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之和姜茹那两个晦气东西刚滚蛋，我这口气还没顺匀呢。

门外就又传来脚步声。

比刚才更沉，更多，还带着一股子假惺惺的悲戚调调。

「天瑶我可怜的侄女啊……」

「节哀啊……」

人未到，声先至。

我眼皮都没抬，心里冷笑：唱戏的接力赛是吧？

一波接一波，真当我侯府是戏园子了？

小丫鬟翠儿紧张地攥紧了我的衣袖，声音发颤：「小姐，是、是三老太爷，五老太爷，还有几位族老……」

哦，姜家那些靠着吸我爹我哥血活着的蛀虫们，闻着味儿就来了。

我拍了拍翠儿的手，示意她稳住。

我慢条斯理地拢了拢散乱的头发，也没换衣服，就这么一身素色寝衣，重新坐回床边。

姿态要弱，气势不能输。

帘子再次被掀开。

鱼贯而入四五个人，为首的正是姜家旁系里辈分最高的三叔公和五叔公，后面跟着几个同样眼神闪烁的中年男人，都是我那些所谓的「叔伯」。

一个个穿着素服，脸上堆着悲戚，可那眼睛里的精光和算计，藏都藏不住。

三叔公一进来，就捶胸顿足：「天瑶啊！怎么会出这种事！伯父和贤侄……呜呜……天妒英才！天妒我姜家啊！」

哭得倒是挺响，一滴眼泪没有。

五叔公跟着叹气，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房里扫视，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天瑶，你年纪小，又刚经历这等大事，怕是慌了神吧。」

他开口，语气看似关心，实则绵里藏针，「方才我们似乎瞧见徐世子……脸色不虞地走了？可是发生了口角？唉，如今侯府正值多事之秋，可不能再得罪人了啊。」

哦，上来就扣帽子，指责我得罪金龟婿？

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们，声音还带着点沙哑，听起来虚弱，但字字清晰：「劳几位叔公叔伯挂心。徐世子是来退婚的，礼也退了，话也说清了，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什么？退婚？」三叔公猛地拔高声音，像是被踩了尾巴，「糊涂！天瑶你怎么能答应？徐家这门亲事多重要你不知道吗？没了这姻亲，我们侯府以后……」

「我们侯府？」我轻轻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微冷的弧度，「三叔公，徐家是与我忠勇侯府嫡支退婚，与几位叔公的府上……有何干系？」

三叔公被噎了一下，老脸有点挂不住：「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们都是姜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吗？」我眼神淡淡扫过他们，「原来叔公们还知道我们是一家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各位是来看热闹，或是来……分家产的呢。」

最后几个字，我说得又轻又慢，却像针一样扎过去。

几个人脸色瞬间变了。

五叔公干咳一声，打圆场：「天瑶，你受了刺激，说话冲，叔伯们不怪你。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侯爷和世子不在了，这侯府偌大的……总得有人主持大局。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撑得起来？不如……」

我静静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五叔公被我看得有点发毛，硬着头皮道：「不如由族里暂时接管，等你……等你情绪稳定了，或是日后有了好归宿，再……」

「再什么？」我笑了，直接替他说完，「再还给我？五叔公，你看我像三岁小孩吗？」

我缓缓站起身，虽然穿着寝衣，但脊背挺得笔直。

「父兄刚去，尸骨未寒，几位叔公叔伯不进宫为我父兄哀荣奔走，不去军营稳定旧部人心，反倒第一时间齐聚我这闺房，」我目光如刀，一个个刮过他们的脸，「逼我一个刚刚丧父失兄、又被退婚的孤女，交出家业兵权？」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愤怒：「你们是当我死了？还是当我姜天瑶是任人捏圆搓扁的泥人！」

「放肆！」三叔公气得胡子发抖，「姜天瑶！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我们这是为你好！为侯府好！」

