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觉典当(林晚顾承泽)全文免费_(林晚顾承泽)痛觉典当后续阅读(林晚顾承泽)
我将痛觉卖给富豪当止痛药,三年来他车祸断骨我代受,胃出血我忍疼。
他却总嫌我体温太低,抱起来像块木头。
直到弟弟重病需二次手术,合同续约条款竟是“永久放弃生育权”。
暴雨夜他重伤垂危,我扑在他身上挡住坠落的重物。
断骨刺穿肺叶时,他忽然死死攥住我的手:“为什么在发抖?”
“顾先生…原来疼起来,眼泪是自己会流的啊…”
手术灯亮起时,我用带血的指尖碰了碰他睫毛:“这次…别再买止痛药了。”
醒来后他第一句话却是:“续约合同签了,你弟弟才能进手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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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顾承泽那艘造价不菲的私人游艇在风暴中撞上暗礁时,林晚正蜷缩在别墅地下室那张冰凉的窄床上,给自己注射当日份的营养剂。那声沉闷、巨大的撞击声仿佛隔着遥远的空间传来,又或者根本没有声音,只有一股极其恐怖、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拦腰撞上的冲击力,骤然在她纤细的腰腹间炸开!
“呃——!”一声短促压抑的痛呼猛地从她喉咙深处挤出。针筒脱手,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滚动声。她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弓起身子,滚落到地面,蜷缩成一只濒死的虾米。腹腔里翻江倒海,五脏六腑似乎被一双无情的大手生生撕裂、搅烂,尖锐的金属碎片在体内疯狂切割的幻觉攫住了她。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牵扯出更深、更绝望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旧棉布睡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像裹尸布。
顾承泽出事了。这个认知像冰锥刺穿意识。她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进皮肉,尝到一丝腥甜,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自毁来对抗那几乎要吞噬她意志的、源自另一个人的灭顶之灾。浓重的血腥味在喉咙口翻涌。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气息的黄昏。市立医院重症监护室外,冰冷的塑料座椅几乎冻僵了她的骨头。医生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嘴巴一张一合,那些残酷的字眼像冰雹一样砸在她头上:“……二次手术……至少五十万……不能再拖……”
五十万。一个足以压垮她整个世界的天文数字。她靠在惨白的墙壁上,目光空洞地滑过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生死界限的门,弟弟林晨苍白瘦小的脸在眼前晃动。十八岁,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未来本该铺满阳光。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她天生就没有痛觉神经。这曾是她童年无数次被嘲笑为“怪物”的烙印,此刻却成了唯一的、扭曲的希望火种。
一个穿着昂贵定制西装、神情如同精算师般冷漠的男人找到了她。他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毫无波澜:“顾先生需要一个活的‘止痛药’。你的‘缺陷’,恰好是他的救赎。签下它,五十万立刻到账。”一份厚厚的、字迹密密麻麻的合同递到她面前。
“止痛药?”林晚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一种基于神经链桥接的生物技术,单向传导。”西装男语气平板,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实验数据,“顾先生支付巨额费用,获得无痛人生。而你,林小姐,将成为他所有痛苦的实际承受者。车祸、断骨、胃出血、头痛……所有他本该承受的生理痛苦,将由你无条件代偿。”
代价是她的身体,成为另一个人的痛苦容器。林晚的目光落在合同上那冰冷的数字“500,000.00”上,指尖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刺得她鼻腔发酸。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她拿起笔,在那份卖身契的末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从此,她便成了顾承泽的影子,一个活着的止痛药库。
三年时光,就在这栋奢华却空旷得如同墓穴的别墅里流逝。疼痛成了她最忠实的伴侣,如影随形。顾承泽在高级会所与人谈笑风生时,她可能正蜷缩在地下室的角落,忍受着他应酬过量带来的、如同胃壁被砂纸反复摩擦的灼痛;他在私人马场策马扬鞭,一次意外落马,林晚便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拆散重装,每一寸关节都在无声地尖叫;甚至他因压力过大而引发的、旁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偏头痛,落在林晚身上,都像有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着她的太阳穴。
疼痛是她生活的全部底色。
而顾承泽,那个她为之承受一切的男人,对她而言,更像一个遥远而模糊的符号。偶尔在别墅的走廊上、奢华却冰冷的大厅里,他们会短暂地擦肩而过。他身形挺拔,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面容英俊却覆盖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寒霜,深邃的眼眸扫过她时,没有任何温度,仿佛掠过一件没有生命的家具。他身上总是萦绕着一种冷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
