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劫:病娇侯爷心尖宠全文阅读(角分别)最新章节_替嫁劫:病娇侯爷心尖宠全文阅读
第1章替嫁新娘的蜜饯陷阱
轿身猛地一晃,苏绾额头重重磕在窗棱上,眼冒金星。
“听说了吗?苏家嫡女苏清歌,竟与人在外私通,珠胎暗结!”
“啧啧,这定北侯也是倒霉,新婚就要戴顶绿油油的帽子……”
轿外刺耳的议论如钢针般扎入苏绾耳膜。
苏清歌?
她不是苏绾吗?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她被调包了!
贴身丫鬟阿竹忧心忡忡地递过一碟蜜饯:“小姐,吃点东西垫垫吧,莫要慌。”
苏绾接过蜜饯,指尖冰凉。
她借着轿帘被风吹起的一角,敏锐地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苏清歌正与一个锦衣男子在不远处低声耳语,神态亲昵。
瞬间,一切都明白了。
原主苏绾,那个被苏家收养、又被推出来替嫁的庶女,不过是一枚被嫡姐苏清歌用完即弃的棋子,一个彻头彻尾的替死鬼!
苏绾捏紧了手中的蜜饯,粉末从指缝簌簌落下。
拜堂时,周遭的贺喜声虚浮得像踩在云端。
“侯爷到——”
苏绾抬眼,只见主位上的男子一身刺目喜服,面色却苍白如纸,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那便是定北侯萧玦,传说中杀伐果断、却因旧伤缠绵病榻的男人。
“嫡女苏清歌身子弱,这交杯酒便免了。”萧玦的声音如碎冰,听不出情绪。
司仪尴尬地打着圆场,苏绾敛衽正要行礼,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大手猛地攥住,那温度,不似活人。
“苏家嫡女,出嫁时当佩苏府祖传玉镯。”萧玦的目光如鹰隼,死死锁住她腕间的素银镯子,“你这镯子,倒是别致得很。”
苏绾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以宽袖遮掩,她记得这镯子内侧,刻着一个细小的“绾”字。
余光瞥去,不远处的苏清歌脸色煞白,死死绞着帕子。
“侯爷见笑了,”苏绾稳住心神,语调平静,“此乃绾……清歌母亲所赐,寓意平安顺遂。”
洞房内,红烛跳跃,却驱不散满室寒意。
萧玦斜倚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根细长的银针,针尖在烛光下闪着幽冷的寒芒。
“说吧,你到底是谁?潜入侯府,有何目的?”
苏绾看着他,这男人虽病着,压迫感却丝毫未减。
她忽地冷笑一声:“侯爷这副药罐子身子,连银针都快拿不稳了,还想威胁谁?”
话音未落,萧玦眸色一沉,银针已抵上她白皙的脖颈。
苏绾不闪不避,反而迎着针尖微微仰头,任由那锐利的冰凉划破了她胸口衣襟下的肌肤,一滴血珠渗出,滚落。
就在萧玦眼神微动的刹那,她猛地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入手一片冰寒,脉象更是紊乱不堪——他的寒毒,发作了!
苏绾心中一动,趁他因寒毒发作而气息不稳之际,将袖中早已捏碎的蜜饯连同其中暗藏的药粉,不着痕迹地混入桌上的合卺酒中,端起一杯递到他唇边:“侯爷,请。”
萧玦盯着她,眼神复杂难辨,最终还是一饮而尽。
酒入喉,他瞳孔骤然紧缩:“你竟敢……”话未说完,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苏绾顺势上前扶住他,指尖“无意”拂过他的喉结,触到一处暗红的淤痕。
这痕迹,与阿竹偷偷告诉她的、原主致死脖颈上的掐痕,何其相似!
萧玦猛地推开她,茶盏“哐当”一声在他手中碎裂,瓷片四溅。
他盯着苏绾,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与探究:“好个伶牙俐齿的替嫁庶女,竟敢用这种东西试探本侯?!”
苏绾却只是垂眸,轻声道:“侯爷息怒,此药能暂缓寒毒。”
她的目光落在他颈间的淤痕上,萧玦似有所觉,触碰到她视线的瞬间,身形猛地一僵,仿佛被窥破了最深处的秘密。
他狼狈地别过头,不再看她,下一刻,竟是踉跄着起身,猛地拉开房门,摔门而去。
门外寒风倒灌,吹得烛火摇曳。
阿竹急匆匆地奔进来,满脸焦灼:“小姐,侯爷他……”
苏绾缓缓按住胸口那道细微的刺痛,眼神却清明无比,她转向阿竹,声音低沉却笃定:“记住,他怕苦,但会偷偷在药里加许多糖霜。去,想办法弄清楚侯府药材的采买和用度,尤其是那些名贵药材的去向。”
第2章药罐子的糖霜秘密
次日天光微亮,苏绾尚未起身,管事赵嬷嬷便领着两个捧着账簿的小丫鬟,皮笑肉不笑地立在门外:“夫人,侯爷吩咐了,今儿起,这府里的中馈便交由您掌管。”
苏绾心中冷笑,新婚第二日便将这烫手山芋扔过来,萧玦是想看她出丑,还是想借她这“细作”的手,搅浑侯府这池深水?
她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有劳嬷嬷了。”
待赵嬷嬷一走,阿竹便忧心忡忡地凑上来:“小姐,这侯府的账目怕是不好理清,您……”
“无妨。”苏绾翻开账簿,指尖点过一行行数目,眸光渐冷。
果然,单是“药银”一项,每月的支出竟是实际采买药材价格的三倍有余!
这侯府,蛀虫不少。
午膳时,苏绾亲自端了药膳进萧玦房内。
他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靠在窗边软榻上,阳光落在他苍白的面颊上,竟有几分脆弱。
“侯爷,用药了。”
萧玦掀起眼皮,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端过药碗,刚饮一口,眉头便倏地蹙起,随即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鹰:“药不对!”
苏绾心头一跳,面上却故作茫然:“怎么会?这方子是太医开的,妾身亲自盯着煎的。”她算准了,少了一味至寒的雪莲子,于他身体无大碍,却足以让他察觉。
萧玦死死盯着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
突然,他伸手,快如闪电地探向她的衣袖!
苏绾不及躲闪,袖中藏着的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糖霜便落入他手中。
他捏着那包糖霜,病态的脸上浮现一丝古怪的潮红,随即冷笑一声:“呵,本侯还当是什么,原来是你这女人嘴馋。”
苏绾心底暗笑,面上却是一派无辜:“侯爷日日汤药不离口,想来是苦的。妾身只是……只是觉得,或许侯爷也需要一点甜。”
萧玦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只将那包糖霜重重掷在桌上,别过头去。
午后,赵嬷嬷又来了,这次是“笑意盈盈”,双手捧着一个食盒:“夫人,这是宫里头刚赏下来的芙蓉糕,太后特意嘱咐给侯爷补身子的,侯爷说您也尝尝。”
苏绾瞥了眼那精致的糕点,又似不经意地瞟向廊下,正见青砚那木头桩子似的暗卫立在暗影处,目光似乎正投向这边。
她心中一动,取过一根银针,作势在糕点上试了试,银针并未变色。
赵嬷嬷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苏绾却忽然拿起一块糕点,转身塞进旁边侍立的阿竹口中:“阿竹,你也尝尝,这御赐的点心,可不多见。”
阿竹一愣,刚要拒绝,苏绾却已捂着胸口,面色痛苦地“哎哟”一声,身子一软便朝地上倒去。
“小姐!”阿竹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嘴里的糕点,慌忙去扶。
说时迟那时快,方才还“和善”的赵嬷嬷竟一个箭步冲了进来,目标却不是“晕倒”的苏绾,而是急切地掰开阿竹的嘴,紧张地查看她的情况:“你!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那焦急的神态,活像见了鬼。
苏绾在阿竹的搀扶下“悠悠转醒”,冷眼瞧着赵嬷嬷的失态,唇边勾起一抹讥讽:“嬷嬷这么紧张阿竹,莫非这糕点……”
赵嬷嬷脸色煞白,这才惊觉自己露了马脚,强自镇定道:“老奴……老奴只是怕这丫头冲撞了夫人!”
晚些时候,萧玦得知阿竹安然无恙,只当苏绾又在演戏。
他踏入苏绾房中,目光落在她妆奁旁那包被动过的糖霜上,冷嗤一声:“你倒是越来越会演了,连本侯的糖霜也敢动心思?”
苏绾正对镜卸钗,闻言从镜中看向他,慢悠悠地反问:“侯爷若不是自己也偷偷吃糖,又怎会一眼看出我这糖霜少了些许?”
萧玦被她噎得一滞,耳尖竟透出一丝可疑的薄红,随即像是被戳中了痛脚,猛地拂袖,将桌角一个青瓷瓶扫落在地,“哐当”一声,碎瓷四溅。
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廊下的青砚默默将这一幕记在心中,尤其是夫人那句“侯爷偷偷吃糖”,以及侯爷那罕见的狼狈。
夜深人静,苏绾遣开阿竹,独自在原主苏清歌的房间里细细翻查。
这房间维持着原主出嫁前的模样,却透着一股死寂。
终于,在一块松动的床板夹层中,她摸出一方小巧的丝帕,里面裹着的,竟是一枚染了暗色血迹的羊脂白玉扣!
那玉扣的样式,与萧玦腕间常年佩戴的那枚,竟一般无二!
苏绾的心猛地揪紧。
次日,她将那枚染血的玉扣,悄悄混入萧玦换下的药渣之中,又“不经意”地让阿竹去收拾。
“咦?小姐,您看这是什么?”阿竹果然“发现”了那枚玉扣,呈到苏绾面前。
苏绾接过,故作端详,等着看萧玦的反应。
果然,当晚,萧玦铁青着脸闯了进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玉扣,因动作过猛,牵动了旧伤,喉间一阵腥甜,竟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你竟敢查这个?!”他双目赤红,死死攥着那玉扣,手背青筋暴起,嘶声质问。
苏绾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缓缓摊开另一只手,掌心赫然躺着几不可辨的药渣粉末。
萧玦的怒吼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掌心的药渣,再看看自己咳出的血,那血色竟比往日发作时淡了些许。
她早将解毒的药粉混入了其中!
