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乖乖媳最新章节列表_侯门乖乖媳全文免费阅读(忠勇侯媚儿)
我娘是忠勇侯府的长媳。
人人都说她善妒,彪悍,强势。
八年前,爹在路边看中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可怜,非要带进府做妾。
娘一巴掌废了爹左腿一个月不能动弹。
那小可怜,被娘连夜安排嫁去了江南地界。
在江南,娘的宗族姜家是地头蛇。
6年前,爹常去的书肆多了个刚死了相公的寡妇。
身形妖娆,楚楚可怜。
爹偷偷摸摸往来了不到一个月。
娘提着大刀到书肆将那书柜砍成了碎片。
那寡妇吓得当场在书肆失禁。
4年前,爹去喝户部尚书孙子的满月酒,回来带了个美娇娘。
娘给了个妾的名份。
2年后,这美娇娘难产而亡。
外人不知,以为是娘善妒,害死了这妾侍。
娘说,【莫要管人家怎么说,娘是将军之后,眼里容不得沙子,但也不会随意伤人性命。】
当天晚上,她做了个噩梦。
梦醒后她变得落落大方,人人称赞。
整个侯府都惊了。
爹爹花了万两白银给青楼头牌赎身。
她主动把人给纳进门。
爹爹要逛醉仙楼,她笑着递上银子;
爹爹要结交知己好友,她宁愿不发下人的月银也要给他买酒钱;
爹要将那妾娶做平妻,她笑着提笔写聘单;
转头,娘拿了和离书,连夜收拾嫁妆带着我走了。
离开忠勇侯府后,娘和我过上了神仙日子。
三年后,爹爹和祖母站在门口轮番哭诉让娘回去。
我望着娘左边一个镇北将军,右边一个玉面郎君。
毫不犹豫地关了大门。
01
娘最近很奇怪。
三天前,爹花了万两银子给京华楼的头牌媚儿姑娘赎身。
就养在朱雀巷子的那个小宅子。
整个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
我和娘去完城外的慈云寺回来,路过酒月楼歇歇脚。
整个酒楼的人都在谈这个。
【前儿京华楼的摘花宴会去了没?】
【去了,怎么没去,人太多,被挤在门口进不去。】
【真可惜,你是没瞧见呀,那媚儿姑娘,眼睛带着钩子,勾得我心痒痒地。】
【你见过?】
【隔着面纱她瞟了我一眼,我当场恨不得把她就地正法。】
【呸,老色棍。】
酒月楼老板娘嫌弃地唾了口。
【那这媚儿姑娘最后花落谁家?】一个看着似是富户的中年男人好奇。
路人甲左右看了看,凑到他跟前小声说。
【是忠勇侯爷,可千万别传出去。】
【那忠勇侯家的娘子可是个出了名的母老虎,小心......】
路人甲说着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富户倒吸一口凉气。
我和娘坐在二楼包厢,那富户是娘的陪嫁王掌柜。
此番刚好来汇报这一年的出息。
我知道娘有钱,但不知道她这么有钱。
光王掌柜手下负责的这几个铺面,就足够长安城的勋贵人家嚼用三年了。
娘听完了八卦,微微一笑。
【兰儿,跟娘一起去朱雀街走一趟。】
我想着以往娘亲的彪悍历史,不觉有些心惊,为那不知死活的媚儿姑娘和爹。
侯府的马车甚是舒服,都未感觉到颠簸,就已经来到几条街之隔的朱雀街。
小翠下了马车去敲门。
门开了,是爹身边的小厮,陈何。
陈何吓得双腿发抖。
【侯爷,他才刚刚进去。还...还没圆房。】
朱雀街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群。
娘微微掀了帘子。
【跟侯爷说声,今晚将人带回家,给个名分。】
陈何一脸懵逼,【???】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娘???
