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光下的承诺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周予安疲惫的脸上，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最后的代码，他长舒一口气，终于完成了这个耗时两个月的项目。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他的目光落在电脑旁那个小小的相框上——那是他和周沐在大学毕业典礼上的合照，她穿着学士服，手里捧着他送的那束向日葵，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相框旁边还有几张照片：他们在第一次旅行的大海边，周沐的裙摆被海风吹起，她大笑着按住帽子；去年冬天在小区楼下堆的丑萌雪人，周沐坚持要给雪人围上她亲手织的围巾；上个月周沐生日时，她闭着眼睛许愿，睫毛在烛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手机屏幕亮起，周予安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明天不要加班哦，五周年纪念日，周先生。"周沐的消息后面跟着一个小猫威胁的表情。

周予安快速回复："遵命，周太太。"然后是一个神秘的表情符号。

"谁是你太太！"周沐几乎是秒回，后面跟着一连串锤子敲头的表情。

周予安笑着锁上电脑屏幕，收拾好办公桌。经过主管办公室时，李明还在加班。

"李总，项目已经完成了，测试报告我发到了您邮箱。"周予安敲了敲开着的门，"明天我请一天假，有重要安排。"

李明从文件中抬起头，了然地笑了："五周年是吧？去吧去吧，年轻人就是浪漫。有什么需要远程处理的我会联系你。"

"谢谢李总，如果有紧急情况随时打电话。"周予安感激地点点头。

走出公司大楼，初夏的夜风带着微微的热度拂过脸颊。周予安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打车去了市中心的一家珠宝店。

"周先生，您定制的戒指已经准备好了。"店员微笑着取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

打开盒子的瞬间，周予安屏住了呼吸。戒指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内圈刻着他们第一次约会那天的日期，以及一句"tothemoonandback"——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暗号，因为周沐总说周予安像月亮一样安静却温柔地照亮她的黑夜。

"需要包装成礼物吗？"店员问道。

"不用了，谢谢。"周予安小心地将盒子放进西装内袋，贴近心脏的位置。

回家的出租车上，周予安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思绪飘回五年前的那个雨天。大学图书馆里，他正为编程竞赛焦头烂额，一个女生不小心打翻咖啡，弄湿了他的参考书。那个惊慌失措的女生就是周沐，她坚持要赔偿，他却说没关系。第二天，他发现桌上放着一本崭新的书和一张字迹工整的纸条："对不起，我是文学院的周沐，如果书有什么问题请联系我。"

他本可以一笑置之，但不知为何，他记下了那个号码，并在比赛结束后发了一条短信："书很好用，比赛拿了第一名，谢谢你。"周沐回复得很快："那你要请我吃饭庆祝一下吗？"

就这样，一轮月亮遇见了一颗星星，从此不再孤独地悬在夜空。

周予安摸了摸胸口的戒指盒，明天，他要让这颗星星真正成为他的月亮。

清晨五点，周予安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周沐还在熟睡，呼吸均匀，一缕头发调皮地搭在脸颊上。他忍不住俯身，嘴唇在距离她额头一寸的地方停住，怕吵醒她，最终只是轻轻把那缕头发拨开。

厨房里，周予安打开手机里的食谱app，对照着开始准备早餐。煎蛋在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培根的香气弥漫开来。他笨拙地切着水果，差点划伤手指，最终还是摆出了一个勉强算得上心形的拼盘。

"五周年快乐。"他小声练习着，从冰箱里取出昨天偷偷买好的香槟，"希望你会喜欢这个惊喜。"

餐桌上，他摆好早餐，点燃两根细长的蜡烛，然后退回卧室。周沐刚好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早安，"周予安坐在床边，忍不住吻了她的额头，"纪念日快乐。"

周沐眨了眨眼，突然清醒过来："你起这么早？"

"有个小惊喜。"周予安努力控制着上扬的嘴角，"先去洗漱？"

周沐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拖着拖鞋走向浴室。周予安迅速回到厨房，把温热的早餐重新摆盘，香槟倒入酒杯。

当周沐走进餐厅时，周予安正站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小束向日葵——和她毕业照里那束一模一样。

"哇！"周沐捂住嘴，眼睛亮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秘密。"周予安拉出椅子让她坐下，"尝尝看，我第一次做心形煎蛋。"

周沐拿起叉子，戳了戳煎蛋："形状很抽象嘛。"

"艺术都是抽象的。"周予安假装严肃地说，然后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就在周沐咬下第一口培根时，周予安的手机响了。他皱了皱眉，掏出来看了一眼，是李明。

"李总，早上好。"他接起电话，语气恭敬但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予安，出问题了。"李明的声音异常急促，"华辰集团那边系统崩溃了，他们坚持要你去现场处理。"

周予安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今天？必须今天吗？"

"他们董事长明天要飞国外，只给今天一天时间。"李明叹了口气，"我知道今天对你很重要，但这个客户太关键了。"

周予安看向周沐。她已经放下了叉子，安静地听着电话内容，脸上挂着理解的微笑。

"我明白了。"周予安最终说道，"把地址发给我，我尽快过去。"

挂断电话，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微妙。香槟的气泡一个个破裂，就像他们精心准备的计划。

"必须去吗？"周沐轻声问。

周予安握住她的手："华辰是我们的最大客户，系统崩溃会影响他们整个生产线。我尽快处理，保证晚上七点前回来。"他捏了捏她的手指，"晚餐订好了，记得吗？露台餐厅，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

周沐点点头，嘴角勉强上扬："工作重要，你去吧。"

"我保证，只是去解决一个小问题，很快回来。"周予安站起身，匆匆喝掉半杯香槟，"晚上我们继续庆祝。"

二十分钟后，周予安收拾好笔记本电脑站在门口。周沐帮他整理领带，这个动作五年来已经成为习惯。

"真的没关系？"周予安低声问，额头抵着她的。

周沐轻轻推了他一下："快去吧，早点解决早点回来。"

门关上的瞬间，周沐的笑容消失了。她慢慢走回餐桌，看着已经凉掉的早餐，突然没了胃口。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腹部，那里有一个已经困扰她两周的隐痛。

2意外的检查

时钟指向八点半，周沐拿起手机，预约了市中心医院的体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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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上，周予安打开笔记本电脑，快速浏览李明发来的问题描述。看起来是数据库崩溃，应该不难解决。他估算了一下时间，顺利的话下午两点就能搞定，还能赶回城和周沐吃晚餐。

手机震动，是周沐发来的消息："我去医院做个常规检查，最近胃不太舒服，别担心。"

周予安立刻回复："怎么了？严重吗？要不要我回去陪你？"

"不用，就是例行检查。你专心工作。"周沐回道，后面加了个笑脸。

周予安稍微放松了些，但心里还是闪过一丝不安。周沐最近确实经常说累，他早该注意到的。等今晚求婚后，他一定要带她去做个全面体检。

邻座的小孩哭闹起来，周予安戴上耳机，打开手机相册。里面有个加密文件夹，存着他为求婚准备的所有计划：餐厅露台已经订好，周沐最好的闺蜜林妍会在那里准备好鲜花和摄影师；求婚成功后，他们可以直接去机场，飞往巴厘岛的机票和酒店都已经订好。

手指滑过屏幕，停在一张周沐睡着的照片上。那是上周日凌晨，他加班回来发现她在沙发上等他等到睡着。当时只觉得可爱，现在想来却有些心疼。

"下一站，临江站，请乘客做好准备。"广播响起，打断了周予安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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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医院消化内科门口，周沐紧张地捏着挂号单。候诊区坐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037号，周沐，请到3诊室。"电子音叫到她的号码。

诊室里，医生询问了她的症状，然后在检查单上快速写着："先做个b超和血常规，看看是什么问题。"

周沐道谢后离开，拿着检查单走向电梯。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僵在了原地。

"周沐？"电梯里的男人穿着白大褂，胸牌上写着"周明主治医师"，他的惊讶不亚于她。

"好久不见。"周沐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迈进电梯。

五年不见，周明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大学时那种张扬的气质被沉稳取代。他打量着周沐："你看起来不错。来看病？"

"嗯，胃有些不舒服。"周沐简短地回答，眼睛盯着电梯楼层数字。

"我在肿瘤科，"周明说，"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

电梯停在3楼，周沐快步走出去，没有回头。五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周明，她大学时的初恋，因为隐瞒她的卵巢囊肿病情而分手。当时他说是怕她担心，但她只觉得被背叛。

b超室里，冰凉的耦合剂涂在腹部，探头压得她有些痛。医生盯着屏幕，眉头渐渐皱起。

"这里有个阴影，"医生指给旁边的记录员看，"尺寸不小，需要进一步检查。"

周沐的心沉了下去："严重吗？"

"等所有结果出来才能确定。"医生递给她纸巾，"明天来拿报告，然后挂个专家号看看。"

走出医院大门，阳光刺得周沐眼睛发痛。她看了看手机，没有周予安的消息。时钟指向下午一点，他应该正在处理客户的问题。

周沐突然很想听到他的声音，拨通了电话，却只听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再忙吧。"她自言自语，把手机放回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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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崩溃的边缘

华辰集团的机房比周予安想象的更混乱。系统崩溃导致生产线停摆，高层管理人员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气氛紧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不是简单的数据库问题，"周予安检查完服务器后对李明说，"有人误删了核心文件，备份也被污染了。"

李明擦了擦额头的汗："能恢复吗？"

"可以，但需要时间。"周予安已经连续工作了四个小时，衬衫后背被汗水浸湿，"最快也要晚上七点。"

"董事长八点的飞机，"李明压低声音，"必须在那之前解决。"

周予安看了一眼手机，电量只剩下15%，而且这里信号极差。他给周沐发了条消息："问题比预期复杂，可能要晚点回来。七点的晚餐帮我推迟到八点半好吗？"

消息一直在转圈，发送失败。周予安咒骂了一声，把手机塞回口袋，继续埋头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周予安终于修复最后一个错误时，机房里的技术人员爆发出一阵欢呼。董事长亲自过来握手致谢，周予安却只盯着墙上的时钟：晚上七点四十。

"我必须赶回去了。"他匆匆收拾电脑，对李明说。

"等等，董事长要请你吃饭——"

"抱歉，今天是我和女友的五周年纪念日。"周予安坚定地说，"我已经迟到了。"

跑出大楼，周予安终于有了信号。手机疯狂震动，显示有五个未接来电和十几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周沐。最早的一条是下午三点："检查结果不太好，医生建议进一步检查。"

最新的一条是七点整："我在餐厅等你到八点。如果你不来，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周予安的心跳几乎停止。他立刻回拨电话，却听到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出租车在高架桥上堵得水泄不通，周予安不停地看表，手指在膝盖上敲击。手机电量只剩下5%，他给餐厅打了电话。

"周先生的预订？"接待员说，"周小姐已经离开了，大概二十分钟前。"

"她又没有说什么？"

"没有，但她看起来...很伤心。"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彻底没电了。周予安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今天早上她穿着睡衣站在阳光里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而现在，某种可怕的预感在他心里蔓延开来。

当他终于赶到餐厅时，已经九点二十。露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一束孤零零的向日葵放在桌上，旁边是半杯没喝完的红酒。

周予安摸向西装内袋，戒指盒还在那里。他拿出手机想充电，却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周沐现在会在哪里。

华辰集团的服务器机房冷气开得很足，周予安却出了一身汗。键盘在他手下发出急促的敲击声，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像是一条永无止境的河流。

"这个备份文件也被损坏了。"周予安咬紧牙关，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转向身旁的华辰技术主管，"你们最后一次完整备份是什么时候？"

技术主管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应该是上周五，但是..."

