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宫辞:海棠血与帝王泪:结局+番外(沈清辞萧煜)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沈清辞萧煜全文最新列表_笔趣阁(烬宫辞:海棠血与帝王泪:结局+番外)
秋分那日的风是从西北来的,卷着雁门关的沙砾,把京城的天空刮得像块褪了色的青布。
沈清辞跪在将军府的佛堂里,指尖数着念珠上的第十七颗菩提。
案上的铜炉燃着安息香,烟缕在穿堂风里碎成乱丝,像极了她此刻的心绪。
三日前宫里来的旨意还放在供桌旁,明黄的绫缎边角被风掀起,露出“七皇子萧煜就藩雍州”的朱批,墨迹深得像淬了铁。
“小姐,七皇子府的人来了。”

春桃的声音在门口打了个颤,手里的食盒磕在门槛上,发出闷响。
清辞的指尖猛地收紧,菩提子硌得掌心发疼。
她记得这串念珠是母亲求来的,说能“定惊安神”,可自从那日在永定河畔落水后,她总在夜里惊醒,梦见萧煜沉入浊黄的河水,发间的水珠像断了线的珠子。
“知道了。”
她把念珠绕回腕间,起身时裙裾扫过蒲团,带起一阵香灰。
佛堂的门轴吱呀作响,逆光里站着个穿青衫的小厮,见了她便躬身:“我家殿下请小姐过府一叙,说……说有要事相商。”
要事?清辞扯了扯袖口。
那里还留着那日萧煜外袍的皂角香,混着她自己的海棠露,在浆洗过的锦缎上洇出浅淡的印子。
她知道所谓的“要事”是什么——雍州偏远,萧煜此去少则三年,多则五载,这一别,怕是再难相见。
“替我回了你家殿下,”她低头看着鞋尖绣的海棠,
“家父有令,女儿家不便与外男私会。”
小厮的脸白了白:“可是殿下说……”
“不必多言。”
清辞转身时撞翻了案上的油灯,灯油泼在明黄的圣旨上,晕开一片昏黄,像极了萧煜那日湿透的月白锦袍。
她忽然想起他跳下水时的眼神,那样决绝,那样滚烫,烫得她此刻指尖都在发颤。
佛堂外的海棠树落了第一片叶子,打着旋儿飘在她脚边。
清辞弯腰拾起,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得像张网——她和他,原是早就被这张名为“皇家”的网缠在了一起。
萧煜是在黄昏时分来的,带着一身雍州的风尘。
他穿了件石青色的常服,腰间系着枚双鱼佩,走路时玉佩撞在剑鞘上,叮咚声在寂静的回廊里格外分明。
沈将军在正厅见的他,两人隔着八仙桌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偶尔泄出的“兵权”“太子”等字眼,像冰锥子似的扎进廊下听着的清辞耳中。
“……雍州虽偏远,却是粮仓所在。太子想借赈灾之名插手,怕是没安好心。”
沈将军的咳嗽声混着茶盏轻磕桌面的脆响。
“岳父放心,”萧煜的声音比往日沉了些,
“属下已在雍州布下眼线,定不会让太子得逞。”
岳父?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
自端午落水后,萧煜便改了称呼,父亲虽未明说,却也未曾反驳。
她攥着廊柱上的雕花,指腹触到凹凸的牡丹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在假山洞里,他也是这样,用“兄长”的名义护着她,却在无人处偷偷把最甜的桂花糖糕塞给她。
“只是委屈了清辞。”
萧煜的声音里带着歉意,
“待我站稳脚跟,定会……”
“不必。”沈将军打断他,
“沈家门第虽不及王府,却也容不得女儿做望门寡。七殿下若真心待她,便该知晓‘君无戏言’四个字的分量。”
清辞的指甲深深掐进木柱。
她知道父亲的意思——萧煜此去雍州,名为就藩,实为避祸。
太子视他为眼中钉,朝堂之上暗流汹涌,这一去能否平安归来,尚未可知。
父亲是怕她陷得太深,将来万劫不复。
正厅的门开了,萧煜走出来时正撞见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底的疲惫和挣扎无所遁形。
清辞下意识地往后退,后腰撞在廊柱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辞儿。”他伸手想扶,却在看到沈将军送客的身影时,硬生生停在半空。
指尖离她的腰际不过寸许,能感受到她衣料下的颤抖,像受惊的幼鹿。
“七殿下一路保重。”
清辞屈膝行礼,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双鱼佩上。
那是她去年生辰送的,说“愿殿下如鱼得水”,此刻玉佩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像两条被困住的鱼。
萧煜的喉结滚了滚,终是没再说什么,转身时石青的衣摆扫过阶前的青苔,带起细碎的凉意。
离京那日是寒露,天还没亮,永定河的码头就结了层薄霜。
清辞裹着件银鼠披风,站在栈桥西头的老槐树下。
