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伺候了三十多年的瘫痪丈夫，临终前把财产都赠给我堂姐。

[这都是我欠知瑶的。]

[如果不是娶了你，怎会害她晚景凄凉，若重来一次，我拼死都要和她在一起。]

我哭着问他：[你爱过我么？]

他却喊着堂姐的名字含恨而终。

我郁郁寡欢不久离世，再睁眼却回到大学报道时。

面前的少年还是没经过风霜意气风发的模样。

这一次，我越过他汇进新生报名的人海。

山水无意，不必相逢。

01

丈夫周明序的丧事办完后，儿子就把我赶到乡下四处漏风的尼姑庵里给他爸守孝。

「要不是因为你抢了大姨的姻缘，她跟我爸早就修成正果了。大姨也不至于孤苦无依，我爸也不会含恨而终。你好好在这诵经反省为我爸祈福，保佑他下辈子能和大姨白头到老。」

儿子的话比窗外的冰雪还冷，我跪在佛前攥紧瘦骨嶙峋的手，想起丈夫临终前把我的陪嫁和全部财产都赠给堂姐。

不等我拒绝，他就愤恨的表示：「都是你设计害我，不然我早就娶到知瑶了，怎么会让她晚景凄凉，这都是我欠她的。」

这是他一万八千次这么说了，也是最后一次吧。

我红着眼问他：「我伺候瘫痪在床的你三十多年，你爱过我么？」

「这还不是你欠我的！若重来一次，只愿从未认识你，我拼死都要和知瑶在一起。」

他喊着堂姐的名字含恨而终，徒留我被所有人责骂。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要不是堂姐逼我给他俩打掩护，我不会住进她家里。

要不是担心堂姐因为周家破产总与周明序吵架，我早搬回单位宿舍。

要不是那晚她放狠话摔门而去，周明序就不会酗酒强了我。

堂姐回来撞见不说帮我，还大骂我勾引她男朋友。

她们两人在大马路上拉拉扯扯撞了车，周明序为保护她半身不遂，堂姐却说这一切都是我害得。

周母以死相逼堂姐嫁过去伺候她儿子一辈子，堂姐不愿意。在村里骂我不知羞耻勾引周明序才会发生这一切，拿我父母性命逼我替嫁。

就这样我担着小三的骂名含辛茹苦伺候周明序，给周家当牛做马。

要不是我怀了身孕，早被磋磨而死。

我整整痛了八个小时顺转剖，丈夫却拒绝给我打麻药，说他娶我时堂姐的心也是这么痛得，要我以痛还痛。

我咬断了三根指骨才生出皱巴巴的儿子，他是我在周家唯一的慰籍。

可长大后，他却随了他爸格外喜欢堂姐，埋怨我不讨他爸喜欢，害他从小受尽嘲笑，总是和堂姐一起出门不爱搭理我。

我曾苦苦哀求一张全家福留念，被他们父子两无视。

转头他们就和堂姐出去旅游，带回来一本厚厚的相册。

里面的周明序不像平常对我横眉冷眼板着脸，笑靥如花和堂姐并肩而坐手比爱心。

儿子也眉眼弯弯亲密地挽着堂姐，就跟他刚更新的新西兰旅游照一模一样。

难怪我今天拨电话还是无人接听，我不是吃醋要找他理论。

是提醒他忘了给我带行李，我的冬衣和药都落在堂姐刚搬进的旧居里。

尼姑庵里连粒米都没有，荒郊野岭我求救无门永远地倒在了这个冬天。

再睁眼，我竟然重回到大学开学的这一天。

我呆呆地望着前面人群里闪闪发光的少年，他高瘦帅气阳光开朗，没有一点经过风霜的模样。

这是二十岁还没有瘫痪的周明序，堂姐的男朋友，我后来的丈夫。

这一次，我目不斜视越过他们擦肩而过，汇入报道的人海。

重活一次，愿他们这对苦命鸳鸯牢牢锁死，白头偕老。

至于我和他。

山水无意，不必相逢。

02

我交完费刚庆幸自己成功躲开他们，堂姐就发现了我.

