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我要狠狠报复我的闺蜜(李薇林晚)最新章节_重活一世,我要狠狠报复我的闺蜜全文阅读
高考志愿填报日,我重生在惨死的前一刻。
闺蜜李薇正怂恿我放弃清华,选择和她同校的二本金融专业:“以后我们合伙开公司呀!”
前世我听信谗言,最终被她骗光家产推下高楼。
这次我看着志愿表轻笑:“好啊,就填金融。”
暗恋的学霸刘益焦急撞翻水杯:“林晚,你的分数能上更好的学校!”
我盯着李薇一字一顿:“我、就、喜、欢、金、融。”
后来她留学欠下百万债务,被迫拍裸照借贷时,我匿名买下所有照片。
“跳啊,”我站在天台边缘微笑,“就像你当初推我那样。”
警笛响起时,刘益突然抓住我手腕:“你重生回来...就为了这个?”
1.
死亡的气味,浓稠得化不开。
那不是任何一种具体的味道,不是铁锈般的血腥,也不是尘土或陈腐的木头。它更像是某种彻底冰冷、彻底寂静的东西,沉重地挤压着我的口鼻,钻进肺腑,把每一次徒劳的呼吸都变成酷刑。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李薇那张脸,扭曲在一种狂喜和残忍混合的奇异表情里,还有她推向我胸口那只手——涂着鲜红蔻丹,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
紧接着,是失重。永无止境的下坠。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尖叫,城市的光晕在视野里飞速旋转、拉长,最终撞向一片坚硬、永恒的黑暗。
意识本该彻底消散。
可它没有。
一种尖锐的、仿佛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脑髓的剧痛猛地炸开!我整个人像濒死的鱼一样从某种无形的禁锢中弹了起来,肺叶疯狂扩张,贪婪地攫取着空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似的嘶鸣。
眼前不再是冰冷绝望的夜空,而是刺眼的白光。
日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发出廉价而令人烦躁的电流声。空气里弥漫着汗味、纸张的油墨味、还有修正液那股刺鼻的香蕉水气味。嘈杂的人声嗡嗡地涌过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和兴奋。
“……哎呀,你手稳一点嘛!别蹭花我的表!”
这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我僵硬地、一寸寸地扭动脖颈,仿佛生锈的机器。视线艰难地聚焦。
一张熟悉到刻骨、又陌生得让人心胆俱裂的脸,离我近在咫尺。
李薇。
她正微微蹙着眉,身体亲昵地贴在我右臂旁,右手拿着一瓶拧开的修正液,小心翼翼地覆盖着桌上那张……高考志愿填报草表?她覆盖的地方,赫然是我原本工工整整写下的“清华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那刺目的白色液体,正像霉菌一样吞噬掉我曾经的梦想。
她的侧脸线条柔和,带着少女特有的饱满,此刻微微嘟着嘴,流露出一种娇嗔的埋怨。阳光从旁边高高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甚至能看清她精心刷过的、根根分明的睫毛。这张脸,此刻看起来如此无害,甚至称得上甜美。谁能想到,在那精心修饰的皮囊下,盘踞着怎样一条贪婪、恶毒的蛇?
前世记忆的碎片,裹挟着死亡的冰冷和背叛的剧痛,如同失控的洪流,轰然冲垮了我理智的堤坝。被推下高楼时那彻骨的绝望,财产被一点点蚕食、转移时她虚伪的眼泪和安慰,最后摊牌时她得意又残忍的狞笑……无数画面在眼前疯狂闪回、撕裂、重组。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又被我死死咬住牙关咽了回去。
重活一世……
“小晚?小晚?发什么呆呢?”李薇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手肘轻轻撞了撞我的胳膊,“快看看我帮你改的!金融!多好的专业!听着就金光闪闪的,以后我们姐妹联手,开公司,当老板,赚大钱!清华计算机有什么意思啊,出来还不是给人打工的命?累死累活写代码,哪有金融来钱快?你信我的,准没错!”
她的语调是那么理所当然,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热切,仿佛真的是在为我的“大好前途”殚精竭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前世被我愚蠢地解读为“真诚友谊”的光芒。现在再看,那分明是猎人看着猎物一步步踏入陷阱的、贪婪而兴奋的光。
开公司?当老板?姐妹联手?
呵。前世,她确实开起了公司,用榨干我父母遗产得来的肮脏资本。而我,则成了她“创业”路上,一块被彻底吸干骨髓、然后无情抛弃在深渊里的垫脚石。
冰冷的恨意,像毒藤蔓一样顺着脊椎疯狂滋长,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诡异的清醒。不能失控。绝不能在这里失控。
“嗯?”我强迫自己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单音节,视线终于从那张被修正液玷污的草表上抬起,落回李薇那张写满“期待”的脸上。我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牵扯,试图弯出一个弧度。
那大概不能称之为笑。更像某种濒死生物神经质的抽搐。但我清晰地看到李薇眼中飞快掠过的一丝满意——她把这当成了顺从的信号。
“就是嘛!”她立刻雀跃起来,声音甜得发腻,身体贴得更紧,几乎要把我挤开,“我就知道小晚你最懂我!我们报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以后上课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连工作都在一起!多好啊!这才是真正的姐妹情深嘛!”她拿起笔,塞进我冰冷僵硬的手指里,指着草表上她刚刚涂改的地方,“快,在这儿,正式填上!金融管理!稳了!”
