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万岁最新章节列表_皇后万岁全文免费阅读(赵善渊郑宁)
我是赵善渊青梅竹马的皇后,而郑宁起初只是一个我们毫不放在眼里的小跟班。
不过三年的时间,她却取代了我,成为了赵善渊捧在心尖上的人。
在那个承载了我和赵善渊回忆的桃花树下,我眼见着我的夫君剪下了一缕头发和郑宁的绑在一起。
眼神缱绻温情。
后来,我砍下了俩人的头。
一个挂在城东,一个挂在城西。
1.
初见郑宁的时候,我只觉得她是哪里来的女疯子。
嘴里胡言乱语的说着我以后会是历史上最贤德的昭仁皇后,青史留名。
尚在闺阁里的我一听这话,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这话可不能让旁人听去,不然会以为我祝家觊觎皇后之位。
在见到赵善渊的时候,她显得更是激动,一直两眼放光的上下打量着他,透着崇拜,眼神肆意而又露骨。
她说,赵善渊以后会是一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为我虚设后宫,与我琴瑟和鸣。
起初,赵善渊的反应同我一样,只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刺激,神志不清。
毕竟当今天子一共有六个皇子,他现在也只是那众多皇子里最普通的那个。
我也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他对郑宁的鄙夷和嫌弃。
眼看着郑宁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而赵善渊在即将发怒的边缘,我只能连哄带劝的把他拉走。
这天以后,为了不让郑宁的胡言乱语传到旁人的耳朵里,我特地点名让她做了我的贴身侍女。
也因为这个举动,让郑宁有了频繁和赵善渊接触的机会。
我也眼睁睁的看着赵善渊对郑宁眼里的厌恶和不屑一顾逐渐软化,柔和。
从一开始他完全听不进去郑宁口中所说的“未来的世界”到后来的好奇和欣赏。
2.
和赵善渊大婚那天,郑宁因为一天未曾进食,晕倒在了我的婚床前。
赵善渊不顾礼法,心急火燎的把她抱到了我与他大婚的床上躺着。
新婚之夜,府中灯火通明,却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昏倒的郑宁。
我这个三皇子妃,也一时成了府中的笑话。
对此,赵善渊只是愧疚的看了我一眼,握着我的手对我解释:“昨日只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冬安你善良大度,平日里又视阿宁如亲姐妹般,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对吧?”
我默默将手抽出,对男女之情一向后知后觉的我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亲姐妹?若是郑宁将我视作亲姐姐,又如何会在我成为府中笑料以后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赵善渊尴尬的低下了头,干巴的回应:“郑宁性子大大咧咧的,想必是没有想到这层……”
我强忍着怒火,试探性的朝着赵善渊开口:“这事暂且先不提,我今日叫你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郑宁也到了许婚的年纪,她服侍我多年,我们如亲姐妹般,我如今已经出嫁,所以我想让母亲认她为义女也给她配婚,如此,她也能高嫁。”
赵善渊一愣,他的眼神闪烁,不敢和我对视。
良久,他终于是憋出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话:“阿宁心高气盛,又待在你身边多年,眼界自然是要宽一些,寻常凡夫俗子与她也并不般配,所以这事还是再缓些吧,况且婚嫁大事总得她点头同意不是?”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知道这只是赵善渊的托词。
凡夫俗子配不上他的郑宁,所以需要他亲自来配,这才是他心中的肺腑之言吧。
3.