娘果真给了那外室一个妾的名份。
并且吃穿用度和二婶家的妾侍一样,没有丝毫偏颇。
没两日,那京华楼的老鸨拿了爹画押的字条去门房要钱。
娘爽快地给了钱。
祖母听闻此事,特意把娘叫到跟前表扬了几句。
【为人家媳,理当如此。】
娘一脸恭敬。
【母亲说的是。】
祖母扯了两下,又道。
【今日我脾胃不好,想吃点肥烧鹅、五花肉,你给安排下。】
娘恭敬地点点头。
【娘以后想吃什么吩咐大厨房就是了。不用特地跟儿媳说。】
祖母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我诧异地望着娘,莫非是中邪了不成。
老忠勇侯年轻时家贫,因此祖母出身低微。
微末之时很是吃了些苦头,因此对那些油厚肥腻之物甚是喜爱。
去岁末,祖母身体不适。
娘特地请了宫里的御医来看。
【老夫人年少时损伤太厉害,若想寿元无碍,尽量少吃或不吃那肥腻之物。】
【可多吃些燕窝花胶滋补下。】
娘自掏腰包,每日上好的血燕炖好送到祖母跟前。
待回了院子,娘看我上窜下跳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忍不住抱住我哭笑了。
【娘做了个噩梦,梦醒了,这脑子也清醒了。】
【娘不会再让你死在乱葬岗了,我的云儿,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娘又说胡话了,我明明好好的。
转眼到了重阳节。
爹跟往年一样,在酒月楼赊了几千两的酒钱,请他的那些所谓知己良朋对酒当歌。
账房一脸为难的来找娘。
【夫人,这,账上的银子不够啊。】
娘瞥了一眼。
【不够就找侯爷去。或者等到了秋收,庄子的收益上来了,你再结。】
账房结结巴巴。
【这,这,人就在门口等着呢。】
娘拿过茶盅径自喝了起来。
账房一咬牙,跑去找了爹。
没多久,爹气势汹汹的来了。
将那账单往地上一扔。
【你这是何意?】
娘不急不缓擦了擦指甲。
【侯爷的酒钱莫非要用我的嫁妆钱来垫?】
爹大怒。
【混账!府里的难道这几千两都没有。】
【我看你就是觉得我带了媚儿去酒月楼,没带你去。心生不忿。】
小翠给娘的指甲上了淡淡的粉色,娇嫩欲滴。
娘伸出十指欣赏。
【侯爷若是一定要付这酒钱也不是没办法,这个月侯府月银就不发了,侯爷看着可行?】
爹点了点头,拂袖而去。
账房哭丧着脸,有苦说不出。
【早知道就不去找侯爷了。】
【以往夫人都会用私己钱垫了先,今儿怎么不垫了,唉......】
我躲在外面听到了账房念念叨叨。
忍不住去问娘。
【娘,是不是嫁出去的女儿都要用嫁妆养夫家?不养就是大罪。】
娘听了泪眼婆娑。
【傻孩子,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用吃用媳妇的嫁妆。】
我点点头,似懂非懂。
娘好像嫁了个没用的男人。
到了月中,府里发不出银子,一些老人哭诉着找到祖母那里去。
祖母把娘叫过去训了一顿。
【你是怎么管家的?】
【堂堂侯府竟落魄到发不出月银了吗?】
娘双手一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重阳之日侯爷将这月银拿去垫了酒钱,不信母亲唤账房一问就知。】
【往年不也有这酒钱吗?怎么今年就给不出了。分明是你觉着府里多了个小妾,多了项开支,故意削减的。】
【母亲,做人要讲良心。往年都是我拿嫁妆垫的。今年铺子亏钱,媳妇没钱垫了。】
祖母噎住了。
【原来是没钱垫了啊,我还以为......】
躲在祖母椅子下面找猫咪的我被祖母的无耻惊住了。
原来祖母一直都知道娘用嫁妆垫府里的支出啊。
还这么心安理得。
祖母换上张笑脸,【不是什么难事,我这里有些钱,先拿去用着。】
旁边的张嬷嬷给娘递上几张银票。
【夫人,您数数,这里是1万两。】
娘没有接,转头找了账房过来。
【这是老夫人的私己钱,得直接入帐。可不能跟媳妇的混一起,乱了套。】
娘也很奇怪。
明明上次王掌柜才说今年比去年翻倍赚了,但是娘居然说亏钱了。
02
怀孕三个月有余的媚儿姨娘装作不小心,晕倒在了花园里。
爹大喜。
这些年除了我,府里一个孩子都没有。
大家都认为是娘容不下人。
当然,在他眼里,我可能算不上侯府的子嗣。
我亲耳听他说过。
【不能传宗接代的东西,要再多有何用。】
有喜的姨娘通常都喜欢作妖。
肚子都8个月大了,说吃不下饭,心神不宁,要去庄子小住几天。