笔尖悬在粗糙的纸面上方,微微颤抖。
稳了?确实稳了。这一世,稳进地狱的,只会是你,李薇。
我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汗味和修正液气味的空气涌入肺腑,竟带着一丝重生后奇异的甘甜。复仇的蓝图在脑海中瞬间清晰。好,你要金融?我成全你。我会亲手,把你捧上那用谎言和贪婪搭建的云端,再让你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我握紧了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正要落下——
“啪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猛地炸响在耳边,伴随着一小片冰凉的液体溅上我的手背。
我和李薇同时惊得一颤,扭头看去。
就在我左边的座位,邻桌的男生慌乱地站了起来,带倒了桌角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塑料水杯。水洒了小半张桌子,正迅速洇湿他摊开的志愿表草稿,也蔓延到我的桌角。他手忙脚乱地抓起几张皱巴巴的草稿纸去吸那摊水,脸上涨得通红,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是刘益。我的同桌。也是我前世……直到死都未曾说出口的暗恋对象。
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焦急和担忧,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瞬间映照出我此刻内心翻滚的黑暗。那眼神太干净,太灼热,烫得我几乎要缩回手去。
“林晚!”刘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语速很快,“你……你分数那么高,全省排名都在前面!报清华计算机完全没问题的!那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顶尖学校和专业!”他一边徒劳地用湿透的草稿纸吸着桌上的水渍,一边急切地看向我,目光又扫过我桌上那张被修正液涂改过的志愿表,眉头紧紧锁住,“金融?那个学校……那个专业……它……它配不上你的分数!真的!你冷静想想,别冲动!”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周围嘈杂的填报讨论声中,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固执的真挚。
李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被戳穿了什么隐秘的算计。她猛地直起身,挡在我和刘益之间,叉着腰,尖利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讥讽:“喂!刘大学霸!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配不上?我们学校金融系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了?小晚想报什么专业是她的自由!你管得着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刘益被她呛得脸色更红,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但终究不擅长这种口舌之争,只是固执地看着我,眼神里的焦急几乎要化为实质:“林晚,机会只有一次!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听我一句劝,好吗?”
前途?
这两个字像冰锥,狠狠刺进我的心脏。
我的前途,早在被李薇推下高楼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终结了。如今支撑这副躯壳的,只剩下地狱归来的业火和刻骨的恨意。刘益的关心,清澈得如同山涧泉水,却注定无法浇熄我心中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那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加污秽不堪。
心底涌起一股近乎暴戾的烦躁。我猛地抬起头,视线像淬火的刀锋,越过李薇那副气势汹汹的躯壳,直直钉在刘益写满担忧的脸上。
“刘益,”我的声音响起,异常的平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结了冰的湖面。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水泥地上,清晰、冰冷、坚硬,“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刻意停顿了一秒,目光在他瞬间变得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笃定,转向身旁脸色由阴转晴、正得意洋洋的李薇。
嘴角再次勾起。这一次,弧度更深,也更冷。仿佛戴上了一张名为“顺从”的完美面具。
“我,”我看着李薇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告,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刘益听得清清楚楚,“就、喜、欢、金、融。”
2.
志愿表尘埃落定。李薇如愿以偿,拉着我一起进了那所二本院校的金融系。她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刺眼,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光大道铺展在脚下。而我,只是安静地收拾着书包,指尖划过冰冷的桌面,感受着那真实的触感——活着,复仇,真好。
教室里的喧嚣渐渐散去,只剩下桌椅挪动的摩擦声和零星的告别。我拎起书包,转身准备离开这个重生的起点。
“林晚!”
刘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犹豫和未散的急切。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他几步绕到我面前,挡住了去路。少年身形挺拔,此刻却微微低着头,眉头依旧紧锁着,眼神复杂地在我脸上搜寻着什么,似乎想从我平静无波的表情下挖出一点动摇或后悔的痕迹。
“我……”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我还是觉得……太可惜了。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他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避开再次刺激到李薇,“那个学校……学风……我是说,环境可能没那么好……资源也……”
“刘益,”我打断他,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路是我自己选的。好不好,走了才知道。”我的目光掠过他年轻而真诚的脸庞,掠过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关切,心底某个角落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刺痛,但很快被更庞大的冰冷覆盖,“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不必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表情,侧身从他旁边走过。书包带子蹭过他的校服衣袖,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将我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空旷的水磨石地面上,显得格外孤寂。
身后,似乎传来他一声极轻的叹息,很快消散在走廊的风里。
3.
