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璟嗤笑出声。

“迦晚，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不会说被护送的那个尸体是你吧？若是你，我自是要敲锣打鼓好好送你下地狱！”

我怎能如了他的心愿。

“放心，看不到你和宋弦月死，我是不会咽最后一口气的！”

毒入五脏六腑，痛不欲生，每说一句话都像被凌迟。

“迦晚，我谢家列祖列宗的尸骨呢？”

我脚步微顿，“等你从湘西回来，我自会还你！”

生命的最后，我不想回谢府。

从前那里是我的家，如今爹娘已去、谢文璟变心，这个世上再无我的容身之地。

幸好城郊亦庄的孟婆婆，看在我曾经帮她驭尸的份上，收留了我。

孟婆婆长得凶神恶煞，却长了一颗慈悲心肠。

她把积攒了很多的铜板全都拿出来给我买了根山参须。

看着我一口一口呕出的鲜血，她悄悄红了眼。

“姑娘如此良善的人，怎么就……”

我算什么良善？

因为我驭尸家族在这个世上灭族。

因为我多少已死之人被利用上战场，最后死无全尸。

我是罪孽深重的罪人，才会遭受天谴早夭短命。

每一口的空气像是带着玻璃碴子，痛得让人发狂。

晚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摸进来，蜷缩在我身边。

幼小的身体带着源源不断的温度，温暖着我冰冷的身躯。

月光下，那是一个女乞儿，睁着朦胧的大眼睛紧紧抱着我。

“阿娘，阿娘，婳婳好想你……”

眼泪猝不及防滚落，我早夭的孩儿小名也叫婳婳。

是不是上天也看不过去，赐予我一个孩儿圆了我临终的遗憾。

孟婆婆走进来正要出声，我朝她使了个眼色。

她说这个女孩孤苦伶仃，天气变冷，女孩每晚都会偷偷溜进来借宿。

女孩终于醒了，眨巴着大眼睛，柔嫩的小脸贴着我。

“阿娘，你不是梦啊！”

临终前两天，我认了个女儿，她乖巧懂事，从外面采来的野果都会第一时间递到我嘴边。

“阿娘，你尝尝，可甜呢！”

孟婆婆回来时一脸严肃，“姑娘，谢将军的人在到处找你！”

找我？

是了，我想起来了，临走前我宰了宋弦月那头从湘西牵来的驴。

我扒了它的皮、抽了它的筋。

我这人素来睚眦必报，自己痛，别人也不要想好过。

谢文璟找我大概又是为了给宋弦月出气吧。

通了一夜，几乎要把身下的床板抓烂。

婳婳彻夜未眠帮我擦着额头的冷汗。

“阿娘，婳婳吹吹，不痛……”

第二天，回光返照一般，我竟然感觉全身的疼痛不再。

我坐起身，给婳婳梳了一个漂亮的辫子，小女孩围着我高兴得又蹦又跳。

我牵着她的手来到繁华的街市，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小女孩选择了一个粗糙的玉佩。

转身却放到我手中，“阿娘，婳婳送你的礼物！”

“我知道你不是婳婳的亲娘，但婳婳认你！”

我带她来到绣坊，想为自己选一套体面的衣衫。

只是我刚看上一套红色的长裙，外面却传来宋弦月的声音。

“这个衣裙我要了。”

“可已经有顾客订了……”

“璟哥哥，我就要这个嘛！”

谢文璟竟然也陪在身边，仿若当年初入京城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一样。

可终究是时移世易，人心善变。

毫无预兆一口黑血吐出，我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

周围人群骚乱，尖叫声、婳婳的哭喊声都在耳边渐渐远去。

朦胧中那个相守十年，异常熟悉的身影拨开人群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