我知道,她是怕自己跟之前的姨娘一样,难产而死。
爹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连夜派了府里的老人跟去。
我问娘会不会难过。
娘摸着我的头。
【不过是三条腿的癞蛤蟆,又不是没有,有啥好难过的。】
媚儿姨娘去庄子待产这期间,朝堂发生了一件大事。
彼时江南洪涝,爹受太子邀约到太子府上商议政事。
天天三更半夜才回来。
【娘,你不是说我们侯府最好保持中立吗?】
娘点点头,【有时候人总喜欢自寻死路,我们应该尊重他人命运。】
太子党们对圣上进言。
二皇子受命去了江南赈灾。
谁知到了江南,那物资不翼而飞,全部变成了石头。
【天要慌天要亡,天要下雨粮要光。】
当地谣言滚滚。
很快传遍了整个江南。
皇帝大怒,下令大理寺彻查此事。
结果查出是二皇子监守自盗,被投了狱。
那二皇子的母妃荣贵妃和娘的爹镇海大将军是一母同胞。
远在漠北抗击匈奴的镇海将军也受了牵连,连降三级。
爹这几天都飘飘然,自觉夫纲大振。
娘冷眼看着,往漠北传了一封书信。
就在这时,庄子突然传来消息。
媚儿姨娘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爹跟打了胜仗一样,洋洋得意地带着媚儿姑娘和孩子从庄子上连夜赶了回来。
听闻消息,我都震惊了。
连我都知道刚生完孩子不能吹风,要在院子里休养至少一个月才能出门。
【爹这么着急赶回来是为了什么?】
娘开始指挥着下人收东西,闻言笑了。
【你爹那狗东西,准备让我给那青楼女子让位。】
【不能吧,一个青楼女子而已。】
【忠勇侯府的主母之位?】
脑子被门夹了?
事实证明爹的脑子确实被门夹了。
他说要让媚儿姨娘当平妻。
还说左丞相府夫人觉得媚儿酷似她那走失的孩儿,要认她当义女。
丞相府的义女可不能当姨娘,得许以正妻。
谁人不知这左丞相是太子的人。
说不定这媚儿姨娘也是太子给的人。
但娘爽快的点了点头,同意了。
【那这嫁娶一事,谁来操持?】
【你是侯府主母,当然是你来操持。】
娘又笑了,【这聘礼给多少?忠勇侯府的资产你都是知道的,有哪些可用的,麻烦夫君出张单子。】
【出什么单子,直接在库房里面搬一半过去就行了,反正也就走个仪式,最后都会回来的。】
我忍不住咂舌。
库房的一半!
那库房都是娘用嫁妆填满的。
怪不得前些时日听娘的陪嫁管事在说。
【还好一开始就分开造册了,不然这账可说不清。】
娘拿出库房清单给爹。
爹大惊失色。
【侯府的库房怎么可能就这点东西!前年宫宴赐的夜光杯呢?】
【去年中秋你说美酒要配月光杯,带去酒月楼喝酒后没带回来。】
爹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记得去岁爹好像是跟京华楼的一个妓子用这月光杯在大庭广众之下喝交杯酒。
后来这杯就赠给那妓子当赏赐了。
【那套南洋的红宝石头面呢?】
【那是我爹用漠北的战利品给我亲自打的头面,不是侯府的。】
【那,那一整套金枝玉叶的首饰呢?】
【那是太后看在我爹打了胜仗的份上赏赐给我的。】
爹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
【还有一对翡翠帝皇绿手镯,我记着这可是我爹当年打仗圣上赏赐的。】
娘面色古怪看着爹,【你确定要这对手镯给媚姨娘当聘礼?】
爹理所当然点点头,好不容易找到对贵重的。
娘走到书桌前,洋洋洒洒写了三张单子,盖上了她和爹爹的印章,又签了名。
爹爹看也没看,就在单子上签了名。
娘拿了张单子让人第二天去官府备案,另一张则拿给祖母那里过过眼。
祖母甚是开心,喜添孙子,如今还要多一个儿媳。
开心地添了张地契给媚姨娘。
正是那朱雀巷的宅子。
【娘......】我担忧地看着她。
娘抚了抚我的头,【等多三天,三天后娘带你走。】
府里张灯结彩地布置起来。
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好在娘不哭,她带着我默默整理自己的嫁妆,理清了这么些年的账单。
顺带把院子里爹的东西都拿去自家铺子里卖了。
这衣食住行,每一样都是娘亲自选的。
能卖就卖,不能卖的娘都让小翠找人烧了。
府里置办的喜服、酒宴、糖果样样都要钱。
那送货的排着队在门口等收钱,惹得账房叫苦连天。
夫人不肯垫钱了,只好去请侯爷指示。
侯爷大手一挥,待礼成后一并结算。
账房......