"但是什么？"

"负责备份的小张今天请假了，我们找不到他设置的密码。"

周予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十五分，距离他向周沐承诺回家的时间还有不到四小时。现在，原本以为简单的数据恢复变成了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给我找一台干净的电脑，我需要从头开始重建索引。"周予安解开袖扣，将袖子卷到手肘。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周予安掏出来一看，是周沐的短信："检查结果不太好，医生建议进一步检查。"

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一时不知如何回复。电话突然响起，屏幕上"月亮"两个字闪烁——这是他给周沐的专属备注。

"喂？沐沐？"周予安快步走到走廊上，信号时断时续。

"医生说我腹部有个阴影..."周沐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带着一丝周予安从未听过的颤抖，"需要做ct确认性质。"

"我马上回来。"周予安不假思索地说。

"不用，你不是在忙吗？"周沐停顿了一下，"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走廊那头，李明急匆匆地走来，手里挥舞着一份文件："予安！董事长要求一小时内看到进展报告！"

"沐沐，我..."周予安看了一眼焦急等待的李明，又想到电话那头可能需要他的周沐，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你去忙吧。"周沐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晚上见面再说。"

电话挂断了。周予安站在原地，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他想起今早周沐站在晨光中的样子，她眼下的淡青色阴影——他早该注意到她最近睡得不好。

"予安！"李明又喊了一声。

周予安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身走回机房。现在，他必须集中精力解决这个问题，然后尽快赶回周沐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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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真相的迷雾

市中心医院ct室外的长椅上，周沐盯着手中的检查单。上面密密麻麻的医学术语她看不太懂，但"占位性病变"和"待排除"几个字格外刺眼。

手机屏幕亮起，是周予安的回复："别怕，晚上我陪你去拿报告。爱你。"

周沐将手机贴在胸前，闭上眼睛。医院走廊的嘈杂声、消毒水的气味、孩童的哭声，所有感官输入都变得异常清晰。她想起五年前，当周明隐瞒她卵巢囊肿病情时，她曾发誓再也不会让任何人决定她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身体。

而现在，她又一次坐在医院长廊上，等待一个可能改变她人生的结果。

"周沐？还没走？"

周沐抬头，看见周明站在她面前，白大褂口袋里插着几支笔，脖子上挂着听诊器。

"在等ct结果。"周沐勉强笑了笑。

周明在她身边坐下，身上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一丝淡淡的檀香："还是胃不舒服？"

"b超发现腹部有阴影。"周沐不知道为什么说了实话，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只是因为身边没有其他人。

周明的表情变得严肃："给我看看检查单。"

周沐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周明快速浏览着，眉头越皱越紧。

"你最近体重有没有突然下降？晚上会盗汗吗？"

"有一点。"周沐攥紧了包带，"你觉得...严重吗？"

周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出手机："我有个同学在肿瘤医院，我帮你问问这种情况通常..."

"不用了！"周沐突然站起来，检查单从她手中飘落，"我不想...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你替我决定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日子。"

周明愣住了，随即苦笑："你还是没原谅我。"

"不是所有事都需要被原谅。"周沐捡起检查单，"我的男朋友会陪我一起面对。"

"周予安？"周明突然问，"他今天陪你来医院了吗？"

周沐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他有重要工作。"

"就像大学时他总是忙着编程比赛，而你一个人去医院？"周明摇摇头，"有些事真的没变。"

周沐的手机响了，是闹钟提醒——该去餐厅准备和周予安的约会了。她没再理会周明，快步走向电梯。

走出医院大门，初夏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周沐站在台阶上，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回家换衣服？直接去餐厅？她掏出手机，想给周予安发消息，又想起他正在处理紧急问题。

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周沐机械地上了车。

"去哪儿？"司机问。

周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目的地。最终，她报出了家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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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房里的时间像是被拉长了。周予安盯着屏幕上缓慢增长的进度条，每一秒都像是一种折磨。他已经跳过了午餐，咖啡喝了三杯，太阳穴因为咖啡因过量而隐隐作痛。

"再坚持一下，进度85%了。"技术主管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予安点点头，掏出手机想给周沐发消息，却发现电量只剩下8%。他迅速打字："问题很复杂，但我尽量七点赶到餐厅。爱你。"点击发送后，电量变成了5%。

没有回复。周予安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二十。如果现在能完成，他还能赶上高铁末班车。

突然，屏幕上的进度条停止了。

"怎么回事？"周予安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服务器又宕机了！"一个技术人员喊道。

周予安的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他必须做出选择——要么继续在这里解决问题，要么立刻赶回去见周沐。手机电量只剩下3%，他拨通了周沐的电话，却被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李总，"周予安转向李明，"我必须回去了。我女朋友...她可能生病了。"

李明面露难色："董事长马上就要来听汇报..."

"我留在这里也解决不了服务器问题。"周予安已经开始收拾电脑，"让华辰自己的技术团队处理吧。"

就在他拉上电脑包拉链的瞬间，手机屏幕彻底黑了。周予安咒骂了一声，向同事借充电器，却发现接口不匹配。

"用我手机给你女朋友打个电话？"李明提议。

周予安摇摇头。周沐的号码他倒背如流，但他记得周沐说过今天手机快没电了。而且，有些话他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说。

"我直接回去。"周予安下定决心，"如果有任何问题，明天一早我再来。"

走出华辰大楼，夕阳已经西沉。周予安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高铁站的地址。交通高峰期，车流缓慢得像是在爬行。周予安不停地看表，六点十分，六点二十，六点三十五...

当出租车终于停在高铁站前时，已经是六点五十。周予安扔下一张钞票就冲了出去，售票大厅的大屏幕上显示最后一班去往江城的高铁已经在三分钟前发车。

"还有别的车吗？"周予安气喘吁吁地问售票员。

"只有慢车，要三个小时，而且没有座位。"

周予安看了一眼手表：七点整。周沐此刻应该已经到餐厅了。他必须想办法联系上她。

车站里的充电桩前排着长队。周予安焦急地跺着脚，直到七点二十才轮到他。手机开机后，一连串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提醒震得他手心发麻。

最早的一条来自下午四点："ct做完了，明天出结果。我好害怕。"

然后是五点半："你在忙吗？我准备去餐厅了。"

六点整："餐厅打电话确认预订，我说两人都会到。你还在客户那里吗？"

六点四十五："周予安，如果你改变主意了，至少告诉我一声。"

最新的一条是七点整："我在餐厅等你到八点。如果你不来，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周予安立刻回拨电话，却只听到冰冷的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转而拨打餐厅电话，接待员告诉他周小姐刚到不久，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请告诉她我在路上，手机没电了，请她务必等我。"

"先生，周小姐刚才特意嘱咐，不要打扰她..."

周予安挂断电话，跑向出租车候车区。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那趟慢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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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逃离的决断

露台餐厅的夜景确实如宣传所说，能够俯瞰整个江城的灯火。周沐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的红酒已经喝了一半。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电量显示10%，没有任何新消息。

服务员第三次过来询问："女士，需要现在点餐吗？"

"再等等。"周沐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嘶哑。

七点三十，七点四十五，八点整。餐厅里的情侣们低声交谈，不时传来笑声。周沐的手机电量只剩下5%，她关掉了所有后台程序，只留下通讯界面。

八点十分，服务员带着歉意的笑容走过来："厨房马上就要关闭了..."

"一杯马天尼，谢谢。"周沐说，"不用等了。"

酒上来后，周沐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她的喉咙，却无法温暖她冰冷的指尖。她想起今天在医院，周明说的那句话："有些事真的没变。"

五年前，当她因为剧烈腹痛被送到医院时，周明作为医学生实习生参与了她的诊断。检查结果显示她有一个卵巢囊肿，有恶变可能。周明选择隐瞒这个结果，只告诉她"没什么大问题"。

当她从主治医生那里得知真相后，崩溃地质问周明为什么骗她。周明的回答是："我不想你担心，而且恶变概率很低..."

信任一旦破碎，就像她此刻手中的玻璃杯，再也无法完好如初。而现在，历史似乎在重演——周予安知道她今天去医院，知道检查结果不理想，却依然选择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然后彻底黑了。周沐把它塞进包里，招手买单。

走出餐厅，夜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周沐站在路边，看着城市的霓虹灯光，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回家？面对那个充满周予安痕迹的公寓？还是去林妍那里，听她数落周予安的不是？

最终，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地址——父母家。

当出租车驶过江城大桥时，周沐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无声地哭了

慢车像一头疲惫的老牛，在铁轨上缓缓爬行。周予安站在车厢连接处，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窗外一片漆黑，偶尔闪过的灯光像是被拉长的流星。手表指针已经走到九点四十，餐厅的预订肯定取消了，但他至少应该赶得及回家见周沐一面。

手机充了30%的电，他再次拨打周沐的电话，依然是关机。社交软件上没有新消息，邮箱里只有几封工作邮件。周予安点开相册，翻到上周偷拍的一张照片——周沐蜷缩在沙发上看书，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她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那时的他们，还沉浸在五周年的期待中。

列车终于到站时，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周予安几乎是第一个冲出车厢的人，出租车候车区排着长队，他等不及，直接跑向公交站。末班车刚刚开走，尾灯在拐角处一闪而逝。

"该死！"周予安咒骂一声，拿出手机叫网约车。等待的七分钟里，他反复排练着要对周沐说的话——道歉、解释、承诺，最后是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当车终于停在小区门口时，周予安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电梯慢得令人发指，他干脆爬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公文包在身后拍打着背脊。

站在家门前，周予安深吸一口气，用钥匙轻轻打开门。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壁灯，昏黄的光线下，他看见周沐的背影——她坐在沙发上，肩膀微微耸起，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沐沐，我回来了。"周予安轻声说，嗓音因为奔跑而沙哑。

周沐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周予安从未感受过的冰冷气息。

"对不起，今天一切都乱套了。"周予安放下公文包，慢慢走近，"客户的系统完全崩溃，手机没电，我错过了高铁..."