她眼含泪花拦着我哽咽道：「敏敏，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序哥谈恋爱，怎么不等我就走！」

十九岁的她肤白貌美楚楚可怜。

我只觉头皮发麻赶紧摇摇头，她一哭我就倒霉。

还记得，高考后，堂姐因没考上大学哭得稀里哗啦，周明序就埋怨我只顾自己不帮堂姐复习，再也不肯带我玩。

他和堂姐在一起后更是总为她出头。

就像现在，他眉头紧锁怜惜地抱着堂姐呵斥我：「你怎么总欺负你姐，害她难过，快道歉。」

「对不起，我就是怕把学费搞丢了，急着去交钱。」我无奈苦笑解释道。

堂姐破涕而笑，问我长辈们庆祝我上学给了多少红包，我如实相告。

「真羡慕你有红包拿，不像我这么笨，要不是序哥帮忙都进不来山大。」

说罢她转头红着眼朝周明序撒娇：「序哥，你可不要嫌弃我。」

周明序狠狠瞪我一眼：「你把红包分你姐一半，都是姐妹，你们家怎么还厚此薄彼。」

看我迟迟没反应，他不高兴地上前一把拽住我的背包将我重重撞倒在地，手心划破的伤口远不及我看到身上的裤子来得伤心。

这是我唯一的新裤子，可它现在沾满泥土也破了。我委屈的红了眼眶。

周明序翻出钱包递给堂姐，她却让他去买些冰淇淋送给旁边的志愿者们。

「不要，那是我的伙食费。」我追着周明序跑去，耳边传来大家恭维堂姐心善又大方的声音。

我追上周明序时，他已经买了满满一袋子冰淇淋，随手散给认识的同学。

他挥霍一空的五百元钱，是我爸妈舍不得买肉一点点攒下来留给我吃饭的。

我抢过钱包死死抱住，眼泪终于忍不住哗啦啦掉落。

「你哭什么？至于么，不过拿你几百元钱，小气吧啦。」

周明序嗤笑一声，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现金甩到我脸上。

「小气鬼，还你，多的拿去买两件像样的衣服！」

看着我慌张飞快地捡起钱，他摇摇头避开我走了。

我数出自己的钱，把剩下的叠好还给堂姐，无视她眼里的嘲讽。

我妈说过，我们是穷，但靠自己的双手捡破烂也不丢人。

花别人的钱才丢人，用自己的钱心安。

我一直都记着呢。

前世周明序网上炒股赚了钱也从不给我家用。

我就早市杀鱼工地搬砖，从没找他要过一分钱。

可他却出钱给堂姐做生意，为她买商铺。

我叹了口气回过神，跟面前的一堆箱子斗争。

堂姐听了大家的夸赞，表示自己也要为学校出力主动提出搬行李。

可周明序哪舍得她干粗活，最后这一堆行李全都扔给了我。

等我精疲力尽搬完走进管理处，堂姐正坐着玩自己染红带钻的美甲，还说我像乌龟爬山一样慢。周明序也嘲笑我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我填完手续拿到宿舍单，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周明序抽走。

「两人间，我喜欢。」堂姐喜笑颜开，周明序也笑着点头：「是不错，去年才修好的宿舍，有独立的洗浴间，配你正合适。」

他转头冲我吩咐：「知瑶皮肤敏感住不得潮湿的房子，你们姐妹换一下，她住西区，你去东区八人间。」

说罢和堂姐携手而去，根本没听见我脱口而出的拒绝。

他高高在上独断专行，从不考虑我的意见。

就像前世他为帮堂姐还赌债，卖掉我辛辛苦苦积攒十几年给儿子买的婚房时，也是轻飘飘一句知会我：「都是一家人，知瑶现在困难，我卖掉房子帮她一把。」

哪是一把呢，后来只要堂姐哭哭啼啼的上门，我总会失去些东西。

前世我对堂姐过敏深信不疑，十分听话主动找管理员和她互换宿舍。

后来才知道，她根本就没什么过敏，不过是嫌老宿舍又潮又破还离教学楼太远，找的借口罢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傻了。

