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忘川河畔一株修炼千年的引魂莲，他玄天帝君历劫失败，神魂破碎，是我耗尽半生修为将他一片片拾回温养。我以为他醒后会感念我的恩情，许我一世安稳。谁知，他醒来第一件事，却是将我连根拔起，囚于九霄云殿，日日取我莲心血，只为救他那被天谴反噬的心尖宠——凤凰神女。他说：“你既因我而生灵智，便该为我而死。”

1

我叫忘忧，是忘川河畔一株修炼千年的引魂莲。

意识初蒙时，玄天帝君一袭白衣，踏月而来，立于我身侧。他指尖轻点，一道温和仙力渡入我莲心，刹那间，我混沌的灵智被彻底点亮。他说：“小小莲花，竟有如此灵性，便赐你名‘忘忧’，愿你此生无忧。”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暖意。

此后千年，我默默修炼，只为能再见他一面，报他点化之恩。可仙凡有别，九霄云殿遥不可及。直到那一日，天生异象，紫电撕裂苍穹，血雨倾盆。我感应到一股熟悉又虚弱至极的气息——是玄天帝君！

他历劫失败，神魂破碎，几近消散！

我疯了一般，冲出忘川结界，逆流而上，循着他残存的气息，在三界六道中苦苦搜寻。那些破碎的神魂碎片，有的堕入无间地狱，有的散落凡尘俗世，有的甚至被污秽之物侵蚀。我耗尽千年修为，以莲瓣为舟，莲心为灯，一片片，一点点，将他破碎的神魂拾回，用我最精纯的本源之力温养。

整整一百年，我不眠不休，莲身几乎枯萎，才终于将他神魂聚拢完整。我将他护在莲心，沉入忘川最深处，以忘川之水洗涤他神魂中的戾气与伤痕。

我以为，这是救命之恩。我以为，他醒来后，会感念我的付出，哪怕只是如当年那般，再对我温和一笑，许我一句“无忧”，我便心满意足。

他终于醒了。

神魂归体的刹那，九霄云殿金光万丈，仙乐齐鸣。我亦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带离忘川，出现在他面前。

他依旧是一袭白衣，丰神俊朗，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历劫后的沧桑。他看着我，眼神却冰冷得像万年玄冰，没有半分我期待的温情。

“是你，救了本君？”他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我心中一颤，仍带着濡慕与期盼，轻轻摇曳莲身：“帝君……”

他却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你既因本君而生灵智，如今又救了本君，这份因果，本君自会了结。”

我心中窃喜，以为他要报恩。

谁知，他下一句话，便将我打入无边地狱。

“凤凰神女为助本君逆天改命，遭天谴反噬，神魂重创，唯有引魂莲的莲心血，方能救她。”他目光落在我莲心，那眼神，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你这株引魂莲，倒是应时应景。”

我如遭雷击，整株莲都僵住了。凤凰神女？她是谁？为何他看我的眼神，没有半分救命恩人的感激，反而像……像在看一味药材？

不等我反应，他大袖一挥，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便将我连根拔起！剧痛从根茎蔓延至每一片莲瓣，我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不……帝君……”我虚弱地哀求。

他却充耳不闻，将我囚于九霄云殿一处偏僻的琉璃冷宫，布下重重禁制。每日午时，他会准时出现，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尖凝出冰冷的仙力利刃，直取我莲心！

“嗤——”

莲心被剖开，殷红的莲心血汩汩流出，带着我千年修为的精华。剧痛让我浑身颤抖，莲瓣无力地垂落。

他用玉瓶接了血，冷冷道：“你既因我而生灵智，便该为我而死。这是你的荣幸，也是你报恩的方式。”

荣幸？报恩？

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决绝背影，第一次尝到了心如死灰的滋味。原来，我耗尽一切的救赎，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理所应当的偿还。原来，他心中的温暖，从未给过我分毫。

2

琉璃冷宫，寒气彻骨。

我被禁锢在一汪浅浅的清池中，池水冰冷，四周空旷，只有呼啸而过的罡风，提醒我这里是高高在上的九霄云殿。

每日午时，玄天帝君都会准时降临。他从不多言，动作利落而精准，剖开我尚未完全愈合的莲心，取走那维持我生命与修为的莲心血。

起初，我还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试图与他沟通。

“帝君……为何……为何要如此对我？”我忍着剜心之痛，声音颤抖，“我救了你……我耗尽了千年修为……”

他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语气淡漠如水：“本君说过，你因本君而生灵智，此为因。如今你以莲心血救治凤凰神女，此为果。因果循环，理所当然。”

“凤凰神女……她对帝君就如此重要吗？”我不甘心地问，莲瓣因失血过多而微微泛白。

他取血的动作顿了顿，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却不是为我。那是一种提起挚爱时才会有的温柔与痛惜，他说：“她是本君的命。为了她，本君可以付出一切，包括……你的命。”