"你知道我今天去医院了。"周沐突然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周予安在她面前蹲下，这才看清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张医院检查单："我看到你的消息了，检查结果怎么样？我们明天一起去拿ct报告好吗？"

周沐终于抬起头，她的眼睛红肿，脸上有干涸的泪痕，但此刻的眼神却冷得像冰："你认识周明。"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周予安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字的含义。

"周明？你大学时的前男友？"周予安皱眉，"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今天我在医院遇见他了。"周沐的声音开始颤抖，"他说你们认识。"

周予安摇摇头："我不记得见过他。也许是在你们分手前的什么聚会上？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周沐猛地站起来，检查单从她手中飘落："撒谎！他说你们在大学实验室有过合作！就在我...我第一次住院那段时间！"

周予安捡起检查单，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医学术语，试图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目光停在"腹部占位性病变，待查"几个字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沐沐，先不管周明说了什么，这个检查结果..."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周沐打断他，声音陡然提高，"就像周明当年一样，瞒着我的病情！"

周予安震惊地站起来："什么？不！我今天才知道你去医院！在这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

"那为什么周明说你们有联系？为什么他说你了解我的病史？"周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们是不是...是不是一直在背着我讨论我的身体？"

周予安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站在一个荒诞剧的舞台上，台词完全不合逻辑。他伸手想拉住周沐，却被她猛地甩开。

"沐沐，听我说，我发誓我不认识周明，更不可能和他讨论你的健康问题。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误会？"周沐冷笑一声，从茶几抽屉里抽出一张照片摔在周予安面前，"那这个也是误会吗？"

照片上是大学时期的周予安，穿着实验服站在实验室里，旁边是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周明。两人举着试管，对着镜头微笑。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正是周沐第一次因病住院的那周。

周予安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完全不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大学时他确实参加过几次跨学科的实验项目，但...

"等等，这个人确实是周明？"周予安突然意识到什么，"我根本不记得和他合作过！这可能是某次临时分组..."

"够了！"周沐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痛苦，"五年了，周予安！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你从来没提过你认识我前男友，从来没说过你们一起做过实验！而今天，当我在医院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

周予安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伸手去摸西装内袋里的戒指盒，现在也许只有这个能证明他的真心："沐沐，听我解释，我真的不记得..."

"更可笑的是，"周沐继续道，眼泪再次涌出，"当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和周明当年一样，选择隐瞒和逃避！"

"我没有逃避！"周予安终于提高了声音，"我今天在处理一个关乎公司存亡的危机！我承认我搞砸了我们的纪念日，但这和什么周明没有关系！"

"有关系！"周沐抓起沙发上的包，"因为我不确定我是否能再信任你了。如果连这个都能隐瞒五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周予安终于掏出了那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沐沐，看这个。我本来打算今天在餐厅向你求婚的。这难道不能证明我对你的感情吗？"

盒子打开，里面的钻戒在昏暗灯光下依然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周沐盯着戒指，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某种更复杂的东西——痛苦、悲伤，甚至是一丝怜悯。

"求婚？"她轻声说，"在我可能得了重病的时候？在你和周明一起隐瞒我的时候？"

"我没有隐瞒任何事！"周予安几乎是在吼了，"我根本不记得认识周明！这戒指我准备了三个月，上面刻着’tothemoonandback’，因为你说过我像你的月亮！"

周沐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她扶住沙发背稳住自己："我需要...我需要离开。"

"不！"周予安抓住她的手腕，"我们不能就这样结束！至少让我搞清楚周明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放开我！"周沐挣脱开来，眼泪肆意流淌，"我需要时间思考...思考这一切。"

她冲向门口，周予安紧随其后："沐沐，求你了，别在今晚做决定。留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周沐在门口停下，背对着他，肩膀剧烈起伏："你知道吗，今天在医院，当周明告诉我你们认识时，我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我告诉他，周予安绝不会骗我，他如果认识你一定会告诉我。"

她转过身，脸上的表情让周予安的心碎成了千万片："而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关于你，关于我们，我可能全都错了。"

门被重重摔上，回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周予安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枚没送出去的戒指，耳边回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他机械地走回客厅，捡起那张照片。照片上的自己确实和周明站在一起，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个场景。大学四年，他参与过太多实验项目，合作过太多不同专业的人...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周予安，我是周明。周沐可能误会了一些事。如果你想知道今天在医院发生了什么，明天上午十点，市中心医院咖啡厅见。"

周予安盯着这条信息，一种冰冷的愤怒从心底升起。他迅速回复："你对她说了什么？"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立即回复。几分钟后，手机再次震动："她问我是否认识你。我说是的，大学时我们在生物医学工程项目合作过，当时讨论过卵巢囊肿的治疗方案。我以为她知道这事。"

周予安的手指几乎要把手机捏碎："我们从没见过面！你在撒谎！"

这一次，回复来得很快："明天见面谈吧。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顺便，周沐的检查结果不太好，她需要支持。"

周予安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双手抱头。五年的感情，就在这一个晚上，因为一个他根本不记得认识的人，土崩瓦解。

6重逢的契机

他看向窗外的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只剩下模糊的光晕。就像他们的爱情，曾经明亮如月，如今却笼罩在无法穿透的迷雾中。

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刺入周予安的眼睛。他眨了眨眼，意识逐渐回笼，发现自己和衣躺在沙发上，脖子因为不自然的睡姿而僵硬疼痛。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周沐摔门而出的声音，空荡公寓里的回声，还有那枚没能送出去的戒指。周予安猛地坐起，环顾四周，仿佛期待周沐会像往常一样从厨房端着咖啡走出来。

但公寓里静得可怕。

"沐沐？"周予安的声音在清晨的空寂中显得格外嘶哑。

没有回应。他站起来，每个关节都像是生了锈。主卧的门虚掩着，周予安推开门，眼前的景象像一记重拳击中他的胃部——衣柜大开着，周沐的那半边空空如也；梳妆台上，她常用的护肤品、香水、首饰盒全都不见了；床头柜上，他们去年在海边的合影还放在原处，但相框上的灰尘显示它已经被遗弃在那里很久。

周予安的手机从口袋里滑落，砸在地板上。他弯腰捡起，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是周沐，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十四分。

"予安，我需要时间和空间。请别找我。钥匙放在信箱里。周沐。"

简短的文字像刀一样划开周予安的胸腔。他冲向门口，打开信箱，里面果然躺着他们的家门钥匙，拴在那个他去年送给周沐的小月亮钥匙扣上。

"不，不，不..."周予安摇着头，手指颤抖着拨通周沐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机械女声无情地宣告着。

周予安转而打开微信，找到与周沐的对话框，迅速打字："沐沐，求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周明的事完全是误会，我根本不记得认识他..."

消息发出后，旁边立刻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被拉黑了。

周予安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五年朝夕相处，就这样在一夜之间被抹去，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冲回卧室，疯狂地翻找着，仿佛能在某个抽屉里找到周沐留下的更多线索。她的衣服、书籍、洗漱用品几乎全部消失，只留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物件。在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周予安发现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他这些年送给周沐的所有礼物：一条银质手链、一对珍珠耳环、一个手工制作的皮质书签...每一件都保存完好，像是被精心收藏的展品。

唯独没有那枚求婚戒指。

周予安把盒子紧紧抱在胸前，呼吸变得困难。他想起昨晚周沐看到戒指时的表情——那种混合着痛苦和怜悯的神情。她带走了一切，却留下了这些纪念品，像是在说：看，我记得所有美好，但现在它们只属于过去了。

手机突然震动，周予安几乎是扑过去接起来，希望是周沐换了号码打来。但屏幕上显示的是李明。

"予安，华辰那边又出问题了，你能过来一趟吗？"

"今天不行。"周予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有急事。"

"比客户还急？"李明听起来很惊讶，周予安从不会因为私事耽误工作。

"我女朋友...不，我未婚妻离开我了。"周予安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脱口而出，"我得找到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好吧，我尽量处理。需要帮忙就说。"

挂断电话，周予安开始制定计划。首先，他得去见周明，弄清楚这个混蛋到底对周沐说了什么。然后，他要找到周沐，无论她在哪里。

浴室里，周予安用冷水冲了把脸，抬头时在镜子里看到一个陌生的自己——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衬衫皱得像抹布。这副模样去见人可不行。

剃须刀划过下巴时，周予安的思绪飘回大学时代。他努力回忆是否真的与周明有过交集。医学院和计算机系确实有过合作项目，但他参与的几次都是与人工智能诊断系统相关，不记得有周明这个人。那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换好衣服，周予安再次检查手机，希望周沐会改变主意联系他。但除了几条工作邮件，什么都没有。他给林妍发了消息——周沐最好的闺蜜，也是他们共同的朋友。

"林妍，周沐有联系你吗？她昨晚离开了，我很担心。"

消息显示已读，但林妍没有立即回复。周予安知道她在犹豫是否要"站队"。最终，回复来了："她在我这儿，安全。她说需要冷静，不想见你。"

周予安的手指在屏幕上飞舞："求你告诉我地址，我只想和她谈谈。有个天大的误会。"

"什么误会？"

"关于她前男友周明的事。我不知道他对她说了什么，但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这一次，林妍的回复来得很快："周明？那个医生？沐沐说他告诉你们在大学就认识，还一起讨论过她的病情。"

周予安感到一阵恶心："他在撒谎！我发誓！"

"沐沐说看到了你们的合照。"

"那只是一次偶然的实验合作，我甚至不记得有这个人！林妍，求你了，帮我约她见一面。"

"她现在不想见你。"林妍回复，"而且...她明天要去其他城市。她姐姐在那里。"

周予安的心沉了下去："哪个城市？什么时候的飞机？"

没有回复。周予安再发消息，发现已经被林妍拉黑了。

"该死！"周予安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传来的疼痛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他必须先去见周明，拿到真相，然后再想办法找到周沐。

市中心医院的咖啡厅里人声嘈杂。周予安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的黑咖啡已经凉了。他不断看表，十点零五分，周明还没出现。

"周予安？"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桌前。周予安抬头，看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照片上的周明，只是更成熟了些，眼角有了细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坐。"周予安没有起身，声音冷得像冰。

周明坐下，要了一杯美式咖啡："我知道你很生气。"

"你对我女朋友说了什么？"周予安直接切入主题，"为什么告诉她我们认识？"

周明搅动着咖啡，表情平静得令人恼火："我们确实认识。2016年秋季学期，生物医学工程联合项目，你是计算机系的代表，我是医学院的。我们分在同一组，工作了两个月。"

周予安皱眉："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众多项目中的一个。"周明耸耸肩，"对我来说却很特别，因为当时周沐刚和我分手，而你后来成了她的新欢。"

周予安的大脑飞速运转。2016年秋，他确实参与过几个跨学科项目，但记忆已经模糊。如果周明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他完全不记得这个人？

