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走向客房——这十年来我住的房间。

从床底下拖出旧行李箱。

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根本不用怎么收拾，在这里住了十年，我连个属于自己的衣柜都没有。

衣柜里的空间都被小美和林薇的换季衣物占据，我的几件衣服只能放在床下行李箱里。

像极了我在这个家的位置。

「妈，你干什么？」

林薇站在门口，语气里带着不耐烦：

「你在闹什么脾气！」

「你这么晚跑出去是想让亲戚朋友都来戳我脊梁骨么？再说我明早要开会，志远又出差，你现在走了谁送小美上学？」

我没有回答，继续把床头的相册装进箱子。

相册里是小美的照片，从满月到十岁生日，每一张旁边都仔细标注着日期。

而我的六十大寿，别说没有庆祝和蛋糕，就连一条生日快乐的微信都没有收到。

「姥姥你要走么？」

小美扒着门框，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那明天谁给我做早餐？」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

我停下动作，转身看着这个我一手带大的孩子：

「让你“高级”的奶奶来给你做吧。」

林薇恼羞成怒，伸手指着我的鼻子：

「你终于不装了！」

「天天守着孩子端茶倒水，你以为这样就是真心疼她？我告诉你，你不过是想靠着带外孙在亲戚面前挣点好名声！你当初带我走，也根本不是真的爱我，是因为你怕别人说你抛夫弃女！」

我深吸一口气，攥紧手指。

「你那点付出算什么？我婆婆才是真把孩子放心里，人家出去旅游，隔着千里迢迢，发抖音都特意选小美爱听的歌当背景音乐，那是给孩子播撒艺术的种子！」

「我婆婆去年特意给孩子寄的裙子，虽然是亲戚小孙女穿过的，但旧的柔软没甲醛，上面还有爱的温度！你倒好，非买新的！不就是想显得你大方？」

林薇说的那条裙子，是去年六一儿童节小美奶奶寄来的「礼物」。

又旧又脏不说，还是腈纶面料，孩子穿在身上过敏，痒的挠出血痕。

我心疼的赶紧去商场给孩子买了件新的。

一言不发的拖着箱子经过客厅时，我看见茶几上摆着昨天新买的毛线。

原本打算给小美织件毛衣过冬，现在不必了。

「妈！小孩子不懂事，你非要这么极端么？」

林薇追到电梯口，威胁道：

「你今天要是走了，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妈了！」

「以后你生老病死，都与我无关！」

我头也不回。

「当然。」

「我只是个为了显摆才照顾你们一家的虚伪老太婆，你好好孝顺你那大公无私的好婆婆吧。」

电梯门缓缓关闭，隔断了林薇未尽的话语。

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终于让积蓄已久的泪水奔涌而出。

六十岁了，我才明白一个道理——

有些付出，注定不会被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