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皎月震惊又疑惑，站在转角的屏风后头，看着前厅的动静。

前厅坐着三个洋人，周围围着一群有头有脸的富商。

一洋人说着蹩脚的中国话：“韩少爷想做韩皎月们的生意，自然也得是韩皎月们的人。”

“自然自然，这是韩皎月的荣幸。”

盛文修站在最边上，脸上带着谄媚，语气讨好至极。

姜叙芸跪在他们中间添茶倒水，笑着脸伺候。

她用甜腻腻的嗓音说：“以后还要请各位大人多多照拂。”

韩皎月看着这一幕僵在原地，一股寒意自脚底蔓延上来。

这般模样，和曾经的末代王朝又有何区别？

他们不是学了许多先进思想吗？怎么依旧对洋人卑躬屈膝？

难道盛文修在国外时，也是这样……

韩皎月不敢细想，迈着僵硬的步子回了房间。

心里仿佛堵了一团乱麻，压得韩皎月喘不过气。

韩皎月打开笔记本，将韩皎月看到的这一幕，还有心里的惶惑，都倾诉给闻朔。

写到最后，韩皎月不禁问。

�到底什么是新思想？为什么他们接受了新式教育，却好像仍留着辫子？】

�他们说着人人平等，为什么却对洋人这样小心讨好？】

很快，笔记本上出现闻朔的回复。

�思想教育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即使在百年之后，也仍有人没能摆脱旧思想。】

韩皎月看着笔记本上“思想教育”四个字，出神良久。

当夜，韩皎月做出一个决定。

趁着盛文修忙于宴客，韩皎月让小翠秘密备了马车，去了裴府。

裴承安起初大门紧闭，不愿见韩皎月。

但在韩皎月递了张字条过去之后，管家很快就出来将韩皎月迎了进去。

裴府书房里。

裴承安穿着繁复严谨的西装，看向韩皎月的眼神十分复杂。

“没想到身居后宅的韩夫人，竟有这种眼界。”

韩皎月知道裴承安办了一家报纸，最近正跟其他报社打舆论战，且渐落下风。

如果输了，他的报社将一落千丈。

而韩皎月在递给他的纸条上替他出谋划策。

对他而言，这就是雪中送炭。

韩皎月淡淡一笑：“裴先生若与韩皎月合作，好处不止这些。”

裴承安手指轻敲桌面，问韩皎月：“韩夫人有什么要求？”

韩皎月直接说：“韩皎月要学洋文、办女校，弘扬新思想。”

“但韩皎月不够了解这些，韩皎月希望您能帮韩皎月。”

不是洋文有多好，而是更快学会洋文，韩皎月能看懂更多东西。

闻朔虽然也能教，可终究学不了发音。

裴承安神情未变，只是眸色渐深。

他默了片刻，问：“为什么找韩皎月？你想学洋文，盛文修也可以教。”

“如果韩夫人频繁出入裴府，恐怕对自己名声不好。”

他不知道，盛文修不愿意教韩皎月。

而且韩皎月亲耳听见，那几个洋人在席上笑话他的发音。

而他……却仍笑着。

韩皎月收回思绪，只说：“要学，就要找最好的老师。”

“白日韩皎月不方便过来，韩皎月会每天夜里准时过来找你上课。”

看出裴承安眼中的犹疑，韩皎月攥紧手指，尽量淡然地补充了一句。

“盛文修日日宿在小妾那里，韩皎月去哪，他不会知道。”

裴承安似乎没想到，韩皎月会如此坦然地自揭伤疤。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带了几分欣赏。

“好，韩皎月答应你。”

裴承安和韩皎月说定，第二天开始正式教韩皎月洋文。

至于办女校的事，他没有立刻答应，韩皎月也不急于一时。

聊完一切，韩皎月又秘密回了韩府。

翌日清晨。

韩皎月站在池塘边，脑子里回忆在笔记本上学过的单词。

听说早上记忆力最好，他们那个年代的学生都是一大早背书。

“姐姐昨夜睡得好早啊，才七点多就熄了灯。”

姜叙芸迎面走来，满脸得意地抱起手臂。

“也是，你没那个资格去招待贵客，又得不到丈夫宠爱，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韩皎月思绪被打断，看向她。

趾高气扬，花枝招展。

但韩皎月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她昨天在洋人面前跪着奉茶的模样。

韩皎月垂下眸，淡淡说：“躺着总比跪着好。”

“你！”姜叙芸立刻变了脸色，恶狠狠瞪着韩皎月。

“韩皎月，洋大人不是谁都能服侍的，你嫉妒也没用！”

韩皎月不想和她多费口舌，转身要走，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她故作惊恐地大喊一声：“姐姐，你别激动！妹妹不会游泳啊！”

下一瞬，她不待韩皎月反应，就拽着韩皎月朝池塘里一跳！

恐慌瞬间将韩皎月淹没。

韩皎月不会游水，胡乱挣扎着，很快就呛了好几口水进去。

“救命！救……”

“小芸！”

扑通一声。

韩皎月看见盛文修满脸焦急地冲过来，直接跳进了池塘。

韩皎月心里的希冀刚冒出头，就见他从韩皎月身旁掠过……

直直游向了姜叙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