这个女人……她究竟想做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她沉静的眼眸上,那里没有得意,没有算计,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让他一时间竟有些看不懂了。
第3章寒毒发作的真相
萧玦死盯着药碗里那点微不足道的药粉,眼底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苏绾吞噬。
他猛地抬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她的倒影,震惊、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狼狈。
苏绾迎着他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个在鬼门关前从容布局的人不是她。
“你……”萧玦喉结滚动,刚吐出一个字,胸腔内便是一阵翻江倒海。
那所谓的解毒药粉,不过是压制了部分毒性,此刻余毒随着他情绪的剧烈波动,更加凶猛地反噬上来。
他闷哼一声,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直直向后倒去。
苏绾眼疾手快,本能地想去扶,却被他倒下时下意识挥开的手扫到。
他重重摔在榻上,手腕上那枚样式古朴的玉扣磕在床沿,“哐当”一声,在寂静的内室里格外刺耳。
苏绾稳住身形,看着他瞬间惨白如纸的脸,眉头微蹙。
他这是,寒毒发作了?
来不及多想,她上前探他脉息,微弱而紊乱。
那枚玉扣因他手腕垂落,正对着她的视线。
她无意间瞥了一眼,只觉得样式有些眼熟,却不及细看,救人要紧。
她转身便要去开药方煎药,刚走到门口,一道身影带着盛气凌人的寒风闯了进来。
“侯爷如何了?”萧母一脸焦急,眼神却锐利如刀,直直刮过苏绾。
不等苏绾回话,她已几步冲到床边,见萧玦人事不省,猛地回头怒视苏绾:“你这个毒妇!侯爷若有三长两短,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苏绾正欲开口解释,萧母却已认定是她搞鬼,见她要去外间,以为她要逃,一个箭步上前,狠狠一推!
苏绾猝不及防,踉跄几步撞在桌角,刚取出的药材和纸张散落一地。
更糟的是,旁边小几上为萧玦温着备用的药罐,也被萧母撞翻在地,“砰”地一声碎裂,褐色的药汁浸湿了地毯。
“你!”苏绾又气又急,这老虔婆简直不可理喻。
萧玦幽幽转醒时,入眼的便是苏绾扶着腰,怒视着自己母亲的场景,而他期待的药味,一丝也无。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寒毒带来的刺痛直冲头顶,他猛地坐起,气息不稳地低吼:“药呢?”
苏绾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转向他,声音却依旧冷静:“侯爷,药罐被老夫人打翻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萧母锦缎袖口处一点不甚明显的湿痕和淡淡的异香上,“而且,老夫人身上,沾了麝香。此物与侯爷药方中的几味药材相冲,会加剧寒毒,不知老夫人是无心还是有意?”
萧玦猛地转头看向萧母,萧母脸色一变,下意识想藏起袖子:“你、你胡说!我怎会害自己的儿子!”
“那麝香,与前几日赵嬷嬷糕点里,还有昨日您赏赐的汤羹里被奴婢验出的毒物,气味倒有几分相似。”苏绾语调平平,却字字诛心。
萧玦瞳孔骤然收缩,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攥住苏绾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何时知道的?”声音嘶哑,带着不敢置信的寒意。
苏绾吃痛,却不闪躲,直视他:“侯爷以为,我这双眼是摆设吗?”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丫鬟通报:“侯爷,夫人,苏大小姐前来探病。”
苏清歌款款而入,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听闻侯爷身体不适,妹妹特来探望。这是我寻来的上好补品,已命人熬了汤,妹妹快趁热给侯爷服下。”她说着,亲昵地接过丫鬟手中的托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走向床边。
苏绾眸光一闪,这苏清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还带着“补品”?
她不动声色,只在苏清歌转身将药碗递给萧玦,视线被遮挡的一刹那,屈指一弹,一点无色无味的粉末精准地落入碗中。
“有劳姐姐费心。”苏绾浅笑着,接过药碗,亲自送到萧玦唇边,“侯爷,这是姐姐的一片心意。”
萧玦狐疑地看了苏绾一眼,又看看苏清歌,终究还是接过了药碗。
他刚喝下两口,苏清歌然而下一刻,萧玦脸色骤变,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随即“哇”的一声,将刚喝下的药汤连同胃里的秽物尽数吐了出来,那药汁落在地上,竟隐隐泛着诡异的黑紫色。
苏清歌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怎么会这样?她明明算准了剂量!
苏绾适时地“惊呼”一声:“哎呀,姐姐这补品,莫不是与侯爷的药性相冲?瞧这吐出来的颜色,可不像好东西。”
萧玦看着地上的污物,再看看苏清歌煞白的脸,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森寒:“苏清歌,你好大的胆子!”
苏清歌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侯爷饶命!臣女不知,臣女断无此意啊!”
青砚面无表情地将一切看在眼里,待苏清歌被拖下去后,他低声将苏绾如何识破赵嬷嬷,又如何点破萧母袖口麝香之事一一汇报。
萧玦听着,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冷笑一声:“她?不过是为了查清她那个好妹妹的死因罢了,借本侯的手清除障碍而已。”话虽如此,深夜里,他却在苏绾再次熬好药端来时,趁她去取蜜饯的功夫,悄悄将药碗换成了青砚早已备下的真正对症的汤药。
看着她毫无察觉地让自己喝下,他心里竟有丝异样的满足。
待她睡下后,他又破天荒地起身,从自己私藏的糖霜罐里摸出一块最大的蜜饯,轻轻放在了她的枕边。
苏绾自然不知这些暗流涌动。
她满心都是原主的死因。
那日萧玦昏迷时,她瞥见他腕间的玉扣,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连日翻查原主遗物,终于在一本字迹娟秀的日记里找到了线索。
扉页写着“遇萧郎,误终身”,后面断断续续记载了与一位“萧郎”的相识相知,其中一句“萧郎赠我定情玉扣,言此生不负”让她心头一跳。
日记的最后几页,却字字泣血——三年前,蛮人入侵,萧郎为护她身中奇毒,她衣不解带照料。
可他毒发神智不清时,却误会她与人私通,妒火攻心,盛怒之下,一掌震碎了她的心脉……
苏绾只觉得浑身冰冷,那个“萧郎”,那个害了原主性命,让她身中寒毒的“萧郎”,难道就是萧玦?
他不是因战功受赏,沙场负伤才中的寒毒吗?
她攥着那薄薄几页纸,指尖发白,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
她必须去问个清楚!
苏绾提着裙摆,疯了一般冲向萧玦的卧房。
初冬的寒风卷着细雪,打在她脸上,冰冷刺骨。
她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却见萧玦并未安睡,而是坐在窗边,手中摩挲着一枚玉扣,正是他腕上常戴的那枚。
他背对着她,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有些落寞。
只听他低声呢喃,带着三分酒意,七分痛楚:“绾绾,绾绾……我对不住你……”
窗外,雪无声地落下,渐渐覆盖了侯府的青瓦飞檐。
苏绾僵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几页写满了真相的纸张,那一声声“绾绾”,像是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他口中的“绾绾”,是她,还是……原主苏绾?
那枚玉扣,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第4章血玉扣下的旧情殇
寒风裹挟着雪粒子,抽打在苏绾脸上,生疼。
她僵在门口,手里紧攥着那几页薄纸,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萧玦那一声声含糊不清的“绾绾”,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他口中的“绾绾”,究竟是她,还是那个与她同名同姓、香消玉殒的原主?
苏绾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一步步走向窗边的男人。
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孤寂而落寞。
她注意到,他手中摩挲的那枚玉扣,内侧似乎刻着什么。
她屏住呼吸,凑近了些,终于看清了——玉扣内侧,赫然是一个小小的“绾”字!
这个发现像一道惊雷劈在她头顶,炸得她头晕目眩。
是他亲手刻下的?
是对谁的念想?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阿竹颤抖的声音:“夫人……”
苏绾猛地回头,只见阿竹脸色惨白,手里捧着一个用帕子裹着的东西,像是捧着千斤巨石。
“这是……从老夫人赏给原主的那批旧物里……翻出来的……”阿竹的声音带着哭腔,将帕子展开。
苏绾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份婚书,边缘已经泛黄,但最刺目的,是婚书一角那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迹!
而落款处,萧玦的名字,笔锋凌厉,带着少年人的张扬与桀骜,清晰可辨!
原主的婚书!染血的婚书!落款是萧玦!
苏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一把抢过婚书,那血迹,仿佛还带着当年的余温,烫得她指尖发颤。
她猛地按住狂跳不止的胸口,提着裙摆,不顾一切地冲向萧玦的院落。
她要去问个清楚,问问这血海深仇,问问这玉扣情深,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刚冲到萧玦院落门口,苏绾却骇然发现,萧玦的母亲,那位平日里慈眉善目、吃斋念佛的老侯夫人,此刻正鬼鬼祟祟地站在萧玦卧房外的廊下,将一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倒入一个正在熬煮的药罐中!
那熟悉的药味……是萧玦每日喝的药!
而那油纸包里漏出的些许粉末,在月光下泛着不祥的红……是朱砂!
“老夫人!”苏绾厉声喝道。
萧母显然没料到苏绾会突然出现,手一抖,药罐险些翻倒。
她慌乱地将油纸包藏进袖中,强作镇定地看向苏绾:“苏氏,你深夜至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我道侯爷的寒毒为何迟迟不好,原来是老夫人在‘悉心照料’!”苏绾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萧母袖中的鼓囊。
就在这时,内室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是药碗砸碎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萧玦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玦儿!”萧母脸色一变,也顾不上苏绾,急忙冲进内室。
苏绾紧随其后,只见萧玦半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胸口,咳出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袖口,点点梅花般触目惊心。
“侯爷!”苏绾心头一紧,也顾不上追问,下意识地上前想扶他。
萧玦却猛地抬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她,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你既已知晓三年前的真相,为何……为何不直接戳穿我?”
苏绾被他扣得生疼,却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看着他腕间因用力而发白的骨节,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因为侯爷怕苦,却总偷偷吃糖霜。”
萧玦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猩红似乎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错愕与……狼狈?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侯爷!侯爷!沈昭有要事求见!”
沈昭?
定北侯副将,萧玦的儿时玩伴,也是知晓他寒毒真相的少数人之一。
他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青砚匆匆引了沈昭进来。
沈昭风尘仆仆,神色凝重,一进门便将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函递给苏绾:“夫人,这是三年前,侯爷身中寒毒那一役的……详细战报。末将以为,您有权知晓真相。”
苏绾接过信函,指尖微颤。信封很沉,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
她拆开信,昏黄的烛光下,那一行行字迹,记录着三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事。
记录着萧玦为护一年轻女子身中蛮人奇毒,记录着他毒发神智不清,误以为那女子与人私通,妒火攻心,盛怒之下一掌……震碎了她的心脉。
那女子,正是原主苏绾。
沈昭看着苏绾煞白的脸色,低声道:“侯爷每夜梦魇,都在唤着‘绾绾’的名字,一声声,连末将……都听不下去了。”
苏绾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萧母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上前一步,状似慈爱地拉起苏绾的手:“绾绾啊,侯爷身子不好,你如今又知晓了这些陈年旧事,想必心情激荡。我已命人在别院收拾妥当,你且去那里安心调养几日,莫要再扰了侯爷清净。”
名为调养,实为软禁!