大学四年,我成了李薇身边最“贴心”的影子。
她需要考前突击的重点?我“恰好”整理好了详尽的笔记,字迹清晰,重点突出,只是偶尔会“不经意”地遗漏掉几个关键公式或定义,足以让她在考试时抓耳挠腮,成绩永远在及格线上惊险徘徊。
她眼红同寝室女生新买的奢侈品包包?我会“无意间”提起某个小众但昂贵的二手奢侈品代购渠道,“听说很靠谱哦,薇薇你不是一直想买个撑场面的包吗?”看着她眼中燃起的贪婪火光,我知道,离她掉进第一个消费陷阱不远了。果然,没过多久,她就开始为那个高仿的“中古”包包分期还债,生活费捉襟见肘。
她羡慕那些早早进入名企实习的同学?我“热心”地把我家一个远房亲戚开的、名不见经传的小投资公司介绍给她。“虽然规模不大,但老板人脉很广的,实习经历写在简历上绝对好看!”李薇兴冲冲地去了。三个月后,她带着一身疲惫和抱怨回来,说那公司像个草台班子,老板整天画大饼,干的都是打杂跑腿的活儿,唯一的好处是开了份盖着鲜红公章的漂亮实习证明。她不知道的是,那份证明上的公章,是我用一包好烟请楼下刻章店的老头仿刻的。
时间在平静的表面下流淌。我像一个耐心的渔夫,不紧不慢地在李薇周围编织着一张无形的大网。每一次“帮助”,都在她虚荣和贪婪的基石上悄悄抽走一块砖。她沉迷于那些我用“姐妹情谊”为她编织的虚幻泡沫里,对我言听计从,浑然不觉脚下的地面正在慢慢塌陷。
临近毕业的深秋,一场高中同学聚会,成了我收网的绝佳舞台。
聚会地点选在市中心一家颇有格调的私房菜馆,环境雅致,菜品精致。气氛在酒精的催化下迅速升温,昔日同窗的脸庞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带着踏入社会前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寒暄、吹嘘、追忆往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攀比气息。
李薇显然精心打扮过,穿着一条新买的、剪裁略显廉价的连衣裙,脸上妆容精致。她坐在我旁边,努力融入那些谈论着名企offer、海外名校申请的同学话题中,但眼神里的局促和底气不足,像水痕一样洇染开来。她几次想插话,声音却被更大的谈笑声淹没。我看到她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绞紧了裙角。
机会来了。
我端起面前那杯颜色漂亮的鸡尾酒,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轻轻晃了晃,让冰球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脸颊适时地飞起两抹红晕,眼神也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迷离。
“唉……”我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引人侧目的惆怅,成功让旁边几个人的目光聚焦过来。
“还是薇薇你有远见啊……”我侧过身,亲昵地挽住李薇的胳膊,身体软软地靠向她,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像一个真正喝多了依赖闺蜜的小女生。我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随即又放松下来,甚至带着点被“依赖”的得意。
“嗯?小晚你说什么?”李薇低头看我,带着点疑惑。
我抬起迷蒙的眼,环视了一圈桌上那些光鲜亮丽的面孔,声音带着浓浓的、半真半假的羡慕和自嘲:“看大家……都好厉害啊……进大厂的,出国的……前途无量……”我顿了顿,又重重叹了口气,把脸埋在李薇肩头蹭了蹭,仿佛在寻求安慰,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哪像我……家里……唉……”
我刻意欲言又止,营造出难以启齿的窘迫感。果然,这勾起了周围几个同学的好奇心。
“怎么了林晚?你成绩那么好,家里出什么事了?”一个心直口快的女同学问道。
我从李薇肩上抬起头,眼神飘忽,像是沉浸在酒精带来的“肺腑之言”中。“还不是……我爸妈……眼光不行嘛……”我打了个小小的酒嗝,摆摆手,带着一种“家丑不可外扬”却又忍不住吐槽的醉态,“早年……就……就瞎投什么实体……工厂啊什么的……现在呢?半死不活!现金流?紧巴巴的!”我用力地摇着头,语气夸张,“守着个空壳子,看着风光……唉,外强中干!难!太难了!”
我一边“诉苦”,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紧紧锁住李薇。她的表情,在昏暗迷离的灯光下,清晰地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最初是错愕,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自曝家丑。紧接着,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在她根深蒂固的认知里,我家一直是家境优渥的代表。这份震惊很快被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压不住的怀疑取代。她的眼神闪烁不定,在我“醉醺醺”的脸和旁边同学同情的目光之间来回逡巡。最后,所有的情绪沉淀下来,凝固成一种冰冷的审视和……恍然大悟般的轻蔑。
那是一种猎人终于发现猎物虚弱的、带着贪婪的兴奋和居高临下的轻蔑。
我心中冷笑,知道鱼儿已经嗅到了血腥味。戏,还得做足。
“所以啊!”我猛地提高了一点声音,带着醉后的“激动”,再次用力挽紧李薇的胳膊,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还是薇薇你聪明!选金融!多实在!你看你,眼光多准!”我抬起头,眼神“崇拜”地看着她,语气充满了“真挚”的感慨,“学金融,靠的是真本事!是眼光!是胆识!像我家那种……守着破铜烂铁……死路一条!薇薇,你以后……可得带带我啊!”
李薇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被奉承的得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算计。她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拍了拍我的手背,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柔的虚伪:“好啦好啦,小晚,你喝多了。别想那么多,以后……我们互相照应嘛。”她加重了“互相照应”几个字,眼底的冰冷算计一闪而过。
聚会结束,我“醉”得几乎走不了直线,大半重量都倚在李薇身上。她费力地搀扶着我,走到路口打车。深夜的冷风一吹,我似乎“清醒”了几分。
站在路边,霓虹灯的光影在我们脸上明明灭灭。李薇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准备把我塞进去。
“薇薇……”我突然抓住车门框,身体晃了晃,转过头,眼神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直直地看着她。夜风吹乱了我的头发,遮住了我半边脸,也藏住了我眼中再无掩饰的冰冷深渊。
“嗯?怎么了小晚?快上车。”李薇有些不耐烦地催促。
“你知道吗……”我的声音很轻,带着夜风的凉意,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我真的……好羡慕你。”
李薇一愣。
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的微笑:“羡慕你……永远知道……怎么选……最‘好’的那条路。”我刻意加重了“最好”两个字,然后松开手,任由自己“无力”地跌进出租车后座。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和车窗外李薇那张惊疑不定、若有所思的脸。车子启动,汇入城市的车流。
我坐直身体,脸上所有的醉意和脆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清醒。车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掠过,映在我毫无波澜的瞳孔里。
种子已经埋下。只等它在她贪婪的土壤里,生根发芽,开出毁灭的花。
4.