春桃提着食盒跟在后面,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得很快:“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将军知道了要动气的。”
“再等等。”
清辞的目光焦着在河面。晨雾里泊着艘乌木船,船头立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萧煜。
他穿了件玄色锦袍,外罩银甲,腰间悬着那柄“定北”剑——那是皇上亲赐的,据说能“斩乱臣,安天下”。
昨夜她在厨房忙到三更,蒸了一笼桂花糕。
蜜渍的桂花是去年秋天收的,裹在绵白糖里藏在陶罐中,原是想等他生辰时用,如今却要在这寒风里送他远行。
糕饼被油纸包着,放在食盒底层,上面压着个暖手炉,铜胎掐丝珐琅的,是母亲留给她的嫁妆。
“船要开了!”码头上的船家扯着嗓子喊,惊飞了槐树上的寒鸦。
萧煜转身时正好望见清辞。他的眼神亮了亮,快步朝她走来,银甲上的霜花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侍卫想跟上,被他挥手拦住:“你们在船上等着。”
“七哥哥。”清辞把食盒递过去,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甲胄,猛地缩回手。
“怎么来了?”萧煜接过食盒,入手沉甸甸的。
他掀开盖子看到桂花糕时,眼底泛起些暖意,“又做这个?”
“雍州天冷,”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糕里放了姜汁,能驱寒。”
暖手炉在食盒最底层,她没说那是给她自己准备的——昨夜梦到他在风雪里独行,冻得嘴唇发紫,醒来时心口还在抽痛。
萧煜却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把暖手炉取出来塞进她怀里:“我有盔甲御寒,你身子弱,留着吧。”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掌心,带着甲胄的寒气,却烫得她猛地抬头。
四目相对的刹那,晨雾忽然散了。
他的眼睛在晨光里像淬了火的黑曜石,映着她的影子,也映着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清辞忽然想起端午那日他救她时的眼神,同样的焦灼,同样的不舍,只是那时的河水是暖的,此刻的风是寒的。
“等我回来。”
萧煜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等我处理完雍州的事,就回来……带你去看遍天下的海棠。”
这承诺像颗石子投进心湖,漾开圈圈涟漪。
清辞的眼眶忽然热了,她攥紧暖手炉,炉身的温度透过锦缎渗进来,烫得她指尖发麻:“七哥哥可还记得假山洞里的话?”
“自然记得。”
萧煜笑了笑,伸手想揉她的头发,却在看到远处太子府的船影时,硬生生收回手,“若有一日我能掌权,定护你海棠常开。”
这句话他说了九年,从七岁到十六岁,从假山洞到永定河畔,像句咒语,捆着他,也捆着她。
船家又在催了,喊得急,像催命的符咒。
萧煜转身要走时,清辞忽然抓住他的衣袖。
那处的锦缎被她攥得发皱,露出里面素色的里衣——她认得这料子,是她去年替他缝制的,说“石青太沉,素色衬得人精神”。
“七哥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此去……万事小心。”
萧煜的脚步顿住了。
他低头看着她发白的指尖,忽然想起端午那日她落水时,也是这样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那时的河水很凉,她的手却很烫,烫得他至今都记得。
“放心。”
他掰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我会给你写信,寄雍州的海棠花给你。”
清辞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那里有她熟悉的坚定,也有她看不懂的沉重。
她忽然明白,他此去雍州,不仅是为了避祸,更是为了积蓄力量——太子的势力越来越大,若不早做打算,别说护她海棠常开,怕是连自身都难保。
“我等你。”
她踮起脚尖,把一枚平安符塞进他怀里。
那是她连夜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时候都用心,“带着它,保平安。”
萧煜刚要再说些什么,远处忽然传来喧哗。
太子府的画舫不知何时靠了岸,萧景站在船头,手里把玩着那串蜜蜡佛珠,笑得像只蓄势待发的狼。
“七弟这就要走了?怎么不打声招呼?”他的声音隔着水面飘过来,带着戏谑,“怕是舍不得沈小姐吧?”