只有一次,在一个深秋的夜晚。顾承泽罕见地独自在二楼露台喝酒,背影在城市的璀璨灯火映衬下,显得格外孤绝。林晚刚承受完他一次剧烈的胃痉挛,脚步虚浮地经过露台门口。一阵裹挟着寒意的夜风吹过,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单薄的肩膀,轻轻打了个寒颤。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那晚的月色太过清冷,他忽然回过头,目光第一次在她身上停留了超过一秒。然后,他朝她伸出了手,动作带着一种命令式的随意。林晚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别的什么陌生的情绪。她迟疑着,像靠近一头随时可能暴怒的猛兽,极其缓慢地挪到他身边。
他的手臂环过来,带着淡淡的酒气和雪松的冷香,将她圈进怀里。林晚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块冻僵的木头。他的怀抱很宽厚,隔绝了夜风,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她僵硬地依偎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几秒后,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酒精浸润后的沙哑,却依旧冰冷:“啧,体温这么低。”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即又松开些许,那语气里透出的不是怜惜,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挑剔和不耐,“抱起来……像块木头。”
那冰冷的评价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穿了林晚心脏最外层那点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她像一块被嫌弃的木头。疼痛是她的宿命,而“木头”,是她存在的全部注解。一股寒意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比任何一次替顾承泽承受的剧痛都要冰冷彻骨。她沉默地垂下眼帘,将自己更深地缩进那片冰冷的“温暖”里,不再动弹。
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麻木,可以像真正的木头一样在这座金丝牢笼里腐朽下去时,命运再次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弟弟林晨的病情,毫无征兆地复发了,并且凶险异常。主治医生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带着一种职业化的沉重:“……情况很不乐观,林小姐。二次手术是唯一的希望……费用方面,保守估计,需要八十万。”
八十万。这个数字像一个巨大的黑洞,瞬间吸走了林晚肺里所有的空气。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三年前那五十万的绝望,以更庞大的姿态卷土重来。她颤抖着手,拨通了那个西装男——顾承泽私人助理的电话。
“周助理,我……我需要预支一笔钱,非常紧急,救我弟弟……”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响起周助理那永远公式化的声音:“林小姐,您弟弟的情况我们有所了解。顾先生的意思,需要续签合同。”
一丝微弱的光在绝望的深渊里亮起。“续签?好,续签!需要签多久?我签!”林晚急切地应承,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新的合同条款已经准备好。稍后我会派人送到您那里。”周助理的声音平稳无波,“请您仔细阅读后签字。”
当那份崭新的合同被送到林晚手中时,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起的。然而,当她颤抖着手指翻到关键条款那一页时,视线定格在那一行冰冷加粗的黑体字上,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咯咯作响——
“乙方(林晚)须永久放弃生育权。为确保此条款执行,乙方需在续约生效后三个月内,完成双侧输卵管结扎手术。”
嗡——!
大脑里一片空白,尖锐的耳鸣声取代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她的手指死死抠住那页薄薄的纸,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永久放弃……生育权?结扎?这些冰冷的词汇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灵魂深处最后一点属于“人”的、对未来残存的、模糊的希冀。她以为只是继续出卖痛觉,继续做一块没有感觉的木头,却没想到,他们连她作为女人最根本、最隐秘的可能,也要一并剥夺、彻底碾碎!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她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颓然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窗外,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天色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即将倾盆而下。狂风猛烈地拍打着厚重的玻璃窗,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呜咽。
就在林晚被那份续约合同彻底击垮,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灵魂仿佛坠入无底深渊时,别墅外传来一阵极其刺耳、令人牙酸的刹车声和金属猛烈撞击的巨响!那声音如此近,如此狂暴,瞬间撕裂了别墅内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将灵魂都撕成碎片的恐怖剧痛,如同万吨巨石,轰然砸落在林晚身上!
