自萧煜住进将军府后,便总在深夜来密谈。
清辞的脚步顿在阶下。
檐角的铁马又响了一声,这次却像是敲在心上。
她想起前日在市集听到的闲话,说七皇子暗中联络京中旧部;
又想起父亲昨日在沙盘前对着北境地图叹气,说“东宫那位近来动作频频”。
食盒的提梁忽然变得滚烫,烫得她指尖发麻。
“小姐?”春桃的声音里带着怯意。
“你先回去吧。”清辞把披风塞给她,
“我亲自送去便回。”
春桃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退了。
这将军府的夜晚藏着太多秘密,就像书房外那株老海棠,白日里开得热闹,夜里却把影子投得鬼祟,连风拂过都带着些说不清的寒意。
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漏出一线昏黄的光。
清辞刚要叩门,里面忽然传出苏谋士压得极低的声音,像淬了冰的石子:“……太子昨日已遣人密会镇北侯,许以‘事成之后分掌兵权’。
沈将军手握京畿三大营,此刻正是拉锯的关键——”
“父亲绝不会依附太子。”清辞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食盒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
她知道父亲的性子,
当年先帝想让他长女入东宫做良娣,都被他以“武将之女粗鄙,不堪侍奉”为由婉拒,如今更不会轻易站队。
“沈将军的忠心是对先帝,而非东宫。”苏谋士的声音里带着冷笑,
“可殿下别忘了,沈清辞小姐与您的渊源,早已是京中公开的秘密。太子只需散播些‘七皇子以私情拉拢兵权’的流言,沈将军为自证清白,定会主动疏远您。”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窗纸上的影子猛地一颤。
萧煜的声音终于响起,比往日沉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清辞与这事无关。”
“殿下仁慈。”苏谋士的语调转了个弯,像把软刀子,
“可权谋场中,仁慈便是软肋。您母妃留下的那枚‘守’字玉佩,此刻怕是正躺在沈小姐的贴身处吧?若这枚玉佩出现在太子的密信里,您说……”
“住口!”
清辞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指尖一抖,食盒“哐当”一声撞在门框上。
里面的莲子羹洒了大半,瓷碗
碎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像把冰锥刺破了所有伪装。
门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僵在原地,鼻尖萦绕着莲子羹的甜香与碎瓷的冷意。
廊下的宫灯被风推得摇晃,光影在她脸上明明
灭灭,手背上的伤口忽然疼得钻心——白日里林婉卿掷出的石子划开的那道口子,原来一直没好利索。
门开时带出一阵穿堂风,卷着烛烟扑在脸上。
萧煜站在门内,玄色锦袍的领口微敞,露出半截锁骨。
他眼底还凝着未散的厉色,见是她,那点锋芒骤然收了回去,只余下些慌乱,像个被当场抓住错事的孩童。
烛火在他瞳孔里跳动,映得那片墨色忽深忽浅。
“清辞?”
他伸手想扶她,指尖刚要触到食盒,却见她猛地往后缩了缩。
地上的莲子羹在月光里泛着白,碎瓷片闪着冷光,像极了边关战场上见过的碎骨。清辞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书房深处——苏谋士已隐在书架阴影里,帷帽的纱幔垂得极低,只露出一截苍白的手指,正按在一卷《孙子兵法》上,那是父亲常说的“兵者诡道也”。
“我……”清辞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
她想问“你们说的玉佩是什么意思”,想问“为什么要把我和父亲的兵权扯在一起”,
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干涩的,“我来送夜宵。”
萧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书房内,喉结滚动了一下:“夜深了,你该歇着。”
“七哥哥在忙什么?”她逼自己抬眼,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曾在海棠树下对她笑、在龙舟上救她性命的眼睛,此刻像蒙了层雾,看得她心口发慌。
“是在说……我父亲的兵权?”