萧煜的脸色沉了沉,把清辞往身后拉了拉。
银甲的寒气透过衣料渗过来,清辞却觉得安心——他总是这样,无论何时,都把她护在身后。
“太子殿下说笑了。”萧煜扬声道,
“国事为重,儿女情长暂且不论。”
“哦?”萧景挑眉,
“本王倒是听说,七弟临走前还私会沈小姐,这可算不上‘暂且不论’吧?”
这话像根毒刺,扎得周围的人都变了脸色。
清辞的手指抖得厉害,抓着萧煜衣袖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只听“嘶啦”一声,锦缎被撕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素色的里衣,像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萧煜的眼神骤然变冷:“太子若无事,恕不奉陪。”
他转身跃上乌木船时,清辞忽然看见他藏在袖中的手——那里握着她刚送的平安符,指节泛白,像是用尽了力气。
船开时,晨雾彻底散了。
乌木船劈开碧波,船头的萧煜立得笔直,玄色的锦袍在风里猎猎作响。
他没回头,清辞却知道,他定是在看着她——就像那年在边关,他送她回家,也是这样,明明没回头,却在转弯处放慢了脚步。
“小姐,别看了,船远了。”
春桃替她拢了拢披风,“风大,咱们回去吧。”
清辞没动,只是望着那艘越来越小的船。
永定河的水在晨光里泛着金波,把船影拉得很长,像条断了线的风筝。
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萧煜教她放风筝,说“线攥在手里,就不会丢”,可此刻,她的风筝断了线,飘向了遥远的雍州。
“春桃,你说,”她的声音发飘,“雍州的海棠,会和京城的一样好看吗?”
春桃没说话,只是递给她块帕子。那是她那日在河边塞给萧煜的,不知何时被他送了回来,帕角的海棠沾着点银甲的寒光,像凝了霜。
船影终于变成个小黑点,消失在水天相接处。
清辞转身往回走时,脚边不知何时多了盆海棠。
那是她今早从府里带来的,说“给七哥哥路上作伴”,此刻却被她忘在了码头,花盆摔在青石板上,碎成了八瓣,泥土混着花瓣,像滩淌血的伤口。
“小姐!”春桃惊呼着想去扶,却被她拦住。
清辞蹲下身,徒手捡起碎片。
瓷片划破了指尖,血珠滴在花瓣上,红得触目惊心。
她忽然想起萧煜七岁时说的话——“你的血该染红荣耀而非残枝”,那时觉得是戏言,此刻却觉得,这血怕是真的要染红些什么了。
“不用捡了。”
她站起身,任由血珠滴在衣襟上,“碎了,就碎了吧。”
就像她和他的缘分,看似坚固,实则脆弱,轻轻一碰,就成了碎片。
回将军府的路走得格外长。
清辞走在前面,指尖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像串省略号,省略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
春桃跟在后面,手里提着空食盒,脚步踉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路过锦绣坊时,林婉卿正站在门口,身边围着几个丫鬟,笑得花枝乱颤。
看到清辞,她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哟,这不是沈小姐吗?”她走上前,故意撞了清辞一下,
“怎么哭丧着脸?七皇子走了,你就没人撑腰了?”