苏绾还未开口,萧母便已命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请”苏绾去别院。
临走前,萧母身边的赵嬷嬷意味深长地将一个精致的胭脂盒塞到苏绾手中:“夫人,这是老夫人特意嘱咐的,说是原主……苏大小姐生前最爱之物,或许能慰夫人思亲之苦。”
苏绾被软禁在别院,心乱如麻。
她打开那个胭脂盒,里面并非胭脂,而是在盒底夹层中,藏着一封密信!
信上的字迹娟秀,却是苏清歌的笔迹!
信中赫然写着,她与丞相府公子早已私下苟合,并计划在不日之后的萧玦生辰夜宴上,对萧玦下慢性毒药,待萧玦死后,便可顺理成章地改嫁丞相公子,还能将侯府的一切据为己有!
苏绾倒吸一口凉气,苏清歌的心肠,竟歹毒至此!
不仅要害死萧玦,还要将一切罪责推到她这个替嫁庶女身上!
她必须将这个消息告知萧玦!
苏绾心急如焚,趁着看守松懈,借口要给萧玦送亲手缝制的暖袋,混出了别院,偷偷潜回主院。
刚走到回廊拐角,便听见萧玦和沈昭激烈的争吵声从书房传来。
“……你当我这些年养着她,处处容忍,是为何?是为看戏吗?!”萧玦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痛苦,嘶吼着。
“砰”的一声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捏碎了。
苏绾悄悄探头,只见萧玦背对着她,一手紧紧捏着什么,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
沈昭站在他对面,神色无奈而痛心。
“侯爷,您又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萧玦猛地转身,将手中之物掷于地上——正是那枚刻着“绾”字的玉扣,此刻已四分五裂!
他掌心被锋利的碎片划破,鲜血淋漓。
“滚!”萧玦低吼道。
沈昭叹了口气,躬身退下。
苏绾趁机闪身躲开。
待沈昭走远,她才悄悄从暗处走出。
萧玦依旧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苏绾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他腰间。
方才他转身掷玉扣之时,衣袍掀起一角,露出了他腰侧的肌肤——那里,赫然有一处狰狞的旧伤,形状不规则,像是被箭簇撕裂后留下的疤痕!
与原主日记中描述的,萧郎为护她中箭的位置……完全吻合!
苏绾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都指向了那个最残酷的真相。
萧玦,便是那个“萧郎”。
而她,究竟算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苏清歌的阴谋,萧母的算计,萧玦的隐瞒……这一切,都将在不久后的生辰宴上,有一个了断。
她必须活下去,不仅是为了原主,也是为了她自己。
夜色渐浓,侯府内外,暗流涌动。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5章生辰夜宴的血色舞步
萧玦生辰夜宴,灯火璀璨,底下却暗流汹涌。
苏清歌今日一反常态,刻意打扮得温婉可人,端着一碟精致的芙蓉糕,袅袅婷婷走向苏绾,笑意盈盈:“妹妹,先前是姐姐误会你了,这芙蓉糕你尝尝,算是姐姐赔罪。”
那糕点香气扑鼻,苏绾垂眸,心如明镜。
这便是那淬了慢性毒药的诱饵。
她浅笑着接过,指尖却几不可察地一动。
邻座一个平日里手脚不干净、贪嘴的小侍女正伸长脖子偷看,苏绾手腕微斜,一块芙蓉糕“不慎”掉落,正好滚到那侍女脚边。
小侍女慌忙捡起,以为无人察觉,飞快塞进了嘴里。
苏绾则捏着另一块,唇角勾起一抹冷意,故意让丞相公子的视线捕捉到她将糕点“送入口中”的动作。
不过片刻,那偷吃糕点的小侍女突然面色青紫,尖叫一声,直挺挺倒了下去,口吐白沫,眼看是不活了。
“啊!有毒!”席间顿时大乱。
丞相公子脸色一变,指着苏绾,厉声道:“定是苏绾!她要毒害侯爷,自己却误食了毒药!”
苏绾“踉跄”着,玉容瞬间惨白,扶着桌沿,似是痛苦难当,“你……你胡说……”话音未落,便“软软”倒向地面。
“绾儿!”萧玦目眦欲裂,身影如电般扑过去,一把接住苏绾“虚弱”的身体。
他感受到怀中人儿微弱的呼吸,一股暴戾的杀气冲天而起,猛地转向丞相公子,铁钳般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是你?!你好大的胆子!”
丞相公子被掐得双眼翻白,手脚乱蹬。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苏绾突然睁开眼,指尖一枚乌黑的药丸疾速塞入萧玦口中。
冰凉的药丸顺着喉咙滑下,带着一丝奇异的清香。
萧玦一愣,掐着丞相公子的力道微松。
苏绾凑到他耳边,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侯爷的寒毒,每月十五发作一次,疼痛锥心刺骨,怕是连沈昭都不知道该如何彻底压制吧?”
萧玦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此时,丝竹管弦之声毫无预兆地奏响,靡丽的舞乐打破了僵持。
萧玦心念电转,拽起苏绾的手,旋身滑入舞池中央。
他指尖冰凉,力道却重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你究竟是谁?”他声音淬着冰。
苏绾被迫与他共舞,旋转间,藏在宽大裙裾内侧的细微药粉,悄无声息地沾染在他微汗的掌心。
“侯爷不必知道我是谁,只需知道,我能救你。”
乐声愈发急促,萧玦的呼吸也开始不稳,额角渗出冷汗,显然是寒毒发作的征兆。
他脚步一个踉跄,苏绾看准时机,借着旋转的力道,看似柔弱无骨,实则用尽全力将他推向一旁敞开的雕花窗棂——
“呼——”窗外寒风刺骨,卷着雪沫子扑面而来。
萧玦身形一震,体内翻腾的寒气竟被这极致的酷寒压下去几分,神智稍稍清明。
“贱人,竟敢坏我好事!”苏清歌见状,面色狰狞,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萧玦身上,悄悄点燃了袖中一缕特制的熏香。
幽香袅袅,迅速弥漫。
“香有问题!”沈昭一直暗中警戒,此刻厉喝一声,他抓过一支燃尽的香灰,嗅了嗅,脸色大变,“香灰中掺了‘迷迭醉’,能致人幻觉!”
众人哗然,纷纷掩鼻。
苏绾心头一紧,这苏清歌果然还有后招!
她目光扫过萧玦袖口,那里应该有她早先暗示青砚偷偷放入的通用解毒药包。
情急之下,苏绾猛地抬手,用力扯断腕间的定情玉扣,锋利的碎片霎时抵住自己雪白的颈项,鲜血渗出,触目惊心。
“萧玦!”她凄声喊道,目光决绝,“若不想我死,立刻吞下你袖中的药包!然后将里面的药粉洒向人群!”
萧玦动作一僵,眼睁睁看着她颈间的血痕,心口猛地揪痛。
他毫不犹豫地从袖中掏出药包,仰头吞下大半,随即奋力将剩余的药粉洒向四周惊慌失措的宾客。
药粉遇风即散,那股致幻的幽香果然淡了许多。
“这毒香,分明是从苏清歌的席位传来的!”有人立刻指认。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面如死灰的丞相公子和苏清歌团团围住。
混乱之中,萧玦却一把抓住苏绾的手腕,猛地将她拽向一旁不起眼的暗门,闪身躲了进去。
“砰”地一声,密室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萧玦喘息着,将她死死按在冰冷的门板上,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苏绾,你究竟想怎样?”
她抬起微颤的指尖,轻轻抚过他剧烈滚动的喉结,目光却带着一丝戏谑:“侯爷的寒毒,发作时连我喂的糖霜都要偷偷藏起来,以为我不知你怕苦么?”
窗外,盛大的烟花骤然炸开,五彩斑斓的光芒透过狭小的气窗,一瞬间映亮了他紧握着她那只手腕上,新旧交错的狰狞伤痕。
夜色更深,侯府深处一间偏僻的药房密室,烛火摇曳。
萧母形容枯槁,正屏息凝神,将一滴墨绿色的毒液缓缓滴入研钵,嘴角噙着一抹阴冷的笑。
“吱呀——”轻微的响动自身后传来。
“谁?”萧母猛地回头,目光如淬毒的利刃。
暗影中,青砚的身影缓缓显现,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老妇人看着他,发出一声低沉而诡异的冷笑:“原来是你这只小老鼠。”
第6章寒梅绽雪的抉择时刻
药房密室的烛火忽明忽暗。
萧母捏着研杵的手顿住,墨绿色毒液在石钵里荡出涟漪。
她盯着青砚腰间晃动的暗卫令牌,喉头滚出一声笑:“你跟了我三日,以为我不知?”
青砚手按刀柄,指节发白:“夫人身中迷迭醉时,您房里的小丫鬟往侯爷茶盏里添了三滴蓝尾草汁。”
“好个精细的暗卫。”萧母将毒液收进瓷瓶,“你可知萧玦为何留着那庶女?他寒毒需得活人血引做药引,苏清歌的血太燥,苏绾的——”她敲了敲瓷瓶,“正好。”
青砚瞳孔骤缩:“不可能!侯爷昨日还为她挡了侧妃的毒茶——”
“毒茶?”萧母嗤笑,“那茶里的鹤顶红是我下的,他若真护着,怎会只推她半尺?”她踉跄着逼近,枯瘦手指戳向青砚心口,“他早认出她不是苏清歌,留着不过等药引养得更纯些!”
青砚后退半步撞翻药柜,朱砂罐“啪”地碎裂。
他望着地上暗红的粉末,突然想起今日清晨苏绾蹲在廊下,正用这些朱砂给萧玦的蜜饯点红:“侯爷怕苦,甜的要红些才肯吃。”
“你骗我!”他吼道,挥刀劈向萧母手中的瓷瓶。
同一时刻,侯府东院书房。
苏绾攥着烛台的手在发抖。
檀木密匣里整整齐齐放着三百封信,最上面一封的墨迹还未干透,“若她真为她姐寻我,便让她饮下此毒,省得我日日心痛”几个字刺得她眼眶生疼。
她指尖发颤地翻开最底下那封,宣纸上的小楷力透纸背:“今日她替我试毒,说‘侯爷这药罐子,毒发了我扛着’。我握着银针的手在抖,险些扎穿她手腕——她若知道我就是当年推她落水的人,会不会也这样笑着说‘我扛着’?”
