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绝食。

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医生和护士轮番来劝，我只当没听见。

他们想强行给我输营养液，我就拼命挣扎，拔掉针头，直到手背上一片青紫。

顾家的人慌了。

他们不怕我死，但怕我死在医院里，传出去不好听。

一个“被逼打胎后绝食而亡”的前儿媳，足够让顾家的名声染上洗不掉的污点。

第三天，顾言琛终于出现了。

他瘦了一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站在床边，沉默地看了我许久。

“闹够了没有？”

他先开了口，语气里满是不耐，“苏念，别再耍这些小孩子的把戏，很难看。”

我缓缓转过头，看着这张我曾经爱到骨子里的脸。

如今只剩下蚀骨的恨。

“顾言琛，”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你来看我，是怕我死了，脏了你家的地吗？”

他眉头紧锁：“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小宇得救了，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我笑了。

“我希望？我希望他得救，但我从没希望用我孩子的命去换！”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那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能……怎么能说出‘无所谓’三个字！”

提到那三个字，他的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冰冷。

“那是当时情况下，唯一的选择。苏念，你能不能理智一点？小宇是我大哥唯一的儿子，他不能有事。”

“所以我的孩子就该死，是吗？”

他沉默了。

这种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伤人。

“我问你，在你心里，我和我们的孩子，到底算什么？”

我撑着身体，一字一句地问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他看着我，薄唇轻启，吐出最残忍的话。

“苏念，我们结束了。签了字，拿着钱，开始你新的生活。这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所有。

唯独不包括我和我那死去的孩子。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再也没有一丝温度。

“好。”

我平静地看着他，出乎他意料的平静，“我签。”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见我孩子最后一面。”

我说，“我要亲手……安葬他。”

顾言琛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和不忍，但很快就被决绝所代替。

“他已经……处理了。”

“处理了？”

我重复着这三个字，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什么叫处理了？像医疗垃圾一样，被扔掉了吗？”

“苏念！”

他提高了音量，似乎被我的话刺痛，“人死不能复生，你何必再纠结这些！”

我明白了。

我彻底明白了。

在这个男人心里，那个小生命，从头到尾，都未曾被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把离婚协议拿来吧。”

“你先吃饭。”

“拿来。”

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我接过那份协议，在“苏念”两个字的位置上，一笔一划，签下了我的名字。

然后，我当着他的面，端起床头的粥，一口一口，慢慢地喝了下去。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或许在他看来，我已经接受了现实。

只有我自己知道，从签下那个名字开始，我不再是苏念。

我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我的余生，只有一个目标。

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