萧煜的脸色瞬间白了。
他下意识地想否认,可地上的汤渍像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两人。
苏谋士在阴影里轻咳了一声,那声咳嗽像个提醒,让萧煜的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小姐的手!”春桃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惊呼着指向清辞的手背。
清辞这才发现,方才撞门时,碎瓷片划破了她的掌心。
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月白色的裙裾上,晕开一小朵一小朵暗红的花,像极了那年在边关看到的,染了血的战旗。
“别动。”
萧煜的声音陡然绷紧,不等她反应,已抓起她的手腕往内室走。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常年
握剑的薄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却又在触到她伤口时,忽然放轻了动作。
内室的铜盆里盛着冷水,他把她的手按进去时,冰凉的水激得她一颤。
血珠在水里散开,像极了被冲淡的胭脂。
萧煜低着头,长睫垂在眼睑上,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指尖的颤抖泄露了他的不安。
“疼吗?”他问,声音哑得厉害。
清辞没回答。
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那只手方才正和苏谋士讨论如何利用她父亲的兵权。
心口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比手背上的伤口疼百倍。
“殿下,兵部的密函。”苏谋士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内室的人听见。
萧煜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清辞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像团乱麻,有愧疚,有挣扎,还有些她读不懂的沉重。
他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从药箱里拿出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涂在她的伤口上。
“我去去就回。”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往外走,玄色的衣摆扫过地上的汤渍,带起一串细碎的水珠。
清辞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
手背上的药凉丝丝的,却压不住心底的烫。
她能听到外间压低的对话声,苏谋士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一句句往她耳朵里钻。
“……镇北侯的副将已被太子收买,沈将军的左翼防线怕是不稳。”
“……需得有人去北境一趟,策反那名副将。”
“……沈小姐的表兄正在北境任参军,若能通过她……”
“不行。”
萧煜的声音斩钉截铁,“不许动清辞。”
“殿下!”苏谋士的声音拔高了些,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太子……”
后面的话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模糊的争执。
清辞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妆台——那里放着她前日绣了一半的平安符,针脚歪歪扭扭,是要给萧煜的。
如今那半块绣着“平安”二字的锦缎,在烛火里显得格外刺眼。
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在假山洞里,萧煜把外袍裹在她身上,说“若有一日我能掌权,定护你海棠常开”。
那时他手腕的伤口在月光里渗着血,她用狗尾巴草环给他套在伤处,说“这样就不疼了”。
原来有些承诺,真的会像狗尾巴草环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清辞。”
萧煜回来时,脸上带着疲惫。
他想伸手碰她的发顶,像往常一样揉揉她的头发,却被她偏头躲开。
清辞站起身,手背的伤口被扯得生疼。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七哥哥,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萧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看向窗外的老海棠,树干在月光里像道沉默的影子。
“只是些朝堂琐事,”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你不懂。”
“是不懂。”
清辞笑了笑,眼角却有些发湿,“不懂为什么说要护我海棠常开,却在背地里算计我父亲的兵权;不懂为什么送我‘守’字玉佩,却怕它成为别人手里的把柄;不懂……”
她顿了顿,看着他眼底的慌乱,“不懂你说的琐事,是不是也包括把我当成棋子?”
最后那句话像块石头,狠狠砸在两人之间。
萧煜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
他想解释,嘴唇动了半天,却只说出一句:“不是的,清辞,你听我……”
“不必了。”
清辞转身往外走,手背上的金疮药被泪水冲得发黏。
她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萧煜还站在原地,玄色的衣袍在烛火里显得格外孤寂,地上的汤渍像摊未干的血,映得他的影子支离破碎。
清辞走后,萧煜在书房坐了整夜。
苏谋士早已离开,临走前留下一句“殿下好自为之”。
烛火燃了又灭,灭了又燃,案上的密函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上面“沈将军”“兵权”“太子”等字眼刺得人眼睛疼。
他伸手抚过案上的汤渍,那片黏腻的痕迹已经半干,在月光里泛着淡淡的黄。
像极了那年在边关,清辞替伤兵包扎时,溅在他锦袍上的血渍——她那时手忙脚乱,把金疮药撒了满地,抬头对他笑,说“七哥哥你看,我也会照顾人了”。
那时的月光也像今夜这般,清清凉凉地洒在她脸上,睫毛上沾着的药粉在光里像星星。
萧煜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木盒,打开来,里面是枚尚未完成的玉佩。
玉料是他托人从昆仑山寻来的暖玉,上面已刻好了“清”字的轮廓,旁边留着半块空白,原是想刻上自己的“煜”字,凑成“清煜
”二字。
他以为只要步步为营,等扳倒太子,等手握大权,就能护她周全。
却忘了权谋场中,最容不得的就是软肋。
苏谋士说得对,他的仁慈,他的牵挂,早晚会成为刺向她的刀。
窗外的海棠树被风吹得轻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
萧煜看着地上那摊汤渍,忽然想起清辞方才的眼神——那样的失望,那样的受伤,像把钝刀子,一下下割着他的心脏。
他拿起那枚未完成的玉佩,指尖的颤抖怎么也停不住。
玉料的温润抵不过心底的寒凉,他忽然明白,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就像这枚玉佩,或许永远也刻不完那两个字;
就像他和清辞,或许从假山洞里那句承诺开始,就注定要被权力碾碎。
天快亮时,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地上的汤渍上。
那片干涸的痕迹在光里显出奇异的纹路,像朵开败的海棠,又像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萧煜对着那道痕迹,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很轻,却像重锤,敲在了《烬宫辞》的开篇——有些误会,从一开始就埋下了根;
有些命运,从承诺出口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悲歌收场。
清辞回到闺房时,春桃正跪在地上收拾碎瓷片。
小姑娘的手指被割破了,血珠滴在月白色的锦砖上,像极了书房地上那摊未干的汤渍。
“小姐,您别生七皇子的气。”
春桃嗫嚅着,用帕子裹住手指,“七皇子待您的心是真的,那日在锦
绣坊,他看您手背流血时,眼睛都红了……”
“春桃。”清辞打断她,声音有些发飘,
“你说,是不是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不能说的事?”