不过三年,我和赵善渊也终是如同郑宁当初的“胡言乱语”所说的那样。
他成了万人之巅的天子,而我成为了他的皇后。
不同于郑宁所说的是,赵善渊并未因我虚设六宫,而我也并不与他琴瑟和鸣。
甚至在赵善渊登基不久后,就要封郑宁为贵妃,位份仅在我之下。
“冬安,你之前说过想让你母亲认阿宁做义女,朕认为三月初三这个日子就很好,就这个时间吧,让祝家准备准备,让阿宁从你们祝家出嫁”
自即位以后,这是赵善渊为数不多来我宫里的一次,他挽着郑宁而来,一开口,便是为了郑宁。
三月三……我心中苦涩。
上巳节,是求子嗣繁衍,婚姻美满,恩爱两不疑的好日子。
多美好啊。
三月三,也是当初我进宫参加宫宴,和赵善渊初次相遇的日子。
他和我说过“维氏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现在没有芍药,便以桃花相替。”
世人皆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可他们都忘了,桃花花期短暂,凋零时落红成阵,繁华易散。
我苦笑,摒弃了最后一丝对他的感情和期待
“自古以来,只有正妻才可以从母家出嫁,她郑宁算什么东西?即使真成了贵妃,说不好听一点,也只是妾而已。”
赵善渊被我拂了脸面,脸色煞的一白,眉头簇起。
我知道,他这是要发怒的前兆。
“祝冬安!你是皇后,贤惠大度也是你应尽的职责,我真不明白你,阿宁与你情同姐妹,你自己也提出过让你母亲认她做义女,怎么现在出尔反尔了?”
赵善渊的无耻刷新了我的认知,我本不欲与他多费口舌,但此时却是忍无可忍了:“情同姐妹?真正的姐妹会在自己姐姐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他的夫君勾搭在一起吗?她郑宁只是我脚下的侍婢,一个侍婢怎配与我做姐妹,祝家更不会认这种毫无廉耻之心的人做女儿,不然岂非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我每说一句,一旁的郑宁面色就惨白一分。
她无地自容般怯懦的扯了一下赵善渊的袖子,掩面似乎是要哭出来。
“阿渊,是…是我对不起冬安姐姐,我不求姐姐原谅我,只希望不要因为我伤了你们的情分。”
这是郑宁一贯以退为进的小家子气做派,我是看不上的,但赵善渊却很吃这套。
果然,他语气瞬间轻柔了一起来:“不是你的错,莫哭,当心身子”
转头,他面对我的时候又仿佛换了一个人,又变回了那个威严持重的天子:“都是朕的错,是朕执意要封阿宁为妃,但是你依旧会是朕独一无二的皇后,朕不会薄待你的。”
我没有说话。
眼见我冥顽不灵,赵善渊冷了脸色,半是威胁。
“朕也只是通知你,并不是与你商量,皇后,你自己掂量掂量抗旨的后果吧”
3.
我与赵善渊这次依旧是不欢而散。
郑宁却主动留了下来,说要劝劝我。
我知道她肯定不怀好意。
果然,在赵善渊走后,她屏退了众人,露出了她面具之下的真面目。
“祝冬安,你到底在高傲什么?你没看出来吗,阿渊现在喜欢的是我,也只是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怀了阿渊的子嗣了,你拿什么和我争?”
她抬起头,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我虽然震惊于她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子嗣,但心里却早就麻木,即使听到这个消息也没有任何伤心的感觉了。
“是吗?那祝你早生贵子,多生点,以后你的孩子还得唤我一声母后,却只能唤你一句娘娘。”
郑宁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不过很快她就调整了过来:“你的皇后之位也迟早是我的,我想要的东西阿渊都会给我。”
“历史上说,昭仁皇后是祝家的女儿,也没说是祝家的哪个女儿,更没说就是你祝冬安呀,我才是阿渊的真爱,像我这种穿越过来的,注定是女主角,而你,只能被我踩在脚下。”
她轻蔑的说着,却丝毫没看见我眼中的冷意。
虽然听不懂她口中的“穿越”和“女主角”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却听出来了,她想当祝家的女儿,更想当皇后。
我拍手大笑,笑她的愚蠢,也笑她的不知所谓。
“哦?你是想要本宫皇后的宝座?你以为,赵善渊一个一无是处的皇子为什么能登基称帝?”