那一刻，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原来，我所以为的“点化之恩”，不过是他随手为之，甚至可能早已忘记。而我，却将这份微不足道的“恩情”铭记千年，视若珍宝，甚至为此不惜一切。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随着莲心血的不断流失，我的修为日渐衰退，莲身也开始出现枯萎的迹象。曾经饱满水润的莲瓣，变得干瘪暗淡，莲叶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微微卷曲。

我能感觉到，我的生命正在一点点走向终结。

有时，玄天帝君取完血，会对着玉瓶中鲜红的莲心血出神。我曾痴心妄想，他会不会在某一刻，看到我这般凄惨的模样，而生出一丝怜悯？

然而，没有。

他的眼中，只有对凤凰神女的担忧与急切。

“还不够……还差一点……”他会喃喃自语，然后看向我，那眼神，像是在催促我快点生出更多的莲心血。

我终于明白，他从未爱过我，甚至从未将我视作一个独立的生灵。我的存在，从始至终，只是他救治心上人的工具。

我开始沉默，不再哀求，不再质问。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就是如此。

日复一日，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在半梦半醒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忘川河畔。那里没有九霄的寒冷，没有剜心的剧痛，只有熟悉的流水声，和无忧无虑的千年孤寂。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对他生出孺慕之情。若无那份妄念，我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忘忧，忘忧……”

是谁在唤我？

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一张娇媚的面容。她身着华丽的七彩凤羽袍，头戴金凤冠，周身霞光流转，正是那传说中的凤凰神女——凤九歌。

她已经苏醒了。

这意味着，我的莲心血，起作用了。

也意味着，我的死期，不远了。

3

凤九歌苏醒的消息，像一阵春风吹遍了九霄云殿。

仙娥们奔走相告，喜气洋洋，仿佛这是一场天大的喜事。而我所在的琉璃冷宫，依旧死寂，无人问津。

玄天帝君已经有数日未曾来取血了。或许，是凤九歌的苏醒，让他暂时忘记了我这个“药引”的存在。

我虚弱地蜷缩在池底，莲瓣几乎掉光，莲蓬也干瘪得不成样子，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我以为，我会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枯萎，消散。

直到那一日，琉璃冷宫的禁制被打开，走进来的，却不是玄天帝君，而是那位光彩照人的凤凰神女，凤九歌。

她款款而来，步步生莲，身后跟着两名仙娥。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审视。

“你就是那株引魂莲？”她开口，声音清脆如莺啼，却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傲慢。

我没有力气回应，只是微微动了动残存的莲叶。

“呵，果然卑微。”她嗤笑一声，走到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听说，是你救了帝君？”

我心中涌起一丝苦涩。是啊，我救了他，却落得如此下场。

“你不必如此看着本神女。”凤九歌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帝君乃九天之主，身份何等尊贵？你一株小小莲妖，能为帝君献出一切，是你的福分。若不是本神女遭天谴反噬，需要你的莲心血，你以为你能有机会待在帝君身边？”

字字诛心。

我终于明白，为何玄天帝君会那般对我。原来，在他和他心爱的人眼中，我不过是个卑贱的妖物，我的付出，我的牺牲，都是理所应当，甚至是一种“荣幸”。

“你可知，帝君为了本神女，才去历那九死一生的情劫，只为求得一线生机，逆天改命，助本神女渡过天谴。”凤九歌的声音带着一丝炫耀，“若非本神女，他堂堂帝君，何须受那般苦楚？”

我猛地一震！

情劫？逆天改命？

原来，他历劫失败，神魂破碎，竟是为了她！而我，却傻傻地以为自己救了恩人，原来我救的，是一个为了别的女人连命都不要的痴情种！

而我，又算什么？一个笑话吗？

凤九歌见我神色变幻，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你以为帝君点化你，是对你另眼相看？别痴心妄想了。他点化过的花草精怪不计其数，你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若非你恰好是引魂莲，又恰好在他神魂破碎时出现，你连让他记住你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他对你好，不过是看你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如今本神女已经苏醒，你的莲心血，也差不多耗尽了。你这残躯，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利刃，将我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撕碎。

就在这时，玄天帝君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

他看到凤九歌，冰冷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快步上前，语气中充满了关切：“九歌，你怎么来这里了？此地寒气重，对你身体不好。”

凤九歌顺势依偎进他怀里，娇声道：“帝君，我来看看这株救了我的莲花。毕竟，若没有她，九歌恐怕……”

玄天帝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都过去了。以后，本君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他的目光转向我，那刚刚还带着一丝柔情的眼眸，瞬间又恢复了冰冷。

“忘忧，”他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九歌的身体还需要调养，你这莲身虽已枯萎，但莲子尚存一丝精华。本君打算将你炼化成丹药，助九歌修为更进一步。这也算是，你报恩的最后一步了。”

炼化成丹药！

这是他给我的“二次伤害”！

取我莲心血，耗我千年修为，如今，连我这残存的莲身和莲子都不放过！

我看着他，看着他怀中巧笑嫣嫣的凤九歌，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恨意，从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

4

“哈哈……哈哈哈哈……”

我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凄厉，在空旷的琉璃冷宫中回荡，显得异常诡异。

玄天帝君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悦：“你笑什么？”

凤九歌也从他怀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死到临头了，还发疯。”