那也得有银钱结算才行啊。
罢了,也不是自己娶妻。
账房一咬牙,听着主子吩咐该赊赊,该欠欠。
天塌了侯爷会顶着。
堂堂丞相府夫人认妓子当义女,已经在朝堂上被御史弹劾了好几次。
左丞相府夫人顾忌着自己名声,只是叫下人送了个赤金头面过来。
奈何这也属于家事,皇帝听个热闹就过了。
三天后,媚姨娘进门那日,也是从朱雀巷的宅子出嫁的。
六抬嫁妆不太满,也比普通百姓好了。
爹请了长安城最大的戏班子,骑着骏马穿着红衣,满脸喜气。
待新人进了门,拜完堂。
要给娘敬茶时,娘笑眯眯地拿出官府备案好的和离书。
【这杯茶就不必喝了,我的嫁妆已经收拾好,都停在后院。】
【也请在座各位宾客做个见证,我姜云,从此与忠勇侯府一刀两断。】
【这是我嫁来时的嫁妆单子,请忠勇侯务必派人核对清点。】
爹一脸懵圈,看了眼和离单子上的公章,又忍不住嘴角露出了微笑。
总算能摆脱这破落的将军府了。
以后想纳妾就纳妾,想喝酒就喝酒。
【不用了,我还是信得过你的......】
话音未落,娘就说话了。
【可千万别,信之一字最不值钱。】
【你看今日那媚姨娘带回来帝皇绿手镯,还是当初你到我将军府下聘时用的呢。】
【如今旧物新用,旧人就该彻底断了个干净。】
【省得到时候侯府有什么遗失,算在我头上可不好。】
众人哗然,这一物聘两次,忠勇侯可真省。
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叫了两个仆妇去后院清点。
这一清点从早上清点到了下午。
宾客一边听戏班子唱戏,一边看这边的热闹。
这热闹可比戏班子好看多了。
待日落西山,终于清点完了。
娘跃上骏马,带着我,带着她的箱笼。
足足四十抬出了大门,直接往城中心的宅院走去。
忠勇侯一时看呆了。
这浩浩荡荡的阵势如她当年嫁过来时一般,都让人讨厌。
仗势欺人。
所以,在生下一个女儿后,他才会听从太子的拉拢,给她下了绝子嗣的药。
一个不受拉拢的镇海将军和他的女儿而已。
待太子上位后,想娶公主都有机会。
我转过身,看着那侯府在暮色中越来越暗。
那所谓的爹爹和祖母,甚至都没人来留一下我。
娘摸了摸我的头。
【没事,娘给你上了姜家的户头,以后你就叫姜晴。】
忠勇侯府的热闹足足让长安城的人说了一个月。
无他。
这第二天,酒月楼的老板娘就在门口闹开了。
【没钱!哎呦,我这小本生意哦。
【大家来瞧一瞧啊,堂堂侯府欠我这几千两银子。】
【我一个寡妇容易吗?我不活了......】
酒月楼老板娘连闹带唱的,这下子,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
被赊了帐的商家带着账单全部围堵在侯府门前。
忠勇侯第一天的蜜月还没享受着,就被人从被窝里叫起。
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挥了挥手。
【叫那姜氏去结了这账就行。】
身旁的媚儿脸都青了。
【侯爷,您昨儿可是和夫人和离了。】
忠勇侯这才清醒过来。
急忙换好衣服到大门口安抚。
【一个个来,我们侯府家大业大,肯定不会欠你们钱的。】
【只是昨儿也刚办完喜事,也得等账房对完账才能给钱不是。】
商家们听着也算有道理,给了面子先回去了。
忠勇侯回去就叫人拿来了账单,看完脸都黑了。
侯府这些年,莫非都是靠那个女人养着不成?
我和娘忙着布置新宅子。
自然也就不知道,老夫人这些天整日吃些肥腻之物,突然中风了。
忠勇侯拿着帖子去宫里请御医,被拒绝了!