郑宁面色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手臂缓缓上抬,掌心抚摸着她上位隆起的肚皮,面容是一如既往的和善。
这举动也让郑宁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她死命护住了肚子。
看来她的胆量我不过如此,我心中鄙夷。
“放心,我不会对你的孩子怎么样的。”
我祝冬安,自有我的骄傲和底线。
只因我祝家,是百年世家,祝家老家主扶持过三任帝王,而我父亲是先皇的恩师,我的哥哥是百姓口中战无不胜的‘将军王’,名声地位兵权,祝家全都有。
先帝曾屡次想对祝家动手,却因为祝家根基太深而无从下手,所以他只能在弥留之际让娶了我这个祝家嫡女的赵善渊成为太子继位,暂且稳住祝家。
“简单来说,不是帝位选择了他,而是我嫁给谁,谁就是帝王。”
我笑的有些嚣张,也毫不掩饰自己眼里溢出来的野心。
既然赵善渊不识抬举,这个皇位,换个人来坐也无妨。
我一早就发现,赵善渊并不完全是当帝王的料,虽说才智有余,为人却优柔寡断,这种性格称帝还是缺些火候。
可作为被誉为“女君子”之称的我,坚信有我的辅佐,有祝家的撑腰,尚能弥补赵善渊的这些缺点。
而且,让赵善渊称帝,除了我被对他的爱意蒙蔽了双眼以外,还存着我别的谋权。
祝家强盛了百年,若是让当时那个多智近妖的六皇子当了皇帝,必定会在他稳坐帝位之后,拿祝家开刀。
所以倒不如让一个可以掌控又有些庸懦的赵善渊当皇上。
以赵善渊的才智,能处理好朝政都已经是有些勉强了,帝王权衡之术和驭下之力他向来是有所欠缺的。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他在位时能撼动的了我祝家半分。
看他现在为了这个没有丝毫家世背景,来历不明的郑宁与我翻脸,与朝臣翻脸,便知道,他赵善渊,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料。
郑宁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她扯了扯唇角,继续她的虚张声势:“祝冬安,就是因为你老是这副盛气凌人,想让所有人都怕你的样子,才让阿渊厌烦你,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阿渊怎么会看得上你?”
“我同你不一样,我是阿渊的解语花,所以他才爱我,也只愿意与我孕育子嗣,没有子嗣傍身的你,就等着给我退位让贤吧。”
我轻嗤一声,摩挲着手镯,语气淡然而不屑:“好啊,那我等着”
男人的爱意,是最不能信任的东西,就让郑宁沉浸在这虚假的美梦里吧,直至这个美梦彻底破碎。
郑宁从我宫中出去以后,就被传动了胎气,赵善渊自然是怒不可遏,罚我禁足一月。
结果却因为朝臣上谏,说是君后不和,恐臣民不安,这个禁足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4.
赵善渊传了我的母亲入宫觐见,难得软下了态度,让我好好劝劝我的母亲,收他心尖尖上的郑宁为义女。
他最近在朝政上屡屡受阻,本就因为要封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郑宁为贵妃而让君臣失和,现下他的地位已然是有些摇摇欲坠,所以更不敢主动下圣旨逼迫祝家收郑宁为义女。
“阿宁胎像不稳,玄灵寺的住持说了,因为阿宁上辈子修了大功德,而这一世的身份与她上一世的功德并不匹配,所以导致她阴虚体弱,阿宁怀的可是我的龙子,冬安,你就别和朕置气了,待阿宁诞下龙子,朕一定好好补偿你和祝家。”
功德之说险些让我笑出声。
我反唇相讥:“就郑宁的这副做派,说她上辈子作恶多端倒是可信度更高一些”
赵善渊面色一垮,强忍着怒意。
他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冬安,你何必如此刻薄呢?阿宁成了祝家的义女,诞下的孩子以后也是祝家的外孙,这对你们祝家来说也是一桩美事啊。”
真是不要脸极了。
虚伪的嘴脸和巧舌如簧的说辞并未打动我,而是令我浑身泛恶心。
赵善渊,曾经我是爱你的,可如今,在你一口一个“阿宁”中,我的爱意早已被消磨殆尽了。
我将茶杯捏在手里,忍住了想要掷在他额头上的冲动。
5.