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莲身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与悲凉。

“我笑我痴，我笑我傻！”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尖锐，“玄天帝君，凤九歌，你们好狠的心！我忘忧自认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一心向善，对你玄天更是掏心掏肺，舍命相救！到头来，却落得个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炼化成丹的下场！”

“你们说，我是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傻子？”

玄天帝君脸色一沉：“放肆！本君给你机会报恩，已是天大的恩赐，你竟敢口出狂言！”

“恩赐？”我凄厉地反问，“挖我莲心，饮我血髓，如今还要将我挫骨扬灰，炼化成丹，这就是你玄天帝君的恩赐？这样的恩赐，我忘忧承受不起！”

凤九歌冷哼一声：“一派胡言！帝君为你点灵，你才有今日。如今不过是让你回归本源，助我恢复，有何不妥？能成为本神女修为的一部分，是你这低贱莲妖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

“福气？哈哈，好一个福气！”我怒极反笑，“凤九歌，你可知他为何历劫失败？你可知是谁在你背后捅了刀子？”

凤九歌脸色微变，随即厉声道：“休要在此妖言惑众！帝君历劫失败，乃是天意，与我何干！”

玄天帝君也冷声道：“忘忧，看来留你不得了。你已心生怨怼，若不及时炼化，恐生事端。”

他说着，便要动手。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与其被他们如此屈辱地炼化成丹，不如……轰轰烈烈地了结此生！

“玄天！凤九歌！”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我忘忧今日若死，定化为厉鬼，生生世世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永失所爱，万劫不复！”

“冥顽不灵！”玄天帝君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抬手便要凝结仙力。

就在此时，我猛地催动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本源之力，那是我凝聚了千年修为的莲心本源，虽然被取走了大半，但剩下的力量，足以让我做最后一搏！

“轰——！”

一股强大的能量从我体内爆发开来，整个琉璃冷宫剧烈震动起来！池水翻涌，罡风呼啸！

“不好！她要自爆！”凤九歌脸色大变，惊呼一声，连忙躲到玄天帝君身后。

玄天帝君也面色一凝，迅速布下仙力结界，护住凤九歌。

我的莲身在瞬间化为无数光点，又在刹那间凝聚成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向着他们狠狠撞去！

“以我残莲之躯，血祭九幽！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看到玄天帝君匆忙抵挡的狼狈身影，看到凤九歌惊恐万状的表情，心中竟涌起一丝快意。

值了。

至少，我没有让他们如愿。

光芒散尽，琉璃冷宫一片狼藉。池中，再无那株苦苦支撑的引魂莲，只余几片破碎的莲瓣，在冰冷的池水中缓缓沉浮。

玄天帝君拂去身上的尘埃，脸色阴沉得可怕。凤九歌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帝君，这妖莲……真是疯了。”

玄天帝君冷哼一声：“自不量力。不过是让她少受些痛苦罢了。”他看了一眼池中残存的莲瓣，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可惜了那些莲子，本可助你修为更进一步的。”

凤九歌依偎在他怀中，柔声道：“无妨，九歌有帝君便足够了。”

他们并不知道，在我引爆莲身的那一刻，一缕微弱至极的残魂，裹挟着我所有的不甘与怨恨，悄无声息地遁入了虚空裂缝，坠向了那与九天仙界截然相反的——魔界。

我，忘忧，已死。

活下来的，将是浴火重生的魔莲！

5

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刺骨的魔气。

我以为自己会魂飞魄散，彻底消弭于天地之间。然而，那一缕裹挟着滔天怨念的残魂，却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

它像一叶孤舟，在混乱狂暴的空间乱流中飘荡，随时可能被撕成碎片。就在我意识即将再次沉沦之际，一股强大而霸道的力量，猛地将我从乱流中攫取出来。

我落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那是一个与玄天帝君截然不同的怀抱。玄天的气息清冷如月，而这个怀抱的主人，气息炽热如火，充满了侵略性与毁灭性，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模糊的血色。

“啧，好一缕不甘的残魂，怨气冲天啊。”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我上方响起，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慵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

我无法言语，只能用尽全力释放我的怨念，我的不甘。

“哦？被情所伤？还是被所谓的正道栋梁给坑了？”那声音似乎轻笑了一声，“有意思。本尊座下，倒还缺一朵能镇住幽冥血池的魔莲。”

幽冥血池？魔莲？

他还说了什么，我已听不太清。极致的虚弱让我再次陷入昏沉。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转醒。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阔无垠的血色池水。池水翻涌着，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和精纯的魔气。而在池水中央，一株巨大的黑色莲台静静矗立，莲台上空无一物。

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颗小小的、干瘪的黑色莲子，静静地躺在池边一块温润的黑色玉石上。

“醒了？”

还是那个声音。我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玄黑色滚金边长袍的男子，斜倚在不远处的魔晶王座上。他黑发如瀑，随意披散，剑眉入鬓，凤眸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丝邪魅与不羁。他的容貌俊美至极，却又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仿佛一头蛰伏的凶兽。