03

我先一步找到宿舍，从行李箱里拿出一袋梨洗干净分给隔壁左右的同学们。

这是我妈精心挑选出来最好的梨，一个划痕都没有，包裹得严严实实好让我带来送给同学们。

妈妈说人穷没关系，真心可贵。

还没等我分完，堂姐和周明序就找上门来。

「敏敏，不是说好换宿舍，你怎么自己偷偷跑上来了。」

周明序一巴掌迎面而来，我躲闪不及被扇倒在地。

还没愈合的伤口鲜血流出，愤怒冲昏了我，第一次反驳堂姐：「我不换，我没同意换宿舍。」

周明序勃然大怒：「你说什么？知瑶能看上你的宿舍是你的福气。」

我的指甲死死扎进肉里，可再痛也比不过心里的痛。

前世他也这么说，堂姐看上我的狗是我的福气，哪怕她不过是好奇狗肉煮熟是什么香味，他就剁了与我相依为命的大黄。

「我说了我不换。」我盯着周明序的眼睛毅然回道。

他一怔，猛地将我桌上的物品横扫在地。

「你有什么资格拒绝！你不搬也得搬。」

他将我的行李统统扔进垃圾桶。

妈妈庆祝我上大学送我的钢笔也被砸向过道摔得支离破碎，堂姐在旁无动于衷，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喧嚣声引来同学们纷纷围观，大家七嘴八舌对他俩指指点点。

「这谁啊，也太嚣张，公然霸凌同学！」

「就是，这不本来就是人家的宿舍么，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这样的人居然是我们同学，真是给我们山大丢人！」

指责的声音此起彼伏，堂姐恼羞成怒摔门而去。

周明序急冲冲去追，冲我大吼：「你满意了吧。不过是个宿舍你让给她怎么了？一点姐妹之情都没有，真是冷血。」

我浑身发冷仿佛又听见前世他尖酸刻薄的辱骂声。

永远都是这样，什么都是我的错，什么都要我让一让。

前世我让了又让，又有什么好下场。

这一世，我不想再委屈自己，我要为自己而活。

我早出晚归勤学打工，不仅重修英语，还报名了导师的助理招募。

可由于周明序连连使坏，始终没有导师愿意接纳我。

「你给你姐磕头道个歉，我就把你塞进副教授的团队里。你知道，我办得到。」

他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胸口，指尖由掐着我的下巴改为磨蹭，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大力挣扎。

他却像看到什么新鲜玩具似的，挑开我的衣服。

「装什么装，你不是最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羡慕我疼你姐！」

我一愣死死咬住颤抖的嘴唇。前世我羡慕堂姐拥有我憧憬的爱情，总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跟着他们俩。

难道他一直知道我喜欢他，故意践踏我哄堂姐开心？

我苦不堪言的上辈子多么荒唐可笑啊！

他还让我给堂姐磕头，我嘴里发苦愈发觉得心酸。

千钧一发时，法学系的宁老师呵斥赶走了他救下我。

了解到我与堂姐和周明序的矛盾后，严肃的宁老师愣了很久。

突然抱住我轻声说：「你真像从前的我。」

她收留我，还对我倾囊相授。

在周明序一次又一次找麻烦时暗中相助，并对我说：「当你羽翼未丰时，要学会示弱，鸡蛋不要碰石头。忍他，让他，任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时光飞逝，我在每日奔波里与堂姐他们渐行渐远，偶尔遇到也是假意奉承表面听话。