清辞没理她,径直往前走。
指尖的疼痛越来越清晰,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一切——萧煜决绝的背影,太子戏谑的眼神,还有那盆摔碎的海棠,都像刀子,割得她心口发疼。
“怎么不说话?”林婉卿不依不饶,伸手去扯她的披风,
“是不是怕了?怕七皇子一去不回,你就成了没人要的……”
“闭嘴!”清辞猛地转身,眼神冷得像冰,
“我与七哥哥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林婉卿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随即又笑了:“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太子殿下说了,七皇子此去雍州,怕是再难回来了。”
这话像道惊雷,炸得清辞头晕目眩。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墙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林婉卿说的,正是她最担心的——太子心狠手辣,绝不会放过萧煜,此去雍州,怕是危机四伏。
“你胡说!”清辞的声音发颤,却努力挺直脊背,“七哥哥定会平安回来的。”
“是吗?”林婉卿笑得更得意了,“那咱们就走着瞧。”
她转身回锦绣坊时,发间的珠翠叮当作响,像在嘲笑清辞的天真。
清辞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浑身发冷——这京城,就像个巨大的囚笼,每个人都在里面互相撕咬,而她和萧煜,不过是其中最渺小的两只。
回到将军府时,日头已经偏西。
沈将军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脸色铁青。
案上的圣旨被揉得不成样子,旁边放着根沾了血的簪子——清辞认得,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今早急着出门,忘在了梳妆台上。
“跪下。”
沈将军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清辞“咚”地跪下,膝盖撞在青砖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她知道父亲定是听说了码头的事,也知道父亲生气的不是她私会萧煜,而是她在太子面前失了分寸,给将军府招来了祸端。
“你可知错?”
沈将军把簪子扔在她面前,银簪的尖部沾着点血,像是她指尖的伤。
“女儿知错。”
清辞的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
“不该在码头与七皇子私会,给父亲惹了麻烦。”
“你可知太子为何要在码头刁难?”沈将军的声音沉了沉,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沈清辞是萧煜的人,让我骑虎难下!”
清辞的肩膀抖了抖。她知道,父亲一向中立,不愿卷入储位之争。
可经此一事,将军府怕是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太子视她为眼中钉,自然也不会放过父亲。
“父亲,”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女儿的错,与将军府无关。”
“糊涂!”
沈将军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溅出来,落在她的手背上,烫得她一颤,
“你以为说句‘无关’就能了结?这京城的风言风语,能把人淹死!”
清辞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低。她想起萧煜临走前的眼神,想起他藏在袖中的平安符,忽然觉得,就算被淹死,她也认了——至少,她守着他的承诺,守着他们的海棠花。
“从今日起,你禁足府中,不许踏出大门半步。”
沈将军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等风头过了,我自会为你寻门好亲事。”
好亲事?清辞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父亲说的“好亲事”是什么——定是哪家勋贵的公子,能让将军府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站稳脚跟,却绝不会是萧煜。
她攥紧了袖中的平安符,那里还留着萧煜的体温,烫得她心口发疼。
禁足的日子像坛发了霉的酒,又涩又苦。
清辞把自己关在房里,对着那盆摔碎的海棠发呆。
春桃偷偷捡了些花瓣,用棉纸压平了放在书里,说“留个念想”,可那些干枯的花瓣,怎么看都像死去的蝴蝶。
七日后,雍州的书信到了。
是萧煜的贴身小厮送来的,说“殿下刚到雍州就遣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信封上的字迹是萧煜的,笔锋凌厉,却在“清辞亲启”四个字上放柔了许多,像他平日里揉她头发的动作。
清辞把信藏在枕下,等到夜深人静时才敢拆开。
信纸是雍州特产的桑皮纸,带着草木的清香,上面的字迹却有些潦草,像是写得很急:
“辞儿亲启:
已到雍州,一切安好。
此地风沙大,却也清静。
昨日见城郊有野生海棠,虽不及京城的娇艳,却也别有风骨。
待花开时,寄些花瓣与你。
勿念。
煜字”
短短几行字,她却看了半夜。指尖抚过“勿念”二字,总觉得后面还有未说出口的话。
她想起他临走前的眼神,想起他藏在袖中的手,忽然明白,所谓的“一切安好”,不过是怕她担心的托词。
“小姐,你看!”
春桃举着张纸条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
“是七皇子府的小厮塞给我的,说雍州的海棠开花了!”