“绾绾。”
身后传来低哑的唤声。
苏绾猛地回头,见萧玦倚在门框上,冷汗浸透中衣,腕间旧伤正渗出血珠——那是他寒毒发作时,用玉扣碎片自残留下的。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指缝间捏着个青瓷酒盏,“喝了它。”
酒盏里浮着半朵蓝莲花,苏绾认得这是萧母密室里的毒。
她望着他泛青的唇,突然想起昨夜他缩在她怀里,像个孩子似的舔她掌心的糖霜:“苦,甜的才好。”
“萧玦,你可知我唇脂里掺了什么?”她笑着接过酒盏,仰头饮尽。
萧玦瞳孔骤缩,正要抓她手腕,却被她按住后颈拉近。
温热的唇覆上来时,他尝到一丝甜,是她常吃的蜜饯味,混着剧毒的苦。
“你疯了?”他哑声问,喉结擦过她沾着毒药的唇。
苏绾抹掉他唇边的酒渍:“侯爷连我喂的毒都敢赌,怎配说爱?”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轰”的巨响。
青砚浑身是血撞开房门,手里攥着本泛黄的手札:“老夫人点了后宅火药……我拦不住……”他踉跄着将手札塞进苏绾手里,“侯爷十二岁那年,为护个落水的小丫头跳悬崖……他早认出你不是苏清歌……”
“青砚!”苏绾扑过去,却只接住他逐渐冷去的手。
火势顺着廊柱窜上来,映得满院通红。
萧玦突然拽住她往窗外跑,在她跨出窗沿的瞬间,用力一推。
“萧玦!”她摔在雪地里,抬头看见他被火舌吞没的身影。
“夫人!”沈昭从浓烟里冲出来,“侯爷换了侍卫的衣裳,在藏书阁!”
苏绾跪在雪地里翻他的衣襟,从内袋摸出半块玉扣——与她颈间残片严丝合缝。
雪粒落进眼里,她却笑了,眼泪混着血珠砸在玉扣上。
“萧玦,”她对着火场喊,声音被风雪撕成碎片,“你说过甜的才好。”
她攥紧玉扣,寒意顺着掌心窜进心口。
藏书阁方向传来房梁断裂的脆响,她抹了把脸上的血,踩着碎冰朝火光最盛处跑去。
第7章藏书阁的血色手札
苏绾踩碎半块烧黑的檀木,藏书阁的门“吱呀”裂开条缝。
寒气裹着血腥气扑出来。
萧玦跪在满地碎瓷间,玄色中衣浸透冷汗,左手捏着根银针,正往心口三寸处扎。
血珠顺着银针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的花。
“萧玦!”她踉跄着扑过去,腕子突然被铁钳般的手攥住。
他将她的掌心按在碎瓷上,锋利的瓷片扎进肉里,“你当真不怕我?”
苏绾盯着他泛青的眼尾,指尖轻轻抚过他腰间那道未愈的箭伤——箭簇入肉三寸的旧疤,“三年前你为苏清歌挡箭,如今为何要为我挡火?”
“闭嘴。”他突然松开手,银针“当啷”掉在地上。
沈昭从阴影里钻出来,手里的手札还沾着血。
“青砚临终塞给我的。”他声音发哑,将东西塞进苏绾怀里。
帕子是从内页抖出来的。
浅杏色,边角绣着半朵并蒂莲,正是苏绾穿越时随身香囊的布料。
萧玦突然掐住她的下巴,指腹重重碾过她唇上的蜜渍,“你故意留下线索等我找?”
“侯爷连我每日试毒用的银针刻痕都记得。”苏绾抓住他手腕,指甲陷进他腕间旧伤,“真当我是苏清歌?”
“轰——”
藏书阁外突然亮起一片火光。
赵嬷嬷举着火把站在廊下,身后二十几个粗使婆子举着油桶,“夫人若再护着这妖妇,老身便烧了整座书楼!”
萧玦突然扯开衣襟。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他胸口、脊背、手臂,密密麻麻全是旧伤——刀砍的,箭簇划的,还有几道深深的齿痕。
“告诉萧母。”他声音像浸在冰里,“若她敢动她,我便立即将寒毒发作时,她往我药里掺冰魄草的真相公之于众。”
赵嬷嬷的火把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
苏绾趁机摸向他腰间的药囊。
手指刚触到瓷瓶,就摸到了异样——他每日服的“固本丹”里,竟混着西域奇药“忘忧子”。
她捏起一颗药丸,指甲轻轻一碾,药粉里泛出极淡的蓝。
“在找什么?”萧玦的呼吸喷在她耳后。
苏绾反手将解毒粉塞进药囊,转身时被他扣住后颈。
“你当真不怕我认不出真假?”他盯着她染血的掌心,突然低头舔掉她指腹的血珠,“甜的。”
“咳——”
他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溅在苏绾衣襟上。
“去沈昭营帐等我。”他拽着她往暗格里推,“快。”
话音未落,藏书阁的门“砰”地被撞开。
赵嬷嬷举着火把冲进来,身后跟着二十个手持短刀的死士。
苏绾被死士拽住手腕时,萧玦已经抄起了案上的长剑。
他腰间的玉扣在月光下泛着血光——那半块和她颈间严丝合缝的玉扣。
“锁在阁楼。”赵嬷嬷阴恻恻地笑,“等侯爷断气,老身再送夫人下去陪他。”
铁链“哗啦”缠上苏绾的脚踝。
她被拖上阁楼时,透过窗缝看见萧玦的剑刺进第三个死士的胸口。
他的中衣被血浸透,玉扣随着动作撞在剑鞘上,发出清脆的响。
“夫人!”沈昭的声音突然从院外传来,“跟我走!”
赵嬷嬷的脸色骤变,“截住他!”
苏绾拼命拽铁链,腕子被磨得血肉模糊。
她看见沈昭举着刀杀开一条血路,却在院门口被个灰衣老妇拦住——那是萧母身边最得用的林嬷嬷,手里的银簪闪着淬毒的光。
“沈副将。”林嬷嬷笑得慈和,“老夫人说,您娘在庄子里种的药草,该收了。”
沈昭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阁楼外的打斗声渐弱。
苏绾望着月光下那抹染血的玄色身影,突然摸出颈间的玉扣。
两半合在一起时,里面竟刻着行小字——“绾绾,等雪停”。
她把玉扣贴在唇上,尝到一丝甜,像极了萧玦偷吃的糖霜。
第8章死士营的血色蜜饯
沈昭的刀扎进最后一个死士喉咙时,手背还在淌血。
他拽着苏绾的铁链往死士营跑,铁链擦过青石板,火星子溅到苏绾脚踝的伤口上,疼得她倒抽冷气。
“沈副将好本事。”林嬷嬷的声音从背后飘来。
苏绾回头,老妇人站在营门口,手里捏着个青瓷罐,罐口飘出蜜饯甜香。
“侯爷说,你若敢喂她吃这个,他便饶你全尸。”
沈昭的手一抖。
苏绾眼疾手快夺过蜜饯罐,指甲刺破指尖,血珠落进蜜饯里。
“告诉他,我喂过的东西,他敢吃吗?”
话音刚落,帐门被踹开。
萧玦提着染血的长剑踏进来,玄色中衣浸着血,发绳散了一半,额角的血滴进眼睛里,却还盯着苏绾手里的罐子。
“林嬷嬷。”他剑尖挑起她的下巴,“你可知我为何养这支死士?”
林嬷嬷的笑僵在脸上。
“当年苏绾被推下马车,是你替我捡回她半口气。”萧玦指尖划过苏绾颈间旧疤,“你亲眼看着她活下来,却告诉母亲她死了——就为了让我娶苏清歌那个蠢货当棋子?”
苏绾突然扯开衣领。
心口淡粉色的疤痕在火光里若隐若现:“萧玦,你当日那一掌击碎的是她气海,不是心脉。”
萧玦的剑“当啷”落地。
他踉跄两步扶住桌角,喉间溢出黑血——寒毒发作了。
“你教过我,寒毒最怕心神动摇。”苏绾抓起他染血的袖口按在他唇上,“现在,你动摇了。”
“老身送你们下地狱!”林嬷嬷突然撞开帐帘,引线的火星“呲啦”窜进火药堆。
“小心!”沈昭扑过来,左臂“轰”地被火舌卷住。
焦肉味混着浓烟涌进鼻腔,他死死护着苏绾,声音哑得像破风箱:“当年...侯爷为护她坠崖...断了三根肋骨...昏迷时喊的是...绾绾别怕...”
萧玦红着眼将苏绾推进地窖暗门。
“下去!”他转身用身体挡住炸飞的木梁,背上瞬间绽开血花。
地窖里漆黑一片。
苏绾摸着火折子照亮,墙角的木箱上落着本旧手札。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朵干桃花,字迹歪歪扭扭:“母妃说庶女苏绾是灾星,可她的眼泪比药还苦...我把糖霜塞给她,她却偷偷分我半块。”
“砰!”头顶传来重物坠地声。
苏绾手一抖,火折子掉在剑鞘上。
金属摩擦声里,半块玉扣从剑鞘夹层滑出——和她颈间的严丝合缝,刻着同样的“绾绾,等雪停”。
“你若敢逃。”萧玦的声音混着咳嗽从地窖口传来,“我便烧了整座死士营,让你看着他们为你陪葬。”
苏绾攥紧玉扣。
突然,地窖外传来陌生女声,甜得发腻:“妹妹别怕,姐姐来救你了——”
话音未落,“叮”的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擦着苏绾耳畔扎进土墙。
她低头,是根细如牛毛的毒针,尾端缀着缕熟悉的朱红流苏——苏清歌的。
第9章血玉扣的最后赌局
地窖的霉味里突然漫进甜腻的桂花香。
苏清歌裹着猩红斗篷挤进来,发间金步摇乱颤,眼尾却挂着泪:“妹妹别怕,姐姐是来救你的——”
苏绾盯着她袖中凸起的弧度。
那是原主坠崖前最后一眼看到的形状,是苏清歌亲手塞给人贩子的金镯子。
“叮——”
毒针破空而来时,苏清歌的笑还挂在脸上。
目标不是苏绾,是背对着地窖口的萧玦。
他正咳得弯下腰,玄色中衣浸透冷汗,连腰间玉佩都在发颤。
苏绾扑过去。
脊背撞上萧玦胸口的瞬间,毒针“啪”地崩成两截。
断针擦过她锁骨,在旧疤上划出血线——那道淡粉疤痕是三年前萧玦掌力留下的,当时他说“庶女苏绾该死”,却在她气海碎裂时用内力吊了她半口气。
“怎么会……”苏清歌踉跄后退,袖中掉出半块染血的绢帕,“那针淬了南海蝮蛇毒,见血封喉——”
“轰!”