“感觉如何？”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这颗小小的莲子。

我尝试着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虚弱无比，连一丝魔气都无法调动。

“别白费力气了。”他轻笑一声，屈指一弹，一滴暗金色的血液从他指尖飞出，精准地落在我这颗莲子之上。

“嗤——”

那滴血融入我体内的瞬间，一股磅礴精纯的魔元之力瞬间炸开，疯狂地滋养着我干涸的残魂与莲子之躯！

剧痛！

比当初被玄天帝君取莲心血还要剧烈的痛楚席卷而来！但我咬紧牙关，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要活下去！我要变强！我要复仇！

那股强大的魔元在我体内横冲直撞，修复着我的损伤，也改变着我的本质。我的莲子之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

黑色莲子表面裂开一道道缝隙，从中透出幽暗的红光。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与邪戾，从我身上散发出来。

“不错，不愧是能让本尊出手相救的魂魄。”男子满意地点点头，“这幽冥血池，乃魔界本源之一，最能滋养魔物。你便在此处好生修炼，待你重塑莲身，本尊再来寻你。”

说罢，他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

我没有时间去思考他是谁，为何要救我。我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对力量的渴望之中。

幽冥血池的魔气源源不断地涌入我体内，与那滴魔尊精血的力量融合，一点点修复我的本源，重塑我的根基。

我不再是忘川河畔那株纯洁的引魂莲。

忘川的水，洗涤的是神魂的戾气。而这幽冥血池的水，滋养的却是无尽的怨恨与力量！

我的记忆，我的仇恨，我的不甘，都化为我成长的养分。

玄天！凤九歌！

你们等着！

待我重塑魔莲之身，必将踏碎凌霄，血染九天！

6

岁月在魔界似乎失去了意义。

幽冥血池中没有日月交替，只有永恒的血色与翻涌的魔气。我沉浸在修炼之中，疯狂地吸收着血池的力量，以及那滴魔尊精血中蕴含的无上魔元。

我的莲子之躯，在血池的滋养下，渐渐生根发芽。

先是抽出了一根细弱的黑色根茎，扎入血池底部，汲取着最精纯的魔煞之气。随后，一片小小的、边缘带着暗红色锯齿的莲叶，缓缓从水中伸出。

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每一片莲叶的生长，都伴随着极致的痛苦与新生。我能感觉到，我的力量在一点点增强，我的怨恨，也随着力量的增长而越发深沉。

玄天帝君那张冷漠的脸，凤九歌那副高傲嘲讽的嘴脸，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清晰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成为我不断变强的动力。

“你既因我而生灵智，便该为我而死。”

“这是你的荣幸，也是你报恩的方式。”

“能成为本神女修为的一部分，是你这低贱莲妖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

“本君打算将你炼化成丹药，助九歌修为更进一步。”

这些话语，像淬毒的鞭子，日夜抽打着我的神魂，让我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不再是忘忧。

忘忧已经死了，死在了九霄云殿的琉璃冷宫，死在了玄天帝君的无情和凤九歌的恶毒之下。

如今的我，只有一个名字——血莲。

取血海深仇之“血”，承魔莲重生之“莲”。

百年时光，在血池中不过弹指一瞬。

这一日，幽冥血池突然剧烈翻涌起来，血浪滔天，整个魔域都为之震动。一道暗红色的光柱从血池中央冲天而起，直入魔界苍穹。

在那光柱之中，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缓缓绽放。

莲瓣漆黑如墨，边缘却闪烁着妖异的血色光芒。莲台之上，魔气缭绕，隐约可见无数怨魂在其中嘶吼挣扎。一股强大而邪戾的气息，以我为中心，向着整个魔界扩散开来。

我终于，重塑了魔莲之身！

与以往不同的是，我的莲心不再是脆弱的，可以任人采撷。我的莲心，如今是一团燃烧的黑色魔火，充满了毁灭与吞噬的力量。

“恭喜。”

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魔尊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血池边，负手而立，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收敛气息，莲身微微晃动，化作一名身着黑色曳地长裙，容颜绝美却带着一丝妖异的女子形态。我的瞳孔是深邃的墨色，眼尾却染着一抹淡淡的血红。

“多谢魔尊大人搭救与再造之恩。”我微微躬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测的疏离。

魔尊轻笑一声：“不必客气。本尊救你，亦有所图。”

我心中了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这弱肉强食的魔界。

“魔尊大人但有所命，血莲定当万死不辞。”我垂眸道。

“好一个万死不辞。”魔尊走到我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我的一缕黑发，“本尊要你，做我魔界先锋，替本尊……踏平九天。”

踏平九天！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心中炸响！

九天，那里有我的仇人！那里有我所有的屈辱与不甘！

我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杀意与兴奋：“血莲，遵命！”

魔尊满意地笑了：“很好。不过，你如今的修为，虽然在魔界已算不弱，但对上九天那些老家伙，还差了点火候。”

他顿了顿，继续道：“本尊听闻，玄天帝君当年历劫失败，神魂破碎，乃是因为他试图逆天改命，助他那心尖宠凤凰神女渡劫。但本尊得到的消息，似乎并非如此简单。”