毕业季的喧嚣尘埃落定。李薇拿着那份掺水的实习证明和一纸不算亮眼的毕业证书,在求职市场上撞得头破血流。心高气傲的她看不上普通公司的基层岗位,而真正有分量的金融机构,连她的简历都懒得翻开。现实的铁壁撞碎了她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焦躁和怨气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
就在这时,我精心为她准备的“橄榄枝”,适时地递到了她的面前。
一个慵懒的午后,大学城附近那家我们常去的咖啡馆里,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焦香和甜腻的糕点气味。舒缓的爵士乐流淌着,营造出一种虚假的宁静。李薇坐在我对面,用精致的小银匙心不在焉地搅动着面前早已冷掉的卡布奇诺,拉花糊成了一片难看的棕色泡沫。她脸色灰败,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份被现实反复捶打后的疲惫和挫败。
“小晚,”她终于打破沉默,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迷茫,“你说……我该怎么办?投出去的简历都石沉大海了……那些面试官,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她烦躁地把勺子丢进杯子里,发出“当啷”一声脆响,“难道真要去那些小破公司,一个月拿三四千块钱?还不够我买两件衣服的!”
我慢条斯理地端起自己面前的美式咖啡,浅浅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和快意。放下杯子,我微微向前倾身,双手交叠放在铺着碎花桌布的桌面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同情和一丝灵光乍现的惊喜。
“薇薇,我最近……还真听说了一个机会。”我压低了声音,带着分享秘密的谨慎。
李薇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身体也不自觉地前倾:“什么机会?快说快说!”
“你知道我有个远房表姨吧?嫁到澳洲很多年了。”我斟酌着词句,语速平缓,“她老公,也就是我表姨夫,在悉尼那边……嗯,算是个金融圈里的资深人士吧。”我故意模糊了“资深”的定义,给她留下广阔的想象空间。
李薇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真的?然后呢?”
“前两天跟我妈打电话,聊起来。听我妈说,我表姨夫他们公司……嗯,或者说是他那个圈子里吧,”我再次巧妙地用“圈子”代替了具体的公司名称,“最近好像有个项目,挺缺人的。尤其是……像我们这种,有国内金融背景,又年轻、语言基础还不错的毕业生。”我特意强调了“语言基础”,这正是李薇的短板。
李薇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的光芒,仿佛灰暗的天空被一道金光照亮:“真的吗?!澳洲?!金融圈的项目?!天啊小晚!这……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她激动得语无伦次,一把抓住我放在桌上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快!快帮我联系!需要我做什么?准备什么材料?钱不是问题!只要能出去!”
看着她眼中熊熊燃烧的、被巨大“机遇”冲昏头脑的火焰,我心底的冷笑几乎要溢出嘴角。钱不是问题?很快,钱就会成为你最大的问题。
我轻轻抽回被她抓疼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脸上依旧是那副为她着想的“闺蜜”神情:“你先别急,薇薇。机会是好机会,但你知道的……这种海外项目,又是金融圈,门槛肯定不会低。”我适时地泼了点冷水,让她更相信这“机遇”的真实性。
李薇立刻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知道!要雅思托福是吧?我马上去报名!拼了命也考出来!”
“嗯,语言是硬门槛。”我点点头,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不过……还有个更现实的问题。”
“什么?”李薇紧张地问。
“启动资金。”我直视着她的眼睛,清晰地吐出这四个字,“表姨夫那边说了,这项目虽然前景好,但前期……嗯,需要参与者自己承担一部分费用。主要是担保金、项目培训费、还有头半年的基本生活开销。毕竟,人家也不是慈善机构,对吧?”
李薇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了一下,随即又强打精神:“多少?大概……要多少?”
我拿起手机,点开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经过精心ps的邮件截图(发件人是一个看起来很官方的英文邮箱地址,内容简洁而专业),将屏幕转向她。上面清晰地列着几项费用,最后是一个加粗的、触目惊心的数字:$100,000aud(约合人民币50万元)。
“嘶……”李薇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五十万!对她这个刚毕业、家里也并非大富大贵的普通女孩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这……这么多?!”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刚才的狂喜被巨大的恐慌取代,眼神慌乱地看向我,充满了无助,“小晚……我……我上哪去弄这么多钱啊?我爸妈……把他们棺材本掏空也拿不出这么多啊!”
鱼儿彻底咬钩了。
我收回手机,脸上露出理解和为难的神色,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然后,我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再次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而充满“义气”。
“薇薇,”我的声音低沉而郑重,“我们是姐妹。从高中到现在,最好的姐妹。”我伸出手,再次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传递着虚假的温暖和力量,“这个坎,我不能看着你过不去。”
李薇的眼睛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小晚……你……你的意思是……”
“这笔钱,”我清晰地说,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绝望的心弦上,“我先借给你。”
“真……真的?!”巨大的狂喜再次席卷了李薇,她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反手死死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吓人,“小晚!你真是我的好姐妹!我的救命恩人!我……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别说这些。”我轻轻抽回手,脸上带着“姐妹情深”的微笑,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不过,亲姐妹,明算账。这么大一笔钱,我们……还是得有个正式的凭据,你说对吧?这也是对我爸妈那边有个交代。”
“应该的!应该的!”李薇忙不迭地点头,此刻别说一张借条,就是让她签卖身契,她恐怕也会毫不犹豫,“你说怎么弄就怎么弄!我签!我马上签!”
