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砚知秋的小说万山春色渡温如春程嘉远全文在线阅读
1.
温如春是个时运不济的小哑巴,却总有贵人相助能化险为夷。
直到程嘉远为了救她,在火场里被砸断一条腿。
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男友程嘉远在默默守护她。
温如春放下脸面,用掉所有积蓄,给程嘉远安装最贵的义肢,让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她甚至为了陪程嘉远东山再起不惜放弃百年酒庄的继承权,卖掉唯一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玉镯留在不知名的小山村里帮厂子重建。
可程嘉远却在新厂房落成当晚,在众人面前把她贬到泥土里。
包厢内众人喝得正酣,温如春接过服务员手中的酒,比划着:我进去送吧。
“嘉远,听说你和你女朋友感情很好啊,怎么今天没叫她一起来呀?”
程嘉远的声音格外清晰,“什么女朋友,林总你有所不知,那个酒曲女是个哑巴,带出来不是扫大家的兴吗!”
“而且她干完活的脚又酸又臭,比放了八百年的酸菜味儿还大,要不是她弄来一笔钱给了厂子,我才懒得跟她做戏呢!比起那个倒贴的狗皮膏药,我还是喜欢月朦。”
古月朦捏着嗓子:“我怎么听说她年年都是厂里的优秀员工,工作之余还能帮厂里改配方呢。”
屋内传来两人的调笑声,程嘉远说:“她要是没点东西,哪个厂子敢要她呀,但温如春只是一个酒曲女,自然比不上我们月朦一根脚趾头!”
温如春端着酒推门而入,无事发生一样如常给几人倒酒。
古月朦是包工头的女儿,浓妆艳抹身上满是艳俗之气,她推了程嘉远一把,“她不会听见了吧!”
程嘉远观察着温如春的脸色,用手语问她怎么来了。
温如春笑着坐下,比划说是看程嘉远迟迟没回家,就来接他了。
程嘉远放下心来,安慰古月朦,“哑巴怎么可能听得见?再说了她听见又如何,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说着无情无义的话,脸上却是温柔的神情看向温如春。
“月朦你不放心的话,我告诉你个秘密一测就知道了。当初从火海里把她救出来的根本不是我,是这个酒曲女自己一醒就赖上了我。”
程嘉远维持着温柔的表情,温如春神色如常的表面之下,指节攥得发白。
“看吧,一点反应没有。她要是能听见怎么会这么淡定,这些年她都是这样的,厂里要不是我会手语,根本没人搭理她。”
不,有人搭理她。
沈慈说过,永远不会不理她。
如果沈慈没死在那场火灾里就好了。
酒足饭饱后,程嘉远说要送古月朦回酒店,让温如春自己先回去。
古月朦嫌恶地看了一眼温如春的电动车,又看着喝得醉醺醺的林总,“林总再怎么说也是投资人,自己回酒店不太合礼数吧。”
程嘉远顺坡下驴,跟温如春比划:你送林总回去吧,懂点事。
眼看着程嘉远和古月朦的身影越来越远,两人却贴得越来越近.
温如春向林总挥了挥手,示意他先离开。
原本醉醺醺的林总眼神瞬间清明起来,毕恭毕敬地向温如春鞠了一躬离开。
温如春望着远处那俩人的背影,眼里满是失望和恨意。
程嘉远,96个小时后,你会喜欢我给你的惊喜。
2.
温如春整整三天没来上班。
车间里谣言四起。
有人说她傍上林总过好日子去了,有人说是程嘉远不要她了,甚至还有人说她死了。
温如春置若罔闻,反正这帮人都当她是真哑巴。
她照常上工,却被程嘉远拉到了办公室里。
他神色焦急,冲温如春一顿比划:你去哪了?知不知道厂子里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这是纯拿她当牛马使了,努力干活给别人做嫁衣。
程嘉远又往回找补:整整三天联系不上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温如春:心情不好,出去看看。
程嘉远疑惑,明明温如春的积蓄都给了他,怎么会还有钱出去散心。
他把温如春紧紧抱在怀里。
曾经令温如春无比熟悉安心的怀抱,此刻令她异常恶心。
她忍着推开的冲动,拍了拍程嘉远:你怎么了?
程嘉远看着温如春关切的神情,神情不自觉柔软下来。
他当初在一众叽叽喳喳的踩酒曲女孩中被温如春吸引,就是因为她温柔安静。
耳边垂着汗津津的碎发,裤腿底下一节小腿细腻白皙,专注认真地干着活。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说完才想起温如春听不见,又比划了一遍。
程嘉远自打截肢后,性情大变,阴晴不定。
一直是温如春在耐心照顾他,也是温如春给他定制了格外合适的义肢,让他和常人一样生活。
温如春没有程嘉远意料之中的开心,只是轻轻笑了下,比划着:我去干活了。
程嘉远是老板儿子,未来的厂长,温如春自然是大家心中默认的未来厂长夫人。
有几个八卦的过来问温如春干什么去了,温如春懒得应付他们,低着头装看不见。
不知从哪伸出来的手推了她一把,温如春毫无防备,一下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凑过来看热闹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向她伸出手。
她跌坐在地上对上那个人的目光——她是古月朦的堂妹。
温如春看准古灵灵的位置,一把抓住她的脚腕,用力咬上她的小腿。
古灵灵吃痛叫出声,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哑巴咬人了!有没有人管啊,你们快点把她拉开啊我腿要断了!”
古灵灵使出吃奶的劲挣脱,温如春反而松了嘴,古灵灵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她又哭又闹,说自己堂姐才是未来的厂长夫人,谁不帮她,就让堂姐开除谁。
众人都知道温如春向来脾气好,可兔子急了也咬人,她们刚刚见识过了。
就在犹豫的功夫,温如春一骨碌爬起来,抄起水管对着古灵灵一顿呲。
她想起以前有人欺负自己,沈慈就是这么反击的。
原来这么爽。
如果她早点争气,是不是沈慈就不会死了。
古灵灵被水柱呲得睁不开眼,在地上摸索着乱爬,酒曲糊了一身。
大家两边都不敢得罪,一时不知该帮谁。
程嘉远听见动静,快步往这边赶来。
“够了,都住手!”
3.
古灵灵被人搀着站起,像只受惊的鹌鹑,忙躲到程嘉远身后。
她哭哭啼啼地让程嘉远给她出气,要么就回家说程嘉远的坏话,让他和古月朦结不了婚。
“怪不得温如春冲古灵灵撒泼呢,原来她堂姐抢了人家男朋友。”
“都要结婚了看来勾搭到一起挺长时间了,说起来这古月朦是小三呀。”
“要我我也选古月朦,包工头的女儿起码有钱,温如春一个哑巴天天光知道闷头干活。”
古灵灵不乐意了,“你才是小三,不被爱的才是三没听过吗?再胡说八道等我姐当了厂长夫人把你们都开了。”
程嘉远烦躁不已,本想悄悄和古月朦结婚,这下全让古灵灵嚷嚷出去了。
不过,他倒不担心温如春知晓,反正她听不见。
程嘉远黑着脸警告在场所有人不许和温如春说他要结婚的事,又专门叮嘱古灵灵。
“不想让她去捣乱就别乱说话。”
温如春看着程嘉远安排这一切面上毫无波澜,心中些许钝痛,一个男人能演这么久的戏,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真不知道他要是得知自己能听到是什么反应。
程嘉远忽然有点心虚,他绷着点冲温如春比划:给灵灵道歉。
温如春翻了个白眼:不。
程嘉远皱眉,比划道:大家都看到你欺负她了,一个女孩子被水呲得在地上爬,你让她以后怎么在厂里上班。
温如春看着他只觉方才的心痛都喂了狗,自己不是女孩子吗,还是说程嘉远自始至终都将她放在最末位,只是自己被盲目遮住了眼睛。
程嘉远手要比划出火星子了,他感觉到温如春好像不一样了。
不听话了,她之前什么都顺着他的。
即使大家看不懂手语,程嘉远也觉得温如春这样拒绝他很没面子。
程嘉远: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供你吃喝给你工作还救过你的命,你就这么不懂事?
温如春看了一眼身后狐假虎威的古灵灵,眼眶泛红,露出委屈的表情:嘉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程嘉远愣住了。
毕竟温如春是他追了很久的女朋友,他这样是有点过分了。
程嘉远神情软了下来:灵灵是包工头的侄女,人家帮了咱们很多忙,我也是帮礼不忙亲。
俩人比划争论的功夫,古月朦来了。
她二话不说,冲上来先给了温如春一巴掌。
温如春毫不犹豫地打了回去。
古月朦被打得眼冒金星,一脚崴在了泥潭里,说话语无伦次,“你你,你竟敢打我,程嘉远,她,欺负我你管不管了?”
程嘉远看着眼前陌生的温如春,竟觉得她像极了那个刁蛮泼妇沈慈。
可沈慈都去世快一年了,这怎么可能。
程嘉远强压下心头怪异之感,说道:我知道你没钱,跟月朦道个歉,我替你求求情。
温如春气得浑身发抖,自己平白无故被打,他竟还让自己道歉:你瞎了吗?是她先打的我,我凭什么道歉?