地窖外传来撞门声。
丞相公子的声音混着刀兵响:“萧玦!你为个庶女烧了我死士营,值得用寒毒换她命?”
萧玦突然扯开衣襟。
心口暗红纹身如活物般蠕动,竟与苏绾锁骨下的疤痕严丝合缝。
“寒毒?”他掐住苏绾后颈按在自己心口,“这是她当年为我吮出蛇毒时,用牙印烙下的印记。”
苏绾的指尖在颤抖。
那夜记忆突然涌来:暴雨倾盆的悬崖下,她替昏迷的萧玦吸毒血,牙齿不小心咬出血,他却在迷糊中抓住她手腕:“别怕,我带你回家。”
“原来你早知道……”
“知道什么?”萧玦喉间溢出黑血,却笑得像个疯子,“知道你替嫁?知道你查原主死因?知道你每次熬药都往我碗底塞蜜饯?”他扣住她后颈的手紧了紧,“我连你鞋底沾的是西院的青苔,还是东厢的桂花香都知道——苏绾,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苏清歌突然撞向墙角的火药桶。
引线“呲啦”窜起火星,照亮她扭曲的脸:“你们都得死!当年我怀了丞相公子的孩子,苏夫人非逼我嫁你,是苏绾那贱蹄子撞破我和人贩子交易……”
“闭嘴!”苏绾抄起断剑掷向她手腕。
但苏清歌早有准备,铁链“哗啦”缠住她脚踝,拽得她撞在墙上。
萧玦扑过来扯锁链。
火星已经烧到火药桶边缘,他额角青筋暴起:“密道在我脚下!你先——”
“不。”苏绾突然将两块玉扣按在他胸口。
血玉纹身骤然发亮,刺痛顺着掌心窜进骨髓,“这是血契,以命换命。当年你替原主挡箭,如今我替她偿命——你这病娇侯爷,总该知足了。”
“你疯了!”萧玦掐她的手在发抖,“血契启动需要双方心甘情愿,你根本不知道——”
火药桶炸开的瞬间,苏绾用尽最后力气将萧玦推进密道。
锁链勒得她脚踝骨裂,眼前一片血雾,却看见萧玦腕间玉扣内侧新刻的“绾”字——和原主日记里“萧小将军教我写名字”那页的字迹,一模一样。
原来他不是失忆。三年前跳崖时摔坏的,是他藏起所有真心的伪装。
“苏绾!”萧玦的声音从密道里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恐,“你给我回来!我带你去看桃花林,你不是一直想去……”
箭簇破空声打断他的话。
丞相公子的羽箭穿透苏绾左肩,她栽倒在火药堆里,却看见萧玦从密道里冲出来,反手将箭杆捅进自己心口。
血玉纹身与她的疤痕同时爆发出刺目光芒。
热浪裹着碎木片砸下来,萧玦却像没知觉似的,把她护在身下:“绾绾,原来你才是我心尖血……”
意识模糊前,苏绾摸到他颈间的温度。
那温度和三年前悬崖下一样,烫得她掉眼泪。
再睁眼时,苏绾躺在潮湿的密室里。
头顶的石板还在往下滴水,滴在她手背上,顺着指缝流进墙缝——那里有块砖凸得不太自然,敲上去是空的。
她伸出带血的手指,轻轻一推。
第10章血契未亡的暗夜密谋
苏绾的指甲陷进砖缝里。
潮湿的苔藓混着血,顺着指节往下淌。
她推了推那块凸起的砖,“咔嗒”一声,墙内暗格裂开条缝。
霉味先涌出来。
她扯下衣袖裹住手,从暗格里摸出个檀木匣。
匣盖一掀,两张泛黄的纸笺飘落在地——一张是孩童画像,穿玄色小甲的少年抱着只白兔,眉峰像极了萧玦;另一张血契上,“萧玦”二字力透纸背,末尾批注:“自毁记忆,换苏绾生机。”
画像背面有行褪色的字,她凑近辨认:“绾儿,若你重生,切记寒毒是情毒,非药石可医。”
“夫人醒了?”
木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得她手一抖。
陈嬷嬷端着药碗站在门口,眼角的皱纹堆成笑,“老奴守了您半日,这是侯爷的参汤,趁热喝。”
苏绾盯着碗里浮着的褐色药渣。
前世当老师时,她给学生煮过中药,从没见过这种泛着青黑的药材。
她摸向床头的铜烛台,蘸了点药汁——烛火“滋啦”窜起蓝焰。
“陈嬷嬷这是要送我去见阎王?”她把烛台重重搁在案上,“还是萧老夫人的意思?”
陈嬷嬷的笑僵在脸上。
她突然攥紧药碗,瓷片扎进掌心:“夫人活不过三更。老夫人说,等您断气,就把侯爷的寒毒引到您尸身上……”
“那你呢?”苏绾打断她,从袖中摸出半块杏子香囊布,“你替萧老夫人做事,可还记得二十年前,苏府马车翻进溪沟那天?”
她趁陈嬷嬷愣神,将布团丢进茶盏。
陈嬷嬷端起茶要喝,突然捂住太阳穴:“那天下着雨……三小姐(原主)被推下车,我看见她的手抓着车辕……没、没死……”
“够了!”陈嬷嬷尖叫着打翻茶盏,瓷片划破她手腕,“你别想套我话!”她转身要跑,苏绾抄起案上的镇纸砸向她后颈。
陈嬷嬷栽倒在地。
苏绾扯下她腰间的钥匙串,摸到半块染血的帕子——是萧玦常戴的素色帕子,边角绣着并蒂莲。
她把暗格里的东西塞进怀里,扯下床单撕成条,蘸着陈嬷嬷的血抹在自己脖颈和心口。
等血腥味漫开时,她躺回床上,闭紧了眼。
密室的门被撞开时,她听见脚步声逼近。
有人探她的鼻息,有人戳她的指尖。
“死了。”为首的影卫闷声说。
苏绾在心里数到第三声,突然翻身撞向窗口。
夜风卷着碎发扑在脸上,她刚翻上窗台,十二支弩箭“咻咻”钉在她脚边。
“萧老夫人要活口。”影卫首领的声音像淬了冰,“跟我们回去。”
苏绾扯下衣襟。
心口那道月牙形的疤在月光下泛白——是三年前萧玦替她挡箭时,箭簇擦过她心口留下的。
“解药在我养母棺椁里。”她盯着首领的眼睛,“你们杀我,萧玦的寒毒这辈子别想解。”
首领的手顿在弩机上。
苏绾趁机翻身跃入后院枯井。
井底的青苔滑得她摔了两跤,摸索着往前爬时,指尖触到块刻着虎头的砖——和萧玦书房的地砖纹路一模一样。
地道尽头是地牢。
霉味更重了,混着铁锈味。
苏绾扶着墙挪步,听见铁链拖地的声响。
“绾绾别怕……”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
她抬头,看见萧玦被锁在石桩上。
他的玄色外袍浸着血,腕间的玉扣内侧——原刻着“绾”字的地方,被磨得只剩道浅痕。
“萧玦?”她试探着靠近。
他突然暴起,铁链“哗啦”绷直。
他掐住她的脖子,指节发白:“你不是她……你身上没有杏花香……”
苏绾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他的指尖颤了颤,突然松开手,低头去舔她脸上的泪:“苦……药太苦……”
她这才发现,他嘴角沾着黑褐色的药渍。
地牢的风灌进来,他打了个寒颤,往她怀里缩:“冷……”
苏绾攥紧他腕间的玉扣。
隔着布料,能摸到他腕骨上凸起的旧伤——是当年跳崖时被山石划的。
她突然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赶紧把他塞进角落的稻草堆里。
“那丫头若敢动棺椁,立刻放噬心蛊。”萧老夫人的声音像刀刮过瓷片,“记住,侯爷的命比她金贵百倍。”
“是。”陈嬷嬷的声音带着鼻音,“老奴已让人在棺椁周围撒了蛇粉。”
苏绾摸着腰间的蜜饯糖霜——是萧玦偷偷塞在她妆奁里的,说是怕她熬药时苦。
此刻糖霜混着她嘴角的血,甜得发涩。
她正要退开,地牢的门“吱呀”被推开。
月光漏进来,照见个浑身是血的身影。
那人扶着门框,将柄断剑丢在她脚边:“萧玦的旧剑……剑柄里有……”
话音未落,他便栽倒在地。
苏绾捡起剑,摸到剑柄处有条细缝——里面似乎塞着张浸了药汁的纸。
“沈昭?”她认出他是萧玦麾下的暗卫统领,“你怎么……”
“快走……”沈昭的血渗进青砖缝里,“萧老夫人的人……来了……”
地牢外传来脚步声。
苏绾把剑塞进怀里,背起沈昭往地道跑。
身后铁链拖地的声响突然清晰起来,她回头,看见萧玦站在阴影里,腕间玉扣泛着幽光,哑着嗓子喊:“绾绾……”
第11章副将之谜与记忆残片
地道砖缝硌得沈昭后背生疼。
苏绾咬着牙往前挪,他突然抓住她衣襟:“别跑……祭典……”
“什么祭典?”她脚步顿住。
“丞相公子混进了筹备队。”沈昭咳出血沫,“要在祭典给侯爷下噬心蛊。当年坠崖时,我在他怀里摸到半块染血的杏子香囊……和你颈间那个……”
苏绾猛地摸向颈后——那里挂着穿越时就有的杏子香囊,绣工粗笨,边角磨得起毛。
她喉头发紧:“沈统领,你撑住!”
“来不及了。”沈昭的手垂落,“剑柄里的纸……泡在忘忧草汁里,能唤醒侯爷记忆。”他的眼皮缓缓合上,军牌从袖中滑出,在青砖上撞出轻响。
苏绾攥紧断剑。
地道尽头的光越来越亮,她把沈昭的尸体藏进暗格里,转身往侯府正院跑。
祭典设在望月台。
苏绾掀了厨房门帘时,灶上正煨着萧玦的补药。
她背对着烧火的丫鬟,指甲掐进剑柄细缝——纸页脆得像枯叶,她捏成粉末撒进药罐。
“夫人好兴致。”
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绾转身,看见陆远倚着门框,手里捏着块碎瓷片——正是她刚才用的药碗。
“沈昭的血才配当药引。”陆远弹开军牌,“大楚戍边军,原主日记里写的萧玦旧部番号,对吧?”