春桃愣住了,手里的碎瓷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看着自家小姐苍白的脸,看着她手背上那道渗着血的伤口,忽然想起前几日在柴房听到的话——两个老仆说“七皇子怕是要争储位,到时候将军府……”
那些话当时被她当耳旁风,此刻却像毒蛇,顺着脚底往上爬。
“小姐,”春桃膝行几步,抓住清辞的裙角,
“咱们回边关吧?回那个有狼嚎的营地去,您还能跟着将军学射箭,七皇子……七皇子也不用再想这些烦心事……”
清辞没说话,只是走到窗前。
窗外的老海棠在晨光里抖落了几片叶子,其中一片落在她的发间,像那年萧煜第一次接住她时,别在她发间的半朵海棠。
她忽然想起在边关时,沈将军教他们射箭。
父亲的箭法极准,能射中百米外的狼眼,却总在教她时故
意放慢动作。
有次她射偏的箭差点伤到萧煜,父亲沉了脸说“妇人之仁,难成大事”,萧煜却笑着说
“无碍,清辞射得挺好”。
那时的风里都是沙砾的味道,萧煜替她挡开路边荆棘的手指,被划破了也不在意。
“回不去了。”清辞轻轻拿下发间的海棠叶,声音轻得像叹息,
“有些事,开始了就停不下来。”
她转身看向妆台,那里放着萧煜送她的那枚“守”字玉佩。
玉质温润,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光,背面
被她摩挲得格外光滑——她总在想,这“守”字,究竟是守什么?是守边关的安稳,还是守两人的承诺?
此刻再看那字,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三日后,将军府收到一封来自北境的密信。
沈将军拆信时,清辞正在一旁研墨。
她看到父亲的手指忽然收紧,信纸在他掌心皱成一团,上面的朱砂印泥洇开来,像朵狰狞的花。
“父亲?”她试探着问。
沈将军没说话,只是把信纸凑到烛火上。
火苗舔舐着麻纸,将上面的字迹烧成灰烬。
他看着那些灰烬在气流里打着旋,忽然低声道:“太子要对镇北侯动手了。”
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
镇北侯是她的姑父,手握北境十万兵权,向来与父亲交好。
“姑父怎么了?”
“太子说他通敌。”沈将军的声音沉得像块铁,
“还说……有七皇子从中斡旋的证据。”
“不可能!”清辞猛地站起来,砚台里的墨汁溅在宣纸上,晕开一团黑云,“七哥哥绝不会做这种事!”
沈将军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他放下火钳,走到沙盘前,用手指在北境的位置划了道线:“朝堂不是边关,清辞。这里的刀光剑影,比战场上的弓箭更伤人。”
他顿了顿,忽然问,“前几日夜里,你去七皇子书房了?”
清辞的脸瞬间白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我只是去送夜宵”,
却在父亲了然的目光里,把话咽了回去。
“他是不是在和人说兵权的事?”沈将军又问,指尖在沙盘上重重一点,
“是不是提到了我?”
清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手背上的伤口又开始疼。
她想起萧煜避开的目光,想起苏谋士说的“沈将军的兵权是关键”,
想起那些被刻意隐瞒的话语,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是。”
她终于点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但他说……只是朝堂琐事。”
沈将军叹了口气,拿起案上的令箭。
那支鎏金令箭在晨光里闪着冷光,是调动京畿三大营的信物。
“有些琐事,”他说,“能让人万劫不复。”
清辞看着那支令箭,忽然明白萧煜和苏谋士为什么要算计父亲的兵权——在这场夺嫡之争里,父亲的立场,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而她,就是那个可能被用来牵制父亲的“软肋”。
萧煜来找清辞时她正在绣那枚未完成的平安符。
金线在素色锦缎上绕出歪歪扭扭的纹路,像条迷路的蛇。
萧煜站在门口看了片刻,忽然说:“针脚比上次齐整多了。”
清辞手一抖,金线缠成了死结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带着红血丝,像是又熬了整夜。
玄色锦袍的袖口沾着些墨渍,手指上还有未洗干净的朱砂——那是批阅奏章时常用的印泥。
“七哥哥很忙?”她问,声音淡淡的。
“嗯,”萧煜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平安符上,
“北境有些事。”
清辞的心跳骤然加快。
她攥紧了绣花针,针尖刺破了指腹,血珠滴在“平安”二字的空隙里。
“是姑父的事吗?”她问,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脸。
萧煜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
他避开她的目光,拿起桌上的丝线:“你怎么知道?”