她怒不可遏,冲过去按住古月朦,左右开弓扇了十个巴掌,然后比划着:我赔她十倍。
程嘉远赶忙将古月朦护在身后,质问道:你哪有钱?
温如春没理他,直接掏出手机,扫了二十万过去。
“滴”的一声,到账提示音响起,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4.
程嘉远百思不得其解,温如春哪来这么多钱?
但他没时间想这么多了。
古家找风水大师重新看了婚期,将婚期提前到了二天后。
古月朦姐妹刚刚在制酒厂挨了欺负,程家本就高攀,哪还敢多言。
程嘉远咬咬牙买了给古月朦买了条五千多的裙子,才将她哄好。
隔天回到厂里,程嘉远瞧见温如春在房里,没多想便直接推门而入。
温如春刚洗完澡,屋里都是沐浴露的香味。
她背对着门,没察觉到程嘉远进来。
程嘉远从背后轻轻抱住她,温如春身体瞬间僵住,用力将他推开。
她对气味很敏感,程嘉远身上还有古月朦的香水味,这味道让她一阵恶心。。
程嘉远有些尴尬:如春,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再怎么说,古家都不是咱们可以得罪的。
温如春懒得和他装:你和古月朦什么关系?
程嘉远一愣:怎么这么问?我只是不想让她太责怪你,毕竟我是你男朋友。
温如春笑了笑,程嘉远稍微放下心来:我最近经常腿疼,你再帮我订一条义肢吧。
说得真是轻巧,温如春:我没有钱了,给古月朦的钱是沈慈给我攒的嫁妆。
程嘉远不以为然:一条义肢能有多少钱,我过两天还要出差,你赶紧定,别耽误事。
他哪知道,他眼中一条普通的义肢,造价足以建起他家好几个厂房。
他又比划到:你心情不好就出去散散心吧,下周再回来。
温如春知道他的婚期提前了,让她出去玩,是怕自己耽误他的好事,她也没拆穿,乖顺地点头。
半夜。
程嘉远睡得迷迷糊糊,总觉得有人在耳边轻声念叨:“你们对不起我……”
他猛地睁开眼,屋里却空无一人,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吓得他一身冷汗。
一大清早,外面吵吵嚷嚷的。
站在漩涡中心的是温如春和颐指气使的古月朦。
大家都站在被踹开门的那间屋前,往里面探头。
厂房重建后,一切都是崭新的,唯独这间屋子,破破烂烂都是被烧后的痕迹。
古灵灵在厂里上了几天班不白上,打听出整个厂子温如春最在意的就是这间小破房。
姐妹两人越想越气,一合计,绝不能让温如春这么好过,便带人把这屋砸烂,说要办喜事,不吉利。
古灵灵一脚踹开房门,里面黑漆漆的,没来得及进去,就被温如春扯了出来。
“一间破屋子你宝贝什么?以后这整间厂子都是我姐的!赶紧滚开!”
古月朦一见温如春就来气,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直接开骂,“你一个只会才踩酒曲的哑巴,天天跟谁叫嚣呢!昨天把我打成那样我都没跟你计较,今天还想拦着我进去,我不光要进去,我还要把这夷为平地!”
“我找大师算过了,这就是厂子里最晦气的地方,不砸了它厂子发达不了!”
温如春挡在门前,一通比划,有机灵点的厂妹猜出了她的意思。
“她是说,今天她在这里,谁也别想进去这个屋子。”
这是她和沈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里面有沈慈所有的遗物,她绝不会让不相干的人打扰她。
“她还说,你们谁敢进去,晚上就会,做噩梦,被索命?”厂妹又补充道。
“就她?就这小破屋?”古月朦满脸不屑。
外面开进一辆大型挖据机,古月朦笑着一根根掰开温如春抵在门框上的手指。
看着温如春眼里绝望的怒火,她有种大仇得报地爽快。
“今天,这个破屋子,我推定了!”
就在挖掘机要碰到屋顶那一刻,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5.
“小林总,你们厂里真是热闹啊!”
林总双手抱胸,目光扫过这一片狼藉,阴阳怪气地说道,显然是对他们不务正业的行为极为不满。
程嘉远抹了把汗,连忙喝止正在胡闹的一群人。
把员工都轰走了,只剩下几个人。
古月朦那口憋在胸口的气,此刻彻底爆发,全都撒在了程嘉远身上。
“程嘉远!你什么意思?马上要和我结婚了你现在还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别的女人!”
“你是不是还对她有意思!你还不告诉她你要结婚了?怎么你还想瞒着我跟她再续前缘呀!”
“我爸可是镇上最厉害的包工头,我嫁给你是下嫁,是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你敢让我受一点委屈我们家不会放过你的!”
温如春立在屋内静静听两人争吵,想象着沈慈要是在这,会怎么痛斥这对狗男女。
要是有人看见她一人站在烧焦的房间里,面带微笑,应该会以为她疯了。
程嘉远看了眼屋内,没有动静,才神秘兮兮地安抚她。
“月朦,我怎么会对这么一个哑巴还有情啊,我不让你跟她撕破脸,只是因为她还有价值。”
“她一个只会踩酒曲的哑巴孤儿能有什么价值?”古月朦皱起眉头,满脸疑惑。
程嘉远凑近她,自认为很小声地说:“没有价值,能20万说转就转吗?”
古月朦愣住,随即会心一笑,她家是有钱,可谁也不会嫌钱多。
“还是嘉远哥想得长远,可过两天就是我们婚礼了,这个小贱坯子生事怎么办?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我可不想这个晦气扫了咱们的兴。”
程嘉远捏了下古月朦撅着的小嘴,“瞧把你急得,我还能让她坏了咱们的好事吗?”
“我再敲打敲打温如春,等她把钱都吐干净了,直接把她送走,再也让她回不来了。”
这就是程嘉远一直容忍温如春的原因。
重要的是,他还得要温如春给他定制义肢呢。
古月朦突然眼睛一转道“那不如直接把她卖进山沟里赚最后一笔给我买条金项链,省得我爸妈老觉得你们家抠门。”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温如春知道程嘉远贪心,没想到他这么坏。
人的底线可以无下限被突破,她也不用替人家考虑什么了,只是为自己掏心掏肺对程嘉远的日子感到不值。
她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英文昵称的人发消息:销毁所有定制义肢的材料。
程嘉远的义肢之所以合适舒服,是因为温如春花了大价钱请实验室专门为他研制,用了一些稀有材料,价格昂贵却不耐用,最长寿命只能用一个月。
程嘉远恢复得并不好,却仗着有如此合适的义肢成天和别人一样又跑又跳。
一旦义肢用着不合适了,就逼着温如春给他定新的。
先前温如春当他是自己的守护神,对他百依百顺。
现在,他没有一点值得自己留恋的地方。
他以为只要不戳破这层窗户纸,自己就会一直对他唯命是从,真是太天真了。
她能给程嘉远一条腿,同样能轻松地拿走。
而对方要付出的代价,全凭他们想如何待她。
6.
天刚蒙蒙亮。
温如春的门被打开,程嘉远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塞给她一张车票。
程嘉远:我看你最近一直心情不好,给你报了出去散心的旅游团,是不是很惊喜,快跟我走吧。
温如春撇开他:我收拾收拾东西。
程嘉远试探着:来不及了,别误了车,有什么需要的路上买。你还有钱吧,厂里刚刚发了工资。
温如春:工资用来给你定制义肢了。
程嘉远放下心来:没事没事,我再从手机上给你转钱,你把定义肢的联系方式给我吧,省得老麻烦你。
温如春点点头,被推着出了门,趁程嘉远不注意的时候在手机上发了条消息。
她没信程嘉远的鬼话,只是仓促中看了眼身后漏风的木门。
她拉住程嘉远:沈慈的房间,一定要维持现在的样子。
程嘉远:当然,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温如春察觉到被注视的目光,一把拉住程嘉远,指着车票:文州是哪?我自己去有点害怕。
程嘉远讪讪:害怕什么?我要不是要出差就陪你去了,过几天就回来了,没事。
温如春眼神怯怯的,满是对程嘉远的信任和柔情蜜意。
他忽然萌生了不舍之情: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温如春笑着点头上了车,前路灰蒙蒙的,她却一点也不害怕,还隐隐有几分期待。
车却没有开往车站,而是停在荒芜的村落。
温如春被粗暴地拉下车,扔进废弃的房屋内,里面古月朦正数着钱,还有几个猥琐的饥渴男人。
他们露骨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温如春,掂量她值不值自己付的钱。
古月朦甩着手里的钞票,拍了拍动弹不得温如春。
怕她听不懂,还贴心地让人写字给她看。
“我家可是镇上首富,你真是踢上铁板了,你这个脚酸的哑巴,真以为嘉远哥是送你去散心啊,他是不想你搅黄我们婚礼,明天就是我和嘉远哥最幸福的日子。”
“你不是害怕吗?文州不用去了,就在这好好快乐吧!”