苏绾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原主那本藏在妆匣最底层的日记,最后一页歪歪扭扭写着:“戍边军覆灭那日,萧郎腕间玉扣碎了半块。”
“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陆远突然逼近,“你给侯爷的药里,混了能解寒毒的忘忧草。”他指节叩了叩药罐,“可惜,他现在喝的,是我换过的。”
望月台的钟声响了。
萧玦被搀扶着走上祭坛,玄色大氅下摆扫过青石板。
苏绾看见他眼尾泛红,像是刚从噩梦里醒过来。
“跪下。”萧老夫人的拐杖戳在苏绾脚边,“祭典上失了规矩,仔细你的皮。”
陆远退到阴影里,袖中闪过幽光。
苏绾突然想起沈昭的话——噬心蛊。
她正要冲过去,萧玦却突然攥住她手腕,力气大得要捏碎骨头。
“你身上有杏花香。”他低头,呼吸喷在她耳后,“和当年坠崖时……一模一样。”
苏绾心口一热。
可下一秒,萧玦的瞳孔骤然收缩,反手将她推下祭坛。
“侯爷!”她抓住栏杆,指尖几乎要裂开。
陆远跃上祭坛,把染血的契纸拍在萧玦掌心:“杀了她,寒毒就能解。”他的声音像蛇信子,“你忘了吗?是她姐姐害你坠崖,是她……”
萧玦的剑抵住自己咽喉。
苏绾看见他腕间玉扣的浅痕——那是他当年磨掉“绾”字时留下的。
“萧玦!”她喊,“你腕骨上的伤,是为我挡刀留的!”
他握剑的手颤了颤。陆远冷笑:“她骗你!当年害你的……”
“砰!”
地牢方向传来闷响。
苏绾看见陆远袖中掉出枚杏核,和她香囊里的干杏核分毫不差。
她咬断发簪刺向手腕,血珠滴在杏核上——陆远的脸瞬间惨白。
“你怎么会有沈家的杏核?”他后退半步,撞翻了香案。
“沈昭的军令状!”阿竹从地道里冲出来,举着张染血的纸,“陆远是当年刺杀侯爷的刺客之子,他爹临死前让他……”
“闭嘴!”陆远扑过去。
萧玦突然暴喝:“放她上来!”他甩开萧老夫人的手,抓住苏绾的手腕往上拉。
可就在她要翻上栏杆时,他突然转身将她推进供桌后的暗格里。
噬心蛊的毒雾从香炉里喷出来。
萧玦站在雾中,咳得整个人都在抖,却还是笑着对她比了个口型:“跑。”
“萧玦——”
“姐姐好兴致啊。”
清甜的女声从祭坛后方传来。
苏绾顺着声音望过去,月光里站着个穿石榴裙的女子,耳垂上的珍珠晃得人眼花——正是本该在丞相府养胎的苏清歌。
她摸着腰间的血契,对陆远勾了勾手指:“还愣着做什么?血契要双生血才灵,你忘了?”
第12章血祭之日的真心赌局
苏清歌的石榴裙扫过祭坛的血渍,耳垂上的珍珠晃得苏绾眼花。
她指尖的银针抵住苏绾咽喉,血契在她腰间泛着幽光:“双生血才能激活血契,你当我为何养你十七年?”
萧玦的剑“当啷”坠地。
他盯着苏清歌隆起的小腹,喉结动了动:“当年...崖下的孩子?”
“是你的!”苏清歌指甲掐进苏绾脖子,“我本想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可丞相府要我嫁入侯府联姻!我只能让她替嫁——”她突然笑起来,“你以为她是替死鬼?她是我养的血引!”
陆远从地上爬起来,袖中杏核碎成齑粉:“夫人,血契要生效了!”
苏绾感觉喉头腥甜。
她看见萧玦眼尾的红蔓延到耳尖,像极了寒毒发作时的模样——那时他总攥着她的手,说“好疼”,却不肯松开。
“选吧。”苏清歌将血契拍在萧玦掌心,“杀了她,寒毒解,记忆留;不杀...”她歪头,“你会忘了这三年,忘了谁在你咳血时偷偷往药里塞蜜饯,忘了谁在你做噩梦时抱着你说‘不怕’。”
萧玦的手指陷进掌心。
他突然抓住苏绾的手,腕间玉扣硌得她生疼——那是他亲手磨掉“绾”字的地方,如今又被新刻的“苏”字划破皮肤。
“萧玦,松手。”苏绾咳着推开他,“你说过怕苦,却喝光我所有眼泪。这最后一口毒,我替你尝。”她抢过陆远手中的青瓷瓶,仰头饮尽。
“蠢货!”陆远扑过来,“那是噬心蛊的...啊!”
苏绾咬破舌尖,血混着药汁喷在血契上。
她摸到袖中半块玉扣——是养母临终前塞给她的,“这是你亲娘的东西”。
此刻玉扣烫得灼手,她悄悄将养母遗留的褐色药丸混进药里——那是原主母亲藏在庄里的,写着“忘忧子,解寒毒”。
血契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
萧玦踉跄后退,撞翻了香炉。
毒雾中,他捂住太阳穴,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我想起来了...坠崖那天,推我的是你!”他指向苏清歌,“是你说‘清歌怕高’,是你把我往崖下推!”
苏清歌的脸瞬间惨白:“不...不是我!是她,是苏绾——”
“住口!”萧玦撕开衣襟,心口一道狰狞疤痕突然亮起红光。
他抓过苏绾的手,按在自己心脏上:“当年坠崖,是她扑过来替我挡了刀。我摸到她腕间的玉扣,和我这半块一模一样。”他盯着苏绾,眼尾的红渗出血丝,“我早认出你不是苏清歌,可你给我熬药时会偷偷放枣蜜,会在我做噩梦时拍着我背唱儿歌...我贪这颗真心,故意装傻三年!”
血契的光突然倒卷。
苏清歌尖叫着后退,身上冒出无数血泡:“你骗我!你说过只爱清歌——”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化作一团血雾,只余半枚珍珠耳环掉在苏绾脚边。
苏绾感觉浑身发冷。
她望着萧玦心口的红痕,突然发现那形状和自己腰间的疤痕一模一样——是当年养母带她逃出火场时留下的。
“小傻子。”萧玦将她抱进怀里,掌心按在她后颈,“你以为吞的是毒药?那是我让青砚换的,真正的噬心蛊解药早混在你每日的参汤里了。”他低头吻去她嘴角的血,“至于忘忧子...”他笑起来,“你养母是我奶娘的妹妹,她留的药,我能不认得?”
苏绾想说话,却咳得喘不上气。
她看见萧玦咬破指尖,血珠滴进自己唇间:“血契未断,你死不了。”远处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是沈昭追着陆远去了。
“萧玦...”她攥紧他腕间的玉扣,“我是苏绾,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我知道。”他将半块玉扣按在她心口,“从你第一天进侯府,端着药碗说‘侯爷这药罐子还想欺负人’时,我就知道。”
晨曦漫上祭坛。
苏绾的眼睫轻轻颤动,听见萧玦腕间玉扣与心跳共振的声音,一下,两下...
意识模糊前,她最后看见的,是萧玦染血的手抚上她腰间的疤痕,而他心口的红痕,正与她的疤痕慢慢相融。
第13章噬心蛊的暗夜回响
苏绾是被一阵铁锈味呛醒的。
睫毛颤了颤,眼前是青灰色石壁。
喉间腥甜翻涌,她刚要动,腕上突然一重——萧玦的手扣着她,指尖冷得像浸在冰里。
他仰面躺着,衣襟半敞,心口那道红痕正泛着幽光,和她腰间的疤痕隔着一层布料,微微发烫。
地牢方向传来金属撞击声,"当啷"一下,撞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夫人可算醒了。"
门轴吱呀。
苏绾眼皮刚要抬,又重重合上——陈嬷嬷的脚步声太熟了,她端着药碗时,碗底总会磕到门框。
老妪佝偻着背凑近,药香混着一丝甜腥飘过来。
苏绾闭着眼,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那甜腥不是蜜枣,是血。
她想起原主母亲临终前攥着她手说的话:"引魂汤里浮血丝,喝了魂儿得被勾走。"
"夫人趁热喝。"陈嬷嬷的手摸向她后颈,袖中金属擦过布料的声响,刺得她耳尖发疼。
是噬心蛊的尾针。
苏绾突然翻身。
药碗"啪"地砸在地上,滚烫药汁溅上陈嬷嬷手背。
老妪尖叫着后退,怀里黄绢包的密信掉出来。
苏绾扑过去抢,信纸上"沈昭通敌"四个大字刺得她眼疼——萧母的字迹,她在苏府账房见过。
"你疯了!"陈嬷嬷扑过来抓她头发,"老夫人说只要...只要你喝了汤,就放我孙子..."
地牢方向传来闷哼。
苏绾攥紧密信,抬头正看见萧玦睫毛动了动。
他的手指还扣着她腕,力气却弱得像片纸。
"副将之死,不过是你棋局的弃子!"陆远的吼声响彻地牢,"你当人命是棋子?"
萧玦突然低笑,声音哑得像砂纸:"沈昭每月初七来喂药,你当我瞎?"他捏碎腕间玉扣,碎玉扎进掌心,"他咽气前把密信塞苏绾枕芯,你以为我查不到?"
"砰!"
暗格里窜出一道黑影。
沈昭浑身是血,手中箭矢破空,精准钉住陆远咽喉。
刺客瞪圆眼睛,慢慢栽倒,军牌"当啷"掉在萧玦脚边。
"好手段。"陈嬷嬷突然掏出火折子,"但老夫人要的,从来不是你们活着。"
熏香"嗤"地燃起来。
苏绾刚要捂口鼻,就见墙壁缝隙里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虫——噬心蛊。
它们顺着石壁往下爬,触须颤动着,直往她脖颈钻。
"用香囊!"萧玦突然攥紧她手,"杏子香..."
苏绾扯下腰间杏子香囊,撕开布料裹住口鼻。
蛊虫爬到她脚边突然顿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疯狂往回退。
她余光瞥见萧玦心口的红痕,正随着呼吸泛着血光——那些蛊虫,竟在躲他。
"原来寒毒是蛊毒..."苏绾突然懂了,"而你...才是蛊王。"
"聪明。"
阴恻恻的女声从暗门传来。
萧母扶着门框走进来,手中攥着颗血色珠子,"这蛊王珠,是用你跳崖时流的心血炼的。
血契?
呵,我早给你们下了双生蛊。"
她指尖轻弹,蛊王珠突然暴起。
黑潮般的蛊虫瞬间涌来,苏绾被撞得踉跄,后腰抵在石壁上。
萧玦突然暴起,手腕上的锁链"咔嚓"崩断,铁链如蛇缠住萧母脚踝。
"放手!"萧母尖叫着甩蛊王珠,"你敢伤我?