我心中一动：“魔尊大人的意思是？”

“据本尊的探子回报，玄天帝君的九世情劫，本是顺应天道，若能圆满，修为必将大进，甚至有望突破帝君桎梏。但他那凤凰神女，似乎在他历劫的关键时刻，做了些……不太光彩的事情。”魔尊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导致玄天帝君不仅历劫失败，险些身死道消，更是沾染了莫大的因果业力。”

“而你，忘忧，或者说血莲，”他看着我，“你以引魂莲之身，耗尽修为聚拢他破碎的神魂，不仅救了他的命，更在无形中，替他洗清了部分业力。若非如此，他即便神魂归体，也早已被天道反噬，神位不保了。”

我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原来……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凤凰神女才是害他历劫失败的元凶！而我，不仅救了他的命，还替他挡了灾！

可笑我当初还以为，他是为了凤九歌才历劫，凤九歌是为了救他才遭天谴！

好一个颠倒黑白！好一个恩将仇报！

玄天！凤九歌！

你们欠我的，远不止一条命，一身修为那么简单！

一股更加浓烈的恨意与杀气，从我身上爆发出来，连周围的幽冥血水都为之沸腾！

7

魔尊似乎对我的反应非常满意。

他继续道：“那凤凰神女，心机深沉，手段毒辣。她不仅害了玄天，还倒打一耙，将自己塑造成了为爱牺牲的形象，骗得玄天对她死心塌地。甚至，连你这真正的救命恩人，也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若非她从中作梗，以玄天当时的状况，即便对你无情，也断不至于将你逼上绝路，甚至要将你炼化成丹。”

我紧紧攥住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丝丝黑色的魔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一直以为，玄天帝君的冷酷无情，是他本性凉薄。如今看来，除了他本身的自私自利，凤九歌的枕边风和刻意引导，也“功不可没”！

这对狗男女，真是天生一对的卑鄙无耻！

“你想复仇吗？”魔尊的声音带着蛊惑，“本尊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我需要做什么？”我抬起猩红的眼眸，声音冰冷如霜。

“仙魔两界，积怨已久。九天那些伪君子，霸占着灵气最充裕的九重天，却对其他各界横加打压。本尊早就想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了。”魔尊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百年后，待你彻底稳固魔莲之身，便是仙魔大战开启之日。届时，你为先锋，本尊亲率魔界大军，一同杀上九天！”

百年。

对于仙魔而言，百年不过弹指。但对我来说，这百年，将是煎熬，也是蜕变。

“好！”我毫不犹豫地答应，“百年之后，血莲定当为魔尊大人，踏破凌霄宝殿！”

接下来的百年，我彻底沉入了幽冥血池底部。

血池之水，污秽与精纯并存。我以怨恨为引，以魔气为食，不断淬炼我的魔莲之身。我的莲瓣变得更加坚韧，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莲心的魔火，也愈发炽烈，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

我还修习了魔尊传授的《血神经》与《万魂噬天功》。前者能让我操控血液，化血为刃，吸人精血以增强自身。后者则能吞噬神魂，炼化怨灵，化为己用。

这两门功法，简直是为我量身打造。

我将曾经被玄天帝君取走的莲心血，一点点重新修炼回来，甚至更加精纯，更加强大，只是如今，它们充满了魔性。

百年期满。

当我再次从幽冥血池中走出时，整个魔界都为之震动。

我依旧是那身黑色曳地长裙，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比百年前强大了何止百倍！举手投足间，血色莲影闪现，魔气翻涌，仿佛一尊行走于世间的女魔神。

魔尊早已在魔宫大殿等候。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与赞赏。

“很好，血莲，你没有让本尊失望。”

大殿之下，魔界八大魔将，数万魔兵，早已集结待命，杀气冲天。

“今日，便是我们魔界，重振声威之日！”魔尊的声音响彻整个魔宫，“众将听令，随本尊与血莲先锋，杀上九天，讨回公道！”

“杀！杀！杀！”

震天的喊杀声中，魔界之门轰然洞开。我化作一道血色流光，率先冲出魔界，身后是遮天蔽日的魔界大军。

九天仙界，我们来了！

仙魔边境，早已是剑拔弩张。

九天仙界的守军，在看到魔界大军压境的瞬间，顿时一片哗然。尤其是看到冲在最前面的我，那熟悉又陌生的引魂莲气息，以及那令人心悸的滔天魔气，让不少曾经听闻过“忘忧莲”的仙兵仙将，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那是引魂莲？”

“不可能！引魂莲不是已经……为了救帝君，枯萎了吗？”

“好强的魔气！她堕入魔道了！”

我冷笑一声，抬手一挥，无数血色莲瓣激射而出，化作漫天利刃，瞬间洞穿了数百名仙兵的胸膛！

“挡我者，死！”

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过每一个仙人的心头。

仙魔大战，正式爆发！

我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插仙界腹地。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哀嚎遍野。曾经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在我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