母亲不多时就来了我宫中,赵善渊特地留了空间给我和母亲两人说话。
我向母亲说明了赵善渊的意图。
向来性子温和的母亲听完以后拍案而起,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狠意。
“他怎么敢!我们金尊玉贵的女儿嫁给他,他竟然敢这么对你!还让我们认一个来历不明,道德败坏的女子为义女?还让她从祝府出嫁?他是想把我祝家和你这个皇后的脸面踩到泥里吗?”
母亲握着我的手,像以往一样,掌心温暖而又宽厚:“你放心,若是陛下执意如此,即使是死谏,我们也坚决不让郑宁的脚沾上我祝府门框上的半点泥!”
我心中一暖,宽慰于我的身后有支持我的祝家和爱我如命的母亲。
“您答应吧。”
我叹息一声。
母亲愣住了,她脸上的狠意更甚:“他威胁你了?我现在就去杀了他!赔上我这条命我也不能让我的女儿受委屈!”
我连忙按住母亲,缓缓解释:“当然不是!没有人敢威胁女儿,女儿不想做的事,即使是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是不会做的。”
“我让母亲答应,自然是有我的盘算。”
“郑宁不是一直期待着入祝家族谱,取我而代之成为贵妃的那一天吗?那我就让那天,成为她毕生的梦魇。”
6.
郑宁听说我让祝家松口答应了收她为义女的这件事。
喜气洋洋的来我殿内和我耀武扬威。
“给姐姐请安。”郑宁懒散的行了个万福礼。
我眉毛都没抬一下,喝了口茶:“你现在还只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宫婢,见我不是行请安礼,是大礼,你若是不会,本宫让宫中的教养嬷嬷重新教你。”
郑宁眉心微拧,却又很快舒展开:“姐姐理会错了,我这是以祝家次女的身份给长姐请安呢。”
“姐姐,你是不是很不甘心啊?即使你再万般阻拦,你引以为傲的祝家女的身份从此不还是也有我的一份了”
她起身,靠近我,在我耳边得意的挑衅着。
我放下茶盏,难得正眼看了她,我双眸含笑却令郑宁心中莫名不安。
“既然我马上就是你的长姐了,那作为长姐的我就教你第一个人生的道理,做人不要得意太早,担心竹篮打水——”
“一场空”
7.
赵善渊得到了郑宁来找我的消息,下了朝便马不停蹄的来了我的宫中。
他是真担心郑宁啊。
可是青梅竹马的交情,他却一点也不了解我。
我根本不会对一个我并不放在眼里的人不利。
“阿渊,姐姐刚才——”
郑宁欲言又止。
赵善渊耐心的询问:“怎么了阿宁?”
郑宁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又咬了咬唇。
“姐姐刚才说我不过是宫婢的身份…不配给她请安。”
“算了阿渊,你就当我没说过,姐姐也定是无心之失。”
赵善渊拉着郑宁的手,眼里泛着寒光的看向我:“祝冬安,朕以为你想明白了,本来想对你好点,今晚与你一起用膳,谁知道你还是如此小心眼,容不下阿宁!”
我并未辩解,也根本不屑这一顿如同恩赐一般的饭。
况且,赵善渊知道郑宁在我这的消息,本来就是我传递的。
我只想让他赶紧领着郑宁快点滚出我的凤阳宫。
我懒散的抬眼,虚虚一拜:“是臣妾小心眼了,臣妾乏了,恭送陛下。”
赵善渊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但他也拿我一点办法没有,罚的太重,朝臣不满,不罚,他身为天子在我面前毫无威严可言。
最后只能窝囊的留下一句“身为皇后善妒成性,身为妻子,顶撞夫君,抄写女德三百遍”带着郑宁拂袖而去。
而这句“罚抄女德”却勾起了我与他仅剩不多的回忆。
8.