我的处境稍有好转，可周明序的动手动脚越发频繁，我不知道还能躲多久。

宁老师提议我换个环境，学校有个外国交换生的项目她可以帮我出国。

在我犹豫费用时，她递给我一张卡让我以后再还，就这样我提交了申请，三天后出国。

只要熬过三天，我就不用看到他们了。

04

红笔在日历上划下一道斜杠，还剩两天。

我满怀期待收拾行李暗暗祷告时间快点过去。

却被堂姐堵在宿舍，临近期末考试，她各项都不达标，已被下了最后通牒，再考不及格就被勒令退学。

这次是周明序花钱也搞不定的程度，她如水中蚂蚁焦虑不堪。

「你去替我考，反正我们是姐妹，就算被发现了，你就说是你不忍心自作主张的。」

我摇摇头压下心中的烦躁，再忍一忍。

「我没你漂亮，一看你身份证就露馅。肯定一去就被逮住，万一禁考可麻烦了。」

她仰着下巴冷哼一声：「也是，你这么丑连我十分之一的美貌都没有肯定露馅。算了，我找周明序去。」

我不在意的点点头附和：「你男朋友这么厉害肯定能解决。」

可我没想到，周明序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我去偷试卷。

05

「宁老师不是喜欢你么，你去她办公室待着，我找人给她引走。期末考试的卷子就在她们办公室柜子里，我已经打听好了，黄昏时就动手。」

周明序一脸兴奋的说着他的计划，堂姐在旁崇拜的看着他。

他怎么不自己去偷！不过是怕被抓到，好拿我填坑。

我紧咬嘴唇，疼痛让我冷静下来。

余知敏，不能翻脸，还有两天，再忍一忍就自由了。

「我。。我不敢，我连撒谎都不会。」

堂姐听我拒绝，立马梨花带雨哭诉我不想帮她，要害死她。

「废物，一点用都没有。」周明序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花。

好像回到前世堂姐哭诉我补毁她的新裙子时。

那天堂姐的裙子不小心刮破了，我心疼这是周明序才买给她的提出绣朵花遮住。

没想到我一夜未睡修补的几乎看不出痕迹的裙子，堂姐却挑剔用线的颜色不搭。

周明序板着脸也是这么骂我的。

我嘴里发苦，尝出一丝血腥味。

「我不去。」丢下相拥的两人我夺门而出。

直到宵禁前才偷偷回宿舍，听说怒气冲冲的堂姐等了我很久。

一大早我在日历上又划下一笔摸出了宿舍。

还有一天，再熬一天就好了。

06

下课后我被周明序扯到操场上，他塞给我一条lv家的丝巾，说是送我的礼物。

我盯着他故作深情的双眼问：「是特地买给我的？」

「是，专门买给你的。」他目光如炬斩钉截铁地回答。

演得真逼真，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要不是前世堂姐也送过我一条我差点就信了。

那是我与周明序结婚十周年，我在家打扫时发现lv家礼盒，我以为总算暖热了周明序的心，满怀期待，可最后眼睁睁看他双手奉给了堂姐。

堂姐娇嗔他不该厚此薄彼，解下包包上缠的丝巾递给我，笑着说跟我的围裙很配。

估计这也是送给堂姐包上的赠品吧。

我微微一笑，轻声拒绝：「你还是送给堂姐吧，她知道了要不高兴。」

「敏敏，你还是吃你姐的醋。只要答应弄到试卷你姐顺利考完试，我就带你去日本玩，这次不带她，就我和你。」他眉尾轻轻上扬凑近我许诺，一脸自信笃定我不会拒绝。

我当然没有拒绝，就剩一天了，我不想再起波澜。

「明天吧，今天我还有兼职要做。」

为了糊弄他，我去宁老师办公室偷拍了柜子的照片他才放我离开。

最后一天，我一早打包好行李送到宁老师车上。

我交完资料只待她接上同去的季青林我们就出发。

可没料到周明序如此等不及，撞见我空着手离开办公室。

他误会我胆小逃跑，愤怒地抓住我的肩膀，厉声道：「你怎么就不能懂事点，试卷对你姐真得很重要，你知不知道她考不及格就要被退学了。你再去拿，听见没。」

「我不去，她考不及格又不是我害得。」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争风吃醋，你怎么这么狠毒。」他的巴掌迎面而来我摔倒在地。

他却毫不留情将我拖进休息室里五花大绑关了起来，还拿走了我的手机。

等我奄奄一息被宁老师救出来时已经是隔天下午。

我只来得及说了句小心周明序就晕了过去。

等我从医院醒来，我已经被下处分，成了他们的替罪羊。

「知敏，老师相信你，肯定不是你做得。可是现在麻烦的是，你昨晚未归手机还被查到证据，我去查过监控都被删掉了。」宁老师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出国取消了吧，老师，我是不是没有以后了？」我的声音轻柔被风吹散。

老师安慰我已经帮我延期等我出院还可以走。

我强硬地拔掉点滴，任鲜血四溅，坚持现在就出院马上出国。

一想到周明序和堂姐，我就胃液翻滚，半刻都等不及只想逃离。

宁老师拿我没办法，只得通知同行的季青林一起去机场，他还带来了我的手机。

这是周明序买给堂姐时顺手送我的，现在屏幕裂纹纵横划花了屏保上我们三个人的合影。

手机里还躺着未读信息。

有堂姐发来的：「敏敏，我考过了，真是多亏了序哥，明天你陪我去买礼物。」

也有周明序的：「去日本冲绳怎么样，那边的温泉民宿不错。」

他们对我毫无愧疚，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周明序又发来一条：「余知敏，他们都说你要出国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说了我们要去日本？你也太虚荣了吧，这要被你姐知道她还不得哭死，你快澄清下别被她发现。」