"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期末项目汇报时的合影。"周明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同样的照片，"我一直留着。"

周予安盯着照片，试图唤起一点记忆，但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就算我们真的在一个项目里，你为什么要告诉周沐我们讨论过她的病情？这是赤裸裸的谎言！"

周明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不是谎言。当时她的检查报告出来，我在实验室提到了这件事。你就在旁边。"

"我根本不记得！"周予安提高了声音，引得旁边几桌人转头看他们，"而且就算我真的听到了什么，那也是医学生理常识讨论，不是针对周沐的病情！"

"但她现在病了，不是吗？"周明突然说，声音低沉，"b超显示腹部有占位性病变，ct结果今天出来。"

周予安的手指紧紧攥住咖啡杯："你怎么知道她的检查结果？这是病人隐私！"

"我是她的主治医师之一。"周明平静地说，"昨天在走廊遇到她时，我刚好要去参加她的会诊。"

周予安感到一阵眩晕："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故意告诉她我们认识，故意误导她以为我隐瞒了她的病情？"

"我没有误导什么。"周明喝了一口咖啡，"只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她问我是否认识你，我说是。她问我们是否讨论过她的病情，我说在项目期间确实讨论过卵巢囊肿的治疗方案。"

"你明知道她会怎么理解！"周予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知道她因为隐瞒病情的事和你分手，现在你想把同样的罪名安在我头上！"

周明没有否认，只是看了看手表："我得去查房了。周沐的ct结果下午三点出来，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周予安一把抓住周明的手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明轻轻挣脱："也许我只是觉得，一个连女朋友健康问题都不关心的男人，配不上她。"

"放屁！"周予安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爱她胜过一切！"

"那为什么昨天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她身边？"周明转身离开前留下最后一句话，"五年了，有些事情真的没变。"

周予安站在原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咖啡厅里的嘈杂声仿佛远去了，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他必须找到周沐，必须解释清楚这一切。但现在，他甚至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

走出医院，刺眼的阳光让周予安眯起眼。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李明的电话："李总，我需要请假，至少一周。"

"为了女朋友的事？"李明听起来很为难，"但华辰的项目..."

"我会处理好交接。"周予安打断他，"这事关我的一生幸福。"

挂断电话，周予安打车直奔林妍的公寓。虽然被拉黑，但他记得地址。路上，他不断刷新邮箱，希望周沐会通过这种方式联系他，但收件箱里只有工作邮件。

林妍住在城东的一个老小区。周予安在楼下按门铃，没有人应答。他又给林妍打电话，直接被转入语音信箱。正当他考虑要不要在楼下死等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小区大门走进来——周沐的姐姐周婷。

"周婷！"周予安冲上前，"周沐在吗？我需要见她！"

周婷明显吓了一跳，手中的购物袋差点掉在地上："予安？你怎么在这里？"

"林妍告诉我周沐要去找你，她要去你的城市。"周予安语速飞快，"求你了，告诉我她在哪里，有个天大的误会！"

周婷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同情："她昨晚确实住在这里，但今早已经走了。"

"去哪里？"周予安急切地问。

"她没说。"周婷犹豫了一下，"但确实买了去我那边的机票。下午三点的航班。"

周予安看了看手表，已经一点二十了："哪个机场？航班号多少？"

"我不能告诉你。"周婷摇摇头，"她特意嘱咐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包括我？"周予安的声音几乎破碎，"我是那个她以为背叛了她的人，但我没有！周婷，求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周婷咬着下唇，明显在挣扎："她真的很伤心，予安。她说你和她前男友一起隐瞒她的病情，就像五年前那样。"

"这是周明设计的陷阱！"周予安几乎要跪下了，"我根本不记得认识这个人！他利用周沐的恐惧和不安全感来离间我们！"

"如果你真的不认识周明，为什么会有你们的合照？"周婷问出了关键问题。

周予安深吸一口气："大学时我参与过很多跨学科项目，可能确实在一次实验中见过他，但我完全不记得这个人！那张照片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周婷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真伪："我相信你是真心的，予安。但沐沐现在需要时间。她...她害怕检查结果，害怕再次被欺骗。给她一些空间吧。"

"如果我失去她，我会死的。"周予安轻声说，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周婷的眼圈也红了："去机场吧。t2航站楼。我不能告诉你航班号，但如果你真的想找她...也许还来得及。"

周予安紧紧拥抱了周婷一下，转身冲向马路拦出租车。现在是下午一点四十，距离航班起飞还有一小时二十分钟。交通状况好的话，他能在三点前赶到机场。

但命运似乎铁了心要和他作对——主干道上发生了严重车祸，车流完全停滞。周予安付了车费，下车开始狂奔。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肺部像是着了火，但他不敢停下。

当他终于冲进t2航站楼时，大屏幕上显示下午三点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周予安没有机票过不了安检，只能在出发大厅疯狂寻找，希望能看到周沐的身影。

候机区人来人往，周予安穿梭其中，眼睛扫过每一个相似的背影。广播里传来最后一次登机提醒，他的心沉了下去。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周沐站在安检队伍中，穿着那件他最喜欢的淡蓝色连衣裙，手里拿着登机牌和护照。

"沐沐！"周予安大喊，声音在嘈杂的航站楼里显得那么微弱。

周沐似乎没有听见，继续向前移动。周予安挤过人群，却被保安拦住："先生，请出示您的登机牌。"

"我女朋友在那里！我只需要和她说一句话！"周予安试图挣脱，但保安牢牢拦住了他。

"没有登机牌不能进入。"

"沐沐！周沐！"周予安提高音量，周围的人都转头看他。

这一次，周沐似乎听到了。她回头看了一眼，目光穿过人群与周予安相遇。那一瞬间，周予安看到了她眼中的震惊、痛苦，还有一丝他无法解读的情绪。

然后，她转身走进了安检区，消失在视线中。

周予安站在原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保安还在说着什么，周围人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他身上，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周沐走了，带着对他的误解和失望，飞往一个他不知道具体是哪里的城市。

走出航站楼，夕阳西下，将整个机场染成橘红色。周予安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开始写下今天想对周沐说的话：

"亲爱的沐沐，今天我去见了周明。他说我们大学时在一个项目里合作过，但我真的不记得这件事。如果你在我身边，我会一遍遍解释，直到你相信。我爱你，与任何疾病无关。无论检查结果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证明这一点。"

写完后，周予安将备忘录命名为"给沐沐的信1"。他不知道这些文字能否有机会被周沐看到，但他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写一封，直到能亲手交给她为止。

雨水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轻轻叩击玻璃。周予安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屏幕上显示着第37封写给周沐的信。三个月零六天了，周沐离开已经整整九十八天。

"亲爱的沐沐，今天路过我们常去的那家花店，向日葵到货了。老板娘问我你怎么没来，我说你出差了。她笑着说你上周才来过，买了一大束百合。我愣在原地，原来你已经回来了..."

周予安停下打字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花店老板娘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他已经结痂的伤口。周沐回来了，却没有联系他。这个事实比任何直接拒绝都更令人窒息。

窗外，雨势渐大。周予安起身走到阳台，点燃一支烟——这个习惯是在周沐离开后养成的。他从来不擅长抽烟，每次吸进去都会引起一阵咳嗽，但尼古丁带来的短暂麻痹感让他上瘾。

手机震动起来，是李明。周予安掐灭烟头，接通电话："李总。"

"予安，考虑得怎么样了？杭州分公司的调职机会？"李明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背景音里有键盘敲击声，"总部很看重你的能力，但需要有人去那边组建新团队。"

周予安望着雨中模糊的城市轮廓："我还在考虑。"

"别考虑了，换个环境对你有好处。"李明顿了顿，"自从周沐...你知道的，这三个月你瘦了十几斤吧？再这样下去，身体垮了怎么办？"

周予安没有回答。他知道李明是好意，但这三个月来，每个劝他"放下""向前看"的人都不知道，他每晚睡前都会检查所有社交账号，生怕错过周沐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他每周都会去周沐父母家，坐在客厅里喝一杯茶，只为听他们偶尔提及女儿近况的只言片语。

"杭州是个好地方，"李明继续说，"西湖，龙井，美女如云..."

"我去。"周予安突然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真的？"

"嗯。"周予安的目光落在书桌抽屉上，那里锁着所有他写给周沐却没能送出的信，"但有个条件——我要先休两周假。"

"没问题！"李明爽快地答应了，"什么时候动身？"

"下周。"周予安挂断电话，回到书桌前，继续写那封未完成的信：

"...我申请调职去杭州了。不是因为忘记你，而是因为记得太清楚。这座城市每个角落都有你的影子，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请记住，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

周予安删掉了最后一行。太沉重了，这样的情感对已经离开的周沐而言，或许只是一种负担。他重新写道：

"...我会一直希望你过得好。予安。"

保存文档后，周予安打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三个笔记本，每一页都是一封手写信。他拿起最上面那本，翻到第一页——那是周沐离开的第二天写的，字迹因为泪水而有些晕染：

"亲爱的沐沐，今天我去医院查了你的ct结果。医生说是良性囊肿，只需要定期复查。我好想亲口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但你不在..."

周予安轻轻抚摸那些字迹，仿佛能透过纸页触摸到三个月前那个绝望的自己。那天，他不仅查了周沐的检查结果，还调出了自己的大学档案，终于确认了与周明的那次合作——确实存在，但正如他所言，只是众多项目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他甚至找到了当年的项目报告，在所有组员签名中，周明的名字排在最后，而他的记忆里从未存储过这个信息。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周沐的母亲。

"予安啊，"周母的声音温和中带着疲惫，"沐沐来电话了，说复查结果很好，不用担心。"

周予安握紧手机："她...还在杭州吗？"

"嗯，在那边的出版社找到工作了，好像挺满意的。"周母犹豫了一下，"她问起你了。"

周予安的心跳突然加速："她问什么了？"

"就问...你过得好不好。"周母叹了口气，"这孩子，明明自己还惦记着，就是不肯联系。"

"阿姨，能把她的新地址给我吗？"周予安轻声问，"我不会打扰她，只是想...寄点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西湖区文二路156号都市心境小区，7栋502。别说是我们给的。"

"谢谢阿姨，我保证不会让她为难。"

挂断电话，周予安站在窗前，任由雨水打在脸上。西湖区，文二路，那是一个高档住宅区，距离杭州分公司办公室只有两站地铁。命运有时就是这样讽刺——当他决定离开时，线索却自动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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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未寄出的信

杭州的夏天比江城更闷热。周沐站在新公寓的阳台上，望着远处西湖的轮廓，手里捧着一杯冰美式。医生开的药片躺在茶几上，白色的小药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良性囊肿，但需要药物控制生长。三个月前那个可怕的误会，现在看来像是一场荒诞剧。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妍的消息："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周沐放下咖啡杯，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只回复了一个字："嗯。"

真相是什么？那天在医院，周明确实说了谎。后来她独自去拿ct结果时，另一位医生告诉她，周明根本不是她的主治医师，甚至不在那个科室工作。而当她质问周明为什么要撒谎时，那个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然后说："我只是想保护你。周予安不适合你，他连你的健康都不关心。"

那一刻，周沐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五年前，周明用同样的"保护"名义隐瞒她的病情；五年后，他又用同样的手段试图破坏她最珍视的关系。而更可笑的是，她竟然上当了。

茶几上放着一叠信，最上面那封的邮戳是昨天的。周沐拿起它，小心地拆开——就像拆开过去九十七封信一样。周予安的字迹工整有力，内容却柔软得让人心碎：

"沐沐，今天公司团建去了农家乐。我摘了一些杨梅，记得你最爱吃。老板娘教我做杨梅酒，说半年后就能喝。我酿了两罐，一罐留着等你回来，一罐寄给了你父母..."