我与赵善渊相识于一片桃林。
初入宫的我是为了参加皇后举办的赏花宴,我从小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大家闺秀,母亲也不拘束着我,练就了我一身上天入地,爬树翻墙的功夫。
我看那桃花开的正好,想摘一朵拿回去给母亲看,撸起袖子迫不及待的拖着繁冗的宫装往墙上爬。
但我显然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常年养尊处优的我身上还穿着繁冗的宫装,在爬到一半时候就已经大汗淋漓,我试图去用手够树枝上的桃花,虽然摘到了,却让自己没有站稳。
脚下一滑从树上往下坠落的那一刻,我闭紧了眼睛,手里的桃花攥的死死的。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我睁开眼,除了头顶灼灼盛开的桃树,便是一张芝兰玉树的容颜正疑惑的看着我。
美人如斯,令我晃了神。
我一直认为美人这个词是形容女子的,却没想到也能安在男子身上,毫不违和。
我将自己摘的桃花送给了他。
我还记得,在我威逼利诱后让赵善渊别上那朵桃花后,那张精致俊俏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抹不该属于他的苦色。
还怪可爱的。
虽然这句话有些损。
从那以后,我便总时不时跟着母亲进宫,参加宫里的各种宴会。
每次我总能精准地捕捉到赵善渊,和他在宫里到处爬树摘花。
直到有一次被后宫之主的皇后抓个正着,母亲当时还陪伴在皇后身侧。
皇后看着我俩,陷入了沉思。
母亲一直知道我是个泼猴一样的性子,但看着风度翩翩, 外界形容沉稳安顺的三皇子即将成为第二只泼猴后,也陷入了沉思。
我被皇后罚抄了女德,抄完才许出宫。
不过皇后不知道的是,那女德不是我亲手抄的。
我看书,赵善渊替我抄皇后罚我的一百遍女德。
我睡觉,赵善渊还剩五十遍。
不说别的,单论“大家闺秀”这个词,赵善渊比我当得起。
而这也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毕竟我俩之间的事迹要是被皇后发现了,可怜的赵善渊不得把女则抄的倒背如流。
那也怪不好意思的。
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从前,我身上最令赵善渊喜欢的地方,现在却成了郑宁口中所说的,他最厌恶我的地方。
9.
赵善渊的离开正中了我的下怀,我穿上披风,拿着从我母亲那里要的父亲的令牌漏夜出了宫。
马车带我来到一处偏僻寂静的别院。
这是那位足智多谋的六皇子的住所。
赵善渊登基以后,他就被圈禁在了此处。
毕竟,当初的六皇子是继位的热门人选,我也不得不承认,若是六皇子继位,他会比赵善渊勤政爱民的多,不过祝家也会危险的多。
所以当初我使了手段,在先皇病重的那段时间将六皇子困在边塞,无法赶回来。
而当他回来时,赵善渊继位,所有事情已成了定局。
“皇后娘娘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烛焰中,还未照明我的脸庞,对方却已然认出了我的身份。
我也没想过要隐藏什么,摘下披风,望了眼周遭颇有些破败缭乱的的环境,心中唏嘘。
曾经盛名一时的六皇子,如今住的地方却不如寻常草民。
我一眼就瞥见他手边的字帖,笔锋凌厉,落笔丝毫不拖泥带水。
“六皇子的书法一如从前,看得出,六皇子心中依旧怀有抱负。”
被我戳穿,六皇子只是随意的将笔一扔,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往竹椅上一靠:“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罢了,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我不欲与他兜圈子,毕竟我不能在宫外逗留过久。
“六皇子不必遮遮掩掩,我是来与你合作的。”
六皇子抬了抬眉,并未相信。
毕竟我现在可是赵善渊的皇后,怎么会帮他一个外人。
我了然,装作伤心欲绝的模样:“想必六皇子也有所耳闻,陛下最近痴迷一女子,不惜把我祝家的颜面踩在脚下也要扶持那女子上位,这样下去我的皇后之位迟早则是那女子的。”
六皇子依旧不为所动,语气更淡了:“所以呢?”