我的血液凉透，胸腔里仿佛有什么破损掉沉入深渊。

好像又回到了前世跪在佛前，我喃喃自语道：心如止水静，断爱始自在。

「周明序，祝你和我姐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我关掉手机踏上了我的出国路。

山高水远，此后与君两不相干。

07

落地国外，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水土不服。

陌生的环境吃不惯的饭菜，我格外想念家乡的爸妈和宁老师。

老师她担心我叮嘱同行的季青林照顾我，他十分热心总是帮我。

周末我借同桌宿舍的厨房简单做了两道家乡菜送给季青林。

他狼吞虎咽对我竖起大拇指：「你厨艺真好，饭菜很好吃。」

他是第一个赞美我厨艺的人。

前世我烧了三十多年饭菜，周明序和儿子从没夸过我。

他们总是挑剔，青菜太老鱼刺太多肉不够肥美。

「谢谢，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出国后我明显心情好多了，脸上的笑容也多起来。

季青林一愣，突然停下注视着我的双眼认真道：「真得很好吃。尝过的人都会感受到你的用心，余知敏，你很棒。」

我怔怔看着他，眼前的少年高大强壮却有一双棕色的双眸，显得格外温柔。

他在我的目光里明显有点紧张，不自在地手脚不知道放哪。

我噗嗤一笑正准备调侃两句，周明序却捧着花冲出来。

「这小白脸是谁？你不理我就是因为他？」他胡子拉碴一脸憔悴的模样。

我吃惊地望着他不解地问：「和你无关，你来干什么？」

他将花递过来作势要抱我，我连忙躲开藏在季青林身后。

「余知敏，你跟他什么关系，你出来，和我回去。」他双眼通红握紧拳头。

季青林张开双臂护在我面前低头问道：「他是谁？需不需要叫保安？」

我点点头回答：「我姐的男朋友，我们不熟。」

周明序愤怒地将花摔在地上，冲着季青林的眼睛挥拳直上。

我惊呼一声，反身抱住季青林护在他面前，却刺激地周明序更加疯癫。

季青林将我轻轻拉开，卷起袖子冲周明序冷声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一看到我就发疯，但这不是你将怒火发泄在我身上的理由，来吧。」

这场由周明序挑衅发起的争斗很快结束了。

季青林空手道黑段果然没有掺水，周明序那点花架子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瘫倒在地双眼乌青，嘴角流淌着鲜血。

「余知敏，我好疼，你为什么不帮我，你不是喜欢我么？」

「周明序，我从未喜欢你。爱你的是余知瑶。」和前世的我，他不必知道。

「不，你骗人，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明明你以前也喊我明序哥，总爱跟着我身后跑来跑去的。」

「我是跟着余知瑶不是跟着你。」

「敏敏，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你和我回去，我可以和你姐分手。」他面色苍白眼巴巴望着我。

「你把我们姐妹当什么了？周明序做个人吧。」我看着季青林喊来保安，他像死狗一样被拖走。

他红着眼反反复复地叫嚷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都能重生，还有什么不可能。

就如老师所说：人生没有边界，一切皆有可能。

08

我捡起前世自学的画画，开始跟着同桌蹭起她的专业课。

不久后被授课的教授发现，她看着我的画作称赞我很有灵气。

准许我跟着同桌去她的画室参观。

我第一次看见各色各样的沉浸在创作里手指沾满颜料的人们，他们皮肤各异有男有女却有着同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我紧盯着一位白发老太太颤抖着双手在画一幅少女图，想起前世的自己。

晚年时生活条件好了些，我提出想报个老年班学习画画，被周明序毫不犹豫的拒绝。

「你不要没事找事，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一把年纪了还作妖上什么学，你画得明白么？」