周沐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迹，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周予安的温度。这些信是她回杭州后，父母转交给她的。每一封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任何可能让她感到压力的情感诉求，只是平静地叙述着他的生活，偶尔提及他们共同的回忆，字里行间却满是无声的思念。

最开始，她打算直接烧掉这些信；后来，她决定看完就扔；而现在，它们被整齐地收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每晚睡前她都会重读几封。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姐姐周婷："他调职来杭州了，今天下午的飞机。"

周沐的手指一颤，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周予安要来杭州？为什么？巧合，还是...

她快步走回卧室，打开衣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放着那个深蓝色丝绒盒子——三个月前她离开时唯一带走的"礼物"。盒子打开，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内敛的光芒。内圈刻着的那行字她已经看过无数遍："tothemoonandback"。

周沐突然想起五年前他们刚认识时，有一次她半夜急性肠胃炎，周予安背着她跑了三条街去急诊室。那天晚上，他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上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眼睛红得像兔子，却还笑着问她要不要喝粥。

为什么在愤怒和误会面前，这些记忆会如此轻易地被覆盖？为什么当周明暗示周予安不关心她的健康时，她立刻选择了相信最坏的可能性？

周沐把戒指放回盒子，塞进抽屉深处。窗外，西湖在烈日下波光粼粼，游船如织。这座城市很美，但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三个月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独立，却发现只是把思念埋得更深了些。

床头柜上的药瓶提醒着她那天在医院的所有混乱——周明的谎言，周予安的缺席，以及自己过度反应背后隐藏的恐惧：她害怕再次被欺骗，害怕疾病复发，更害怕周予安会像周明一样，因为她的健康问题而离开。

所以当误会发生时，她选择了先离开，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测试这段感情的坚固程度。而现在，测试结果出来了——周予安不仅没有放弃，还追到了她在的城市。

周沐拿起手机，翻到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号码。指尖悬在"拨打"按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去。三个月了，她该如何开口？从何说起？

最终，她锁上屏幕，把手机扔到床上。有些裂痕，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修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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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予安的杭州公寓比江城的小很多，但采光很好。搬家工人刚走，纸箱堆满了半个客厅。他打开其中一个标记着"重要"的箱子，取出笔记本电脑和相框——那是他和周沐在黄山看日出的合影，两人裹着租来的军大衣，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却笑得无比灿烂。

相框被小心地放在书桌上，旁边是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周沐最喜欢的那种。周予安打开电脑，登录公司系统，查看新团队的人员名单。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眼下是三个月来未曾消散的青黑色。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周予安接起电话。

"是...周予安吗？"一个女生迟疑地问。

"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都市心境小区的物业，"对方说，"有位周沐女士在我们这里登记了您的电话作为紧急联系人。她家的水管爆了，我们联系不上她..."

周予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现在不在家？"

"我们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物业人员说，"但水已经从门缝流出来了，必须马上处理。"

"我马上过来。"周予安抓起钥匙就往外冲，"请先关掉她家的总闸！"

出租车在晚高峰中艰难前行。周予安不断催促司机，同时尝试拨打周沐的电话——无人接听。他的脑海里闪过各种可怕的可能性：她晕倒了？出门忘了关水？还是...

都市心境小区比想象中更近。周予安冲进大堂，物业人员已经等在那里。

"502室是吗？带我上去！"周予安的声音因为奔跑而急促。

电梯上升的十几秒像是几个世纪。当门打开时，走廊上已经有一小滩水从502门下渗出。物业人员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周予安第一个冲进去。

"周沐！沐沐！"他大喊着，穿过满是积水的客厅。

公寓里空无一人。厨房的水槽下方，一根水管爆裂，水正汩汩流出。物业人员迅速找到总闸关闭，而周予安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充满周沐气息的空间——书架上摆着她喜欢的书，茶几上有她惯用的茶杯，阳台晾着她常穿的那件蓝色连衣裙。

"周先生？"物业人员疑惑地看着呆立的周予安，"您没事吧？"

周予安摇摇头："我...我可以在这里等她回来吗？帮忙清理一下积水。"

"当然，这是您的联系方式登记的。"物业递给他一把钥匙，"维修工明天上午来换水管，今晚暂时不能用厨房的水。需要我帮您联系周女士吗？"

"不用了，谢谢。"周予安勉强笑了笑，"我认识她...未婚妻。"

物业人员离开后，周予安在公寓里慢慢走动，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太多属于周沐的隐私。厨房的积水不算严重，他用拖把清理干净，然后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留下还是离开。

茶几上放着一本书——《不安之书》，周沐最喜欢的作家。周予安随手翻开，一张纸条飘落出来。上面是周沐的笔迹："第98封信，他说要来杭州工作了。我该怎么办？"

周予安的手指微微发抖。她知道他要来？她在数他的信？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紧。书页间还夹着几张便签纸，上面记录着一些零散的思绪：

"今天又吃了一颗药，医生说三个月后复查。如果当时他在..."

"林妍说我太固执了。也许吧。但有些恐惧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消除的。"

"第73封信，他说学会了做红烧肉。以前我教了他那么多次都不会..."

周予安轻轻合上书，放回原处。这些只言片语像是给了他一线希望——周沐并非完全无动于衷，她只是...害怕。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周予安站起来，心跳如擂鼓。门开了，周沐拎着购物袋走进来，看到站在客厅中央的周予安时，她手里的袋子掉在了地上，橙子滚了一地。

两人隔着三米的距离对视，时间仿佛静止了。

"水管..."周予安先开口，声音干涩，"物业说联系不上你..."

"手机静音了，在开会。"周沐轻声说，弯腰去捡散落的橙子。

周予安快步上前帮忙。当他们同时伸手去够最后一个橙子时，手指不经意间触碰，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谢谢。"周沐站起来，把橙子放进水果篮，"物业怎么会打给你？"

"他们说...你登记了我的号码作为紧急联系人。"周予安也有些困惑。

周沐的脸突然红了："哦...那是...搬来那天填表，紧急联系人习惯性写了你。忘记改了。"

这个小小的"习惯"像一道光照进周予安心里。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问那些信的事，该不该解释周明的误会，该不该告诉她这三个月他有多想她。

"要...喝杯茶吗？"周沐打破沉默，"虽然厨房没水了，但桶装水还有。"

"好。"周予安点点头，然后补充道，"就一杯茶的时间，不会打扰你太久。"

周沐望着他，眼神复杂："三个月没见，你就只有’一杯茶’的话要说吗？"

周予安深吸一口气："我有九十八封信的话想说，但怕你不想听。"

"那就从第一封开始吧。"周沐转身走向厨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有的是时间。"

窗外，西湖的落日将余晖洒进公寓，给两人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九十八天的分离，九十八封未寄出的信，或许终于等到了一个被聆听的机会。

杭州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周予安站在阳台上，看着乌云散去后露出的蓝天，手里握着半杯已经凉掉的茶。三天了，自从那场意外的水管爆裂重逢后，周沐没有再联系他，他也没有贸然打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公司群里的消息。周予安扫了一眼——新项目启动会议下午三点。这是他调职杭州后的第一个重要任务，李明特意从江城飞来做项目说明。

周予安回到室内，换上熨好的衬衫。镜子里的男人比三个月前瘦削了许多，眼睛下方还留着淡淡的青色，但至少胡子刮得干净，头发也修剪整齐。他拿起放在床头的那张黄山日出合影，轻轻擦拭相框玻璃，然后小心地放进公文包。

"带你去上班，"他对着照片轻声说，"给我点好运。"

杭州分公司的办公室位于钱江新城的高层，落地窗外是整个钱塘江的壮丽景色。周予安提前半小时到达，坐在会议室里翻看项目资料。资料显示这是一个与本地出版社合作的文化数字化项目，听起来并不复杂。

"予安！"李明大步走进会议室，身后跟着几个杭州本地的同事，"来得真早。这是你的新团队。"

简单的介绍后，李明直奔主题："这次合作方是杭州文艺出版社，他们有一批珍贵的地方文化资料需要数字化保存并开发线上平台。予安负责技术方案，林总监对接内容。"

投影仪亮起，显示出项目时间表和关键节点。周予安认真做着笔记，直到李明切换到下一张幻灯片——合作方联系人名单。

"周沐？"周予安的笔尖停在纸上，墨水晕开一个小圆点。

"对，出版社的数字出版部主任，我们的主要对接人。"李明看了看周予安突然僵硬的表情，"怎么了？你认识？"

"嗯。"周予安努力保持声音平稳，"很熟。"

李明挑了挑眉，但体贴地没有多问："那更好了，沟通起来方便。下午她会来公司开项目启动会。"

会议结束后，周予安直接去了洗手间，用冷水拍打发烫的脸颊。镜子里的男人眼睛瞪得很大，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周沐要来他的公司？在今天？这种巧合简直像是命运开的恶劣玩笑。

他掏出手机，翻到三天前那个短暂的对话——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发的："有任何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周沐没有回复。

现在，她要以合作方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职业与私人生活的界限突然模糊，周予安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了这种"公事公办"的重逢。

回到工位，周予安打开电脑，试图集中精力准备下午的演示。但思绪不断飘向那个问题：周沐知道他在这家公司吗？如果知道，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他？如果不知道，见面时会有多惊讶？

时钟指向两点四十五分，前台打电话通知合作方已经到达。周予安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西装领口，拿起准备好的资料走向会议室。

透过玻璃墙，他看到了周沐的背影。她穿着简洁的白色衬衫和藏青色西装裙，头发比三个月前长了些，在脑后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她正和李明交谈，不时点头微笑。

周予安在门口停顿了三秒，才推门而入。

"啊，予安来了。"李明热情地招呼，"正好，周主任刚到。"

周沐转过身，脸上的职业微笑在看到周予安的瞬间凝固了。她的眼睛微微睁大，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文件夹。

"周...主任。"周予安生硬地打招呼，伸出手，"我是这个项目的技术负责人，周予安。"

周沐很快恢复了镇定，握住他的手："周工程师，久仰。"

她的手掌温暖干燥，触碰只持续了不到两秒就迅速分开。周予安注意到她今天化了淡妆，眼角有一点疲惫的痕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那瓶他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

"你们认识？"李明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

"校友。"周沐平静地回答，"大学时见过几次。"

这个轻描淡写的定义像一把小刀扎进周予安的心脏。校友。见过几次。五年的感情被压缩成如此微不足道的关系。

会议开始了。周予安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介绍技术方案。他的声音很稳，手势专业，完全看不出内心的波澜。偶尔，他的目光会与周沐相遇，然后两人都迅速移开视线。

"周工程师的方案很全面。"轮到周沐发言时，她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我们特别关注古籍扫描的精度问题，有些善本非常脆弱..."