“我知道你有先皇专门留下给你的一批死士,我祝家有声望在朝中也有地位,你有名正言顺的血脉有实力,你说呢?”
我父亲作为先皇的恩师,自然是知晓很多秘辛,其中也包括先皇担心他走后赵善渊会对六皇子赶尽杀绝,故而留给他一批死士作为最后的底牌这件事。
聪明人之间不必多说,六皇子一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图:“你想弑君……改朝换代?”
“有何不可?”我反问。
“四个月后,是赵善渊去祝府迎娶那女子的日子,街道上的戒备不如皇城内森严,是动手的好时机,我会派人制造出一些动乱好方便殿下动手。”
“赵善渊尚未有任何子嗣,他一死,后继无人,这皇位自然是殿下您的囊中之物了。”
我的眼神闪烁,心中有些打鼓,不确定我的话他能听进去几分,又信了多少。
良久,在烛火即将燃尽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既然娘娘心中早有谋算,我若是拒绝,岂非让娘娘一番苦心都白费了。”
我知道,他这是应下来了。
他的答应在我的意料之中,即使我不提出来,他也多半会选在这一天做最后一搏。
天生傲气的六皇子又怎会甘心一辈子被圈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屈居人下。
“事成以后,我只需要殿下您许诺我祝府一道空白圣旨。”
“好”。
六皇子终于是笑了,他一身素白缟衣,竟看着格外出尘。
可惜了,如此风光霁月的人…我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不过,我还需要殿下贴身之物作为我们这场交易的信物”
六皇子直直的盯着我,我竟有种自己的小心思被全然看穿的感觉。
我强作镇定,没有放下手。
少顷,六皇子将手旁的狼毫笔递到了我的手上。
这是先帝赐予他的狼毫笔,上面还有他亲自篆刻的名字。
我将笔收进袖袋,见目的达成,转身准备离开。
在踏出院门的时候,却听见六皇子清浅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娘娘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停住了脚步,努力回忆,却没有想起来。
毕竟从前,我的眼里只有赵善渊。
“赵九洲,不要忘记了。”
9.
回到凤阳宫后,我看到殿内灯火通明,还有不小的动静。
我心中一惊,以为是出宫的事被发现。
进到殿内后,郑宁依偎在赵善渊的怀中,见我过来,也没有行礼问安。
“姐姐,我怀着身子不太方便,就不给姐姐行大礼了。”
“姐姐莫怪我,我身子不好,太医说我不宜走动,怕伤了腹中龙子。”
赵善渊握住她的手,赞同道:“阿宁说的是,往后她的礼数就免了。”
不知道这两人又是唱的哪一出,我没有作声。
赵善渊见我没有搭理他,心中不爽,他皱了皱眉转头又忽然问起:“这么晚了,不在寝宫好好待着,又去哪了?”
我松了口气,看来是没发现。
“皇上和这宫婢大晚上不也不在自己寝宫待着吗?”
我的呛声自然引来了久居权力之巅的天子的不满。
果然下一刻,赵善渊就指着我高声厉喝:“皇后,注意你的态度!朕是皇帝,是你的夫君。”
他总感觉他的皇后,似乎是真的对他心灰意冷了,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在做。
赵善渊心里有些慌,却不知道这股慌乱从何而来。
郑宁敏锐的察觉到赵善渊的动摇,连忙捂着肚子弯下腰,吃痛的叫了一声。
果然,赵善渊慌了神,将刚才脑中的思绪尽数抛开。
“阿宁!你有没有事?传太医!”