他这才想起来那姜云乃是圣上亲封的郡主,出入宫门都无需提前知会。
他又赶紧驾着马车请了一品堂的许大夫回家。
大夫施了针,老夫人这才醒过来。
【切忌大鱼大肉,以清淡为主,最好每日一盅血燕调理下。】
【奶嬷嬷,叫厨房炖盅来。】
嬷嬷为难,【府中没有血燕存货。】
【胡说,我明明看娘每日一盅的。】
嬷嬷看了眼侯爷,【以前都是夫人用自己的私房,每日炖好了送来的。】
【夫人走的时候一并带走了。】
忠勇侯的脸更黑了。
大夫赶紧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忠勇侯吃软饭,这可是大消息啊,回去可以和婆娘说上好几天。
这一日奔波下来,可比上朝累多了。
这些年,那姜云过得都是这种日子?
怎么可能,她最不会让自己吃苦的了。
03
太子爷有个见不得光的癖好,全长安城只有三个人知道。
忠勇侯是第四个。
这事被捂得紧紧的。
但他年初刚站队东宫,隔天就被塞了张纸条:【每月初一,送三对童男来。】
老管家捧着字条直哆嗦:【侯爷,这、这可是......】
【东宫那位要的,就是阎王要的!】
忠勇侯一脚踹翻炭盆,连夜把庄子上养的孤儿捆了送过去。
短短三个月,东宫后门运进去七批男童。
偌大的太子府人来人往,但这些送过去的小孩再未曾出现过。
久了,就有风言风语传出。
说东宫地下藏着能装备三万精兵的军械库。
那些孩童都是被割了舌头当苦力的。
【这长安城怕是要变天。】
卖馄饨的老汉数着街面巡逻的禁军,冷不防被官差捂了嘴拖走。
可流言比刀剑还快,转眼就传遍了街坊。
【放屁!】皇帝摔了茶盏,【朕的太子最是仁厚!】
可抬头看见案桌上的奏报,这三个月长安城足足丢了八十九个男童。
没几日,朝堂外面的登闻鼓围了一堆百姓。
轮番在敲鼓。
朝堂大惊。
这登闻鼓,未递状纸就得先杖打三十,不是有天大的冤情谁会无缘无故去挨打。
只是这人数也未免太多了,竟然有百人。
值班的守卫不敢下手,群冤在历朝历代都是大案。
涉及的都是当朝权贵。
皇帝亲临审讯。
这百来个都是状告太子强抢家中幼童,有些还是城中富户。
【我儿子在朱雀大街看花灯,转个身人就没了!】
【对对,我家的也是,我打个酒的功夫就没了。】
【我家双胞胎在私塾念书,光天化日被黑衣人掳走!】
皇帝捏着脑壳,示意大理寺卿询问。
大理寺卿捧着整整一百零三张血状,全是十岁以下的男童。
【那你们是如何得知孩子在太子府的?】
【全城乞丐都在传,太子要培养死士,就喜欢小孩子好驯化。】
【就是,这长安城多年来都无匪患,除了当朝权贵,谁敢干这事。】
【大人,我就问一句,如果是你的孩儿被抓了,你找不找?】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噎得大理寺卿无话可说。
大理寺卿脑壳嗡嗡作响,转头看向皇帝。
你儿子,你决定。
【搜太子府。】
太子府发现了暗道。
皇帝眼神一暗,走了进去。
里面惨叫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皇帝一脚踹开暗门,金丝楠木的拔步床上,不足十岁的男孩,浑身青紫,不堪入目。
太子慌忙扯过纱帐。
【父皇......】
【畜生!】皇帝抄起烛台就砸。
他不瞎,床上这个幼童,是几年前太子借口带去狩猎,掉下山崖的九皇子!
【穿好衣服,给我滚出来。】
太子吓得滚下了床,抱着皇帝的大腿,。
【父皇,你听我解释。】
还用再解释?
