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给的台本上明显没有这一段。
连周柯睿这种见惯大场面的经纪人都愣住了。
杂志方不尊重人的行为已经宣告了首次合作就是第一次，只是他不知道应不应该直接打断直播采访。

霎时间现场一片安静，只有手表的滴滴声在宣告时间的流逝。
【我靠，也太敢问了！这种问题是跟容琛有隔代仇吧！】
【这是直播事故还是节目效果啊？但没关系乐子人爱看！就爱看这种！打起来！】
【胆子挺大啊，我赌少爷站起来甩她脸！少爷的性格让他忍气吞声大概比吃屎难十倍。】
夏如烟开着同步的直播，本来沉寂的弹幕忽然活跃起来，这波操作直接拉满观众们的期待着和关注度。
其中的发言大部分都是看笑话的，等着看不乐意继承家产非要当模特的叛逆小少爷吃瘪。
导演是老手，操作剧本一流，甚至还有经典量身定做的背刺环节。
一手烂牌打出王炸，这波宣传度比请了个国际名模都来得高。
容琛现在是骑虎难下，按照他的脾气虽然不至于当场打人，但是扭头就走几乎是唯一的可能性。
接着就会上热搜罚站，背上耍大牌的称号，网友们再对杂志品牌方合作到如此不顾大局的模特一顿怜悯，销量就会直线上升。
“好问题。”容琛难得冷静，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被嘲讽在外面混也要依靠父母而生气，“不管是我的努力，还是我的家庭背景，都是我的。”
夏如烟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旁边的周柯睿要不是被工作人员拦着早就冲上去了，哪至于现在在场边疯狂的打手势。

“我没有宣扬经历挫折的兴趣，也不需要别人关心我怎么走到现在的高度，这里不是重点，我还会有更好的作品来代表容琛。”

容琛挑眉：“只要我站在这里，你们就得仰视我。”
他神采飞扬的说出这句话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像是狮群的王在指导自己的臣民，也像是高悬的烈日有足够灼伤人的能量。
弹幕短暂的停下后又热闹起来，甚至比原先更沸腾。
【以前没了解觉得是个花瓶，原来这么MAN的吗？垂直入坑了。】
【容琛一战成名啊这是，这波他赢了！】
【我草好帅，容琛搁这钓人是吧？钓谁呢？噢原来是我，妈妈我是自愿上钩的！】
夏如烟觉得弹幕都是她的嘴替，帅飞了。
她有点儿感慨，容琛确实变了，但他的傲气一直都没消失。他永远学不会顺从，只是换了一种不太刺人的方式表达自己。
采访的团队收拾东西溜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清了场。
夏如烟拿了瓶水递给容琛，他正松懈下来倒在沙发里休息。
容琛接过水拧开喝了两大口，喉结上下滚动。
他看上去很疲惫，把水递回去的时候看到夏如烟眼神亮了一下，“还没走呢？”
“答得很好啊，容琛，你长大啦。”夏如烟笑了笑。
“我不想永远当死小孩了呗。”容琛说。
夏如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想起来分手的时候她就问过容琛，什么时候能长大。
“男人说话要算话，你不是要当一辈子死小孩儿吗，我替你记着呢。”夏如烟说。
容琛没想到她这么记仇，当时气头上的话现在还能拿出来怼自己。
争论是争论不过夏如烟了，所以辩解也没有意义。
容琛伸手去拿她的相机：“你这是什么相机？拍得出可以营业的照片吗？”
“普通单反，不是很贵，但是也五位数了。”夏如烟说，“不要质疑我的技术。你想要营业的照片，我手机都能给你拍，还看起来自然些。单反拍出来太精致了。”
她调出相册给他看：“川哥这张脸，应该用不着我精修吧？”
“生图直出。”容琛头也没抬一张张翻着照片，“自信，耐打，你修完的必定没我本人好看。”
“行。”夏如烟朝他竖大拇指。
照片其实不多，因为后半段她关心直播去了没怎么拍照，随手拍了几张不一样的状态。
容琛翻的很快，从表情上看来是没什么意见，嘴角吊着就没收下去过。
“为什么你相机里的我和我自拍出来的不太一样？”容琛掏出手机给她展示自己的作品，“这个问题我思考很久了。”
屏幕上一堆奇形怪状的略缩图。
对没错，奇形怪状，只能勉强看出是个人。
夏如烟随手点开了一张当即失去语言功能，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来评价才能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想法还不会伤害他的玻璃心。
极近的前置镜头导致脸部产生畸变，而且还是从下往上的角度，本来秀挺的鼻子在照片上就剩两个孔。
也就是自拍的是容琛，换张脸来这个角度都不一定能看得出是个人。
“嗯……挺好的，很艺术。”夏如烟说。
“真的吗，哪种艺术，巴洛克？还是洛可可风格？”容琛问。
“这想象力，确实很巴洛克。”夏如烟不否认，“但我觉得有更适合你的风格，比如——梵高。”
抽象派代表人。
已经尽量委婉但准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本来想说马列维奇的，不过容琛应该不知道那是谁，只能换成了一个更耳熟能详的代表人物。
作为TOP3大学毕业的优秀生，应该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回去吧拍好的发给我吧。”容琛说，“我自拍发上去要掉粉。”
容琛以前是不觉得自己帅的，别人夸他也不在意，因为他真的看不出来。同样，他的审美里，也没有丑。
面对他的自拍他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最多有些照片会觉得好像不是自己。
夏如烟走了之后他打开自己相册又看了看，总觉得到不了抽象派的地步，明明很写实。
他研究得入神，忽然的震动他差点下意识把手机丢出去，等看清楚屏幕上的来电提醒之后容琛开始后悔刚没有真的把手机丢出去了。
应该丢下楼。
如果是从不管他死活的老头来电话，他还能假装没看见，等电话自己断掉。
但是屏幕上的来电提示是夏宁，IP属地国外，英文模式，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小地方翻译成中文是哪儿。
“容琛！你要死是不是！”夏宁吼道，“直播的什么东西！你很拽啊。”
容琛把手机拿开了些：“姐，误会……”
“误会你个头！我又不瞎，我这儿大半夜呢看个你直播给我气清醒了，你怎么这么能呢？”夏宁说，“你去做模特，我都支持你了，生意也不要你操心，你能不能不给我搞事。”
“弄这么大阵仗，回头上个头条说的不是容琛，是夏家小少爷，你明白吗？”
夏宁头疼得很，那些老古董本来就不爽她一个女的来做接班人，这不得借此来给她找茬。
老头还当个甩手掌柜不知道哪里浪去了。
“……姐，我没当场甩脸子走人，已经很对得起你了。”容琛诚实说，“事先我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安排。”
“算了，我就骂你两句撒个火，你想玩儿还是随便你玩儿的。”夏宁轻轻叹了口气，家里总要有一个人是开心的，而她选择让亲弟弟高兴，“虽然很拽，但是很帅，不愧是我弟。”
“有什么麻烦事儿给我打电话，我不告诉老头，我跟你一边儿的。”
没等容琛回答她就挂了电话。
这样也好，至亲不说谢，说出来反倒别扭。
[你发这张吧，我稍微修了一下光线和色调，这张很好看。]
容琛点开微信就是夏如烟的消息，接着跟了一张照片。
采访的时候拍的，远景模糊掉还能看出主持人的麦克出境。
近景只有他。
照片中他手肘搭在膝盖上撑起半个身体，稍微抬着下巴冲着麦克，眼神睥睨，本该很凶的样貌却因为勾起的嘴角而柔和。
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万物在他面前都渺小如尘埃。
[你骂人的时候拍的，是不是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