温如春恶狠狠地看着她,十分精准往她脸上啐了口唾沫。
咋呼不了两天了。
古月朦抓着温如春的头扇了一巴掌,还想再打被男人拦住。
“打坏了我们还怎么爽?”
古月朦作罢,得意洋洋走出门,门内很快响起来不好的动静。
她终于出了这口恶气,心里舒爽地回家准备结婚了。
屋内,大门一关,几个猥琐男立刻正色。
有人播放视频,有人给温如春松绑冰敷,换衣洗漱,还有人在用手语给她汇报古月朦之后的打算。
温如春眯着眼看向古月朦离去的方向,恐怕不能让她如愿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他们出现在婚礼现场的表情了。
为首的男人,十分眼熟,是去过工厂几次的林总,他向温如春比划道:有必要做到这样吗?
温如春将车票撕碎,扬在地上,开了口:“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不让这对狗男女彻底放心,怎么狠狠打他们的脸呢?
正说着,废弃房屋内间走出一道身影——
7.
眼前的男人身形颀长,眼眸深邃,周身是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温如春越走越近,他深不可测的眼底,翻涌起很多不能言明的波澜情绪。
温如春温婉的外表下,是坚韧倔强的心,太多话想说了,她刚张嘴,被一根手指抵住嘴唇。
他知道温如春能听见,“你刚做完手术三天,医生说术后要少说话慢慢恢复。”
温如春忍着眼,“是你吗?”
她的记忆里,自己好像很倒霉,又很幸运,每次遇事都有贵人相助,还总是能在生活艰难之时,捡到金豆子。
她曾以为这些救赎都来自程嘉远,直到此刻,才看清记忆里那个总在巷口的少年,早已长成了眼前的男人。
李渡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释然又苦涩,“你终于猜到了。”
话音刚落,温如初就霸道地落下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是他。
温如春依稀记得,她小时候家境很好,有个年纪相当的小哥哥经常一起玩。
但很模糊,直到再见到李渡,记忆里的脸才逐渐清晰。
是那个在温如春被陷害离家时,一直默默保护她的呆子。
是那个为救她冲进火海,后背烙下狰狞疤痕的疯子。
是那个为了她的安全,躲在阴影里整整三年的傻子。
如果不是程嘉远冒领身份,她和李渡应该早就相认。
两人呼吸相缠,久久才喘着粗气分开。
李渡擦掉温如春脸上的泪,“你想好了?我可不是程嘉远那种好糊弄的蠢货。”
温如春眼神坚定:你有异议?
她都没发觉,在程嘉远面前习惯顺从附和的自己,到了李渡这里这么硬气。
李渡笑得宠溺,果然还是小时候的臭脾气。
“不敢,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无条件支持。”
林风进来打破了两人的暧昧氛围,被李渡的眼神看得胆寒。
温如春疑惑地看着他,林风才说:“一切都准备好了。”
三个小时后,是程嘉远和古月朦的婚礼。
更是沈慈的葬礼。
想到这,温如春难得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
她向李渡发出邀请:“要不要一起看个戏?”
程家和古家都为了明天的婚礼,定了镇上最大的酒店,几乎将镇上叫得上名字的人都请了过来。
将近五百平的宴会厅里,光是布置就花了十多万。
这场婚礼,几乎掏空了程家所有家底,要不是温如春的补贴,他们都拿不出这么多钱。
不过攀上古家,日后这些钱自然都会回来。
为首的劳斯莱斯婚车上,古月朦穿着2300万天价秀禾,妆容精致地朝程嘉远发嗲,“嘉远哥哥,今天天气真好,果然没了那个臭哑巴,我们的婚礼都是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程嘉远笑着附和,看向窗外陷入了沉思。
温如春的手机从离开厂子再没人接过,明明是他亲手将她送上了车。
此刻心里却说不出的不安。
两人到了酒店,门口围着的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古月朦权当这帮土鳖没见过世面,被她的美貌和气派震惊了。
她昂头挺胸地挽着程嘉远走进去,满心欢喜地到化妆间却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件诡异肃穆黑色婚纱,层纱堆叠处还有未干的黑漆。
古灵灵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又气又怕,“姐......”
古月朦气得发抖,来不及发泄,就被人叫到宴会厅里。
她和程嘉远推开宴会厅的门,先是感受到一阵阴凉之气。
原本浪漫梦幻的粉紫色布置全都被覆上了一层白布,什么花艺装饰更是消失不见,灯光也是惨白的。
水晶吊顶前,是一个大大的“奠”字。
有一种浪漫的阴森诡异。
大门紧闭,将所有人都关在厅内。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字字清晰,听不出情绪反而更加狠厉。
笼罩在偌大的宴会厅上方。
“程嘉远,你还记得我吗?”
8.
水晶吊灯在混乱中折射出破碎的光斑,宾客们的质问如利剑般刺向程家。
“这就是程家的待客之道?我们从城里专程赶来!”
“晦气!大喜日子搞什么恶作剧!”
双方父母赔着笑脸打圆场,说只是年轻人的“玩笑”,古月朦却指着变形的“奠”字尖叫:“哪个贱人敢坏我婚礼?有种滚出来!”
程嘉远盯着阴影中的舞台,心脏狂跳。
直到兄弟提醒,他才惊觉黑衣保镖早已将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他拽住为首者的衣领威胁,却被反手按在地上,头顶传来熟悉的轻笑:“程嘉远,你在怕什么?”
屏幕后,温如春与助理李渡碰杯。
看台下人如热锅蚂蚁,她指尖摩挲着旗袍上的红玉纽扣,那是母亲临终前缝在她衣襟的最后一针。
“程嘉远,你还记得一年前的制酒厂大火吗?”她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全场。
她叫了两次程嘉远的名字,古家人当然能听出她是冲程嘉远来的。
古建国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憋屈,直接扇了程嘉远一巴掌。
就来就是下嫁,还这么不顺心。
“这件事解决不了这婚不结了!”
说着,他拉着古月朦就往外走。
可宴会厅的门都被封死了。
程嘉远被这一巴掌打清醒,这根本不是什么桃花债,这是来索命的。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宴会厅里越来越冷,程嘉远拉着古月朦。
“月朦,你相信我,我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大家看着这幅场景,又陷入了激烈讨论。
“当时程家制酒厂的大火烧了好几块庄稼地呢,这谁能不记得啊。”
“是啊,听说程军家烧得分文不剩,他儿子的腿还为了救女朋友摔断了,不过幸好没烧死人。”
“怎么没烧死,一个姓沈的女工就给活活烧死了,也就是她是孤儿,没人在意!”
温如春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嗤笑道,“程嘉远,你后悔吗?”
程嘉远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打了个哆嗦。
“我,我怎么会知道!那是天灾!沈慈命该如此!”
“你住口!耽误了及时你负得起责任吗?”
温如春透过烟雾看到程嘉远,仿佛是个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她偏不想给他痛快。
“命该如此?那我说你活不过今年,你信吗?”
程军沉不住气了,“你少诅咒我儿子,他还得长命百岁呢!我不管你是谁,有多大背景,你再不停止我们就报警了!”
可手机信号全都被屏蔽了。
温如春继续说,“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儿子,到底为什么断了一条腿?”
“他确实是回到火场了,但只是想去你的办公室把钱都搜刮干净而已。”
程嘉远脖子上的青筋瞬间暴起,“你放屁!我是回去救我女朋友的!她叫温如春!她可以作证!”
温如春听见自己的名字,脸色愈发的冷:“是吗?她在哪呢?”
程嘉远沉默了,他亲手把温如春送走了,连自证的机会都没有。
他发现平常比谁咋呼得都欢的古月朦此刻格外安静。
古月朦心虚地看着程嘉远,“我只是找人教训了她一下,你不帮我出气还不让我自己出了!”
“她现在到底在哪?”
“我怎么知道,可能死了吧。程嘉远,你再说你一点也不在乎她?”
眼见程嘉远又要发作,古月朦赶紧话锋一转。
“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这些话我们应该都私下去说,现在共同的敌人,是在台上挑拨离间的人。”
古月朦叉着腰对着舞台大骂:“你有种出来啊!缩在里面不露脸装什么神秘!你敢出来我立马把你那张臭嘴撕烂,让你变成个哑巴!”
温如春等着干冰散去,真的向前走了几步,露出自己的面容。
她娴静温婉的脸上未施粉黛,头发简单晚起发髻,合身的黑色旗袍衬得她肤白如玉。
旗袍上的红玉纽扣,犹如心尖血滴。
温如春直视面前人惊恐的表情,莞尔一笑。
“我本来就是个哑巴呀。”
“程嘉远,你找的人就在这。”
9.
温如春的声音如浸了蜜的银针,字字穿透耳膜。
“古小姐,程嘉远就是个一条腿的废物,也就你把他当宝贝。”
“既然你这么宝贝他,我不妨再告诉你个秘密。”
“程嘉远早在一年前他就爱勾搭厂里的女工。但他万万没想到,会被沈慈撞破,正巧赶上厂里用电不当起火,所以他故意把沈慈绑在屋里,自己跑了出去!”