整个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周予安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周沐发言时微微蹙眉的样子，她思考时轻咬下唇的习惯，还有她偶尔看向窗外时侧脸的弧度——这些细节像潮水一样冲刷着他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李明最后总结，"下次会议在出版社那边，周三上午十点。予安，你负责跟进所有技术对接。"

会议结束后，周沐迅速收拾文件，与每个人握手道别。轮到周予安时，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周三见，周工程师。"

"周三见。"周予安回答，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沙哑。

周沐离开后，李明拍了拍周予安的肩膀："校友？见过几次？"

"前女友。"周予安苦笑，"分手三个月了。"

"难怪你突然申请调来杭州。"李明恍然大悟，"还说什么’换个环境’。"

周予安没有否认。他回到工位，打开电脑，调出项目文件，却发现自己的思绪完全无法集中。屏幕上全是周沐刚才的样子——她公事公办的表情，刻意保持的距离，还有握手时那一瞬间的颤抖。

手机震动，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头像是一朵向日葵，备注写着："项目沟通需要。周沐。"

周予安立刻点击通过。聊天窗口弹出，上面只有系统默认的"你们已经成为好友"提示。他盯着屏幕等了五分钟，没有新消息。

"需要时间。"周予安对自己说，"给她时间。"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笔记本，翻到空白页：

"亲爱的沐沐，今天在会议室见到你，我差点忘了呼吸。你看起来很好，专业又自信，比我想象的还要美。我知道你现在只想保持工作关系，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请记住，无论以什么身份，我都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予安。"

写完，他将这页纸小心撕下，折好放进信封。这不是他计划中的第99封信，但今天的重逢让一切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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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重逢初雪

杭州文艺出版社位于西湖区的一栋老式建筑内，红砖外墙爬满了常春藤。周予安提前半小时到达，在大厅里来回踱步。昨晚他几乎没睡，反复演练今天可能发生的各种场景。

"周工程师来得真早。"

周予安转身，看到周沐站在楼梯上。她今天穿了一条淡绿色的连衣裙，头发披散在肩上，比昨天在办公室看起来柔和许多。

"周主任。"周予安点点头，"想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跟我来吧，会议室在二楼。"周沐转身带路，高跟鞋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二楼走廊很长，两侧挂满了出版社历年来的经典图书封面。周沐在一幅巨大的西湖水墨画前停下："这是我们创始人收藏的，据说有百年历史了。"

"很美。"周予安说，眼睛却看着周沐的侧脸。

会议室空无一人，周沐示意周予安坐下："其他人十分钟后到。要喝水吗？"

"谢谢。"周予安接过纸杯，两人的手指再次短暂触碰，又迅速分开。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周予安想说点什么，但所有准备好的台词在喉咙里打结。最终是周沐先开口："我不知道你在哪家公司。"

"我猜也是。"周予安轻声说，"否则你不会接这个项目。"

"如果知道是你，我可能会推掉。"周沐坦诚地看着他，"但现在既然已经开始了..."

"我会保持专业。"周予安迅速接话，"不会让私人感情影响工作。"

周沐微微点头，表情放松了些："谢谢。这三个月...你过得好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周予安的眼眶发热。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杯："写了98封信，学会了做饭，瘦了12斤。除此之外，还好。"

"我读了那些信。"周沐轻声说，"每一封。"

周予安猛地抬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你...什么时候收到的？"

"我父母转交的。"周沐的手指在杯沿画着圈，"最开始没打算看，后来..."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出版社的其他同事陆续进来。谈话被迫中断，两人迅速切换回工作状态。周予安的演示比昨天更加流畅，回答问题时目光坚定，没人能看出他内心正在经历怎样的风暴——周沐读了他的信，所有的信。这个事实让他既欣喜又恐惧。欣喜的是她愿意了解他的想法；恐惧的是那些文字可能不足以弥补他犯下的错。

会议结束后，周予安故意放慢收拾资料的速度，等其他人都离开后，他转向正在整理文件的周沐："一起吃午饭吗？就当...老校友叙旧。"

周沐停下手中的动作，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她轻轻点头："附近有家杭帮菜还不错。"

餐厅很小，但装修精致。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服务员送上菜单后，周予安惊讶地发现周沐点的全是自己爱吃的菜。

"你还记得。"他忍不住说。

周沐笑了笑："五年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这句话像一把双刃剑，既肯定了过去的亲密，又暗示了现在的距离。菜上来后，两人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杭州的天气，出版社的工作，新项目的细节。周予安小心地避开任何可能引起不适的回忆，周沐则始终保持礼貌而疏离的态度。

"复查结果...还好吗？"周予安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压在心底的问题。

周沐的筷子停顿了一下："良性，吃药控制就行。每半年复查一次。"

"那就好。"周予安长舒一口气，"我一直很担心..."

"周明被医院停职调查了。"周沐突然说，"他不仅对我撒谎，还私自查阅了我的病历记录。"

周予安握紧了水杯："我很抱歉你经历了这些。"

"不是你的错。"周沐轻声说，"是我太容易相信最坏的可能性。"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两人之间紧锁的门。周予安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天...你为什么选择离开，而不是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周沐放下筷子，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因为我害怕。"

"怕什么？"

"怕听到你说’是的，我认识周明，我们讨论过你的病情’。"周沐的声音很轻，"也怕听到你说’不，我根本不认识他’。无论哪种答案，都意味着我要面对一个事实——要么你背叛了我的信任，要么我错怪了你。而当时的我，没有勇气面对任何一种可能性。"

周予安感到一阵心痛："所以你选择了离开。"

"离开是我最熟悉的应对方式。"周沐苦笑，"小时候父母吵架，我会躲到衣柜里；大学时周明骗我，我直接提分手；现在...我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人都会犯错。"周予安轻声说，"我也犯了太多错——忽视你的感受，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没有及时察觉你的健康问题..."

"我们都有错。"周沐终于看向他的眼睛，"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服务员送来账单，打断了这个危险的对话。周予安抢着付了钱，两人走出餐厅，站在午后的阳光下，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该回办公室了。"周沐看了看手表，"谢谢午餐。"

"沐沐。"周予安叫住转身要走的她，"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周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点头："先从同事做起吧，一步一步来。"

这个回答比周予安预期的要好得多。他目送周沐走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出版社的红砖建筑后。阳光照在脸上，温暖而明亮，就像他此刻心中重新燃起的希望。

回到公司，周予安打开电脑，开始写第100封信：

"亲爱的沐沐，今天和你共进午餐，像是回到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你说’一步一步来’，我会珍惜这个机会，无论步伐多小，节奏多慢。感谢你愿意重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哪怕只是以同事的身份开始。这一次，我会学会真正倾听你的声音。予安。"

写完，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将信收起来，而是拍下照片，发到了周沐的微信上。附言只有简单的一句："第100封，希望你喜欢。"

三分钟后，手机震动。周沐回复了一个太阳的表情符号。

这个简单的回应让周予安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太阳，光明，温暖。也许，只是也许，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9夜色迷情

雨点敲打着出版社的玻璃窗，周沐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闪烁的错误提示，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按压。已经晚上九点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而明天就是《杭州古桥文化》数字项目交付的截止日期。

"又失败了..."周沐小声咒骂，再次点击重新生成按钮。进度条缓慢爬升到78%，然后毫无预兆地卡住，几秒后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警告框："渲染错误：文件损坏"。

这是今晚第七次尝试，结果完全相同。价值数百万的珍贵古籍扫描文件，在最后输出阶段频频出错。出版社社长对这个省重点文化项目寄予厚望，甚至邀请了市领导参加明天的上线仪式。而现在，一切似乎都要毁在她的手里。

周沐抓起手机，在通讯录里上下滑动。技术部的小张早就表示无能为力，外包公司的工程师说问题太复杂需要时间研究，而时间恰恰是她最缺少的东西。手指停在"周予安"的名字上，犹豫了足足十秒，最终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仿佛对方一直在等着这通来电。

"沐沐？"周予安的声音透着惊讶，背景音里有轻微的音乐声。

"我...我们项目出了点问题。"周沐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明天就是交付日，但最终渲染一直失败。我记得你们公司有类似的古籍数字化经验..."

"文件损坏？"周予安立刻抓住了问题核心。

"嗯，进度到78%就卡住。"

"有错误日志吗？"

周沐把电话夹在耳边，快速操作电脑："有，我发你微信。"

"别挂，我同步看。"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你用的是什么输出格式？"

周沐报了几个技术参数，听到周予安小声的"嗯"像是在思考。这种专业而高效的对话让她恍惚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她被他解决问题时的专注模样深深吸引。

"应该是色彩配置文件的兼容性问题。"几分钟后，周予安得出结论，"你们扫描时用的专业设备生成的色彩空间太广，标准输出器无法识别。"

"能解决吗？"周沐屏住呼吸。

"可以，但需要重新处理源文件。你现在在哪？"

"出版社办公室。"

"我二十分钟后到。"

周沐刚想说不用这么麻烦，电话已经挂断了。她盯着暗下去的屏幕，胸口泛起一阵奇怪的悸动。三个月前，她因为周予安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而离开；现在，她却因为工作问题主动寻求他的帮助。命运有时就是这样讽刺。

窗外的雨更大了，水珠在玻璃上蜿蜒成小河。周沐起身去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发烫的脸颊。镜子里的女人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她拿出随身带的唇膏轻轻涂抹，又用手指梳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

"只是工作需要。"她对镜中的自己说，"保持专业。"

回到座位时，周沐发现手机有一条新消息。是周予安发来的："需要带宵夜吗？你肯定还没吃饭。"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周沐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他还记得她工作狂时总忘记吃饭的习惯。五年来，他无数次带着热腾腾的宵夜去办公室接她，有时等到凌晨。

"不用了，谢谢。"周沐回复，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出版社有泡面。"

发送后她立刻后悔了——最后一句听起来像是在抱怨。果然，周予安回复："我记得你胃不好，泡面太刺激。带粥和小笼包，很快就到。"

周沐没有再拒绝。她坐回电脑前，试图继续排查问题，却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雨声、时钟的滴答声、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异常清晰。

当敲门声响起时，周沐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她小跑着去开门，周予安站在门外，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一个装着笔记本电脑，另一个显然是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外面雨真大。"周予安笑了笑，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

周沐赶紧让他进来，从抽屉里拿出毛巾："你怎么不带伞？"

"出门太急，忘了。"周予安接过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先看文件吧，趁热吃。"

他把食物袋递给周沐，自己则迅速打开电脑，接上出版社的系统。周沐坐在一旁，小口喝着还温热的皮蛋瘦肉粥，余光看着周予安专注工作的侧脸。他的睫毛在屏幕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眉头微蹙，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偶尔停下来思考，咬一下下唇——这个习惯五年都没变。

"找到了。"不到二十分钟，周予安转向她，"确实是色彩配置问题，但根源比我想的复杂。你们的扫描仪固件有bug，导致元数据写入不全。"

"能修复吗？"周沐放下已经空了的粥盒。

"嗯，但需要重写部分元数据，然后重新渲染。"周予安看了看手表，"全部完成大概要四五个小时。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弄好了发你。"

周沐摇摇头："我陪你一起。"

周予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把电脑屏幕转向她："这部分代码是处理色彩空间的，我需要手动重建映射关系..."