我微笑着,从随身的托特包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印着律师事务所抬头的牛皮纸文件袋。动作从容不迫。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那份打印好的、厚达十几页的《借款合同》,轻轻推到李薇面前。纸张洁白挺括,散发着淡淡的油墨味,在午后的阳光下,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法律权威感。
“你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签个字。”我的声音温和得像在讨论天气。
李薇哪里还有心思细看?巨大的“机遇”和从天而降的“救命钱”已经彻底冲垮了她的理智防线。她几乎是带着一种感恩戴德的虔诚,接过我递过去的签字笔,目光在合同首页我的签名处扫了一眼(那是我模仿母亲笔迹签的“林淑芬”,并注明为“出借人”),然后迫不及待地翻到最后一页需要乙方(借款人)签字的地方。
她的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就在她即将落笔的刹那,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用闲聊般的口吻,轻飘飘地加了一句:
“哦对了,薇薇,记得备份好你那些……嗯,重要的个人资料哦。”我端起咖啡杯,又抿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街道上匆匆的行人身上,语气随意得像在提醒她带伞,“国外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电脑坏了或者u盘丢了,多麻烦。我有个加密的云盘,挺安全的,你要不要……”
笔尖顿住了。
李薇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惶和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窜过她的眼底。她握着笔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当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那些为了满足虚荣心、为了还各种小额贷款而拍下的、尺度越来越大的所谓“私房写真”和“艺术照”。那是她最肮脏、最不愿示人的秘密。
她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躲闪着我的目光,又死死盯着那份借款合同。空气仿佛凝固了,咖啡馆的背景音乐显得格外刺耳。
那短暂的几秒钟,像被拉长了一个世纪。
最终,对“澳洲金融圈项目”的渴望,对五十万“救命钱”的贪婪,彻底压倒了那瞬间涌起的、对隐私暴露的恐惧。那点羞耻和不安,在她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都压下去,然后,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笔尖重重落下。
“李薇”两个字,清晰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落在了乙方签名处。力透纸背。
我看着她签完字,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无比感激的笑容。而我,也拿起笔,在见证人一栏,签下了“林晚”的名字。字迹工整,力透纸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
阳光透过落地窗,暖洋洋地照在那份新鲜出炉的合同上。李薇的名字躺在借款人那栏,像一只落入琥珀的虫子,凝固在它自以为是的黄金梦里。
“好了!”我收起属于我的那份合同,动作轻柔地放进文件袋,拉上拉链,发出轻微的“嘶啦”声,如同封存一个诅咒。“钱的事你放心,很快会转到你账户。你专心准备语言考试和签证材料。”我的笑容无懈可击,充满了“姐妹”的鼓励和支持。
李薇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瘫软在柔软的沙发椅里,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已经踏上了悉尼的金光大道。她端起那杯早已冷透的卡布奇诺,大口喝了下去,泡沫沾在嘴角也浑然不觉。
“小晚!太谢谢你了!真的!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激动地说着,眼里甚至泛起了泪光,这一次,或许有几分是真的。
我微笑着,没有说话。窗外的阳光正好,明媚得有些刺眼。我端起咖啡杯,杯沿轻轻碰了碰嘴唇,遮挡住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冷刺骨的弧度。
深渊的大门,已经为你敞开,我亲爱的“闺蜜”。
5.
悉尼的灯火,从未照亮过李薇的“金融梦”。
她抵达异国后没多久,那个由我“表姨夫”虚构出来的、金光闪闪的项目,就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啵”地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电话那头的“表姨夫”先是言辞闪烁,继而推诿拖延,最后干脆变成了查无此人的空号。李薇在悉尼举目无亲,语言又磕磕绊绊,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最终只能认清现实——她被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困在了异国他乡,身无分文,签证也即将到期。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疯了一样地联系我,电话、微信、邮件……各种渠道狂轰滥炸。起初是哭诉、哀求、咒骂那个骗子“表姨夫”,后来,语气越来越绝望,字里行间只剩下一个核心——钱。
“小晚!救命啊!我被人骗了!项目是假的!表姨夫联系不上了!”
“钱全被卷走了!我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了!房东在催房租!”
“签证要到期了!逾期滞留我就完了!会被遣返的!”
“帮帮我!再借我一点!一点点就好!我找到工作立刻还你!双倍还!”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充斥着绝望尖叫和哭泣表情符号的信息,想象着她在那间狭小逼仄的出租屋里,蓬头垢面、歇斯底里的样子,心中一片冰封的平静。偶尔,我会回复一条,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愤怒和“爱莫能助”的为难。
“天啊!薇薇!怎么会这样?那个挨千刀的!我马上让我妈去查!……唉,我妈说那个远房表姨早就断了联系了,我们也被骗了啊!”
“薇薇,我真的很想帮你……可我爸妈那边……你知道的,家里生意最近特别难……账上根本拿不出钱……”
“你再想想办法?找找当地华人组织?或者……先打点黑工?”