这话像落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炸开。
程嘉远下身越来越痛,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紧咬着牙,“你放屁,你有什么证据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污蔑我?”
话落灯光熄灭,沈慈跌撞着冲进房间的画面在巨幕上亮起。
"沈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程嘉远的咆哮混着火场的爆裂声,他打掉手机的力道大得可怕,屏幕碎裂声让温如春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个被摔在地上的手机,曾是她省吃俭用三个月给沈慈买的生日礼物。
"我呸,是你出轨在先!"沈慈啐在程嘉远脸上的唾沫混着烟灰,"如春瞎了眼才会跟你!她是哑巴不是傻子,迟早会看清你这堆烂泥!"
温如春盯着画面里沈慈颤抖的肩膀,想起这个人曾在暴雨夜把自己护在制曲车间角落,用身体挡住漏雨的瓦片。
此刻,她额角的旧疤在火光中明明灭灭——那是替温如春挡酒坛时留的。
程嘉远抽出皮带的瞬间,温如春指甲掐进掌心。
那条鳄鱼皮腰带,是她用第一笔工资买的"礼物",当时他还笑着说"我家如春最懂事"。
画面里,皮带扣在床头的金属声像重锤敲在她心上,沈慈挣扎时撞翻的木柜轰然倒塌,压住了程嘉远的右腿——原来他的"英雄断腿",不过是报应的开端。
视频后半段,沈慈拖着捆住的双腿去够摄像头的画面让宾客屏息。
温如春记得这个摄像头,机身刻着"戒酒监督专用"的滑稽字样,此刻却成了唯一的见证者。
当沈慈把它推进铁盒时,指甲在盒盖留下五道血痕,那是温如春母亲的陪嫁首饰盒,曾装着她最珍贵的翡翠镯子。
"如春,离开他..."沈慈被火焰吞噬前的呢喃,通过环绕音响变成呜咽。
温如春摸了摸耳垂,那里戴着沈慈用碎酒瓶磨的耳钉,此刻正贴着她发烫的皮肤。
程嘉远的辩解像漏风的破钟:"合成的!这是伪造的!"
但他额角的冷汗,正顺着监控里同款的疤痕滑落。
古月朦的尖叫刺破沉默:"就算他杀人,也轮不到你管!你就是嫉妒我们结婚!"
她精致的美甲抓向温如春,却被保镖的人墙弹开。温如春看着她发颤的指尖,想起三天前这双手数着人贩钞票的模样,指甲缝里还沾着自己的血。
"结婚?好啊。"温如春打了个响指,黑色婚纱被抬进大厅。
裙摆上的野菊刺绣是她亲手缝的,用的是沈慈旧围裙的布料。
古月朦被按在椅子上时,婚纱上的黑油漆蹭花了她的妆,那张骂过"哑巴配瘸子"的嘴,此刻正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程嘉远被按在沈慈遗像前磕头时,温如春盯着他额角渗出的血珠。
遗像里的沈慈穿着温如春的旧毛衣,领口还沾着她补过的针脚。
"对不起"的嘟囔混着磕头声,像极了当年他在火灾现场假哭的调调。
当他额头肿得像鸡蛋时,温如春终于抬手——不是叫停,而是示意保镖换更粗的麻绳。
温如春看着拦在古月朦身前的中年男人,想起他曾在酒局上捏着自己的肩膀说"哑巴就是安静"。
"你就是春色酒庄的林总吧?"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今早收到的邮件,"十分钟前,林总刚把股权转让给温氏集团。"
10.
偌大的宴会厅里,挂满了白绫,正中间是沈慈的衣冠冢和遗像,人人非惧即怕,唯有温如春带着缅怀,庄严肃穆。
她冷厉的眼中溢出泪水。
沈慈总是说她活得窝囊,让她硬气点,她总是嘴硬心软,每回都替温如春欺负回去。
如今温如春学会了睚眦必报,长成了沈慈期盼的模样。
她却看不到了。
这个曾在她流落街头带她回制酒厂当亲妹妹养的女人,真的彻底离开她了。
温如春走下台,一脚踩在程嘉远断掉的腿上。
“记得你在外面是怎么说我,算计我的吗?”
程嘉远脑子“轰”的一声,他像个浑身赤裸的腌臜货,如今只有受人凌辱的份。
“如春,看在我们多年情谊的份儿上......”
“你忘了吗,我因为救你还断了一条腿,你要这么对我吗?!”
温如春轻蔑一笑:“真的是你吗?”
“你不会还不知道,我一直都能听见吧。”
程嘉远脊背的寒凉惧怕要盖过下身的疼痛,想再次张口争辩,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
古建国看到温如春身后林风,拼命挣脱桎梏爬过去,紧抱林风的大腿。
“林总,你终于来了,你不是认识京城李氏集团吗?你帮帮我,帮帮我们,日后我一定好好报答!”
林风看着两个老板的脸色,左右为难,干脆闭口不言。
温如春歪头饶有兴致地看向李渡,“李少爷,要来帮忙吗?”
李渡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指着自己。
“我吗?”
程嘉远能在温如春心中占据重要位置,“归功”于李渡。
那天,李渡得知能接温如春,便匆忙赶到浓烟滚滚的制酒厂。
支开保镖后,他冲进火海救出昏迷的温如春。
可醒来却发现,温如春已和程嘉远在一起,还悉心照料断腿的他,任其打翻饭盒也不生气。
李渡又气又妒,发誓若非温如春要求,不再见她。
去接人的下属带回消息,温如春要留在制酒厂,还让给程嘉远做义肢,这更让李渡对不懂珍惜的程嘉远充满怨恨。
此刻宴会厅里,李渡走向温如春,一脚踢向程嘉远:“冒牌货,也不懂得珍惜!”程嘉远虽强装镇定否认,心里却已慌了神。
程军还想求情,称温如春是孤儿,厂里收留了她,只要李渡高抬贵手,厂里还有不少年轻漂亮的姑娘。
李渡却深情看向温如春:“没有谁能比得过她。”
宴会厅门口的冷风源源不断地进来,李渡解开外套给温如春披上。
他笑了笑,带着上位者胜券在握的压迫感。
“你现在不懂没关系,等你后悔的那一天就懂了。”
外面警笛声响起,程嘉远似乎被逼到了悬崖尽头。
“如春,不要啊如春,无论发生过什么我对你的爱意都是真的!”
李渡又踢了他一脚,“还叫,抓你来了。”
一队警察进来,将跪在地上的程嘉远和古月朦缉拿归案。
温如春挽着李渡,无视身后的混乱,走向整齐排列的豪车。
她最后看了眼小镇,一切尘埃落定,沈慈被更多人铭记。
如今,是时候回去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11.
庄严古朴的城堡大厅里,钻石吊顶折射出细碎流光,几百名下人的目光在大理石地面交织成忐忑的网。
温锦年紧攥拐杖的手沁出汗珠,十年前那场车祸如利刃剜心——妻子沈秋意当场殒命,女儿温如春在血泊中失踪,只剩他撑起风雨飘摇的温家。
此刻,城堡外引擎声渐近,他猛地起身,拐杖在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念秋,我领带上的花纹会不会太花哨?”
温念秋忍俊不禁,替老人整理襟口:“干爹玉树临风,何须外物装点?”
这话半真半假。
当年温锦年收养眉眼肖似亡妻的孤儿,看似糊涂之举,实则是向觊觎酒庄的股东们布下的迷阵。
温念秋深知自己的定位,温家继承人的位置,始终为那个流落在外的真正血脉保留着。
城堡大门缓缓开启。
温如春身着酒红色掐金旗袍,勾勒出亭亭玉立的身姿。
她颈间的红玉项链与旗袍盘扣相得益彰——那是母亲沈秋意的遗物,也是温家继承人的象征。
李渡替她拂开被风吹乱的发丝,袖口露出与她同款的藤蔓纹身,那是十年前他冲进火场时,刻在骨血里的承诺。
“欢迎回家。”李渡的低语混着风声,温如春抬头望向城堡尖顶的藤蔓图腾,指尖攥紧他的掌心。
温锦年的拐杖“当啷”落地。
眼前的少女与记忆中扎着羊角辫的女儿渐渐重叠,只是那双眼睛多了他熟悉的坚韧——像极了妻子临终前护着女儿的眼神。
老人颤巍巍张开双臂,声音哽咽:“如春,我的如春......”