郑宁摆摆手,楚楚可怜的开口:“无碍,刚才是不太舒服,但是一到姐姐的寝宫,肚子忽然就没那么痛了。”
我顿时明白了郑宁的意图。
“冬安,有件事朕想和你商量。”赵善渊犹豫了一下后开口。
“陛下何须和我商量?任何事都不过是陛下一道圣旨的事。”
“皇后!”赵善渊有些羞恼。
“住持说了,阿宁此胎需要集天地之灵气来养,满宫中,就属你的凤阳宫灵气最重,所以…在阿宁顺利生产之前,还得你来亲自照料她。”
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被赵善渊的任何所作所为牵动心绪,却还是被气笑。
“臣妾无能,没有养育的经验,难当此大任。”
“既如此,那你便先住别的寝宫,待阿宁生产结束后,再住回来。”
凤阳宫是历代皇后的住所,赵善渊此举无疑是在打我的脸。
可他看起来似乎并不觉得这件事的严重性,只有对郑宁的担忧。
我勾唇,朝着郑宁走去:“妹妹想在凤阳宫养胎?好啊。”
“虽然我未曾生养,但我的几个嬷嬷可是这方面的人才,让她们来照顾你,最稳妥不过了。”
我贴近她的耳朵,语气阴冷:“只是不知道妹妹,受不受得住我的‘精心照顾’”
10.
郑宁还是在我宫中住下了。
她看上的是我的凤阳宫,却不知我正在觊觎赵善渊的金銮殿。
我每日照料她的饮食起居,可郑宁却住的并不心安理得。
并不是对我愧疚,而是怕我要害她和她的孩子。
我送过去的吃食,她要验好几道,我送过去的药,她也都泼了。
但其实她自己找人抓的药和做的吃食也都是经过了我的手的,这满宫上下无一不是受过我恩惠,被我打点过的人。
而她,除了会在嘴里和那些宫婢太监宣扬所谓的“人人平等”,“和睦相处”却没有让她们捞到半点油水。
赵善渊每日都会过来陪郑宁,而郑宁也把他看的死死的,不让他有丝毫靠近我的机会。
可我并不在乎,只要我给赵善渊精心准备的吃食能进到他嘴里,那就足够了。
我往赵善渊的饮食里加入了慢性毒药,郑宁住进我宫里后赵善渊几乎每日都来,也更方便了我悄无声息的下毒。
而这也是我留的后手。
我并不完全相信六皇子会毫无防备的与我合作,也不全部寄希望于郑宁封妃那日,他一定会出手。
但是封妃那日,赵善渊非死不可。
这个毒药的剂量,足以让赵善渊那天毒发了。
11.
封妃那日,郑宁在祝府待嫁,十里红妆,锣鼓喧天。
百姓却是对此景象扼腕叹息,朝臣也是纷纷对赵善渊此举强烈不满。
毕竟此举,已经远远超越了封妃的规格,堪比封后了。
而我,看着赵善渊穿上红衣蟒袍,意气风发的样子正如娶我的时候。
我一时晃了神。
也许是喜事临门,赵善渊今日神色都温柔了不少,我竟恍然间看到了他十几岁时的样子。
仿佛他还是桃花树下那个芝兰玉树的少年。
他摸了摸我的脸庞,笑道:“怎么,看傻了?我娶完阿宁就回来了,我说过,我会补偿你的。”
我心中一痛,却面不改色的端过一旁托盘上的药碗,难得的温婉柔顺:“待会有好几个时辰都不能进食,陛下喝了这碗参汤吧,补足一下体力。”
赵善渊接过,将药碗一饮而尽,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冬安,我走了。”
“恭送——陛下”
我俯身一拜。
没有再抬头。
眼泪却还是不自觉的夺眶而出。
一时竟不知我是在为他哭,还是在为自己。
我知道,这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面了。
我在参汤里加了足量的毒药。
他不可能活着回来。
12.