《血神经》运转，无数仙人的精血被我吸取，化为我力量的一部分。《万魂噬天功》展开，那些死去的仙人魂魄，被我强行拘役，炼化为莲台中的怨灵，增强我的魔威。

我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九天仙界，因我的出现，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恐慌。

很快，仙界的援军赶到。为首的，是几位仙君级别的老家伙，他们看到我的模样，皆是又惊又怒。

“妖莲！安敢在九天放肆！”一名白须仙君怒喝道，祭出一柄仙剑，向我斩来。

我冷哼一声，莲心魔火喷涌而出，化作一条黑色火龙，直接将那仙剑吞噬，余威不减，撞向那白须仙君。

“啊——！”

白须仙君惨叫一声，被魔火点燃，瞬间化为灰烬。

其余几名仙君见状，大惊失色，纷纷后退。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至极，也让我恨之入骨的气息，从九霄云殿的方向，急速而来！

玄天帝君！

他终于来了！

8

金光破空，玄天帝君一袭白衣，手持玄天剑，降临战场。

他依旧是那般丰神俊朗，威严赫赫，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征战的肃杀。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那双曾经冰冷无情的眼眸，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色。

“忘……忧？”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帝君，别来无恙啊。或者，你更习惯叫我……血莲？”

“你……你没死？”玄天帝君身形一晃，脸上血色褪尽，“你怎会……堕入魔道？”

“拜谁所赐？”我冷笑反问，周身魔气翻涌，血色莲影在我身后若隐若现，“若非帝君与凤凰神女的‘恩赐’，我又怎会有今日？”

玄天帝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不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不可能……你明明已经自爆身亡……”

“是啊，我自爆了。”我一步步向他走去，每一步落下，脚下都绽开一朵小小的黑色血莲，“但我对你们的恨，支撑着我的一缕残魂，坠入魔界，浴火重生！”

“玄天，你没想到吧？我不仅没死，还回来了！回来向你，向凤九歌，讨回我所失去的一切！”

我的声音充满了怨毒与杀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就在此时，一道娇媚的身影，也从后方赶来，落在了玄天帝君身边。正是那凤凰神女，凤九歌！

她看到我的瞬间，脸色大变，眼中充满了惊恐与怨毒：“是你！你这个妖莲！竟然还没死透！”

“让你失望了，凤九歌。”我看着她，笑容越发冰冷，“不止没死透，我还活得很好。而且，我带来了一个你绝对不想听到的消息。”

“妖言惑众！”凤九歌厉声打断我，转向玄天帝君，泫然欲泣，“帝君，你不要听她胡说！她已堕入魔道，心性大变，定是想挑拨我们！”

玄天帝君看着我，又看看凤九歌，眉头紧锁。

“挑拨？”我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愤，“凤九歌，你敢不敢当着玄天帝君的面，发下天道誓言，说你从未在他历劫时做过手脚？说他历劫失败，与你没有半分关系？”

凤九歌脸色一白，眼神闪烁，强自镇定道：“我……我当然敢！帝君历劫，我忧心忡忡，怎会害他！”

“是吗？”我冷笑一声，目光转向魔尊的方向。

魔尊会意，朗声道：“玄天小儿，本尊今日便让你看清，你身边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他大袖一挥，一道魔光射出，在半空中化作一面巨大的水镜。水镜之中，开始浮现出模糊的景象。

那是玄天帝君历劫的最后一世。他化身为凡间帝王，与一名女子相爱。那女子，正是凤九歌的一缕分魂所化。按照天道轨迹，他将为情所困，最终勘破情关，圆满历劫。

然而，就在他即将勘破情关，回归神位的关键时刻，凤九歌所化的凡间女子，却因为不舍凡间富贵与帝王恩宠，竟暗中勾结敌国，泄露军情，导致玄天帝君兵败国亡，最终心神大恸，情劫失败，神魂险些崩碎！

水镜中的景象清晰无比，每一个细节都无可辩驳！

凤九歌看到这一幕，早已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不……不是这样的……这是污蔑！是魔界妖术！”

玄天帝君死死地盯着水镜，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猛地转头，看向凤九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与愤怒：“九歌……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帝君……你相信我……我没有……”凤九歌慌乱地想要解释。

“够了！”我厉声打断她，“凤九歌，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吗？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吗？你不仅害得帝君历劫失败，险些身死道消，还将一切罪责推给天道反噬！你利用他的愧疚与怜惜，让他对你言听计从！甚至，为了救你这个罪魁祸首，不惜将我这个真正的救命恩人，剖心取血，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玄天！”我转向他，字字泣血，“你可知，你历劫失败，沾染了何等业力？若非我以引魂莲本源，为你聚拢神魂，洗涤戾气，你早已被天道抹杀！是我救了你！是我替你挡了灾！可你是如何对我的？！”

“你说我因你而生灵智，便该为你而死！你说那是我的荣幸，是我报恩的方式！”

“你将我囚于琉璃冷宫，日日取我莲心血，只为救这个害你至深的毒妇！”

“最后，你甚至要将我炼化成丹，助她修为更进一步！”

“玄天！你告诉我！我忘忧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受你如此对待！”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玄天帝君的心上。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眼神从震惊，到迷茫，到痛苦，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绝望。