温如春埋进父亲怀里,闻到他西装上淡淡的雪松香,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味道。
家宴上,李渡熟稔地替她布菜,温锦年看在眼里,嘴角的笑纹深了几分。
夜深人静,书房暖黄的灯光映出父女俩的剪影。
温锦年摩挲着女儿手背上的旧疤,那是制酒厂踩曲时留下的痕迹,每一道都像扎在他心口的针。
“怨爸爸吗?”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温如春凝视着父亲鬓角的白发,指尖抚过他残腿上的伤疤:“当年您让我‘走得越远越好’,我在荒野里走了三天,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她顿了顿,看见老人闭上眼的痛楚,又轻轻说,“但如果不是沈慈捡到我,如果不是您暗中派李渡护着我,或许我早就死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温锦年猛地将女儿搂进怀里,拐杖打翻了桌上的相框——那是车祸前全家的合照,小小的温如春骑在父亲肩头,母亲举着相机笑得眉眼弯弯。十年间,他无数次对着这张照片发誓,要让温家成为女儿最坚实的堡垒。
“以后不会了。”他亲吻女儿的发顶,“爸爸会用剩下的每一口气,护着你坐稳继承人的位置。”
从书房出来,温如春撞见端着参茶的温念秋。
这个名义上的兄长总是温润如玉,此刻却罕见地直视她的眼睛:“如春,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她挑眉,忽然想起李渡说过,温念秋曾拒绝股东们的拉拢,甚至自断人脉以证清白。
“谢谢。”她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温家纹章的袖扣,“以后还要兄长多多指教。”
客厅里,李渡正假寐在沙发上。
温如春替他盖上毯子时,他忽然翻身将她拽进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十年前在火场,我就想这么抱你了。”
“无赖。”她轻笑,却没有推开。
男人的手掌隔着旗袍覆在她后腰,那里有块淡色的胎记,是他当年在火场中确认她身份的印记。
窗外,城堡尖顶的藤蔓图腾在月光下舒展,温如春靠在李渡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12.
林风的电话一早打来。
程家古家散尽家财为两人奔走,他已经按照温如春的意思打点好。
温如春吩咐盯紧点,便挂了电话。
拍了拍箍在要上的手,“我那个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渡不乐意了,欺身而上,“怎么在我的床上,问的都是别的男人?”
香汗淋漓又一轮。
家里,是在李渡文州的家里。
俩人没什么顾忌。
温如春细细缓着气,揶揄他:“你还有瞒着我的事?”
李渡实在玩不来欲擒故纵那一套,他只是一夜春回,食髓知味,找借口再来几次而已。
温如春站在那不说话,他都能聊上几天,哪还有瞒着她的事。
李渡餍足地在窝在温如春脖颈处。
两人呼吸相闻,说着小话。
温念秋本不姓温,他跟孤儿院院长的姓氏,姓闻。
温锦年最初病急乱投医,安排属下大规模在各个孤儿院里找女儿的下落。
女儿没找到,倒是看到了这个名字。
闻念秋比温如春大两三岁,远离孩子堆,自己坐在孤儿院的角落,拿着一张甜品店的宣传单反复观看。
温锦年拎着的草莓蛋糕,比宣传单上褪色的甜品更加诱人,他抬头看着这个慈祥又威严的老头,大着胆子问:“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温锦年在温家局势动荡时领回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
外人猜测颇多。
有人说他是温今年养在外面的私生子,趁着正妻意外身亡,赶紧领回家养着。
还有说温念秋是沈秋意和温锦年的孩子,早年流落在外罢了。
只因为见过温念秋和沈秋意的人,都觉得他们相像。
李渡这么评价这件事:“再贫贱的孤儿一旦有了钱权,自然就会有亲人。”
温念秋聪慧,在温锦年的悉心教导下,没过几年就凭着实力堵上了悠悠众口。
也是因为有他的助力,春色酒庄才能在当年亏空数亿,元老流失的情况下,如此快速的恢复,比之前风头更盛。
找上门的不止有生意,还有当年抛弃他的便宜父母。
李渡摩挲着温如春腰间的细肉,继续说:“你是不是真以为,闻是跟了孤儿院院长的姓,也不全错,孤儿院院长是闻家的私生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便宜大哥养了私生子。”
“是不是很精彩?”
这点温如春真的没想到。
她抓住李渡的手,“闻家?临安做房地产的闻家?”
就是前些年风光无两,这几年频爆丑闻的闻家。
闻家见当年弃如敝履的私生子是个难得一遇的商业奇才,便想以血缘关系认回他。
谁知温念秋铁了心的不愿意,还在那个节骨眼上改了姓氏。
从此姓温。
大家说温锦年养了条好狗。
还有人说温念秋这是有大局观,想把两大家族的家业通通收入囊中。
温如春问李渡:“你觉得是哪种?”
李渡黏上温如春的唇瓣,腻歪够了才说,“我觉得都不是。”
“你这个兄长,是敌是友一念之间,要么挚友,要么劲敌。”
温如春望着天花板,想起温念秋昨天的话,“我不是敌人。”
哥哥既然抛出了橄榄枝,妹妹怎有不接的道理。
昨日是家里人,今天才是温氏大操大办的接风宴。
在这个宴会上,温如春的表现,才能决定她是否会再次被这个圈子接纳。
温如春体内的血液翻涌。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13.
觥筹交错,一阵美妙的交响乐后,众人将目光投向二楼。
温锦年已经向大家隆重介绍了温如春的回归,台下之人无不艳羡唏嘘。
饶是这帮富得流油的有钱人,也会对温家数百年基业羡慕不已。
任何生意都面临有今日无来日的风险,但温家独特的酿酒制酒技术,一直是能保温家人代代富足的摇钱树。
温如春今日一身红色鱼尾,明媚大方,任谁都看不出,前几日她还在制酒厂里踩酒曲。
她面带笑容和楼下众人挥手,“大家好,我是温如春,好久不见。”
不是我叫温如春,更不是我回来了。
是我本就属于这里,你们本就该识得我。
温锦年看着女儿落落大方毫不怯场的模样,颇感欣慰。
众宾客傲慢的,不服的,此时纷纷向温如春回礼,为她欢呼。
温锦年咳了两声,场面恢复安静。
他宣布:“一月后,我将正式退休,将春色酒庄交给我唯一的女儿,如春。”
温如春的手颤了一下,对上父亲慈爱的目光,“爸,您怎么没提早和我说?”
温锦年做的决定,向来不容置喙。
“一个月,不够吗?”
温如春莞尔,“够了。”
父亲信她爱她,就够了。
够她堵上那些人的嘴,让他们心服口服,够她爬上城堡顶尖,成为真正的掌权者。
楼下又是一阵议论声。
“这么快?这大小姐就是血缘再正统也十多年没回过家了?贸然把那么大的基业都交到她手上,这么一个漂亮文弱的女孩不得被温家那群老油条吃得骨头都不剩啊?”
“谁说不是呢?何况温念秋在温家经营这么久,好不容易熬到温锦年要退居二线,又等来一个温如春,他不得有点手段吗?”
“要我说,还是温念秋更合适,虽然没血缘关系,但是温家能有今天,至少有他一半功劳。”
“你忘了,他本姓闻!”
这些话声音很小,轻飘飘的,但就是一字不漏的,落进了温如春耳朵里。
她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众人听清。
“一个月后,我成为温家的掌权人,开放春色庄园,邀请大家畅饮三天。”
“若我未能在股东大会上让大家心服口服,我自愿让出温家继承人的身份,此后温家事,再与我无关。”
有人为她的胆识肚量欢呼喝彩。
有人嘲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吹得越高,摔得越惨。
温如春在充满质疑的声音中,找到了那双坚定不移的眼睛。
李渡仰头看她,对视上毫不避讳地开口,“我信你。”
周围自然有人听见,心想怪不得这女孩这么狂,原来有京圈太子给撑腰呢。
温如春回以灿烂的笑容,心里某个地方格外熨贴。
她看向温锦年,“爸,你信我吗?”
温锦年惊讶于女儿的胆识见地,竟比自己当年胜出几分。
他进来眼眶过于容易湿润,大手拍了拍温如春的肩膀。
“信!我温锦年的闺女,做什么都能成!”
温如春夸下海口,并非只为过个嘴瘾,她对温家的了解,比众人想得要多。
血脉牵连,一年前,打她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时,就已经在关注温家。
知道程嘉远的真面目后,她自然知道自己迟早都要回去。
林风每次明面去厂子考察,暗里除了配合她调查沈慈意外去世一事,就是给温如春带去温家最新的资讯。
谁唱白脸谁唱红脸,温如春心里明镜似的。
只是她若真想事态更顺利些,离不开一个人的助力。
温如春款款走向那个被她称为兄长,众人口中比她更合适接班的人。
“哥哥,可有时间?”
14.
温念秋知道温如春会来找自己。
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
也是,一个敢在几乎囊括所有名门贵族宴会上立毒誓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温如春开门见山。
“我需要你。”
温念秋很有兴致,“妹妹请讲,兄长荣幸之至。”
“我需要你,回闻家。”
温念秋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如春刚回家,不知道我的事我不怪你,昨日我已经说了,我不是敌人。只是日后再提此事,别怪我翻脸。”
温如春将茶盏往他手边推了推。
“哥哥误会了。”
她并非是嫌温念秋碍眼,只是眼下,让他暂时和闻家再建立起联系,是最好的选择。
闻家几个公子哥大小姐没一个真的靠谱的,不然老太爷不会一直联系温念秋,让他回去。
现在温锦年突然宣布继承人的节骨眼,众人眼中都会替温念秋不甘。
闻家自然会趁此机会,大肆挑拨他和温家的关系,以此来逼他认祖归宗。
不如将计就计,他们兄妹二人演一出争夺继承权,反目成仇的戏码。
再让闻家彻底死了心。
温念秋耐着性子听完,发觉他这个妹妹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你不怕,我真的联合闻家,将温家搞垮吗?”