“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终于冲破了她紧咬的牙关。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无形巨手狠狠掼在地上、又被高速行驶的重型卡车反复碾压的破布娃娃。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濒临粉碎的哀鸣,内脏仿佛被一只巨手生生扯出、搅烂,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口鼻中涌出,带着浓重的铁锈味。眼前的世界被一片猩红和扭曲的光斑所覆盖,巨大的嗡鸣声充斥了整个颅腔。
顾承泽!他在外面!他出事了!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般击穿了几乎被疼痛淹没的意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或许是烙印在骨子里的契约奴性,或许是三年暗影里滋生的某种扭曲的牵绊,又或许仅仅是最原始的本能,驱使着林晚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那扇通往车库方向的侧门爬去。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断裂般的剧痛,口中溢出的鲜血在地板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轨迹。她像一条濒死的蠕虫,在冰冷的瓷砖上留下生命消逝的印记。
推开那扇沉重的门,狂风卷着豆大的冰冷雨点,劈头盖脸地砸在她身上。车库外的景象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斜插在顾家别墅华贵的雕花铁艺大门上,将大门连同旁边一段厚重的石柱撞得粉碎、扭曲。而在那片狼藉的废墟中央,顾承泽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跑车,此刻已扭曲成一团狰狞的废铁。最恐怖的是,那根被卡车撞断、直径足有半米的巨大石柱,正悬在跑车残骸的驾驶座上方,仅靠几根扭曲的钢筋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雨水冲刷着破碎的玻璃和扭曲的金属,混合着汽油和血腥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冰冷而绝望。
顾承泽被困在严重变形的驾驶舱内,额头被破碎的挡风玻璃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混着雨水不断淌下,染红了他苍白的侧脸。他双目紧闭,生死不明。而那块悬在他头顶的、重逾千斤的断柱,在狂风中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呻吟,随时可能彻底崩塌!
时间仿佛凝固了。冰冷的雨水顺着林晚的头发、脸颊疯狂流淌,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浇不灭她眼中骤然腾起的决绝火焰。她甚至感觉不到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源自顾承泽的恐怖伤痛了。一股无法解释的、超越契约、超越恐惧的蛮力从她早已透支的残破身体里爆发出来!
“不——!”
一声嘶哑到破音的呐喊撕裂雨幕。林晚像一道扑向烈焰的飞蛾,猛地从地上弹起,爆发出超越生命极限的速度,朝着那摇摇欲坠的断柱和车内的顾承泽,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她的身体重重地撞在冰冷的、被雨水冲刷得湿滑的石柱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几乎就在她扑到的同时,那支撑着断柱的最后几根钢筋,在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中,彻底崩断!
“呃——!”
重逾千斤的断柱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压下来!林晚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撞击,紧接着是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断裂的肋骨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刺穿了她的肺叶!
剧痛!无法想象、无法承受、足以摧毁一切意志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她被压碎的背部瞬间爆炸开来,席卷了每一根神经末梢!这不再是替他人承受的隔靴搔痒,这是彻彻底底属于她林晚自己的、真实的、毁灭性的痛苦!她眼前猛地一黑,喉咙里涌上大股大股带着泡沫的、滚烫的腥甜液体,呛咳着从口鼻中喷溅出来,瞬间染红了胸前冰冷的雨水和身下扭曲的车门。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沾满雨水和血污的手,带着一种濒死般的、却异常顽固的力量,猛地攥住了她同样冰冷的手腕!
林晚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几乎被剧痛碾碎的脖颈,对上了一双刚刚睁开的眼睛。
是顾承泽。他被巨大的撞击震醒,额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雨水冲刷着他的脸,一片狼藉。那双总是冷漠、疏离、高高在上的深邃眼眸,此刻却盛满了极度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近乎碎裂的情绪。他死死地盯着她,那双被血和雨水模糊的眼睛里,倒映着她因剧痛而扭曲、因窒息而濒死的脸。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说话,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断断续续地融入狂暴的雨声中:“……为……为什么……在发抖……?”
为什么在发抖?
这句话,像一根淬毒的针,精准地刺穿了林晚被剧痛和窒息层层包裹的心脏。积压了三年的、无数个日夜的无声嘶吼、无边无际的委屈、深入骨髓的寒冷、被当作“木头”的屈辱、以及此刻这真实到令人发狂的、属于她自己的毁灭之痛……所有被强行压抑、强行忽略的情感,如同积蓄了千年的火山熔岩,在这一刻,被这句“为什么在发抖”彻底点燃、引爆!