并把家里我平时画的作品都扔进了煤炉：「以后都不准再画了。」

大火烧掉了我的画也烧毁了我的梦想。

「很漂亮吧，这是我年轻的时候。」老太太冲我一笑打断了我的回忆，她嘴里牙齿掉光却一点也不难看。

「她真美，现在的你也是。」

「可爱的女孩，你让我今天很开心。」她热情拥抱赠予我一只画笔，告诉我随时可以来这里画画。

我欣喜若狂，每日完成学业后就来到画室里观摩她们作画，有时会遇见好心的画家指点我一二。

我沉浸在画画里，呆在学校的时间变少，也没留意周明序又来找过我，还是季青林告诉我才知道。

我没想到周明序还不死心。

在国外大家习惯用邮件交流，他不知从哪里弄来我邮箱，每天都给我发一封肉麻情书，信里称赞我倾国倾城发誓会永远爱我。

我有点怀疑这些都是他曾经写给余知瑶的，毕竟歌颂的外貌与我毫不沾边。

我心如止水的一键删除，回复了句：「我不喜欢你，请你不要再出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拒绝太委婉，周明序又捧着花出现在我面前。

「敏敏，你不回国也就算了，怎么还不理我？」他委屈巴巴地样子有几分陌生。

我冷脸不耐烦地回道：「请自重，你是我堂姐的男朋友。」

[敏敏你是爱我的对吧？我已经和她分手了，你回到我身边吧。]他掏出手机给我看发给堂姐的分手短信。

「你和她分不分手与我无关，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做你的女朋友。」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吃醋故意气我，我不信。」他往前一步抓住我的肩膀，嘴唇凑上来。

我狼狈躲开，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现在信了吧。」

季青林走来说有人找我，我回头望去，堂姐也追来了。

她一把推开我，就要扯我的头发。

「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序哥也不会跟我分手。你这个害人精，出国了还不消停。」

她肿着双眼满脸泪痕，我紧紧抓住她的双手将她狠狠推倒。

「不要什么事都怪在我身上，如果有得选，我恨不得从来没遇见你们。」

堂姐泪眼朦胧地冲周明序喊道：「序哥，她欺负我，你快帮我教训她。」

可这次周明序却没向着她，不耐烦地呵斥道：「你跑来干什么，我们分手了，敏敏看到你更生气，你快滚吧。」

堂姐惊呆地望着他，扑到他面前抱着他的双脚哀求道：「我不分手，序哥，最爱你的是我，你不能不要我。」

周明序一脚踢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向我告白：「敏敏，从前是我糊涂没认清自己的心，我最爱的是你，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望着地上伤心欲绝的堂姐，又看看望眼欲穿的周明序，觉得可笑。

不过才短短一个月，他捧在手心的堂姐就跌落泥里，反过来追求从前踩在脚下的我。

他的喜欢真是犹如融化的雪糕一文不值。

「我拒绝，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我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你。」

喜欢他的那个我死在了前世的冬天，重活一世，我不会重蹈覆辙。

我不想再掺和他们的纠葛，带着季青林离开了。

没想到，被分手的堂姐却将一切都怪罪到我头上，跑回家在全家人面前哭诉，我在学校勾搭她男朋友做尽坏事害她分手逃出了国。

她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奶奶大骂我爸妈没有教好我，罚我妈跪祠堂，还逼着他们骗我回国。

09

我匆匆赶回国直奔家里，去年做过手术的妈妈再次卧病在床。

她面色苍白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爸爸步履蹒跚腿脚不便，也不知两人跪了多久。

他们看到我十分慌张，让我不要管他们赶快离开。

可奶奶已收到消息堵在门口对我破口大骂，粗壮的棍子高高举起，就像小时候一样。

从小奶奶就偏心大伯也偏心堂姐，虽然她是姐姐我是妹妹，却总让我多照顾她。

但凡她破点皮我就挨骂，她做错事就是我没看好她。

数不清多少次她一哭我就挨打，也是这么粗的棍子不知打断了多少根。

我熟练地躲开，第一次大声反驳：「不是姐姐说的那样，他们俩的事和我无关。奶奶，她一有事你就怪我，难道我不是你的孙女？」

「反了天了，死丫头你还敢顶嘴，我打死你。」佝偻着腰的奶奶还没我高，她不再是记忆里强壮的模样。

我的肩膀日渐宽厚，她却已日薄西山。

我夺过棍子指着她厉声质问：「你小时候打我难道还打少了?你又什么时候动过堂姐一根手指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有本事你打死我好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让村里的壮年将我堵住嘴绑进祠堂。