皇帝只恨自己的心不能再狠点,当场结果了这畜生。
【父皇,我是被人陷害的,肯定是二弟,他想当太子很久了。】
皇帝一脚踹在太子心口。
【你二弟还在大牢里,如何陷害你。】
等这事传到娘耳朵里时,已经尘埃落定。
【听说东宫荷花池抽干水,挖出三十七具白骨。】
丫鬟小翠打了个冷颤。
废太子的囚车出城那日,忠勇侯府门前挤满扔烂菜叶的百姓。
虽然他发誓不知道这些送去的孩子要干什么的,但有祸得同当不是。
太子党都被夺了官职,永不录用。
我那便宜爹扒着角门喊:【云娘!太后最疼你,你递个话......】
【云娘,只要你跟太后求情,我们马上复合,我把那狐媚子送到庄子上永不回来。】
娘冷笑,【不如把你那几个月的孩儿送给废太子试试。】
忠勇侯失望道,【云儿,我知道你爱我所以嫉妒媚儿,但这孩子是我唯一的子嗣。】
娘直接让人关了门。
忠勇侯失了圣心,这做出的事也让人唾弃。
那以往被赊账的商户纷纷上门要钱,整得他焦头烂额。
七月的天。
祖母的轿子到了。
她拄拐杖颤颤巍巍着身体站在郡主府大门外,【云娘啊......】
【都是被那些子狐媚蒙了眼,他是真心想跟你复合的。】
说话间摇摇晃晃的,眼瞅着就要摔倒。
【快扶住!】
娘指挥小厮抬出竹榻。
【许大夫,扎针!】
银针还没沾身,祖母一骨碌爬起来:【晦气!】
我捂着嘴差点笑出声。
04
祖母在府门前晒到第七天时,娘把茶碗往地上一扔。
【再不走真要被讹上了。】
娘准备了一辆灰扑扑的小车,里面别有洞天。
小门里面,铺满了厚实的垫子。
小桌上有各色瓜果和糕点。
若是想休息,桌上的盘子收到暗格后,可直接放平小桌,就着靠枕休息。
这马车走在石头路上,一点震感都没有。
舒服至极。
这是花了重金请鲁班弟子打造的。
娘说,【无钱可读万卷书,有钱踏遍天下路。】
行至雁门关,我和娘下了车在路边的茶档休息。
老板娘盯着我们马车直撇嘴:【破成这样还雇四个车夫,钱多烧得慌。】
没过一会,前路沙尘滚滚。
一群黑衣人骑着马经过茶档时,突然朝我们砍了一刀。
“夫人当心!”车夫老李大叫。
娘护着我滚进车底,车轴弹出两排铁刺。
但娘的手臂还是被刀划了一道口子。
【该死!】
四个蒙面人弯腰举刀劈来,
娘反手抽出腰间的软鞭,卷飞那人的刀。
娘,好威武!
就在这时,
一支轻骑队伍从关外方向赶来,护着我和娘上了马车。
【重阳!】娘惊喜地叫出声。
他的盔甲上还沾着漠北的黄沙。
【进迷雾林!】他扬鞭抽在马屁股上,【那帮杂碎不敢追进死地。】
【太子要反。】
【将军接到秘旨,怕你届时成为人质,让我前来接你。】
【嗯,幸好走得及时。】
马车在颠簸中冲进了迷雾林。
【你这手臂还在流血,我帮你包扎吧。】
我下了车,趴在车窗上。
黑黑的重阳将军细心地给娘的伤口浇烧酒。
再撕了自己白色的棉绸底衣给娘包扎。
那重阳将军的耳尖都红了。
这可比话本子有意思多了。
怪不得娘老说漠北的风里有故事。
娘也真是的,明明车上就有药和绷带,还要人家撕衣服来包扎。
重阳将军捕猎烧烤真是一把好手。
知道娘最爱那个烧的皮焦肉嫩的野山鸡,每天晚上就用一根柴火将那野鸡细细烧至天明。
咸香入味,皮脆多汁。
我们在林子里走了十八天。
重阳将军白天给我们烤的肉从野山鸡升级成了熊掌。
夜里就着篝火给我们讲边关战事。
他说漠北的月亮能照见狼群眼睛。
说胡人的烈酒能点燃整片草原。
这漠北可真远啊。
我们绕了这么多天都没走出迷雾林。
娘出发前明明说5天即可到的。
大人就是喜欢骗人。
终于在某天清晨,一个白衣玉面书生沈秋白来到了我们的帐营前。
【太子在半途被劫走,伙同了左丞相逼宫,如今已被将军拿下了。】
【将军让我来接你们回京。】
哦,又是来找娘的。
听娘说这书生和重阳将军一样,和娘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今是外公身边的谋士。
【可以回京城了。】
我诧异地看着娘,不是去漠北么?这还没到呢?