工作持续到凌晨两点。办公室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的问题讨论。周沐发现自己完全跟得上周予安的技术思路，他们之间的专业默契似乎从未消失。有几次，他们的手同时伸向鼠标，不小心碰到一起，又迅速分开，两个人都假装没注意到那一瞬间的电流。

"最后一次尝试。"周予安点击了生成按钮，进度条开始缓慢前进，"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周沐屏住呼吸，盯着那个缓慢移动的蓝色条带。15%，30%，50%...过了之前一直失败的78%临界点，继续向前。85%，90%，95%...

"成功了！"当"渲染完成"的绿色提示框弹出时，周沐忍不住欢呼起来，下意识抓住了周予安的手臂。

周予安转头看她，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微微发红，但嘴角上扬："不负所托。"

周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亲密，赶紧松开手，假装整理头发："太感谢了，你救了我们的项目。"

"举手之劳。"周予安开始收拾设备，"文件我已经上传到出版社服务器了，备份了一份在我们公司云端，以防万一。"

周沐看了看窗外，雨已经停了，但夜色依然深沉："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

"打车就行。"周予安合上电脑，"要我送你吗？"

"不用，我开车了。"周沐犹豫了一下，"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再走？我看你挺累的。"

周予安的动作顿了一下："方便吗？"

"办公室有沙发，可以躺一会儿。"周沐指了指角落的小休息区，"我去给你拿条毯子。"

毯子放在储物柜最上层，周沐踮起脚尖去够，却听到身后周予安的声音："我来吧。"

他的胸膛几乎贴到她的后背，手臂越过她的头顶轻松取下了毯子。这个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让周沐的呼吸一滞，周予安身上的雨水混合着淡淡古龙水的气息包围了她。她迅速转身，却发现周予安已经退后一步，礼貌地保持着距离。

"谢谢。"周沐接过毯子，声音比预想的要轻。

休息区的沙发很小，周予安高大的身材躺上去显得格外局促。周沐帮他关了顶灯，只留一盏小台灯。

"晚安。"她轻声说，准备回到自己工位。

"沐沐。"周予安叫住她，"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周沐的心跳突然加速："什么事？"

"关于周明。"周予安坐起身，"我查到了一些事情。"

周沐走回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们分手那天，他说我们在大学项目里讨论过你的病情吗？"

"记得。"周沐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他说你们在生物医学工程实验里讨论过卵巢囊肿的治疗方案。"

"我后来查了所有大学记录。"周予安的声音很平静，"确实有那个项目，但我完全不记得组里有周明这个人。直到上周，我才偶然发现真相。"

周沐屏住呼吸："什么真相？"

"周明根本不在我们组。"周予安直视她的眼睛，"他当时在隔壁组，只是偶尔会来我们实验室借用设备。我们最多打过几次照面，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那他为什么..."

"因为他偷看了我们组的讨论记录。"周予安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是泛黄的实验笔记，"当时我们确实讨论过卵巢囊肿的治疗方案，但那是一个完全理论性的案例分析，与任何真实病人无关。周明看到这个记录后，故意误导你，让你以为我参与讨论过你的病情。"

周沐感到一阵眩晕："你怎么找到这个证据的？"

"项目指导教授还留着所有学生的实验笔记。"周予安苦笑，"我专程飞回母校查的。教授记得周明，说他经常’不小心’翻看别人的资料。"

周沐的双手开始微微发抖："所以...你从来没有..."

"我发誓，在你去医院那天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你有任何健康问题。"周予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更不可能和周明讨论什么。"

台灯的光线在周沐眼中模糊成一片。她想起那天在医院走廊，周明脸上那种胜券在握的表情，想起自己是如何轻易相信了这个谎言，又是如何残忍地拒绝了周予安所有的解释。

"我...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个。"她最终说道，声音几乎听不见。

"我理解。"周予安轻声说，"已经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明天还有重要活动。"

周沐点点头，机械地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她打开电脑，假装查看文件，实际上眼前一片模糊。身后，周予安在沙发上轻轻翻身的声音清晰可闻。

窗外，城市的灯光在雨后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明亮。周沐盯着那些光点，思绪乱如麻。如果周予安说的是真的，那么她这三个月来的痛苦、愤怒和自我怀疑，全都建立在一个精心设计的谎言上。而周予安，那个她深爱却误会的男人，一直在默默寻找真相，即使在被推开后也没有放弃。

凌晨四点，周予安的手机闹钟响了。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叠好毯子，看到周沐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她的睫毛在台灯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呼吸均匀而平静。周予安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然后留下一张字条："文件已确认无误。祝今天活动顺利。予安。"

他悄悄关上门离开时，没有看到周沐睁开眼睛，手指紧紧攥住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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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古桥文化》数字项目的上线仪式非常成功。市领导高度赞扬了出版社的创新精神，社长在讲话中特别提到数字团队的努力，周沐站在台上接受掌声时，目光不自觉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予安没有来。仪式结束后，周沐收到他的短信："恭喜成功上线。我公司有急事赶回上海开会，下周才回来。"

周沐盯着这条公事公办的消息，突然感到一阵失落。昨晚那个分享秘密、熬夜相助的周予安似乎又退回到了安全的距离。她回复了一句"谢谢你的帮助"，然后把手机塞回口袋，强迫自己投入到接下来的接待工作中。

一周后，出版社决定为项目组举办一个小型庆功宴。周沐作为负责人，需要邀请合作方代表。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给周予安发了邀请函。

"一定到。"周予安回复得很快，"需要我带什么吗？"

"人来就好。"周沐打字，删除，又重新输入，"带你的好胃口就行，餐厅海鲜很有名。"

发完后她立刻后悔了——这句话太像他们以前约会时的对话。但周予安的回复只是一个简单的笑脸表情，看不出任何特别的情绪。

庆功宴定在周五晚上。周沐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达餐厅，检查座位安排和菜单。当她确认一切就绪时，服务员领着一个意外来客走了过来。

"周主任，这位先生说找您。"

周沐转身，惊讶地看到一个绝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周明。他比上次见面瘦了许多，白大褂换成了普通的深色西装，但那种令人不适的自信神态依然没变。

"好久不见，沐沐。"周明微笑着，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周沐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菜单："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你们项目上线很成功，特地来祝贺。"周明环顾餐厅，"环境不错，看来出版社很重视。"

"庆功宴是内部活动，不对外。"周沐冷冷地说，"请你离开。"

"别这么紧张。"周明压低声音，"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关于周予安的事。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调来杭州吗？"

周沐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不关你的事。"

"他查了我的工作记录，向医院投诉我侵犯病人隐私。"周明的笑容变得狰狞，"害我停职调查。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一个程序员，突然对医学伦理这么关心。"

"你活该。"周沐咬牙道，"你利用职务之便窥探我的隐私，还编造谎言破坏我的关系。"

"谎言？"周明挑眉，"你确定吗？那张合照是假的？你们实验室讨论卵巢囊肿的记录是假的？"

"你故意误导我！那些讨论根本与我无关！"

周明露出惊讶的表情："哦？他已经告诉你真相了？真遗憾。不过，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找你解释吗？"

周沐拒绝回答，但周明自顾自地继续说："因为他愧疚。大学时他确实听过你的病例，只是不记得了。现在他查清真相，良心不安，所以才..."

"够了！"周沐打断他，"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叫保安了。"

周明耸耸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我的新研究所有份工作，在深圳。走之前给你带了份礼物——你最新的复查报告。一切正常，恭喜。"

他把信封放在桌上，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对了，周予安知道你有家族卵巢癌病史吗？这种病遗传概率很高哦。"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周沐的心脏。她僵在原地，看着周明得意地离开，桌上的信封像一个不祥的预兆。

服务员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周主任，其他客人开始到了。"

周沐机械地点点头，把那个信封塞进包里，强迫自己换上笑脸迎接同事。十分钟后，周予安也到了，他穿着深蓝色西装，手里拿着一小束白色满天星——周沐最喜欢的花。

"恭喜。"周予安把花递给她，目光温暖，"你今天很美。"

周沐接过花，闻到淡淡的香气，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周明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他知道你有家族卵巢癌病史吗？"

"谢谢。"她勉强微笑，"大家基本都到了，我们入座吧。"

晚宴进行得很顺利。同事们举杯庆祝，周予安作为技术合作方代表发表了简短的贺词。周沐坐在主位，努力集中精神参与对话，但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周予安。他看起来放松而自然，偶尔与她对视时眼神温和，完全不像有什么秘密愧疚的样子。

酒过三巡，社长提议去ktv继续庆祝。周沐借口头疼婉拒了，周予安也表示第二天早班机回上海需要休息。同事们起哄了几句，最终还是放他们先走。

"我送你回去吧。"走出餐厅，周予安提议，"你看起来有点累。"

周沐没有拒绝。夜风微凉，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周予安立刻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

"谢谢。"周沐轻声说，"不只是今晚，还有项目的事...还有告诉我周明的真相。"

周予安沉默了一会儿："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

周沐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周明说的是真的？

"什么事？"她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我查周明的时候，发现他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周予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大学时他追求过一个女生，被拒绝后就开始散布她的谣言。这是他的惯用手段——得不到就毁掉。"

周沐松了一口气，随即感到一阵羞愧——她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周予安。

"他今天来餐厅了。"周沐突然说。

周予安猛地停住脚步："什么？他对你说了什么？"

"给了我最新的复查报告。"周沐苦笑，"还说...你知道我有家族病史后会怎么想。"

"那个混蛋！"周予安罕见地爆了粗口，"他怎么能..."