「你这不孝的孽障，跪在这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承认错误什么时候出来。」

我爸妈拖着伤腿跑过来给奶奶磕头求她放过我。

她却狠狠打了我妈一巴掌，怪她没有教好我。

我满脸通红怒目圆睁发出一声嘶吼，望着妈妈无力的瘫倒在地。

「快打120，敏敏妈晕倒了。」

「她婆婆也真是，下手这么重。」

「这偏心的老太婆，才罚敏敏妈跪了三天高烧刚退，可别出什么意外啊。」

我泪如泉涌，悔恨淹没心田爬到妈妈面前用脸蹭着她的温度，爸爸抱着我们娘俩放声大哭。

好在120来得快，妈妈被送到医院救治及时，没有造成大错。

但我妈受得罪不能就这么算了。

余知瑶，这是你逼我的。

10

前世我从未和余知瑶翻脸，哪怕她把一切都怪在我头上。

可是周明序出了车祸是事实，她最后另嫁他人遇人不淑也是事实。

他们一日一日念叨着我毁了她的人生，我便对她多有纵容。

任由她抢了我的房子占了我的位子花着我的钱。

从前我不懂善良没有锋芒就是傻，现在我只想看她坠落谷底。

两天后，教育部对山大进行突击访问带走了几名老师，余知瑶被爆论文造假被开除学籍。

她一心依靠周明序走捷径对学习不屑一顾，常常嘲讽我死脑筋。

可靠山山会倒，周明序在她被调查时躲了出去根本没露面，

被山大扫地出门的她再次被曝，高中就是鼎鼎有名的小太妹，打架滋事霸凌同学。

一时间全网群嘲，出门人人喊打。

周明序没有站出来帮她，唯恐自己被牵连。

他又一次捧着花找上门来哀求道：「敏敏，我被你姐骗了，你原谅我做我女朋友吧。」

花还是熟悉的红玫瑰，前世他送过很多次给堂姐，一次也没送过我，我也曾艳羡过。

可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了，太张扬浓艳就像他那俗气的喜欢一样。

「我拒绝，你离我远点。」

他呆呆望着我神情憔悴。

就在最近他家工厂被爆原料作假，股票狂跌濒临破产。

他自身难保，再也不是光鲜亮丽的周大少爷了。

11

我安顿好爸妈飞往国外继续攻克学业。

一年后，我与季青林回国，他去了研究所，我留在了宁老师身边继续读研。

23岁时，我卖出自己的第一幅画，渐渐在业界有了小小名声。

我还清老师的欠款，在学校附近租了套房子，把爸妈接过来。

妈妈说，堂姐退学后一直缠着周明序不肯回家，曾被周家强制送回来，又跑了，现在下落不明。

我没有在意，他们二人与我无关。

我继续忙着学业还要兼顾画画，真的分身无术，早没有精力听八卦了。

不久后，季青林向我告白，我带他见过爸妈，获得他们的认可，我们恋爱了。

季青林是个称职的男朋友。

每天早安晚安不断，不管多忙都会第一时间回我的消息，哪怕当时在忙，后面也会和我解释。

我喜欢他温柔体贴，也喜欢他事事有回应，句句有回音。

他总是夸赞我的厨艺，亲吻我的眼睛告诉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治好了我漫长岁月里无法磨灭的自卑，细心教导在飞速发展的科技下格格不入的我。

我研究生毕业那天季青林当着全校师生向我求婚，我红着眼眶说出了我愿意。

婚后我们不常腻在一起，他忙着做研究，我忙着画画，还和宁老师一起出席些公益活动，给在婚姻里被压迫被家暴的女孩们提供无偿法律援助。

看见深陷泥沼的她们，我好像看见了无数跪在佛前叩首的我。

我与季青林商量后，拿出一些积蓄成立了基金会，帮助那些婚姻里没有能力无法逃离的女孩们，并安排她们学习谋生技能。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愿她们每个人都能靠自己的双手撑起头顶上的一片天。