温如春笑了,“哥哥比我更了解温家,真有那么容易被搞垮,也是哥哥你这些年经营不善。”
好一口大黑锅。
将温念秋逼到了墙角上。
“我看到闻家人的嘴脸就厌恶,妹妹还让我去和他们虚与委蛇,我凭什么信你?”
“你不想报仇吗?”
闻家人起初得知子孙流落在外,为了接温念秋回家,逼死了他的母亲,又觉得晦气,将他扔进了孤儿院。
“这口恶气,哥哥不想出吗?”
温如春抬起手腕,纤细的手腕在眼光照射下,能看清蓝紫色的血管。
她眨着眼睛,“这些都不能打动你的话,我身上流着温家的血,未来还会有个京圈太子爷的未婚夫,这些够不够?”
温念秋终于有了反应,“你要我怎么帮你?”
他不是不想给母亲报仇,只是母亲从小教导他与人为善,离闻家的人越远越好。
他谨记教诲,这么多年在仇恨和血缘的双面沟壑里反复挣扎,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可温如春的回来,如同一记惊雷,她敢爱敢恨,直抒胸臆。
为何自己要故步自封,踟蹰许久呢?
“我帮你给伯母报仇,你帮我顺利继承家业。”
兄妹俩终于达成协作,温念秋比温如春想象中效率还高。
当即告诉她一个有用信息,“闻家在活动制酒厂的关系,似乎想把程嘉远捞出来。”
“你别担心,我肯定会拦住他们,让欺负过你的都得到严惩的。”
这盟友真没找错。
温如春十分满意。
“不用,任由他们去吧。”
温念秋愣了一下,应声说好。
又说:“李渡不是个单纯的好人,你小心点。”
温如春也愣了,怎么拐到李渡身上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暗门,笑了,“谢谢哥提醒,他不会害我的。”
什么叫单纯的好人,她若是个顶顶善良的好人,就会被程嘉远吸血一辈子,被古月朦找人反复欺辱。
现在早就土埋半截了。
温念秋前脚刚走,李渡就推开暗门走了出来。
“大舅哥什么意思?看不上我?”
温如春早猜到他这个反应,瞥他一眼,“你倒是叫得顺口。”
李渡抱着温如春不撒手,“是你说我是你未婚夫的!”
温如春没再戏谑,捧着李渡那张俊脸。
“等我真的把温家攥在手里,我们就结婚。”
他们真的,已经错过太久了。
15.
温如春进入了旋风女超人模式。
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出差工作,在高铁上工作,在飞机上工作,开视频会工作。
一开始,温氏的几个老股东都看她是小姑娘,不拿她当回事。
可当她精准指出策划案的问题时,大多数人都对她改观了。
会上她话很少,但说一不二。
谁出来唱反调,都会被她怼回去。
公司开始站队,有人力挺大小姐,也有人誓死追随温念秋。
温如春从不给任何人留情面,谁跟她对着干,她就哐哐干谁。
她也不是一点人情世故不懂,只是懒得懂。
偶尔有几个大人物出来跳脚,她也私下请人家吃吃饭喝喝茶。
还不行?
还不行就滚蛋吧。
老娘受了那么多年的气,回来不是给你们捧臭脚的。
明眼人看着,偌大一个温氏,不会被温如春轻易创死的,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兄长,温念秋了。
对她不满的人,都站进了温念秋的阵营里。
他们不知道,自己只是这两兄妹眼里,待宰的羔羊。
温如春碰上了一块硬骨头。
是她的亲叔叔。
温锦年的亲弟弟。温锦华。
这位叔叔软硬不吃,他那边都不站,想自己当老板。
温如春对他的态度是,听之任之不理之。
越大的企业越爱惜羽毛,注重声誉。
温如春一回来就接受企业,做公益捐款,身体力行地参与到社会活动中,一时得到很多爱心人士的赞赏。
就在这时候,爆出了她会温家之前,有男朋友的新闻。
有男朋友不稀奇,但温家未来继承人为了自己的权势之路平坦,抛弃为了救她断了一条腿的男友,转眼跟京圈太子搞到一起。
这才足以成为人们的话柄。
背信弃义,钻营讨巧,人们一贯人人喊打的唏嘘,一贯暗里艳羡。
很快,程军父子就带着一众亲戚,拉着血色横幅,跪在春色酒庄的门口哭天抢地,让温如春出来给个说法。
一天被赶走就来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
反正他们在这就有钱赚,誓死要为自己争口气。
程嘉远在狱中时,义肢就已经不能用了。
出狱后,找遍各大医院研究室,没有一个能做出那样合适的义肢。
他必须再见到温如春。
甚至有记者给程家父子做了专访。
程军大肆宣扬因为收留了当年无家可归的温如春,自己经营多年的制酒厂现在分逼不赚还倒赔钱,她毁了自己家的事业,镇上的人的工作,还毁了儿子的一辈子。
这就是现实版农夫与蛇的故事。
程嘉远则真情流露,动情讲述他如何在一众踩酒曲女中选中哑巴温如春,对她悉心照料呵护,还为她奔走治疗嗓子的。
最后,程嘉远对着摄像头流下两行清泪。
“如春,只要你回心转意,我永远在原地等你。”
两父子不知彩排多少遍,丝毫没有提害死沈慈和程嘉远多次出轨瞒着温如春和古月朦结婚的事。
一时间,春色酒庄的股票一路下跌,眼见就要跌停。
无数小股东急于出售,给出了最低价。
就连公司里几个老人都沉不住气,将手里的股份尽数抛了。
而不管低价买入股票的人是谁,最终流向都是温如春手里。
眼见股票马上跌停,温念秋忍不住催促。
“如春,差不多了收网吧。”
温如春看着屏幕上不断激增的股份数额。
眸色渐深,语调不容置喙。
“再等等。”
16.
温如春等到了程嘉远的电话。
约她见一面。
程嘉远瘦了很多,他在监狱里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再加上自己本身就有残疾,更是吃不消。
温如春穿着青绿色旗袍,眉眼如黛。
坐在他对面,像两个图层的人。
程嘉远想清楚了很多东西。
最初,他不光是被温如春的安静温柔吸引,还有她身上独特的气质。
即使身穿粗布麻衣,埋头干活,仍旧掩饰不住她不属于那里的气质。
只是那时候他不懂。
以为自己捡到宝了,只可惜是个哑巴。
程嘉远不自在地摩挲着自己空荡荡的裤管,忍不住盯着温如春的脸打量。
“如春,沈慈的事,是我不对。”
温如春差点笑出来,真是脱裤子放屁,卵用没有。
太迟了,她和沈慈,都不需要了。
“这些日子,你不好过吧,我也过得很不好。没有了你给我定制的义肢,我真的成了残疾人了。更重要的事,我现在才看清自己的内心,如春,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温如春接过服务员拿来的热咖啡,毫不手软地倒在了程嘉远头上。
“你的喜欢,很值钱吗?”
“巧了,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程嘉远被烫得嗷嗷叫唤,躲在一旁的程军抢了前台的抹布过来,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拭。
“温如春,你个小贱蹄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初搀着我们嘉远的是你,现在把我们家搅得一团糟翻脸不认人的还是你!现在终于有人肯为我们做主了,你必须对我们负责!”
温如春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他嘴里为他做主的人是谁。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是不变的准则。
温如春看着这俩父子,“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程军一见温如春松口,生怕她改变主意。
立刻说:“给我们一千万,不,一亿!再给我儿子定十副义肢,你,你再嫁给他!”
如果李渡在这,这爷俩现在应该已经站不起来了。
真是狮子大开口,好大的野心。
温如春不急不缓,“你们能给我什么?”
程军眼珠一转,贵人说得没错,这是有戏。
“我们会在网上澄清,你和嘉远始终是有感情的,就是一时被人蛊惑迷失了,现在重修旧好我们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往后还是一家人。”
温如春不说话,程军还以为自己开出了多诱人的条件,乘胜追击。
“我们当初收留你的时候可不知道你是春色酒庄继承人,现在跟你要这些对温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已经是看在嘉远的面子上了!”
温如春终于开口了,“我敢给,你要得起吗?”
“人太贪心,得到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会做噩梦的。”
温如春看向程嘉远,“你说呢?”
程嘉远又想起了自己频繁做的噩梦,打了个寒战,“是你?如春你竟然这么早就知道了?”
无非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温如春使了点小手段,在程嘉远心里埋下了一颗名为恐惧的种子。
他就吓成了这样。
温如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直接示意他们看手机。
“你们的条件对我来说,狗屁不是。”
“真以为自己傍上靠山有得救了?痴人说梦,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我才是靠山!”