一股无法抑制的滚烫洪流猛地冲上她的眼眶,冲垮了所有麻木的堤坝。
温热的液体,混杂着冰冷的雨水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汹涌地、失控地从她干涸了太久太久的眼眶中奔流而出。她甚至没有想哭的念头,只是这真实的、属于她自己的剧痛,让她的身体彻底背叛了意志。
原来……疼起来,眼泪是自己会流的啊……
她望着他,望着那双盛满惊涛骇浪的眼睛,沾满血污的嘴唇艰难地扯动了一下,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却只牵动了更多的痛苦。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带着破碎的气音和浓重的血腥味,却清晰地穿透了哗哗的雨声,砸进顾承泽的耳膜:
“顾先生……”她喘息着,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原来疼起来……眼泪……是自己会流的……啊……”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更多的鲜血涌出。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里顾承泽那张染血的脸庞开始晃动、发黑。远处,由远及近的、尖锐急促的救护车笛声和消防车的轰鸣声终于撕裂了这片混乱的雨幕,如同天籁般传来。
灯光,刺目的红光蓝光在雨幕中疯狂闪烁,嘈杂的人声、器械的碰撞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
林晚感觉自己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被粗暴地抬起,又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冰冷的担架床上。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胸腔里那把疯狂搅动的钝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滚烫的玻璃碎片。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快速地移动,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取代了雨水的腥气。
冰冷的氧气面罩扣在脸上,她贪婪地汲取着,肺叶的破洞却像一个漏气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尖锐的哨音和撕裂般的痛楚。意识在剧痛的潮汐中沉沉浮浮,每一次短暂的清醒都伴随着更深沉的黑暗。
一片混乱的白光中,她似乎被推过一条长长的、光线惨白的走廊。身边围绕着穿着白大褂和深色制服的人影,他们的声音急促而模糊,像隔着一层水。她努力地转动眼珠,涣散的目光在纷乱的人影中徒劳地搜寻着。
终于,在视野边缘,另一张移动担架床被医护人员簇拥着,正与她并排推进。上面躺着的那个人,脸色苍白如纸,额头裹着厚厚的渗血的纱布,双目紧闭,正是顾承泽。
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林晚。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艰难地、一点点地抬起那只没有插着输液管的手。手臂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次移动都带来骨头摩擦的剧痛。她喘息着,指尖颤抖着,终于够到了顾承泽担架床的边缘。
她的手指,沾满了已经半凝固的暗红血污,冰凉而无力。她摸索着,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向上移动,避开了他裹着纱布的额头,终于触碰到了他低垂的眼睑。
他的睫毛很长,很密,此刻被雨水和血渍黏连在一起,湿漉漉的,像受伤蝶类的翅膀。林晚用染血的指尖,极其轻柔地、如同触碰一片易碎的雪花,碰了碰那冰冷的、微微颤抖的睫毛。
手术室冰冷的感应门就在眼前缓缓开启,吞噬一切的惨白光芒从门内倾泻而出。那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混着脸上的血污滑落。
她用尽最后一丝意识,对着那片刺目的白光,对着他紧闭的双眼,对着这三年无声承受的炼狱,也对着自己这即将彻底终结的痛觉典当生涯,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呓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叶里挤出的血沫:
“这次……别再买……止痛药了……”
话音消散在手术室大门合拢的沉闷声响中。冰冷的、无影灯的光芒彻底笼罩了她,也隔绝了外面那个充满疼痛的世界。
……
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形状,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漂浮感。疼痛似乎暂时被这浓稠的黑暗隔绝了,但一种更深沉的疲惫感却浸透了每一寸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弱的光感在眼皮外晃动。然后是声音,模糊的、嗡嗡的,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棉花。林晚的意识艰难地挣扎着,试图从那片泥沼般的黑暗中挣脱出来。
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她用了很久很久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刺目的白光瞬间刺入,让她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溢出眼角。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敢再次尝试。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白色,天花板,吊瓶架……浓重的消毒水气味霸道地钻入鼻腔。
她转动干涩的眼球,视线逐渐聚焦。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单人病房,布置奢华而冰冷,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灰蒙蒙的晨光。她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测仪器,发出规律而单调的滴滴声。胸口和后背被厚厚的绷带紧紧包裹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迟钝而深刻的闷痛,提醒着她那场灾难的真实性,也提醒着她身体里那处被永久剥夺的可能。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身影走了进来,脚步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公式化的安静。是周助理。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来送一份普通的文件。
他走到病床边,站定。目光在林晚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询问病情的客套,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怜悯。他径直将手中的文件夹轻轻放在了床边雪白的被子上,动作精准得像放置一件易碎的仪器。
然后,他微微俯身,用他那永远平稳、清晰、如同精密机器般毫无起伏的语调,清晰地传达着来自病房外那个世界的冰冷指令:
“林小姐,顾先生已经醒了。”他顿了顿,似乎在确认林晚是否听清,“他让我转告您:续约合同签了,你弟弟林晨,才能被安排进手术室。”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棱角分明的冰砖,被精准地、毫无缓冲地投入林晚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还残留着劫后余温的心脏里。
刚刚苏醒的意识似乎还无法立刻处理这巨大的信息量。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丝微弱的气音。她茫然地看着雪白被子上那个黑色的文件夹,看着它上面烫金的、代表顾氏集团复杂纹章的徽标。
周助理的话音落下,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和他身上那股冷冽的、如同崭新印刷品般的纸张和皮革混合的味道,无声地弥漫开来,将空气都冻结了。
窗外,城市的晨光依旧灰蒙蒙的,没有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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