基金会问世后，被媒体点名表扬，我成了家乡的名人。

奶奶她们特地打电话来邀请我，要在村里举办庆功宴，说我是十里八乡的金凤凰。

我果断拒绝，小时候她明明说堂姐是金凤凰，我是路边的狗尾巴草。

奶奶又说堂姐怀孕了要和周明序结婚，请我们一家回去喝喜酒。

我愣了愣回道：「我和季青林忙就不回去了，我会通知我爸妈。」

至于他们俩回不回去我不会掺和，礼金不少就行。

奶奶还在絮絮叨叨，说我有出息一定要多帮帮堂姐，她可怜，我们是姐妹之类的。

我迅速挂断了电话，长舒一口气。

奶奶真应该去我们基金会看看，比余知瑶可怜的女人大把的是，不是谁都有她那么幸运，身后总有为她兜底的家人。

祝她心想事成吧。

12

他们结婚时，我真得很忙，我在筹办我第一个画展。

可不知周明序从哪弄到我的电话，明明应该是他和余知瑶的洞房花烛夜，他却打来低落的和我说：「敏敏，之前是我瞎了眼，没想到余知瑶这么有心机，她给我下药我不是自愿的，你为什么不来参加我的婚礼，你是不是还爱着我。。。。。。」

我娴熟的拉黑关机一条龙，这已经不记得是第几百次他换着号码骚扰我了。

深情的戏码演得自己都信以为真，搞得像从前对我拳打脚踢的人不是他一样。

狗东西，真是恶心人。

不对，狗可比他强多了，可不能侮辱狗。

我的画展非常顺利，慢慢我在业界也站稳脚跟。

隔年，我怀孕，季青林推掉工作居家办公一心陪我，却没有要求我停工回家待产。

更是拒绝他父母前来帮忙，其实公婆人都很和善，不曾为难过我。

但他就是不放心，说我性格内敛善良忍让怕我受委屈。

他对我呵护备至，早早联系了vip病房，请了相熟的主任为我剖腹产，最后我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他吓坏了，明明已经是成熟稳重的季科长，却哭得像旁边新生的婴儿。

「知敏，你受苦了，我们再也不生了。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曾经我独自在待产室九死一生，如今我也被小心呵护妥帖安放。

过往种种犹如云烟，我望着一双儿女对着季青林展开笑颜。

「也谢谢你，老公，我爱你。」

13

季青林请来我妈陪我坐月子，我妈感叹我真是掉进了福窝，月子中心住着，两个月嫂带着孩子，她毫无用武之地。

我笑笑没接话，她又跟我聊起八卦。

堂姐生了个女孩，周母不喜，周明序一直没有接她们娘俩进城。

孩子断奶后，堂姐就跑去找周明序，孩子现在大伯母带着，快两岁了还不会讲话。

我对她俩的爱恨情仇半点兴趣也无，只是看着我的宝宝有点可怜那孩子。

在周明序又一次打电话来骚扰时，我破天荒的接了电话。

「敏敏，我好后悔。余知瑶就是个扫把星，都怪她，我什么都没有了。敏敏，还是你好，你回到我身边吧。」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大舌头反反复复说着让我回到他身边。

我不明白，他曾经拥有我记挂着堂姐，现在有了堂姐又记挂我。

难道是得不到的才念念不忘？

「周明序，珍惜眼前人，好好过日子吧。你已经当爸爸了，好好做个人。」

看在他女儿的份上，我言尽于此挂断电话。

后来听说他常常和堂姐吵架，两人日子过得鸡飞狗跳，他迷上了赌钱。

前世是堂姐赌得倾家荡产，周明序替她不知填了多少次窟窿，卖商铺还搭上了我的房子。

这一次要债的堵到家里堂姐吓得落荒而逃，周明序被剁掉了小拇指。

事后周明序把一切都怪在堂姐身上，两人争吵间他失手把堂姐推下了楼。

堂姐抢救无效，享年28岁，周明序被判有期徒刑7年。

葬礼那天我特地回家送了堂姐一程，前世的我今生的她，喜欢周明序的好像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也不知最后她后悔了没有。

我在基金会单独存了一笔钱给堂姐的女儿作教育资金，盼着她长大后能成为独立自强的女孩。

季青林带着儿女来接我回家，我们一家四口有说有笑迎着夕阳大步向前。

愿我们都有灿烂的明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