网上的新闻铺天盖地。
皆因为春色酒庄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则澄清。
将温如春和程嘉远的关系一一说清,还附带上了各种视频录音资料佐证。
其中值得注意的,除了沈慈用命护下的摄像头,还有一个录音。
是程嘉远当年**熏心,对制酒厂女工意欲不轨,当事人的录音。
她说自己因为害怕迟迟不敢出来说话,但看到温如春这样被程家颠倒黑白的污蔑,实在于心不忍。
才站出来说话,证明是程嘉远对不住温如春在先,并因此害死了沈慈。
镇上的女人大多保守封建,认为不管是不是自愿,只要被男人碰了,就是自己的错,自己不干净了。
所以她说自己不想出镜,温如春也答应了。
毕竟她没必要站出来,能站出来,已经是一种觉醒。
林风见温如春第一面时,就送了她一个录音笔,李渡的意思,关键时刻用得上。
温如春第一次用上,就是在酒店,程嘉远把她踩到尘埃里的时候。
她攥着发白的手指,按下了录制键。
程家父子已经傻了,瘫坐在地。
温如春居高临下地俯视二人,“这么负责,满意吗?”
17.
程家彻底被锤入了坑底。
再无翻身之日。
程嘉远再次锒铛入狱,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毕竟现在外面他是人人喊打,不如在里面安全。
温如春知道,程家就是被推出来的小喽啰。
真正的幕后之人,就在她身边。
如今多日经营,温如春在自家产业里,已颇具威望。
有人扣响了办公室的门,是和她血脉相连的二叔。
温锦华看到这个侄女确实有两把刷子,值得自己出手了。
便找上门来。
但他用错了方法。
他言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了一大堆温念秋的坏话。
总之就是,温念秋是外人,你想在家族里站稳脚跟,要靠我。
温如春虚心听着,心里在想挽上和李渡吃什么。
“二叔有何高见?”
温锦华神秘一笑,“自然是把原本不姓温的人,早日赶出温家。”
温如春思索片刻,虚心求教,“怎么才能把他赶出去呢?不满二叔,打我回来,温念秋处处和我做对,一开始还有所顾忌,现在带着几个颇有权势的老股东公然和我对着干,我又拿他没办法!”
温锦华当然知道温如春的处境,因为那些投稿温念秋的股东,都是他示意的。
既能和温如春对着干,还能监视那个外姓人。
简直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他一抬手,“好侄女,你听我说,咱们这么办。”
和温如春达成了合作,温锦华心满意足地走了。
电话那头,温念秋冷笑一声,“真是像你说得一样,这老狐狸太会玩弄人心。”
温如春笑了笑,“哥,咱们的好戏,马上上演了。”
温锦华出的主意是,让温念秋回闻家,在利用温念秋,把闻家搞垮。
算盘打得不要太响。
其实本来温念秋暗地里就允许了闻家私自接触他。
现在他们的关系,也没那么僵了。
听说老太爷都私自张罗着给温念秋相亲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
也不用再藏着掖着。
既然温锦华提了,就要让二叔看到侄女的行动力。
这个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温念秋早就习惯了。
“两天后,闻家在世纪酒店,为我举办接风宴,记得来啊妹妹。”
“能带妹夫么?”
“哼,哪都少不了他!”
李渡不知从哪窜出来,“什么意思啊大舅哥,这次可是让我逮个正着啊说我坏话!”
温如春出声打断了两人斗嘴,“李渡,咱们结婚吧。”
雅趣无声。
三人会面从未有过的鸦雀无声。
“好,好啊,不过,你在向我求婚吗?”
李渡实在喜出望外。
温念秋皱眉,“如春,你说梦话呢?”
两人惊诧的反应,倒是很合温如春心意。
“正经的,结婚吧,就在我正式成为温氏掌权人那天,双喜临门,不好吗?”
李渡已经去找婚庆公司,安排酒店了。
还有大概十天。
温念秋懒得跟两个疯子计较,转身走了。
他自己还一堆烂摊子没收拾呢。
温如春抽走李渡的手机,“你不怪我吗?”
她有自己的私心在。
虽然没让李渡怎么插手自己回来后的事情,但她就是要借京城李家的势,给自己的回归打一个最响亮最堂皇的噱头。
那些宣扬女人只能靠自己,一点男人光不能沾之类独立女性宣言的人。
压根不是真心希望女人好的人。
女性才不需要被定义。
她只是没想到,李渡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原本都想好了,要是李渡不同意,自己就说是故意逗他玩的。
“怪你什么?”
李渡歪在温如春身上,埋进肩窝狠狠吸了一口。
“怪你利用我吗?”
“来吧,尽情榨干我每一分价值。”
18.
闻家为温念秋举办的接风宴之盛大气派,丝毫不亚于温如春回家那日。
圈里圈外,温念秋和温如春,都算是正式对着干了。
温念秋已经将闻家温家两家之势收入囊中的野心,写在了脸上。
温如春挽着李渡去走了个过场,两人皮笑肉不笑的,装都不肯装。
出来又争论谁的演技更好。
转过天来,就按照闻家的宴会名单一个个发了请柬,宣布了两人即将成婚的消息。
气得闻老太爷吹胡子瞪眼。
他还指着温念秋继承温家,再来盘活闻家呢。
怎么就先让温如春攀上了李家呢。
温念秋低眉顺眼,“爷爷别急,我自由对策。”
转头在三人小群里回,“明明是我的演技更好。”
温如春和李渡即将成婚的消息十分轰动。
主要婚礼还是在文州办,并非李渡久居的京城。
网上竟然有人说是李渡在家不受宠了,打小这样的话李渡听了不下百遍。
自然不会当回事。
还是会去父亲那里讨骂,“听说你在外面还有别的孩子?”
自然是被骂了,然后给温如春打电话邀请未来儿媳去京游玩。
温如春之前一直在制酒厂没日没夜的干活,回到温家出去都是出差,还真没怎么旅过游。
加上她也已经在温氏站稳脚跟,就等着婚礼当日,让二叔彻底颜面扫地呢。
便答应了。
李渡一听十分高兴,看来自己还是爸妈最疼爱的好儿子。
当即弄来三架直升飞机回京。
温如春对李渡的公子哥奢靡作派不做点评,她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再有危险。
听说古家最近很不太平。
难免狗急跳墙。
李家对温如春样貌家世言谈举止都实在满意,见面礼就给了大大小小一盒金子。
几张黑卡几辆车几个房产证。
温如春都记不住了。
知道李渡豪,原来是家风如此。
两人在京城不问俗事地深度游完了几天。
温如春觉得自己的黑眼圈更深了。
气得扇了还在熟睡的人一巴掌,“都赖你,不分白天晚上地缠着我,我要是结婚那天不好看你就死定了!”
李渡好脾气地哄着,“怎么会?我媳妇最漂亮了,再来一次好不好啊?”
转眼就快到日子了。
要启程回文州了。
李渡临时有个十分重要的合同当面要当面敲定,加上婚礼前男女方不能见面的习俗。
俩人一商量,温如春按计划先走,李渡和父母在婚礼前一天赶过去。
李渡千叮咛万嘱咐,下了飞机立刻跟保镖回家,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真的拿温如春当孩子养了。
温如春耐心听完,保证自己不会有危险,时刻报备,李渡才放她走。
李渡从小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文州找温伯伯家的女儿玩。
她话虽然不如自己多,但是古灵精怪总有新奇点子。
后来温如春丢了,李渡第一次意识到,要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于是他不再吊儿郎当,成天你相信光吗。
而是真的沉下心来,跟着父亲学经商之道。
事实证明他是这块料,竟然还先一步找到了温如春。
他多次想直接把她接回自己家来。
却被父亲制止。
温家遇到大麻烦了,现在就是一滩深渊,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温锦年都再难翻身。
你想让如春安稳活着,就只能默默保护她。
默默保护的过程中,李渡从未缺席温如春的重要时刻。
过年过节扔金豆子,暗中让林风给制酒厂投资让她工钱更多些,还不顾自身安危将她从火海里捞出来......
他经历了这么多,才重新站在温如春面前。
这样小心呵护的人,李渡再不能接受她有一点闪失。
可就在签完合同察看温如春的动向时,却发现温如春在下了飞机后。
失联了。
19.
古月朦将一盆冰水泼在温如春脸上。
可恶。
这个女人浑身湿透,被绑在地上竟然还这么美丽,难怪程嘉远对她念念不忘。
古月朦恨得压根痒痒。
“想不到吧,臭哑巴,你落在我手里了。”
温如春刚进厕所,就被人用手帕捂住了口鼻,瞬间失去了意识。
睁眼见到古月朦这张脸,她一点不惊讶。
“说吧,要什么?”
古月朦惊了,明明现在她才是上位者,怎么温如春还是一副施舍的口气。
“要什么?”
“我要你死!我要成为你!”
“凭什么你一个哪哪都不如我的臭哑巴摇身一变成了富家小姐,我却被你害得家里破产,不但世纪婚礼没了,还要出去打工还债!”
