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他本以为墨凌辰的伤口会好转些。最起码，不会再渗血。没想到，真正看见墨凌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高估了他。是高估？还是真的伤的太重。御医令说恢复的快，这样都算恢复的快，那可想而知，当时，是受了多重的伤。会如此不好恢复。“父皇。”墨凌辰听见淡淡的脚步，从床榻上扭过头唤了一声。墨冥渊坐到墨凌辰的床榻边。

我…”

墨冥渊看着几乎站不住，只能靠在树干上艰难喘息着的墨凌辰，心里杂七杂八，开口想解释，却又无从下口。

他没有说朕，也没有说本王。

此刻，他只是一个父亲，跟自己的孩子解释着为什么只剩一颗糖却给了别人的原因。

“我知道。”墨凌辰声音虽轻，却听的清楚。

“我们三个人，没法骑一匹马。”

“我和他相比，只有我可能活下来，对吗？”

墨冥渊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眼眸深处几番情绪翻涌，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墨凌辰甚至想要对墨冥渊笑一笑。

所以。

墨冥渊带着墨子宣毫无留恋的转身。

他并没有在离开前给他留下只言片语，甚至一个眼神。

可是，他的父皇，真的觉得他能活下来吗？

可面对墨凌辰，他找的借口，是多么讽刺不已，又漏洞百出。

所有的掩饰，一下无所遁形。

“父皇。”墨凌辰的声音很低很低。

若是旁人受了这样重的伤，能活下来都算是奇迹。

但是墨凌辰可以。

他一贯能忍的。

墨冥渊知道。

墨冥渊觉得此刻被消耗了所有的力气的人好像是自己。

连勾一勾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墨凌辰想起了那日在殿前罚跪，看着墨子宣那，满是挑衅的目光。

墨凌辰抬起头，看了墨冥渊一眼。

只那一眼，直接刺痛了墨冥渊的心。

万箭穿心，应该也不会比这个更痛了。

墨凌辰从不会喊疼的，不管多重的伤，都不会的。

所以这个时候，他没有说疼，他也没有说冷。

那个眼神，无疑是一种控诉。

对他无情的控诉。

被狼群撕咬，被至亲抛弃，被无数的板子和家法，身体受这么多的伤，他也会痛。

他的身体，也和墨子宣一样，会感受到剧烈的寒冷和疼痛。

或许不止身体。

墨冥渊的喉结滚动了几下，面上却依旧是一片冰冷之色。

墨凌辰僵硬的移动双脚，不让任何人碰，自己走着。

他的白马跑到他面前，跪在地上，方便他上来。

墨凌辰爬上马背，然后就真的支撑不住，趴在了马背上。

洁白的马，瞬间被染成红色。

那是狼的血，还是人的。

墨凌辰分不清，也没人分得清。

红的刺目。

马驮着墨凌辰慢慢的走，墨冥渊骑着马，跟在他后面。

一行人，就这样慢悠悠的走出了森林。

太子府前，所有的御医早都被李佑叫起来，站在太子府门口。

墨凌辰身上披着的大氅被血染成红色。

墨凌辰趴在马背上，甚至想起了小时候后宫池塘里的那只青蛙。

御医解开墨凌辰的衣服，检查他的伤口时，也不由得倒抽了口气。

所有的宫人在太子府忙里忙外的进出着。

墨冥渊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倒出来，他就那样一言不发。

浓重的血腥气。

墨冥渊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明明和墨凌辰只隔一道屏风，见遍了尸山血海的他，却没有勇气，再往前迈一步。

上次墨凌辰的后背历历在目，这次，只会比上次严重十倍百倍。

御医令看着伤口，由衷的道：“臣行医五十余载，从未见过这样重的伤，还能活下来的。”

墨凌辰敛着眸子，没有回答。

是吗？

他本来，也是没指望能活下来。

像是泄愤一样的屠杀。

就算再危险的战场上，墨凌辰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

直到后来，那些狼群走了。

也可能是死光了。

总之，墨凌辰再没感受到有那样的气息扑过来。

然后，他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墨凌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冷。

但他确实很冷。

反正，墨冥渊也不在乎。或者只会觉得厌烦。

其实根本一点都不痛，或者说，已经麻木了。

然后，维系着靠着树干的姿势，静静的等待死亡降临。

他想换个更体面一些的站法，这样墨冥渊寻到他的时候，不至于后世评价他的死法太过狼狈。

可惜没有力气。

伤口一消毒，是锥心的疼痛。

墨凌辰紧绷了身体，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身上的伤口在这样的情况下，又加速的往外流出鲜血来。

墨凌辰伤口重，除了御医令，其他御医都不敢再动，生怕弄疼了他，或者让伤口进一步恶化。

墨凌辰虽为人冷淡，却从没有刻意为难过，哪怕一个下人。

看着这样的伤，御医们跪在地上，甚至有些和墨凌辰打过几次交道的，不由自主的发出哽咽声。

低低的抽泣了一片。

墨冥渊只隔着一道屏风，将里面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他听见了御医的哽咽声，却没听到墨凌辰，惨叫的声音。

是怎样的伤，才会让见多了伤口的御医都纷纷落泪。

到底要多能忍，才能让自己，不发出一丝痛苦的叫喊。

甚至，连哽咽也没有。

墨冥渊不知道，高大又略显单薄的孤自伫立在屏风外。

他低下头，身上披着的，还是墨凌辰在山洞里披给他的那件大氅。

两个时辰后，在倒了无数盆的血水之后。

御医令满头大汗，终于结束了。

墨冥渊看着那么多盆血水在自己眼前经过。

原来，一个人的身体，有这么多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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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七日，墨冥渊都没有再出现在太子府。

只是每日，都会唤御医前来，仔细的询问一番墨凌辰身体的状况。

墨冥渊不敢去看，他怕看见墨凌辰残破不堪的身体。

他整日把自己埋没在无数的政务和折子中，企图逃离和麻痹自己。

可每每闭上眼睛，都是墨凌辰那日倚在树干上，浑身是血的模样。

墨子宣派人去请过他好多次。

墨冥渊也去过几次，只是看着墨子宣可怜兮兮的将手臂上的两道伤口展现在他眼前，眼圈红红喊疼的模样，墨冥渊总会想起，那些御医哽咽的声音。

还有，墨凌辰躲开他的手，笨拙的自己挪动脚步的背影。

是夜，墨冥渊靠在书房的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去太子府。”

浓重的药味甚至冲淡了这里的血腥气。

墨冥渊走进来，却看见墨凌辰还没睡。

这么晚还不睡，是疼的吗？

墨冥渊没有勇气问出口。

新换的绷带上，依旧还有血隐隐渗出。

御医令说墨凌辰的伤口恢复得很快。

故而他本以为墨凌辰的伤口会好转些。

最起码，不会再渗血。

没想到，真正看见墨凌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高估了他。

是高估？

还是真的伤的太重。

御医令说恢复的快，这样都算恢复的快，那可想而知，当时，是受了多重的伤。

会如此不好恢复。

“父皇。”墨凌辰听见淡淡的脚步，从床榻上扭过头唤了一声。

墨冥渊坐到墨凌辰的床榻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