当年要不是我救你..."
"当年你推我下崖。"萧玦咬着牙,铁链越缠越紧,"奶娘说你为了独掌侯府,买通刺客..."
苏绾趁机扑向萧母。
她看见蛊王珠在老妇人掌心泛着光,伸手要抢,却被萧母反手掐住手腕。
指甲刺进肉里,疼得她眼眶发酸。
"去陪你养母吧。"萧母冷笑,"那老东西死得可惨了,火盆翻了烧了半间屋,她抱着个铜镜..."
"铜镜?"苏绾耳边嗡地一声。
萧母的话被尖叫打断——萧玦捏碎了蛊王珠。
血珠溅在石壁上,蛊虫瞬间炸成黑雾。
苏绾眼前一黑,栽进萧玦怀里。
他的体温终于回来了,烫得她鼻尖发酸。
"沈昭。"萧玦哑着嗓子喊,"去庄子,挖养母的棺椁..."
苏绾模模糊糊听见,自己腰间的杏子香囊蹭到萧玦手背。
布料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硌得她虎口发疼——像是块铜镜的边缘。
第14章杏子香囊的时空谜局
苏绾是被颠簸醒的。
马车轮子碾过碎石路,她额角抵着萧玦肩窝,能听见他强压着的咳嗽声。
沈昭的马蹄声在前面急响,庄子的青瓦顶已经在望——萧玦让挖的,是养母的棺椁。
"到了。"萧玦声音哑得像砂纸。
他松开环着她的手,指腹擦过她腰间的杏子香囊,"里面的铜镜,是养母留给你的。"
苏绾这才想起,昏迷前香囊蹭到他手背时硌人的硬物。
她抖着手拆开香囊里层,半块青铜镜骨碌碌掉出来,边缘还沾着暗褐色血渍。
棺木撬开时,霉味混着杏香涌出来。
养母的尸身早成了白骨,却怀抱着半面铜镜——和苏绾手里的残片严丝合缝。
她颤抖着将两片拼上,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二十年前的画面像水纹般漫出来:
杏树抽新芽的季节,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追着个穿青衫的男孩跑。
男孩被石头绊了脚,反手将她护在怀里,两人滚下山坡。
山脚下,梳着高髻的妇人正往瓷瓶里装血,瓶口刻着"噬心"二字。
"是萧夫人。"苏绾喉咙发紧。
画面里男孩的脸渐渐清晰,竟是幼年萧玦。
"夫人临终前说,杏子成熟之日便是时空重启之时。"
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苏绾猛回头,看见个白发老妇扶着杏树,眼角的泪痣和养母房里画像上的侍女一模一样——是韩嬷嬷。
"您...没死?"
"老奴守着秘密活了二十年。"韩嬷嬷摸出块染血的帕子,"当年夫人发现萧夫人勾结噬心教,要拿您和小侯爷当蛊引。
她让老奴把您送去庄子,自己却..."
"住口!"
断喝惊飞一树杏鸟。
沈昭踉跄着冲过来,腰间血浸透了布,"侯爷撑不住了!
那老东西下的双生蛊,他替你受了七成毒!"
苏绾这才注意到萧玦额角全是冷汗,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她想去扶,却被他攥住手腕按在棺边:"跟沈昭去死士营密室,我撑得住。"
密室石门刚合上,沈昭就撕开胸前未愈的伤口。
血肉翻卷间,一颗滴着黑血的珠子滚出来,"当年萧夫人用这血珠和噬心教签血契,把侯爷困成蛊王。
这珠子...是我用内脏血养了十年才抠出来的。"他咳出个带血的杏核,和苏绾香囊里的残片严丝合缝。
"砰!"
石门被撞出裂痕。
萧母的笑声裹着蛊虫振翅声灌进来:"我的好儿子,你以为毁了蛊王珠就能逃?
噬心教的人早把侯府围死了!"
苏绾往门缝外瞥了眼,整面墙都爬满黑虫,连空气里都飘着腥甜的血味。
她握紧杏核,突然注意到心口旧疤在发烫——那是她穿越前出车祸留下的,此刻竟和杏核产生共鸣。
"你以为蛊虫怕血玉?"她扯开衣襟,将杏核按在疤上,"它们真正怕的是..."
强光炸响。
黑虫像被火燎的纸,瞬间蜷成灰末。
侯府的飞檐、回廊、影壁却开始崩塌,青瓦碎成沙粒,梁柱化作风尘。
韩嬷嬷从废墟里扑过来,撕开左臂纹身,露出张染血的地图:"噬心教根本没灭!
教主之女带着旧部在西域...咳咳..."她的手垂下去,地图上"西域"二字被血浸透。
"走!"萧玦突然扑过来,将苏绾按在墙角。
一根寸许长的蛊钉穿透他右肩,血溅在她脸上,"趁蛊虫混乱,去西域...找..."
"找什么?"苏绾攥紧他染血的衣袖。
时空突然扭曲。
她看见幼年的自己和萧玦在杏林里追蝴蝶,而远处的萧母正握着铜剪,将一颗杏核"咔"地剪成两半。
"我本是噬心教的祭品?"苏绾脑子嗡地炸开,"那穿越...才是真实的?"
"夫人!"沈昭在密道口大喊,手里举着块"勿入"的木牌,"前面是噬心教的聚魂阵!"
萧母的笑声穿透崩塌声:"丫头,你以为逃出侯府就能摆脱?
这局,我布了二十年——"
话音被瓦砾坠落声截断。
苏绾踉跄着往杏林跑,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杏香。
她回头时,看见密道口的木牌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后面新刻的字:"林雪鸢"。
而杏林深处,有个穿月白裙的身影转过脸。
第15章杏林血誓的时空裂痕
苏绾的鞋跟碾过碎砖。
杏林里的杏枝突然簌簌乱颤,月白裙裾从花影里荡出来。
林雪鸢站在五步外,指尖捏着半块杏核。
"完美替身。"她嘴角勾起,"噬心蛊用二十年养出的,比真苏绾更听话的傀儡。"
苏绾心口一烫。
旧疤像被火钳烙着,皮肤下浮出暗红纹路——是她穿越前从未见过的,类似蝶又像蛊的印记。
"阿竹!"她下意识去拉丫鬟的手,却被反攥得生疼。
阿竹的指甲几乎掐进她手背。
那丫头眼尾通红,突然扯开衣襟。
锁骨下方,同样的暗红印记正随着心跳明灭:"我们都是祭品!"她喉间发颤,"二十年前...养母用命换你活,自愿当噬心教的容器...萧夫人根本不是养母,她才是血契的始作俑者!"
"阿竹?"苏绾后退半步。
记忆碎片突然涌来——原主临终前说的"养母在庄子等你",原是噬心教的活蛊罐?
"轰!"
杏林外传来刀剑相撞声。
萧玦踉跄着冲进花林,左肩插着半截弩箭,身后跟着七八个带伤的死士。
他咳得腰都直不起来,却硬是挡在苏绾面前:"走。"
"走?"林雪鸢轻笑。
她抬手,掌心托着颗带血的头颅——是萧母。
灰白的头发沾着脑浆,眼珠子还在往上翻:"大嫂把蛊王心脏当贺礼送来,我总得收个利息。"她指尖戳进萧母天灵盖,腐肉簌簌往下掉,"现在,这具身体归我了。"
萧玦的手在抖。
他突然抓住苏绾的手腕,往她掌心塞了块温热的东西——是他一直贴身戴着的定情玉扣。"跑。"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我撑不住半柱香。"
苏绾盯着他惨白的脸。
他颈侧青筋暴起,那是寒毒和蛊毒在撕咬血脉。
她低头看掌心的玉扣,又摸向自己心口的杏核碎片。
"跑不了。"她突然笑了,"要一起死,就死得明白些。"
林雪鸢的指尖弹出黑虫。
虫群裹着腥风扑来,苏绾咬咬牙,将杏核碎片狠狠扎进自己心口。
剧痛像炸开的烟花。
血珠顺着碎片往下淌,在她衣襟上洇开红梅。
更诡异的是,心口的暗红印记突然发出金光,与杏核产生共鸣——所有虫群在触到金光的瞬间爆成血雾。
时空开始扭曲。
苏绾看见无数个自己:在密道被蛊虫啃成白骨的,被萧母按在杏树下灌哑药的,和萧玦跳崖时被他护在怀里的。
最后一个画面里,萧玦正跪在废墟里,她的尸体躺在他膝头,他撕心裂肺地喊:"我早认出你不是她,可我贪你这颗真心啊!"
"够了!"林雪鸢尖叫。
她的月白裙裾开始溃烂,露出底下爬满蛊斑的皮肤,"你以为能毁了聚魂阵?
我还有——"
"还有什么?"苏绾扯出染血的杏核,"你养的蛊虫怕我的血,你夺的身体怕我的印,连这破阵..."她把杏核按在萧玦掌心,"都怕真心。"
萧玦的手指颤着扣住她的手。
他突然低头,吻住她流血的唇。
蛊毒在他血管里翻涌,寒毒在他骨髓里结冰,可此刻他的唇是烫的,像要把命都渡给她:"这具身体记得疼。"他贴着她的唇呢喃,"我的心...只认得你的眼泪。"
杏林开始坍缩。
花雨裹着碎瓦砸下来,林雪鸢的尖叫被风声撕碎。
苏绾感觉自己在往下坠,萧玦的手臂勒得她生疼,可他的体温透过血衣传来,比任何金手指都暖。
"夫人!"阿竹的嘶吼从上方传来,"快醒醒!这不是梦——"
萧母的头颅突然从碎砖里滚出来。
它脸上的皱纹正在消退,松弛的皮肤变得光滑,最后竟露出和林雪鸢一模一样的脸。
"原来..."苏绾的声音被风声卷走,"你们是同一个人..."
下坠的风灌进耳朵。
苏绾本能地抓住萧玦的手腕,却在翻转间瞥见——时空裂缝里,无数杏核碎片正飘然而下,每一片都刻着不同的名字,不同的故事,不同的...心跳声。
第16章噬心教主的镜像陷阱
苏绾的指尖陷进萧玦腕骨里。
坠落的风割得脸颊生疼,她却盯着时空裂缝里飘来的杏核碎片——每一片都刻着不同的名字,"苏绾"、"清歌"、"阿鸢",最后一片擦过她鼻尖时,她看清了最深处的小字:"萧玦·心囚"。
"二十年轮回。"树影里突然钻出个灰袍老头,枯槁的手举着面青铜傩面镜,镜面泛着青芒,"终于等到你们落入’噬心镜’核心。"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萧玦与林雪鸢的面容重叠在一起——青年时的萧玦眉眼未染寒毒,怀里抱着穿月白裙的少女,正是林雪鸢现在的模样。
"夫人!"阿竹的尖叫撞进耳膜。
苏绾转头的瞬间,阿竹已经撕开靛青裙摆,大腿内侧浮起暗红蛊印,与她心口旧疤纹路分毫不差。"我是噬心教培养的’影傀’!"阿竹指甲掐进掌心,"二十年前就该和你一起葬在杏林!"