她出狱后再去看望程嘉远,他竟然说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温如春。
就连一向疼爱她的父母,都想把她嫁给镇的年过五十的屠户。
身边所有姐妹都消失不见,见面都绕着她走。
她失去了所有的一切,罪魁祸首却在过着好日子。
凭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从来没受过这个苦!你看看我手上这些茧子,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温如春冷冷地看着她,跟谁没打过工似的,大惊小怪。
“我问你,要什么?”
古月朦气不过,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你凭什么一直高高在上!知不知道我为了能来绑你付出了多少!”
好几个满嘴恶臭的中年男人玩弄了她整整一夜。
温如春看着她颈间密密麻麻的红痕,想到自己再恨她都没通过这种方法来报复她,现如今她竟然为了报复,如此轻贱自己的身体。
“蠢货!”
“你还敢骂我!要不是你,我至于落得此田地吗?!”
“今天,我就要把你拉下来,让你跟我一样,滚在泥潭里,再无翻身之日!”
“到时候,你的就是我的!哈哈哈哈!”
古月朦学精了,这次她不出去了,反正自己经历过了,有什么不好的。
就在屋里盯着温如春堕落才好。
她招呼着大家蜂拥而上,却迟迟没人动弹。
他们是刚刚接到的消息,无论如何,被绑的女人一根汗毛不能动。
还有这好事,昨晚爽也爽了,今天干站着就能再拿十倍的钱。
古月朦疯了,“怎么你们昨晚对我还是生龙活虎,今天一个个都变成木头了,动啊,都动起来啊!”
温如春早就知道古月朦不会甘心,一定会找机会报复自己,与其等她上门,不如自己以身作饵,早完早了。虽然知道古月朦翻不起什么大浪,但人被逼到尽头总会想出点歪点子。
也省得她总惦记着,结婚都不踏实。
从京城回文州,是最好的机会。
温如春装模作样,“各位大哥行行好,放过我,要多少钱我都给。”
这话把古月朦说懵了。
她怎么跟说梦话似的,一点不害怕呢。
这是暗号。
马上,门外传来熟悉的警笛声。
林风带着警察进来,熟练地给古月朦戴上银手镯,拿走温如春身上的微型摄像头。
人赃俱获,逮个正着。
古月朦彻底绝望了,她流着眼泪求温如春放过她。
自己却心知肚明,惯犯了,没那么容易出来。
古家也再没有钱捞她一回。
温如春把古月朦送走,正要安心回去准备婚礼,转头看见了黑着脸的李渡。
“真有能耐啊,温总。”
“什么都不说,为了找你,我差点把文州翻个面!”
这是真生气了。
温如春不会哄人,毕竟她重新说话以来,更多都是在骂人。
想到李渡父母的相处模式,她不顾李渡尥蹶子的样子,死命拽着他。
撒娇,“老公,别生气了。”
20.
如果古月朦看到,她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世纪婚礼。
李渡不改以往作风,直接真金白银地布置现场,预算无上限。
只为给温如春最好的。
不过新娘子还不知道,她正在公司开董事会。
温如春,温念秋,温锦华,各占据三个方位,身边自有拥护者。
温锦华笑眯眯的,“侄女,大喜的日子不赶紧去结婚,在这跟我们这帮老东西较什么劲啊。”
就在刚刚,温锦华已经摊牌了,在场除了温如春,都是他的人。
就在上次他找温如春合作第二日,便找上了温念秋.
“如春流着温家的血又怎样,她还不是被丢在外面那么多年,大哥和我,还是更看好你的。”
“念秋,一介女流之辈,不成大器!”
就这样,温锦华两面三刀,玩起了双面间谍的把戏。
温如春淡然一笑,“二叔,急什么,这不是大家还没发表意见呢吗?”
年轻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跟他没得比。
温锦华已是胜券在握,既然侄女要见棺材,那他就浪费时间再陪一陪。
“既然这样,也别投票了,大家直接举手表决吧。”
不被选的两人,自然没脸面再在公司待下去。
这两人里,绝不会有他温锦华。
可看着支持自己的票数,以为那些人都没带手来。
怎么收了好处不办事啊。
“梁总马总牛总,你们这是玩什么倒戈呢,愣着干什么?”
温如春开口了,“二叔,你看你,又急。”
温念秋帮腔,“是啊二叔,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沉不住气。”
他还怎么沉得住气,举手选他一个人没有,平日跟自己特别亲近的几个总都不敢看他。
除非这俩兄妹也一票没有才能勉强算平局!
那怎么可能!
殊不知两兄妹早就联手把异己清理了。
自己浮沉半生,竟然让两个小辈算计了。
温锦华指着两人,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你你,你们两个怎么勾搭到一块的!”
温如春如此信任温念秋,是因为知道自己流落在外时,是他真心实意地照顾温锦年,受人之恩涌泉相报,将温家当做自己真正的家,也是他暗中帮助李渡带自己回家,早已拿自己当亲妹妹对待。
没有温念秋,温如春不会走的那么顺利。
她没有兄弟姐妹,却是真的将他视作兄长。
“二叔慎言!我跟我哥良好的兄妹关系,怎么就成勾搭了,难不成二叔眼里,压根没有情分二字?”
温锦华气得要拂袖而出,又被温如春的话堵住,“二叔今天就这么走了,这公司日后可就真跟您没什么关系了。”
他又窝窝囊囊地坐下。
下面温如春和温念秋的投票就是走个过场。
温如春利用李渡强大的关系网,自己的聪明才智,帮温念秋捋出了当年他母亲被害死的前因后果。
温念秋如何找闻家清算,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温如春已绝对的票数,股份占额当选了春色酒庄的领头人。
她有勇有谋有手腕亦有仁心,当之无愧。
21.
温念秋宣布完这个消息,人人都恭喜温总双喜临门。
他来不及说好话,便催促着温如春,“赶紧去换衣服,一会李渡那小子别来公司要人了。”
男人就是了解男人。
楼下早就停满了一溜婚车,明明说好回家接亲的!
温念秋难得情绪外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简直胡闹。”
那边温如春快速换好衣服造型,自己拎着裙子往外跑。
温念秋问她急什么,她说想老公了。
温念秋眼前一黑,“真是一家子胡闹!”
新新娘在电梯里相遇的,也是少见。
李渡一见温如春就知道,他没看错人,跟自己一样,不走寻常路。
两人牵着手上车,又牵着手步入婚礼殿堂。
没有繁文缛节,只有恩爱不移的笃定愉悦。
欢快的乐曲昭示着新人的心情。
到场的嘉宾纷纷称赞婚礼不落俗套,吃得好玩得好。
温如春办完婚礼就和李渡去度蜜月了。
去了一个有雪山湖泊,沙漠丹霞的地方。
早知世界辽阔多彩,见到依旧会震撼。
温如春靠在李渡肩上,“明明两个月前,我还在制酒厂才酒曲,被人说又酸又臭,上不得台面,怎么现在就家庭事业两丰收,成了人生赢家了。”
李渡抚着温如春的肩膀,“人生就是这样啊,不知在哪就会出现转折点。”
他难得正经,温如春继续说,“那你的人生呢?你的人生顺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有转折点吗?”
“有啊。”
李渡的语调很缓,似乎诉说着很久以前的故事。
当时温如春认错人,误以为是程嘉远救了她时,李渡肺要气炸了。
才说出若是温如春不主动来见自己,绝不出现在她面前的气话。
说完他就后悔了。
温如春经历了这么多,估计早把自己忘了,见面都不一定认得出,又怎么主动来见自己。
但是他李渡也是要脸的人,关键是这话是当着下属说的。
脸不要不行。
他就那么忍着,忍啊忍。
真的忍到了。
温如春在一墙之隔,红着眼问林风,他在吗?
“这就是我人生的转折,和你重逢就是我人生的转折。”
温如春听得心软软,立刻送上一枚香吻。
冲动之余,说出,“我们要个孩子吧。”
又立马反驳自己:“不行不行,我哥会杀了我的,在等两年。”
温念秋还是姓温,但他最近不想姓温了。
自打他深入闻家,彻底成为闻家的掌权人,便找当年相关的人一一清算。
还将闻家改成了公益组织。
基于此,温念秋回了温家。
温锦年说退休是真退休,成天招猫逗鸟跟老太太跳广场舞,挺有精神一人,就是不上班。
温如春又要去度蜜月,便央着好哥哥代她管理公司事物。
最初说一个月,现在快俩月了还没回来。
昨天还来电话问温如春什么时候回去。
要是温如春再去怀上孕,难免大舅哥会去父留子。
李渡也沉默了。
隔了半晌,他说,“没事,真有了也是好事,让哥打就打我吧,我肉厚!”
两人折腾到到天将蒙蒙亮才睡,自然错过早就想看的日照金山。
晌午的风没那么凉了,适合坐在山脚下对饮晒太阳。
社交平台上都在发今天的日照金山尤其宏伟壮观,见者好运。
李渡问温如春要不要多留几日蹭蹭好运。
温如春笑,和他碰杯,“我的好运,一直常伴身边。”
此时,春风渡万山,此后无隆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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