「为我好？」我猛地抓起桌上一个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啪嚓！

碎裂声吓得那几个族老一哆嗦！

「抢我家产，夺我兵权，这叫为我好？」我指着他们的鼻子，厉声质问，「我爹我哥在边关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们在哪儿？他们尸骨未寒，你们就来逼宫！这就是姜家人的『好』？」

「你！你血口喷人！」五叔公脸色铁青。

「我血口喷人？」我冷笑，「要不要我现在就敲登闻鼓，去宫门口哭诉！让满京城的人都看看，忠勇侯尸骨未寒，他护着的族人是如何欺凌他唯一的血脉的！让陛下也评评理，看看这世上有没有这样的『好』！」

提到陛下，几人脸色明显一变，闪过一丝忌惮。

皇帝想动姜家，但也要脸面。

这事若闹大了，舆论可不好看。

三叔公强压怒火，试图讲「道理」：「天瑶，族里不是要抢你的东西。是帮你保管！你一个女儿家，懂怎么管理田庄铺子？懂怎么应对朝堂风波？懂怎么掌控军队？那都是要命的事！」

「我不懂。」我承认得干脆，随即话锋一转，眼神锐利，「但我宁愿把它们败光！捐给朝廷！散给百姓！也不会交给一群趁火打劫、吃相难看的蛀虫！」

「你骂谁是蛀虫！」一个中年叔伯忍不住跳出来。

「谁应骂谁！」我立刻怼回去，寸步不让，「想要家产兵权？可以！」

我环视他们，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拿战功来换！拿你们或者你们儿子的命，去边关把我爹我哥没打完的仗打完！把丢了的城池夺回来！谁敢去？谁现在敢立军令状，我立刻写奏本举荐他继承侯爵，绝无二话！」

我逼视着他们：「谁去？三叔公？您老当益壮？五叔公？您儿子不是整天吹嘘熟读兵书吗？去啊！」

房间里鸦雀无声。

刚才还嚷嚷得欢的几个老家伙，此刻个个眼神躲闪，屁都不敢放一个。

让他们去边关送死？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我嗤笑一声，满是鄙夷：「不敢？那就闭嘴！」

「侯府，还是我姜天瑶的侯府！产业，我自己管！至于兵权……」我顿了顿，看到他们瞬间竖起的耳朵，冷冷一笑，「陛下自有圣断，不劳各位操心！谁再敢把手伸过来——」

我眼神骤然变冷，带着一股狠戾：「就别怪我剁了他的爪子！滚！」

最后一个「滚」字，气势十足。

几个族老被我骂得脸色青白交错，浑身发抖，却愣是没人敢再反驳一句。

他们大概从未想过，这个往日里被养得有些娇气、甚至有点懦弱的侄女，发起狠来竟如此骇人。

那眼神里的冷和决绝，不像装的。

三叔公指着我的手抖了半天，最终狠狠一甩袖子。

「好！好！姜天瑶，你厉害！我们走！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没有族里支持，我看你怎么撑起这侯府！我们走着瞧！」

一群人灰头土脸，比徐瑾之走得还狼狈。

翠儿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激动得小脸通红：「小姐！您太厉害了！」

我却没放松，缓缓坐下，手指微微发颤。

不是怕，是气的，也是这身体虚的。

妈的，跟这群老狐狸斗，真是费神。

但这只是第一回合。

吓退了他们，暂时保住了名义上的掌控权。

真正的难题，才刚开始。

侯府的钱袋子、人事、还有外面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

尤其是皇帝那边。

刚才我故意提到兵权「陛下自有圣断」，就是在试探，也是在拖延。

我必须尽快弄清楚，父兄之死的真相，以及……皇帝到底想怎么处置姜家。

「翠儿，」我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去，把侯府的总管，还有我娘的陪房嬷嬷，都悄悄叫来。要快，别让人看见。」

「是，小姐！」翠儿现在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立刻小跑着去了。

我看着散落一地的珠宝和碎瓷片，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惹了我，代价你们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