他突然停住了，因为周沐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身体也开始摇晃。

"沐沐？"周予安紧张地扶住她，"你没事吧？"

周沐想回答，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周予安的声音变得遥远。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黑暗吞噬了她的意识。

最后的感知，是周予安惊慌的呼喊和她自己坠入一个温暖怀抱的模糊触感。

10雪中誓言

消毒水的气味。这是周沐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知。她微微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她立刻又闭上了。头很重，像是灌了铅，喉咙干得发痛。

"沐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担忧。

周沐再次尝试睁开眼睛，这次慢慢适应了光线。周予安的脸逐渐清晰——他看起来糟透了，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西装外套皱巴巴的，领带不知所踪。

"我在哪？"周沐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

"市一医院急诊科。"周予安按了床头的呼叫铃，"你晕倒了，记得吗？在餐厅外面。"

零碎的记忆慢慢拼凑起来——庆功宴，周明的突然出现，那个装有复查报告的信封，周予安送她回家...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我怎么了？"周沐试图坐起来，一阵眩晕立刻袭来。

周予安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别急，医生说你血压太低，加上疲劳和轻微脱水。躺好，护士马上来。"

正说着，一位中年女护士走进来，熟练地检查了周沐的血压和体温："醒了就好。血压还是偏低，但比送来时好多了。医生开了补液和休息，观察一晚没问题就可以出院。"

"谢谢。"周予安点点头，目光始终没离开周沐。

护士调整了点滴速度，又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周沐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已经泛白，显然她昏迷了一整夜。

"几点了？"她轻声问。

"早上五点半。"周予安看了看手表，"你睡了将近八小时。"

"你...一直在这里？"

周予安点点头，嘴角扯出一个疲惫的微笑："上海没去成。"

周沐这才想起他昨晚说过要赶早班机。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现上面贴着输液针头，周围的皮肤因为反复扎针而泛青。

"医生说你需要休息和营养。"周予安的声音很轻，"最近工作太拼了吧？"

周沐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她的包，包口微微敞开，露出一个白色信封的一角——周明给她的复查报告。周予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表情变得复杂。

"那个混蛋说的家族病史...是真的吗？"他直接问道。

周沐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被单。这是她最不愿面对的话题，五年前和周明分手的原因之一，也是她一直没告诉周予安的秘密。

"我妈妈三十五岁时确诊卵巢癌。"周沐最终轻声说，"发现时已经是晚期。她...没能挺过第二年冬天。"

周予安的眼睛微微睁大："所以你一直担心..."

"遗传。"周沐苦笑，"医生说概率确实比普通人高。大学时那次囊肿，还有这次的...都让我想起妈妈。"

窗外的天色更亮了，一缕晨光透过百叶窗照在病床上。周予安沉默了很久，然后做了一个让周沐完全没想到的动作——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深蓝色丝绒盒子，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还记得这个吗？"

周沐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她当然记得，五年前那个灾难性的夜晚，周予安就是拿着这个盒子准备向她求婚，而她摔门而去。

"我一直带着它。"周予安没有打开盒子，"每次换西装，都会转移口袋。像个愚蠢的仪式。"

"为什么？"周沐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能亲手交给你。"周予安直视她的眼睛，"无论要等多久。"

周沐感到一阵眩晕，不确定是因为低血压还是这个突如其来的表白。五年的分离，三个月的重逢，无数封信件和小心翼翼的互动，一切似乎都在这一刻汇聚。

"打开看看吧。"周予安轻声说。

周沐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个小盒子。它比她记忆中的要旧一些，边角有些磨损，但依然庄重精致。盖子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声响，里面的戒指在晨光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简约的铂金指环，中央镶嵌着一颗不大的钻石，两侧各有三颗小蓝宝石，像众星捧月。

"蓝宝石代表你的眼睛。"周予安说，"钻石代表你的坚强。"

周沐小心地取出戒指，发现内圈刻着两行字："tothemoonandback"以及"无论健康疾病"。

"你...知道？"周沐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你知道我的家族病史？"

"分手前不知道。"周予安的声音很平静，"后来查周明时发现的。他去深圳前，把一份你的完整病历发到了我邮箱，附言说’看看你能接受这个吗’。"

周沐的心脏剧烈跳动，监测仪上的数字开始上升："而你...还留着戒指？"

"沐沐，"周予安突然单膝跪在病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五年前我想问你的是：无论健康疾病，顺境逆境，你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吗？今天，我的问题依然一样。"

周沐的眼泪终于落下，滴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可是...如果我真的..."

"那我们就一起面对。"周予安打断她，"就像面对周明的谎言，面对这三年的分离，面对所有困难一样，一起。"

监测仪发出急促的提示音，周沐的血压和心率都在飙升。一位护士匆忙进来查看，看到这一幕后识趣地退了出去。

"这五年..."周沐哽咽着说，"我每天都在后悔那天的冲动，却又害怕联系你...我怕听到你说已经不爱我了，怕知道你已经有了新生活..."

周予安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封面上简单地写着"给沐沐的信"："这三年来，我每天给你写一封信，从没间断。最初是道歉和解释，后来是日常琐事，最后是...思念和等待。"

周沐接过笔记本，随手翻开一页：

"亲爱的沐沐，今天路过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咖啡馆，它已经改成奶茶店了。我记得你点了一杯拿铁，紧张得洒了一半在我裤子上。你道歉的样子真可爱。三年两个月零十四天，依然爱你。——予安"

她又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是昨天：

"亲爱的沐沐，明天要见你了，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看到你的笑容，害怕看到你眼里的距离。无论结果如何，能再次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已是恩赐。永远爱你。——予安"

泪水彻底决堤，周沐将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拥抱这三年来的所有思念和等待。

"我不值得你这样..."她抽泣着说。

"爱从不讲值不值得。"周予安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只有愿不愿意。而我愿意。"

周沐看着眼前这个为她等待了五年的男人，看着他疲惫却温柔的眼睛，看着他手中那枚承载了太多承诺的戒指，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不是完美无缺的童话，而是在误解和分离中依然选择相信，在恐惧和犹豫后依然勇敢靠近。

"我愿意。"她轻声说，声音因为哭泣而颤抖，"无论健康疾病。"

周予安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小心地将戒指戴在周沐左手无名指上，然后俯身轻轻吻了她的手背。这个简单的动作比任何华丽的告白都更让周沐心动。

"不过，"周沐突然想起什么，"我们是不是跳过了很多步骤？比如正式约会，见家长，婚前咨询..."

周予安笑了，眼角的细纹在晨光中格外明显："我们可以从头开始，一步一步来。这次，我会好好追求你，直到你满意为止。"

"包括每周送花？"

"当然。"

"记住所有纪念日？"

"已经在手机日历上标注好了。"

"学会做红烧肉？"

"这个...可能需要你再教几次。"

周沐忍不住笑出声，监测仪上的数字逐渐恢复正常。窗外的阳光越来越强，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医生来查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周沐靠在床头，周予安坐在床边，两人共看一本笔记本，不时低声交谈，偶尔相视而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是给这个重聚的画面镀上了一层金边。

"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医生检查完各项指标后说，"再观察两小时，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注意休息，按时吃饭。"

周予安认真记下所有医嘱，像个最称职的家属。医生离开后，周沐突然想起什么："你今天不是要去上海吗？"

"推迟了。"周予安轻描淡写地说，"工作哪有你重要。"

这句话让周沐心头一暖。五年前，她因为周予安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而离开；现在，他终于学会了平衡。而她，也学会了表达自己的需求而不是一味忍耐。

"我想喝水。"她直接说。

周予安立刻倒了杯温水，小心地递到她手里："慢点喝。"

周沐小口啜饮，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周明给我的那个复查报告..."

周予安的表情变得严肃："我看了，结果很好，良性。但他附了一张纸条..."

"什么纸条？"

"说建议你做基因检测，评估遗传风险。"周予安的声音很平静，"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咨询专家。"

周沐放下水杯，感到一阵熟悉的恐惧袭来——妈妈病床前的记忆，那些痛苦的化疗，最终无奈的告别...

"沐沐，"周予安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一起面对。现在的医学进步很快，预防和治疗方案都比以前多得多。"

周沐看着眼前这个坚定的男人，突然明白了他与周明的本质区别——周明用"保护"的名义隐瞒真相，而周予安选择与她并肩面对风雨。一个是自以为是的控制，一个是平等尊重的陪伴。

"好。"她深吸一口气，"等出院后，我们一起去咨询。"

周予安微笑着点头，然后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个小盒子："还有一样东西给你。"

"还有？"周沐惊讶地接过盒子，打开后发现是一把钥匙，"这是..."

"我杭州公寓的钥匙。"周予安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要你现在搬进来，只是...想告诉你，我的门永远为你敞开。你可以随时来，随时走，完全按你的节奏来。"

周沐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但这种疼痛却莫名让人安心。这是选择，是自由，是信任——所有健康关系的基础。

"我也有东西给你。"周沐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细细的银链，上面挂着一枚简单的钥匙，"我公寓的钥匙。一直戴着，像是某种...愚蠢的护身符。"

周予安接过钥匙，眼神柔软得像融化的蜂蜜："看来我们都挺擅长等待。"

出院手续办得很快。中午时分，周予安搀扶着还有些虚弱的周沐走出医院大门。十二月的杭州突然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下雪了。"周沐仰起脸，让冰凉的雪花落在脸颊上，"妈妈说，初雪时许的愿会实现。"

"你许了什么愿？"周予安帮她拢了拢外套领口。

周沐看着眼前这个在雪中显得格外温柔的男人，看着他眼中五年未变的爱意，轻声说："已经实现了。"

周予安似乎理解了她的意思，微笑着俯身，在飘落的雪花中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这个吻不带任何占有欲，只是一个简单的承诺——我在这里，不会离开。

回程的出租车上，周沐靠在周予安肩头，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杭州城。雪越下越大，覆盖了道路、树木和屋顶，仿佛给整个城市按下了重启键。就像他们的爱情，经历了误解和分离的风暴后，终于迎来了纯净的新生。

"对了，"周予安突然想起什么，"我公寓楼下有家很好的杭帮菜馆，红烧肉是一绝。等你身体好些了..."

"不如我做给你吃吧。"周沐打断他，"今晚。用你的厨房。"

周予安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确定？不需要再休息一下吗？"

"确定。"周沐微笑着看他，"我已经休息太久了。"

雪花拍打着车窗，出租车驶向城市的另一端，那里有温暖的灯光、热气腾腾的食物，和一段重新开始的爱情。这一次，没有隐瞒，没有猜疑，只有两个经历过失去的人，更加珍惜彼此的存在。

周予安握紧周沐的手，感受着她手指上那枚戒指的轮廓。五年了，它终于找到了归宿。而他们，也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