我精准地扮演着一个同样“无辜受害”、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好闺蜜”。每一次推脱,都像一把钝刀子,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反复切割。她的信息,从哀求渐渐变成了怨恨,字句间充满了“忘恩负义”、“见死不救”的指责。我冷眼旁观,毫不动摇。
催收的“律师函”,如同精准的死亡通知单,一封接一封,通过跨国快递和电子邮件,无情地砸向焦头烂额的李薇。措辞一封比一封严厉,清晰地列出那笔五十万人民币(加上合同约定的利息和违约金,已逼近百万)的债务,以及她即将面临的严重后果——信用破产、法律诉讼、强制执行、甚至可能引渡(尽管实际操作可能性极低,但足以恐吓一个走投无路的人)。
真正的绞索,开始在她脖子上收紧。
我坐在国内租住的高层公寓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夜景,霓虹璀璨,车流如织。房间里只开了一盏阅读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我对着笔记本电脑的侧影。屏幕上,打开着一个极其隐蔽的海外加密通讯软件界面。
一个头像闪烁起来,昵称是一串乱码。对方发来一条英文信息:
“目标已接触‘红蜘蛛’。首次拍摄完成。素材质量尚可,符合要求。尾款50%。”
“红蜘蛛”——悉尼地下圈子里臭名昭著的高利贷团伙,兼营着肮脏的裸贷生意。他们的“摄影师”技术精湛,善于挖掘猎物身上最后一点可供榨取的“价值”。李薇,这条走投无路的鱼,终于还是游进了我为她准备好的、最致命的那张网。
我面无表情地敲击键盘回复:“收到。尾款稍后支付。继续跟进,所有素材,全部保留。特别要求:诱导她签署附加协议,放弃所有影像版权和追诉权。清晰拍摄面部。”
“明白。”对方回复得干脆利落。
几周后,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加密包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公寓门口。里面是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移动硬盘。
我将硬盘插入电脑。冰冷的蓝光映在我毫无波澜的脸上。文件夹被一个个点开。高分辨率的照片,高清的视频文件……主角只有一个人——李薇。
镜头下的她,早已不复当年的青春张扬。眼神空洞,面容憔悴,浓重的黑眼圈和法令纹诉说着无尽的恐惧和麻木。她被迫摆出各种屈辱的姿势,在廉价的旅馆背景布前,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像一件被剥去所有尊严、待价而沽的商品。那些照片和视频,清晰得连她眼底残留的最后一丝羞耻和绝望都纤毫毕现。
我平静地浏览着,像在检阅一批与己无关的货物。鼠标滚轮滑动,画面一帧帧闪过。没有愤怒,没有快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任务完成的漠然。
直到其中一个视频文件。画面晃动了一下,似乎是偷拍角度。李薇瘫坐在简陋的床边,头发凌乱,眼神涣散地盯着地面。一个画外音(显然是放贷的打手)用粗俗的英文催促着:“smile!lookatthecamera!showsomespirit!(笑!看镜头!来点精神!)”
李薇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镜头方向,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匕首,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疯狂,几乎要穿透屏幕。她嘴唇翕动着,声音嘶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一句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
“林晚!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凄厉绝望的诅咒,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我握着鼠标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随即,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鬼?
李薇,你很快就能知道,从地狱爬回来索命的,到底是谁了。
我关掉视频窗口,点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红蜘蛛”发来的最终确认文件扫描件。一份附加协议,李薇在极度的恐惧和胁迫下签了字,按了手印。协议核心条款:借款人李薇自愿放弃其因拍摄产生的所有影像资料的全部版权及人格权,并永久放弃对债权人(指向一个空壳离岸公司)及关联方的任何形式追诉权利。
有了这个,那些肮脏的影像,在法律上,已经彻底成了无主的“商品”。
我拿起手机,登录了一个经过多重跳转、无法追踪的海外匿名账户。账户里静静躺着一笔数字可观的加密货币。我选中“红蜘蛛”提供的收款地址,输入金额,确认。
屏幕上跳出简洁的交易成功提示。
“交易完成。所有原始素材及版权归属已转移至您指定账户。”“红蜘蛛”的确认信息几乎同时弹出。
我关掉所有窗口,拔下硬盘。房间里只剩下窗外城市永恒的嗡鸣。复仇的拼图,只差最后一块,也是最血腥的一块。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片吞噬了我前世生命的钢铁森林。远处,那栋熟悉的高档公寓楼在夜色中矗立,顶层的灯光如同引诱飞蛾的烛火。那里,就是前世李薇将我推下的地方。
快了。我亲爱的“闺蜜”。
我们,很快就能在那里重逢了。
李薇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悉尼那片陌生的土地上挣扎、嘶吼,最终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和侥幸。高利贷的打手不再是电话里的威胁,而是变成了现实中堵在出租屋门口、面目狰狞的阴影。冰冷的催债函变成了更冰冷的拳头和恐吓。在某个被绝望彻底吞噬的深夜,她如同丧家之犬,用身上仅剩的最后一点钱,买了一张最便宜的单程经济舱机票,逃回了这座承载着她所有贪婪起点和罪恶终点的城市。
她不敢回家,像阴沟里的老鼠,躲进了城市边缘一家廉价破败、不用登记身份证的小旅馆。潮湿霉烂的气味浸透了发黄的墙纸和永远粘腻的地板。房间狭小得仅容转身,一扇蒙尘的窗户对着隔壁餐馆油腻腻的后墙。她蜷缩在散发着异味、弹簧都硌人的床上,窗帘紧闭,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光。只有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苍白浮肿、布满惊恐的脸。
催债的短信和电话如同跗骨之蛆,不分昼夜地轰炸着。国内的号码,冰冷而公式化的催收语音;海外的号码,则是充满暴虐和污言秽语的威胁。每一个铃声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她脆弱的神经上。她不敢接,又不敢关机,只能任由那尖锐的、无休止的铃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反复切割她的理智。
“李薇女士,关于您名下的巨额债务……”
“臭婊子!以为跑回国就没事了?!钱呢?!再不还钱,老子把你那些骚照片贴满你们小区!”
“李薇!我警告你!最后三天!看不到钱,后果自负!”
她死死捂住耳朵,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牙齿咯咯作响。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视频,是她午夜梦回最恐怖的梦魇。她知道,“红蜘蛛”那帮人渣,绝对说得出做得到!她仿佛已经看到那些照片被打印出来,贴满了她家楼道,被亲戚邻居传阅,被发到网上……身败名裂!彻底的社会性死亡!比杀了她还难受!