令我没想到的是,六皇子真的动手了。
大批死士埋伏在了祝府周围,而马上的赵善渊喝了我亲手端来的毒药,毒发时无力抵抗,最终被斩于马下,尸首分离。
他身上那件穿着大喜红袍的尸身在城东街头,被慌乱的人群踩踏的不成模样。
一下竟不知道哪一块是血肉,哪一块又是他的衣袍了。
街道上一时间全乱了,我派去制造混乱的人,也如我吩咐的那样,被禁军活捉。
他们一口咬定是受六皇子指示,还掏出了六皇子的贴身物件,那个刻有他名字的狼毫笔。
朝中议论纷纷。
天子骤然驾崩,却未曾留下一子嗣,本可以问鼎皇位的六皇子却被查出是刺杀天子的罪人。
而在所有人六神无主时,我抱来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这是我让母亲给郑宁喂了催产药,让郑宁提前发动生下来的孩子。
“这是陛下的遗腹子,为郑氏所诞育,因是在封妃之前怀上的,所以一直没有宣之于众。”
郑宁怀孕的消息,一直都被我和赵善渊捂的死死的,赵善渊是不想让她遭受非议,而我是一直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我去见六皇子,表面是去寻求合作,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探寻他的底细,拿到他的关键信物好栽赃嫁祸他而已。
我提出的“空白圣旨”,也只是让六皇子放松警惕,不怀疑我别有用心而已。
只是让我疑惑的是,他竟然会这么配合,一切如此的顺利,我本来都做了两手准备,却没有派上用场。
而郑宁,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从头到尾都在我的算计中。
“这郑氏,无名无份,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何以为皇嗣生母?”
朝臣提出了我想要听到的话。
我勾了勾唇,大手一挥,给郑宁的命运画下了句号:“封妃仪式既没有履行完毕,那她也算不得有名份,自然也不配为皇嗣生母”
“本宫乃是陛下明媒正娶的中宫皇后,天下万民也皆是我的子民,这个孩子,自然也是本宫的孩子”
“皇后娘娘英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抱着襁褓里的婴儿坐上了皇位,看着所有人对着我,对着襁褓里这个才刚出生的婴儿俯首称臣。
13.
我代为持政的第十年,那个襁褓中的婴儿终于是长大了一些,懂得识文认字,明辨是非。
这天我在御花园牵着他散步,忽然冒出来一个披头散发,衣着褴褛的女人。
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陛下!陛下我才是你的生母,是你的妈妈啊!”
小皇帝看着我,眼神疑惑。
我这才认出来,这是郑宁啊。
当初有朝臣提出去母留子更为稳妥,我拒绝了。
不是因为善良,而是觉得这个结果太便宜了她。
我指着郑宁,像是在指路边的野花野草般:“她啊,是个疯子,以前还伤到过母后呢。”
小皇帝听了,抓起路边的石子掷在了这名字身上:“敢欺负我母后?坏人!”
我笑着摸了摸小皇帝的头,又看向趴在地上,额角被砸出血的郑宁:“怎么办呢,母后当时可是因为她受了很重的伤呢。”
小皇帝背着手,轻描淡写下了命令:“伤害母后的人不能原谅,把她的头砍下来,悬挂在城西集市上,一个月。”
14.
我又出了宫,我每年执政以来,都会出宫一趟。
我的马车停在了一块墓碑旁,上面刻着“赵九洲”三个字,
那年他被我诬陷为刺杀皇帝的幕后主使,朝臣自然不会留他的性命,还要求将他的尸首挂在城西,以告慰赵善渊的亡魂。
我没有拒绝,因为我确实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死,这样我才能安稳执政,手握大权。
他也没有挣扎,喝下了我送去的毒酒,慷慨赴死。
他在死前对我说,那年桃林,在桃花树下,一见倾心的不只是我,还有在角落里偶然撞见的他。
他当时看我掉下来,也想上前接住我,却被赵善渊抢先了一步。
那年初见,我一心栽在了赵善渊身上,而他也栽在了我身上。
他还说,那一方小小的庭院,并不足以困住他,能让他心甘情愿被困住的,只有我。
后来,我私底下将他的尸首和赵善渊的偷梁换柱,本该是他的首级挂在城西,却变成了赵善渊的首级。
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让他不至于落个死无全尸。
对于他,我是触动的,但我并不后悔。
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选。
情爱如同云烟,无法保我一世荣华。
可权力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