“不……不可能……九歌她……她不会骗我……”他喃喃自语，仿佛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真相。

“帝君！你醒醒吧！”我怒吼道，“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欺骗你！她才是害你最深的人！”

“噗——”

玄天帝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他看着凤九歌，眼中充满了血丝，那是一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后的极致痛苦与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他嘶吼着，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凤九歌被他眼中的疯狂吓得连连后退，语无伦次地辩解：“不……帝君……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解释？”玄天帝君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凄厉而悲凉，“哈哈哈哈……我玄天一生，自诩英明，却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错把仇人当恩人，又将恩人推入地狱！我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蠢货！”

他疯了。

在得知真相的刹那，这位高高在上的玄天帝君，彻底疯了。

9

玄天帝君疯了。

他披头散发，衣衫染血，状若癫狂。他不再是那个威严冷漠的九天之主，而是一个被真相彻底击垮的可怜虫。

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指着凤九歌怒骂，一会儿又转向我，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痛苦。

“忘忧……不……血莲……是我错了……是我瞎了眼……”他踉跄着向我走来，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更何况，他此刻的悔恨，又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因为被欺骗的愤怒与不甘？

“帝君！”凤九歌见势不妙，尖叫一声，转身便想逃遁。

“想走？”魔尊冷哼一声，屈指一弹，一道魔气匹练瞬间缠住了凤九歌的脚踝，将她狠狠拽了回来，摔倒在地。

“毒妇！你还想往哪里逃！”玄天帝君目眦欲裂，猛地扑向凤九歌，掐住她的脖子，“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凤九歌被他掐得脸色涨红，眼中充满了恐惧，却依旧嘴硬：“我……我没有……都是她……是血莲在污蔑我！”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玄天帝君怒吼着，手上力道不断加重。

“帝君……饶命……我……我是一时糊涂……”凤九歌终于感到了死亡的威胁，开始哀求。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场闹剧，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与我何干？我只要我的复仇。

“玄天，”我开口，声音冰冷，“你的家事，我没兴趣。今日，我是来讨债的。”

玄天帝君闻言，身体一僵，缓缓松开了掐着凤九歌的手。他转过头，看着我，眼中充满了血丝，声音沙哑：“血莲……你……你想怎样？”

“怎样？”我冷笑一声，“自然是血债血偿！你欠我的，凤九歌欠我的，整个九天仙界欠我的，我都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说罢，我周身魔气再次暴涨，血色莲影在我身后凝聚成一尊巨大的魔莲法相，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

“血莲……不要……”玄天帝君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我知道错了……我愿意弥补……我愿意散尽修为……只求你……再看我一眼……只求你……原谅我……”

他竟然真的开始散去周身仙力！那曾经浩瀚如海的帝君修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

周围的仙人见状，皆是大惊失色。

“帝君！不可啊！”

“帝君三思！”

然而，玄天帝君充耳不闻，只是痴痴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卑微的祈求。

“原谅？”我嗤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嘲讽，“玄天，你以为一句对不起，一句弥补，就能抹去我所受的苦难吗？就能让我忘记被你剖心取血，日夜折磨的痛苦吗？就能让我忘记被你视为草芥，要炼化成丹的屈辱吗？”

“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你散尽修为也好，魂飞魄散也罢，都与我无关！我只要你和凤九歌，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带一丝情感。

玄天帝君听到我的话，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彻底熄灭了。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千年，颓然跪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语：“晚了……都晚了……哈哈……报应……这都是我的报应……”

凤九歌见玄天帝君已然崩溃，知道再无指望，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猛地从怀中取出一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玉符，狠狠捏碎！

“轰——！”

一股强大的空间波动传来，凤九歌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竟是要借助某种秘宝遁走！

“想跑？没那么容易！”我冷哼一声，莲心魔火化作一道黑色锁链，闪电般射向凤九歌！

但就在此时，一道更加强大的力量，从虚空中降临，挡住了我的魔火锁链，同时卷起凤九歌，瞬间消失在原地！

“是天道之力！”魔尊脸色微变，“没想到这凤九歌身上，竟然还有天道庇护的后手！”

我眼神一凝。天道？

看来，这凤九歌的身份，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不过，没关系。

无论她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她！

我的目光再次落向失魂落魄的玄天帝君。他散去了大半修为，此刻已是气息奄奄，与凡人无异。

“玄天，”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的命，我暂时留着。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一步步，毁掉你珍视的一切，让你永生永世，活在悔恨与痛苦之中！”

说罢，我不再看他，转身面向那些惊恐万状的仙人。

“九天仙界，从今日起，将永无宁日！”

我的声音，如同死亡的宣判，响彻整个战场。

仙魔大战，才刚刚开始！

10

凤九歌的遁走，并未影响大局。

玄天帝君的疯魔与自废修为，让九天仙界的士气跌至谷底。仙人们群龙无首，面对如狼似虎的魔界大军，以及我这个杀神般的血莲先锋，几乎是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我带领魔军，一路从仙魔边境，杀向九霄云殿。