巨大的恐惧像冰水灌顶,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思维。她猛地抓起手机,如同抓住最后一根虚幻的救命稻草,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屏幕解锁了好几次才成功。她点开微信,找到那个置顶的、备注为“小晚❤️”的名字。
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疯狂敲击,带着濒死的绝望:
“小晚!救我!求你了!看在这么多年姐妹的份上!最后一次!”
“他们真的会发照片!他们会毁了我!我这辈子就完了!”
“帮帮我!再借我一百万!就这一次!我发誓!以后当牛做马报答你!我给你写血书!我给你磕头!”
“我知道你有钱!我知道的!你帮帮我!不然我真的只有去死了!”
信息如同石沉大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死寂如同实质的淤泥,将她越陷越深。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扭曲的脸,冷汗浸透了廉价睡衣。她死死盯着毫无回应的聊天窗口,眼中最后一点希冀的光芒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着,终于彻底熄灭,被无边无际的怨毒和疯狂所取代。
“林晚……”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野兽般的低吼,干裂的嘴唇因为极致的恨意而扭曲,“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这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如同毒藤蔓般在她彻底崩溃的脑海里疯狂滋生、缠绕。她猛地扑向床头那个鼓鼓囊囊的旧背包,那是她从悉尼带回来的唯一行李。她发疯似的在里面翻找,指甲刮破了劣质布料。终于,她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一个老式的u盘。
这是她的核弹,她的同归于尽。
里面存储着她当年在悉尼走投无路时,被“红蜘蛛”逼迫拍下的所有不堪入目的影像原件!还有……还有她偷偷备份下来的、当初用来威胁“表姨夫”(她以为的)的所谓“证据”(其实毫无价值),以及……她手机里偷拍的、一些我和她在大学时期的日常合照、聊天记录截图!她要用这些,拼凑出一个“林晚设局陷害闺蜜”的惊天丑闻!她要拉着我一起下地狱!
她像捧着稀世珍宝,又像是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浑身颤抖地把u盘插进那台同样破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亮起,映亮她布满血丝、闪烁着疯狂光芒的眼睛。她点开u盘,找到那个标记着“林晚”的文件夹,选中里面最不堪、最能引起轰动的几张照片和一段视频。接着,她点开国内几个流量最大的匿名八卦论坛和社交平台,手指颤抖着开始编辑帖子标题:
【惊天黑幕!昔日闺蜜设下惊天骗局,逼我拍裸照借高利贷!实名举报林晚!有图有真相!】
她的呼吸粗重,胸口剧烈起伏,每一个字敲下去都带着毁灭的快意。就在她即将按下“发送”键的瞬间——
嗡!嗡!嗡!
手机在凌乱的床单上疯狂震动起来!不是催债电话!是一个来自本地陌生号码的微信视频通话请求!
李薇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把电脑掀翻。她惊恐地看着那个不断跳动的邀请框,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是谁?催债的找到这里了?警察?
鬼使神差地,也许是某种自毁前最后的麻木驱使,她颤抖着手指,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手机屏幕亮起。
没有想象中的凶神恶煞。画面里出现的,赫然是林晚的脸!背景似乎是一个视野极开阔的地方,光线明亮,风很大,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
李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里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
屏幕里的林晚,微微歪了歪头,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冰冷到骨髓深处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然后,一个清晰得如同冰珠坠地的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砸进李薇死寂的耳膜:
“跳啊。”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般的平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鼓励般的笑意。
“就像你当初推我那样。”
轰——!
李薇的脑子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前世顶楼那冰冷绝望的夜风、失重的恐惧、林晚最后那惊愕痛苦的眼神、自己推出去时那扭曲的快意……所有被刻意遗忘、被罪恶感深埋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句话的催化下,如同火山喷发般轰然炸开!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啊——!!!”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从李薇喉咙里爆发出来!她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脖子,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球上瞬间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屏幕里那张微笑的脸!
“是你?!是你!!”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疯狂,“你……你没死?!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把你推下去了!我亲眼看着你……”
她语无伦次,逻辑彻底崩坏,前世今生的界限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冻结。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感觉不到心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倒流回脚底。
屏幕里的林晚,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残酷优雅。她没有回答李薇疯狂的质问,只是轻轻地、又重复了一遍,如同魔鬼的低语:
“跳下去。李薇。”
“结束它。”
“不——!!!”李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巨大的恐惧和崩溃让她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她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像一头被逼疯的野兽,赤着脚,一把抓起床上那个还亮着屏幕、显示着未发送帖子的笔记本电脑,以及那个插在上面的u盘!
她甚至忘了挂断视频,就那样死死攥着手机,像一个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或者说,抓着将她拖入深渊的锚),跌跌撞撞地冲出那间散发着霉味的囚笼!
她冲出旅馆,冲上混乱肮脏的街道。午后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周围嘈杂的人声、车鸣笛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她只有一个念头:跑!离开这里!去那个地方!那个终结一切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出租车,又是怎么在司机惊恐的目光中报出那个高档公寓的地址。她只记得自己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后座,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手机屏幕还亮着,视频通话竟然诡异地没有中断!屏幕里,林晚那张平静微笑的脸,如同索命的符咒,清晰得刺眼。
车子在高耸入云的公寓楼下急刹。李薇甩下一张皱巴巴的钞票,推开车门,踉跄着冲进金碧辉煌的大堂。保安似乎想阻拦这个形迹可疑、状若疯癫的女人,却被她手中挥舞的、亮着屏幕的手机里那张诡异的脸惊得愣了一下。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李薇像一道失控的旋风,冲进了电梯轿厢!