【太子谋逆,外公和二皇子授命进京勤王。】
大势已定。
回程的马车上,重阳叔和沈秋白一左一右护着车驾。
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长安城门开启,朱红的宫墙上还留着火烧的痕迹。
这次,太子是真的倒台了。
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造反的儿子。
忠勇侯不出所料地又来站角门了。
也不嫌丢人。
【云娘快看,我今天穿的是你去年生辰给我做的里衣!】
听着小厮传话,娘头疼地捏了捏额角。
【哗啦......】
沈秋白端了昨晚的洗毛笔的脏水,浇了他满身。
【侯爷再赖着不走,下回就请您喝茅房的陈年佳酿了。】
忠勇侯回家换了套衣服,契而不舍又来了。
这次,他改目标了。
【晴儿,你到底是侯府血脉,你忍心爹和娘就这么分开。】
【和离书是您亲手签了呀,官府都盖了公章的。】
【当时整个长安城有头有脸的的宾客都看着呢。你还亲自叫人清点了嫁妆还给娘。】
【再说了,我现在叫姜晴,记的是姜家族谱。】
忠勇侯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抠抠摸摸从怀里掏出个褪色的香囊。
【晴儿,这是你绣的......】
我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鸭子,不禁笑出了声。
这是我5岁时戳破了手指头跟嬷嬷学做针线绣的香囊。
我欢天喜地送了他。
转头我就在外院阿黄的兜盆里看见了。
它叼着甩来甩去,甚是欢喜。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绣过任何东西给他了,亏他还能从吖黄那里抢回来。
【侯爷,跟阿黄抢东西可不太好。】
我摸出块碎银丢在地上。
【您想要,我这里有1两碎银,您随意在街上能买十个有余。】
他脸色都青了。
郡主给脸色就算了,这个他生的,也这么忤逆。
重阳将军走了过来,摸摸我的头。
【银子狗吃不了,我那还有牛骨棒,给你拿来丢。】
我噗嗤笑了。
这重阳将军比那书生还损。
【我说忠勇侯,你拿什么跟这两位比。】
我意有所指的地瞄了下重阳将军和沈秋白。
他立即脸色涨红。
【荒唐,淫妇!】
转身拂袖而去。
05
外公勤王有功,恢复了镇海将军的称号。
二皇子沉冤得雪,那送往江南的赈灾物资是太子在码头暗中派人换掉的。
外公重新受封那日,娘牵着我站在宫门外。
她给我讲了一个特别长的噩梦。
梦里,媚儿姑娘没有被娘发现。
她是太子的探子,也是联络官员的利器。
她女扮男装进了府当书童,直到怀了身孕。
生下了儿子后她就被丞相夫人认了义女,以平妻的身份进了府。
接着二皇子下狱,姜家被怀疑。
梦里二皇子押着赈灾粮走到江州码头,半夜突然全部人睡着了。
那船上的粮食一袋袋全部被搬空。
满城风雨,说二皇子贪了灾民的救命钱。
皇帝气得砸了茶盏,转头就收到军报说北狄偷袭,需要增援。
皇帝以为是外公想借此拿捏他,没有任何物资支援。
【你外公......】,娘突然哽住。
【披甲上阵,被乱箭射成个刺猬。】
忠勇侯趁院子大乱给娘下了虎狼之药。
娘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
但大夫和御医都没查出有中毒的迹象,只说是心病所致。
梦里,二皇子没有沉冤得雪,外公被偷袭战死沙场。
消息传到长安城的第二天,娘也死了。
死后她一直跟着爹爹。
这才知道,是太子下的手。
二皇子深得圣心,他怕了。
每次在朝堂上被皇帝训斥,东宫的池塘就会多一具白骨。
所以二皇子要除。
二皇子背后的姜家要除。
死了娘的我,最后被太子随意指给了一个禁卫军头领。
被打得肠穿肚烂,丢弃在乱葬岗。
野兽过来啃两口,秃鹰飞过啄几下。
她拼命地想要阻止,却只能看着自己的魂魄穿过。
梦醒后,她看到了媚儿姑娘,和那梦里的一模一样。
接着,她就开始布局反杀。
我心疼地抱着娘。
【不会的。我会一直好好的。】
大雪纷飞,恍若娘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