“父亲收到密信了。”
清辞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耳根的红晕——那是他说谎时的样子,“七哥哥,太子说的证据,是真的吗?”
萧煜猛地转头,眼里的震惊藏不住。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她指腹的血珠时,把话咽了回去。
他伸手想替她按住伤口,却被她猛地缩回手。
“是不是因为……你们在书房说的那些话?”
清辞追问,声音带着颤抖,“是不是因为父亲的兵权?
七哥哥,你告诉我,你把我当成……”
“不是!”萧煜打断她,声音有些发急
。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眉,“清辞,相信我,我
从没想过要利用你,更没想过要伤害沈将军。”
他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像那年在沙丘上看日落时,他眼里的光。清辞的心跳乱了节拍,那些冰
冷的猜疑忽然就软了下去。她看着他手背上的薄茧——那是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也是无数次替她挡开危险的证明。
“真的?”她问,声音轻得像羽毛。
“真的。”萧煜点头,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等处理完北境的事,我就带你去看海棠,好不好?就像小时候说的那样,看遍天下的海棠。”
清辞看着他眼底的真诚,点了点头。
指尖的血珠落在平安符上,像朵小小的红梅,衬得那“平安”二字,忽然有了温度。
萧煜走后,清辞把那枚平安符绣完了。
她在空白处绣了朵小小的海棠,针脚依旧歪歪扭扭,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用心。
春桃进来时,看到她对着平安符发呆,忍不住说:“小姐,七皇子说的是真的,他昨夜还让人送了上好的金疮药来,说给您手背上的伤换药。”
清辞摸了摸手背上的伤口,那里已经结了层薄痂。
药是萧煜亲手调的,带着淡淡的松节油味,像他身上常有的味道。
“春桃,”她忽然说,
“你替我把这个送去七皇子书房。”
平安符被她放在个锦囊里,锦囊是用当年萧煜送她的那块青绫做的,边角已经有些磨损。
春桃接过锦囊时,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东西,好奇地问:“这里面除了平安符,还有别的?”
“是我偷偷攒的碎银子。”
清辞笑了笑,眼底却有些发湿,
“听说北境苦寒,让他……让他买点暖身的东西。”
春桃走后,清辞走到父亲的书房外。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沈将军低沉的声音:“……萧煜这步棋走得险,借镇北侯之事引太子出手,既撇清了自己,又能试探皇上的态度……只是苦了清辞那孩子……”
后面的话她没听清。
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她想起萧煜方才真诚的眼睛,想起他说“等处理完北境的事就带你去看海棠”,
想起自己刚刚绣完的平安符……
原来有些温柔,真的可以是精心编织的网。
她转身往回走,手背上的痂被指甲抠破了,血珠渗出来,滴在青石板上。阳光正好,照得那点血迹格外刺眼,像极了书房地上那摊永远也擦不干净墨迹,
三日后,北境传来捷报——镇北侯清君侧,斩杀太子派来的密使,自证清白。
消息传到将军府时,清辞正在给窗台上的海棠花浇水。春桃欢天喜地地跑进来,说“七皇子立了大功,皇上赏了好多东西”,说“太子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说“小姐您看,七皇子果然没骗您”。
清辞没说话,只是看着海棠花瓣上的水珠。
那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极了眼泪。
她知道,这场胜利里,有父亲不动声色的兵权威慑,有镇北侯的拼死一搏,更有萧煜精心布局的算计。
而她绣的那枚平安符,此刻或许正躺在萧煜的行囊里,成了这场算计里,最温情的伪装。
傍晚时,萧煜派人送来封信。信纸是她喜欢的洒金笺,字迹却比往常潦草,像是写得很急。
他说“北境事了,不日回京”,说“已让人备好了去江南看海棠的马车”,说“清辞,等我”。
清辞把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烧成灰烬。
窗外的残阳染红了半边天,像极了边关战场上的血色黄昏。
她想起七岁那年在假山洞里,萧煜说“若有一日我能掌权,定护你海棠常开”。
那时的他不会知道,有些承诺,从说出口的那一刻,就注定要被权力碾碎。
而有些命运,从一开始,就写好了悲歌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