清辞接过纸条,上面画着朵简单的海棠,旁边写着“等我”二字,笔锋与信上的如出一辙。
她把纸条贴在胸口,那里的心跳得又急又快,像要蹦出来似的。
“春桃,”
她忽然说,“替我准备笔墨,我要回信。”
“可是将军说……”
“我知道。”清辞打断她,
“你偷偷送去,别让人知道。”
春桃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看似柔弱,实则倔强,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清辞在信纸上画了朵海棠,旁边写着“我等你”三个字。
笔尖的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黑点,像颗未落的泪。
她不知道,这封信永远也到不了雍州。
太子府的人在半路截了信,萧景看着那张画着海棠的信纸,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他把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火苗舔舐着桑皮纸,直到那朵海棠化为灰烬。
“萧煜啊萧煜,”他低声自语,“你以为躲到雍州就能高枕无忧?你和你的小美人,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窗棂上,像谁在低声啜泣。
寒露过后,京城下起了连绵的秋雨。
清辞的房里总是弥漫着药味。
她自萧煜走后便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夜里又总做噩梦,终是病倒了。
沈夫人来看过几次,叹着气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却谁也不敢提“萧煜”两个字。
十五日后,雍州的第二封信到了。
这次是托镇北侯府的人带来的,说“路过雍州时,七皇子托付的”。
信封上的字迹依旧凌厉,却比上次多了些疲惫,像是熬了夜。
清辞拆开信时,指尖都在发颤。
这次的信纸厚了些,里面夹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边缘有些发黄,却还能看出原本的粉色。
“辞儿亲启:
雍州下了场秋雨,凉意渐浓。
想起你素来畏寒,定要多添衣物。
太子派人来雍州查账,怕是没安好心。我已让人打点妥当,勿忧。
附上野生海棠花瓣一片,虽不娇艳,却也熬过了风沙。
煜字”
“太子派人来查账”几个字被她的指尖摩挲得发皱。
她知道太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萧煜刚到雍州,根基未稳,此刻查账,分明是想找茬。
她把那片海棠花瓣夹在书里,旁边放着京城的海棠干。
一南一北,两朵花,像她和他,隔着千山万水,却在同一片月光下。
“小姐,”春桃端着药碗进来,眼圈红红的,
“方才听到管家说,镇北侯在回北境的路上……遇袭了。”
清辞的手猛地一抖,药碗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在裙摆上,像滩洗不掉的血。
镇北侯遇袭?她想起萧煜信里的话,想起太子阴鸷的眼神,忽然明白了——太子要对付的,从来都不只是萧煜,还有所有支持他的人。
镇北侯是父亲的好友,自然也在其中。
“快,替我备车,我要去镇北侯府!”清辞猛地站起身,却因虚弱踉跄了一下。
“小姐,将军说您禁足……”
“我不管!”清辞的声音带着哭腔,“姑父遇袭,我必须去看看!”
她知道,镇北侯遇袭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怕是就要轮到父亲,轮到将军府,轮到远在雍州的萧煜了。
这场权力的游戏,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清辞最终还是没能去成镇北侯府。
她刚走到将军府的大门,就被沈将军拦了下来。
父亲的脸色比窗外的秋雨还要冷,手里拿着封被拆开的信——正是她写给萧煜的那封,画着海棠,写着“我等你”。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沈将军把信扔在她面前,纸页被雨水打湿,那朵海棠晕成了模糊的红,
“镇北侯遇袭,太子的人就在府外盯着,你还要出去给他们送把柄吗?”
清辞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那封被雨水浸透的信,忽然觉得,她和萧煜的海棠花,怕是真的要谢了。
“从今日起,府中所有人,不许再提‘七皇子’三个字。”
沈将军的声音里带着决绝,“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两不相干。”
两不相干?清辞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想起七岁那年的假山洞,想起端午那日的永定河,想起萧煜临走前的承诺,怎么也不信“两不相干”这四个字。
她回到房里时,看到书桌上放着个小小的木盒。
是春桃偷偷从码头捡回来的,里面装着那盆摔碎的海棠的泥土,说“留着吧,说不定还能种出花来”。
清辞把萧煜寄来的海棠花瓣埋在泥土里,又把那枚平安符放了进去。
木盒盖上的瞬间,她忽然明白,有些离别,不是为了重逢,而是为了铭记——铭记那些海棠花开的日子,铭记那个说要护她海棠常开的少年。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芭蕉叶上,淅淅沥沥,像谁在低声唱着离别的歌。
清辞坐在窗前,对着那只木盒发呆。
她不知道萧煜在雍州过得好不好,不知道太子的人会不会放过他,更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再见的那天。
她只知道,她会等。
等雍州的海棠花开,等萧煜的书信,等那个说要带她看遍天下海棠的少年,平安归来。
哪怕,这一等,就是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