所过之处，仙宫倾颓，仙血染地。曾经那些高高在上，视我为蝼蚁的仙人，如今在我面前，只有恐惧与绝望。

我没有丝毫怜悯。

他们曾经如何对我，我便百倍奉还！

那些曾经参与囚禁我、嘲讽我、甚至想要炼化我的仙娥仙将，都被我一一找出，用最残酷的方式，让他们尝到了我当年所受的痛苦。

魔尊并未过多插手我的复仇，他只是坐镇后方，指挥魔界大军，一步步蚕食着九天仙界的领地。他似乎很乐意看到我将九天搅得天翻地覆。

终于，我们杀到了九霄云殿之外。

那座曾经辉煌壮丽，象征着九天至高权威的宫殿，如今在我眼中，却充满了讽刺。

玄天帝君被魔兵押解着，跟在我的身后。他看着熟悉的宫殿，眼中充满了麻木与死寂。

“忘忧……血莲……”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琉璃冷宫……还在吗？”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你想去看？”

他没有回答，只是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冷笑一声，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那记忆中偏僻的角落。

琉璃冷宫，早已在当年的自爆中化为一片废墟。只有那汪浅浅的清池，依旧残留着，池水浑浊不堪，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这里，是我所有噩梦的开端。

也是我重生的起点。

玄天帝君踉踉跄跄地走到池边，看着那片废墟，眼中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

“是我……都是我的错……”他跪倒在地，用手捶打着地面，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如果……如果我早一点发现……如果我没有那么对你……”

“没有如果。”我冷冷地打断他，“玄天，你最大的错误，不是瞎了眼，而是从骨子里的自私与凉薄。就算没有凤九歌，你也不会真正珍视我。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一株有点灵性的莲花，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我的话，像一把利刃，再次刺穿了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他颓然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再无半分帝君威仪。

“九天仙界，气数已尽。”魔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缓步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立，俯瞰着下方混乱的战场。

“是啊，结束了。”我轻声道，语气中却听不出喜悦。

大仇得报，心中却是一片空虚。

曾经支撑我活下去的滔天恨意，在这一刻，仿佛也失去了目标。

魔尊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转头看着我，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探究：“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我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

复仇之后，我该何去何从？

是留在魔界，成为一方霸主？还是寻一处僻静之地，了此残生？

就在这时，九天之上，突然风云变色，一道道金色神雷从天而降，目标直指下方的魔界大军，以及……我！

“是天道出手了！”魔尊脸色一变，大喝道，“九天这些老不死，竟然引动了天道之力！”

那些神雷，带着毁灭性的气息，让我感到一阵心悸。

即便我已是魔莲之身，面对真正的天道之威，依旧感到渺小。

“血莲小心！”魔尊一把将我推开，同时祭出一面巨大的黑色魔盾，挡在前方。

“轰隆隆——！”

神雷劈在魔盾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魔盾剧烈震颤，出现一道道裂痕。

“天道不容魔涨道消！尔等魔孽，今日必将伏诛！”一个威严而浩渺的声音，从九天之上传来，不带丝毫感情。

更多的神雷汇聚，眼看就要再次落下！

“魔尊大人！”我心中一紧。

魔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依旧傲然挺立：“区区天道，也想灭我魔界？痴心妄想！”

他仰天长啸，周身魔气疯狂涌动，竟是要以一人之力，硬抗天威！

我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从我残魂坠入魔界，是他救了我，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助我复仇。虽然他有利用我的心思，但他从未像玄天那般，将我视为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

或许……

我深吸一口气，莲心魔火熊熊燃烧，血色莲影再次浮现。

“魔尊大人，血莲愿与你，共抗天威！”

我化作一道血色流光，与魔尊并肩而立，共同面对那即将落下的万丈雷霆。

玄天帝君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他突然站起身，踉跄着冲向那片废弃的琉璃冷宫，在那浑浊的池水中摸索着。

片刻之后，他手中多了一枚干瘪的、早已失去生机的黑色莲子。

那是当年我自爆后，唯一残留下来的，沾染了我本源气息的莲子。他一直偷偷收藏着。

他看着手中的莲子，又看了看天空中并肩对抗天雷的我与魔尊，脸上露出一丝惨然的笑容。

“忘忧……你终于……不再需要我了……”

他猛地将那枚莲子按入自己眉心，同时逆转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仙力。

“以我残躯，重铸仙骨，以我残魂，祭告天地……”

“愿以此身，化解九天浩劫……只求……她能真正无忧……”

一道微弱却纯净的白光，从玄天帝君身上亮起，融入了那漫天神雷之中。

神雷的威势，似乎减弱了一丝。

而玄天帝君的身影，则在白光中，渐渐消散，化为点点光尘，融入了这片他曾经守护，也曾经辜负的天地。

我与魔尊合力，终于击溃了那波神雷。

天空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我看着玄天帝君消散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

他最终，还是用自己的方式，偿还了欠我的“因”。

只是，这份偿还，太迟，也太轻。

我，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渴望他垂怜的忘忧莲了。

我是血莲，浴火重生的魔莲。

我的路，在前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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