电梯急速上升,失重的感觉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看着它们越来越接近那个让她刻骨铭心的顶层——“28”。前世林晚坠落的起点,今生她为自己选择的终点。
“叮——”
电梯门滑开。强劲的顶楼风瞬间灌入,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空旷的顶层平台,熟悉的景象。巨大的广告牌在远处闪烁着霓虹,下面是如同蝼蚁般渺小的车流。
她踉跄着冲出电梯,冲向平台边缘那冰冷的水泥护栏。风更大了,吹得她头发狂舞,几乎站立不稳。她扑到护栏边,半个身体探了出去!下方,是令人眩晕的高度,街道和车辆都变成了渺小的玩具。
“啊——!!”她对着虚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仿佛在宣泄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她高高举起手中紧握的手机,屏幕依旧亮着,林晚的脸在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林晚!!”她对着屏幕,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被狂风吹散,带着泣血的疯狂,“你满意了吗?!你这个魔鬼!!你从地狱爬回来找我索命了!!!”
她猛地将手机屏幕翻转,对准自己那张涕泪横流、因极致的恐惧和疯狂而扭曲变形的脸,对着屏幕里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发出了最后的、如同诅咒般的嘶吼:
“一起死吧!!!”
就在她嘶吼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白光毫无征兆地闪过!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淹没的快门声——“咔嚓!”
李薇的身体猛地僵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那声熟悉的快门声,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疯狂。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从极致的疯狂瞬间转为一种茫然的、空洞的呆滞。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紧握的那个……老式u盘?
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她的掌心。
手机呢?
她刚刚明明举着手机……
巨大的、迟来的惊悚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她猛地回头!
就在她身后不到五米的地方,天台入口的阴影里,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而立。
林晚。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衣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衬得她身形更加单薄,却像一柄出鞘的利刃。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她的右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指尖夹着的,赫然是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屏幕还亮着,清晰地显示着一张刚刚拍摄的照片——李薇半个身子探出天台、面目狰狞扭曲的瞬间定格!
林晚微微歪着头,欣赏着屏幕上的“杰作”,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
“跳啊。”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如同冰锥凿进李薇的耳膜,带着一种残忍的鼓励和……嘲弄。
“就像你当初推我那样。”
“不——!!”李薇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完全走调的尖叫!那不是愤怒,是彻底认知被粉碎、坠入无尽深渊的终极恐惧!她明白了!她终于彻底明白了!从头到尾,她都在林晚的手心里!像个可悲的提线木偶!连她最后这疯狂的、自以为是的同归于尽,都是对方计算好的、用来给她致命一击的素材!那张照片,将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她牢牢钉死在“畏罪自杀”的耻辱柱上!
巨大的绝望和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力量。她双腿一软,身体失去了平衡,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枯叶,向后倒去!手中紧握的那个u盘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微不足道的弧线……
视野瞬间颠倒。冰冷的护栏边缘在眼前急速掠过。紧接着,是急速下坠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失重感!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尖啸!
“啊——————————!!!”
那绝望的、拉长的惨嚎,迅速被呼啸的风声和下方街道遥远模糊的喧嚣吞没。
林晚站在原地,一步未动。她甚至没有去看那急速坠落的残影。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个摔落在她脚边不远处的水泥地上、外壳微微裂开的老式u盘上。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尖锐、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如同潮水般瞬间撕裂了城市的喧嚣,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迅速包围了这栋高耸的公寓楼。红蓝两色闪烁的警灯光芒,穿透顶楼的风,在天台边缘的墙壁上疯狂地跳跃、旋转,像一场诡异而盛大的死亡灯光秀。
林晚依旧平静地站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狂风吹乱她的长发,黑色的衣袂翻飞。她缓缓抬起右手,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李薇坠楼前疯狂扭曲的定格照片。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滑动,退出照片预览。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她自己模糊的倒影。
结束了。
就在这时——
“小晚!”
一声急促的、带着剧烈喘息和无法置信的惊骇呼喊,猛地从她身后天台入口处传来!
林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没有回头,但那道声音,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瞬间刺穿了她内心那层坚硬的冰壳。
脚步声踉跄而急促地冲到她的身后,很近很近。一只手猛地伸了过来,带着汗和风的凉意,一把死死攥住了她的左手手腕!
力道很大,带着一种失控的颤抖,仿佛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那熟悉的触感,让林晚一直平静无波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那只抓住自己的手。骨节分明,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腹带着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
然后,她的视线顺着那只颤抖的手,一点点上移。
刘益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那张清俊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惨白得像一张纸。额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角。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曾经清澈见底,盛满了少年纯粹的关心和焦急,此刻却布满了惊涛骇浪——震惊、恐惧、茫然、还有……一种洞悉了最可怕真相后的、深不见底的痛楚和难以置信。
他的嘴唇哆嗦着,视线死死地钉在林晚的脸上,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林晚那只被自己死死攥住的手腕上——宽大的黑色风衣袖口因为他的拉扯而滑上去了一小截。
露出的那一小截手腕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而在那苍白的手腕内侧,一道狰狞扭曲的、暗红色的疤痕,如同丑陋的蜈蚣,赫然盘踞其上!那绝不是新伤,疤痕的边缘已经软化,颜色沉淀,透着一种陈旧而残酷的气息。
那形状……那位置……刘益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一个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那道疤……那分明是……是……
他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林晚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古井般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重生归来的庆幸,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一片死寂的、万念俱灰的冰冷,仿佛燃尽了一切后的灰烬。
巨大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刘益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攥着林晚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因为极致的惊骇和某种无法言说的恐惧而彻底变了调,嘶哑地、破碎地从喉咙里挤出:
“你……你重生回来……”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林晚手腕上那道狰狞的旧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颤抖:
“……就为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