她颤抖着将半块杏核塞进苏绾手里,脖颈处突然浮现青黑刺青,正是韩嬷嬷临终前用血指在地上画的"噬"字。
"去寻沈昭的军牌!"萧玦突然咳出黑血,腕间玉扣腾起黑雾,林雪鸢的脸浮现在玉面纹路里。
他反手攥住苏绾手腕,将她往密林深处推,"军牌里有噬心教总坛暗语!"
话音未落,林雪鸢踏着飘落的杏花现身。
她月白裙角沾着血珠,手中长剑直指萧玦后心:"萧玦,你的心终究认不出’真正的我’。"
"当心!"苏绾想扑过去,却被韩长老的铜镜挡住去路。
镜面扭曲成时空回廊,她看见无数个自己——在密道被蛊虫啃成白骨的,被萧母按在杏树下灌哑药的,还有刚才死在萧玦膝头的。
每一张脸都在流血,每一滴血都溅在同一片杏核上。
"你以为这是镜?"韩长老枯指叩了叩镜面,"这是历代教主的命魂所铸。"
苏绾咬碎后槽牙。
她攥紧阿竹塞来的杏核,突然刺向阿竹掌心:"你既是影傀,就该知道杏林地底的真相!"
鲜血溅在杏核上,阿竹瞳孔骤缩。
她踉跄着指向林子最深处的枯井,眼泪砸在苏绾手背:"在那里......养母的棺椁是活的......"
话音未落,林雪鸢的剑已经刺穿萧玦左肩。
他闷哼一声,血珠溅在苏绾脸上,烫得她几乎站不稳。
"走!"萧玦反手握住剑柄,指节捏得发白,"去井里!"
苏绾转身就跑。
枯井就在眼前,她纵身跃下的瞬间,指尖触到井壁——不是石头,是冰凉的铜镜纹路,每一道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
"你以为这是井?"林雪鸢的笑声从井底漫上来,"这是噬心教初代教主的颅骨所化时空漩涡!"
她举起青铜镜对准苏绾心口旧疤。
镜面突然亮如白昼,映出另一个时空:少年萧玦穿着银甲,怀里抱着穿月白裙的林雪鸢,两人腕间都系着同款玉扣——正是现在萧玦戴在腕上的那枚。
"他早该属于我。"林雪鸢的声音里渗着笑,"二十年前是,现在也是。"
苏绾的指尖在井壁刮出火星。
她摸到一道凹陷,用力一抠,半块锈迹斑斑的军牌突然掉出来,背面刻着"定北军·沈昭"——正是萧玦提过的名字。
井底突然传来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撬动棺盖,一下,两下,第三下时,苏绾听见木头裂开的脆响。
她借着月光往下看,井底雾气里浮着两个轮廓——漆金棺椁,棺盖上的云纹与苏府祠堂里韩嬷嬷、陈嬷嬷的牌位如出一辙。
"夫人!"阿竹的声音从井口传来,带着哭腔,"井下有......"
"砰!"
棺盖彻底掀开的巨响淹没了她的话。
苏绾攥紧军牌,看着黑雾从井底翻涌而上,将她整个人包裹进黑暗里。
最后一秒,她听见萧玦的嘶吼穿透雾气:"苏绾!
抓住我——"
而井底那两具棺椁的缝隙里,伸出了两双青白的手。
第17章活棺椁中的噬心真相
井底的腐木棺盖“咔”地裂开最后一道缝。
苏绾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铜镜井壁。
两具漆金棺椁浮在雾气里,左边那口棺中,韩嬷嬷的银发缠满青藤,脖颈处暗红的“噬”字刺青正往眼睑爬;右边棺内,陈嬷嬷指甲裂成黑碴,指尖还沾着苏府祠堂牌位的金漆。
“双生棺。”韩嬷嬷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的声响,“你娘当年用杏核封印蛊王时,把我们的命魂也锁进了棺椁。”她枯瘦的手突然掐住苏绾手腕,“那女人逃得倒快——可她藏的杏核碎片,在你怀里!”
“咳……”
一声闷咳从棺椁夹层传来。
沈昭拖着齐肘断裂的左臂爬出来,断臂处的血珠滴在铜镜上,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层层叠叠的地宫轮廓,“定北军……军牌是萧夫人当年给的。她用杏核分裂时空,让林雪鸢成了‘未来我’……”
“住口!”韩嬷嬷指尖弹出三只青蛊,“撕了他的舌头!”
沈昭猛地抓住苏绾手腕,将染血的军牌按在她掌心:“军牌暗格里……”话音戛然而止,蛊虫穿透他咽喉,血沫溅在镜面上,映出个穿小褂的孩童——正是沈昭幼年模样。
苏绾突然想起萧玦说过的“十二岁坠崖被老兵救下”。
她攥紧军牌,指甲抠进暗格,“咔嗒”一声弹出块杏核碎片。
雾气里飘来腐尸味,她扯下腰间杏子香囊的布片捂住口鼻,余光瞥见铜镜背面的刻痕:沈昭,定北军三等兵,救幼主萧玦于狼牙谷。
“原来你才是……”
“轰!”
井壁突然塌下碎石。
萧玦被林雪鸢的剑挑得撞在棺椁上,左肩的伤口翻出白骨,他却笑着扯断剑柄:“苏绾!”腕间玉扣甩过来,砸在她手背上——正是两人定情时他亲手系的那枚。
“总坛地宫最深处……”他咳出黑血,“有血契断魂鼎,能斩断时空轮回。”
林雪鸢的青铜镜突然泛起红光,镜面里跳出七八个萧玦的虚影,有穿银甲的少年,有咳血的病弱侯爷,还有个更小的,举着糖葫芦往她手里塞。
“你早该属于我。”她挥剑刺穿虚影,“现在,连你的命魂都要归我!”
镜面折射的光刃割向萧玦。
苏绾扑过去拽他衣袖,却只抓住半片染血的玉扣。
“陈嬷嬷!”阿竹的尖叫从井口砸下来。
右边棺椁突然发出裂帛声。
陈嬷嬷撞开暗格,怀里捧着半块刻满咒文的龟甲,眼泪混着黑血往下淌:“二十年前我跟着夫人去总坛!林雪鸢才是蛊王选中的容器,是你娘……是你娘替她挡了那支毒针!”
龟甲“当啷”坠地。
井底突然响起悠长的铜钟声,一下,两下,震得苏绾心口旧疤火辣辣地疼。
她掀开衣襟,皮肤下竟浮起与龟甲相同的咒文,每一道都在往心脏蔓延。
“夫人!”阿竹的手从井口伸下来,“拉我——”
“走!”萧玦的残魂从镜中冲出来,推了她一把。
苏绾抓住阿竹的手,被拽上井沿的瞬间,余光瞥见井底的铜镜突然裂开,露出后面黑洞洞的隧道,隧道尽头有团幽蓝的光——像是某种鼎的轮廓。
血契断魂鼎。
她攥紧半块玉扣,心口的咒文还在灼烧。
身后传来林雪鸢的尖叫,和韩嬷嬷“追”的嘶吼。
阿竹拽着她往林子外跑,而那口枯井里的铜钟声,还在一下一下,撞得人耳膜生疼。
前面的路被黑雾笼罩,看不见尽头。
但苏绾知道,那口鼎就在黑雾后面。
第18章血契断魂的终极抉择
腐尸味撞进鼻腔时,苏绾的鞋跟卡在地宫青石板缝里。
阿竹拽着她的手腕几乎要扯脱臼,身后传来韩嬷嬷的尖笑:“跑啊?等林教主取了你们的魂,看谁给萧玦那小杂种熬药!”
井道尽头的黑雾突然翻涌。
苏绾被阿竹推进去的瞬间,眼前炸开幽蓝的光——血契断魂鼎悬浮在石台上,鼎身纹路像活了似的,正沿着她心口的旧疤往上爬。
“苏绾!”
沙哑的嘶吼从鼎座传来。
沈昭的残躯被万千蛊虫钉在青铜底座上,他胸前的军牌还在渗血,正是苏绾在井底捡到的那枚。
“快走……鼎要吸魂……”他喉间涌出黑血,“当年救小侯爷的是我,替你娘挡毒针的也是我……”
“闭嘴!”
冷风卷着人皮面具拍在苏绾脸上。
她抬头,方才还扮作萧母的陈嬷嬷正撕下半张面皮,露出的面容与林雪鸢分毫不差。
“二十年前我就该把杏核扎进你心脏,”她指甲掐进苏绾锁骨,“你娘偏要护着你这野种,害我替林雪鸢当了蛊王容器!”
“你才是偷了身份的那个。”苏绾反手攥住她手腕,被扯动的旧疤火辣辣地疼,“真正的林雪鸢,早死在你换杏核的那天。”
“住口!”“林嬷嬷”尖叫着甩袖,万千蛊虫从她袖中涌出,瞬间将沈昭的残躯绞成血雾。
苏绾被掀翻在地,后脑勺撞在鼎座上,半块玉扣从掌心滚出来——是萧玦方才扔给她的定情信物。
“玦儿!”
破碎的喘息混着寒铁相撞的脆响。
苏绾抬头,看见萧玦摇摇晃晃从黑雾里走出来,左肩白骨外翻,浑身插满拇指粗的蛊钉。
他每走一步,地上就绽开血花,却还是踉跄着扑过来,用染血的披风裹住她。
“寒毒……噬心蛊……”他额头抵着她发顶,声音发颤,“鼎要‘真心血’激活,你的,我的。”
“萧玦你疯了?”苏绾去推他,却触到他后背的伤口,黏糊糊的血浸透她掌心,“你现在……”
“闭嘴。”他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鼎身。
幽蓝的光瞬间暴涨,苏绾心口的疤痕突然裂开,血珠顺着纹路爬进鼎身。
地宫穹顶的杏花壁画开始逆向旋转,每片花瓣都在往画里钻,像在倒放一段被篡改的记忆。
“敢动我儿子!”“林嬷嬷”的长发突然化作蛊丝,缠住苏绾咽喉。
苏绾被勒得翻白眼,手却本能地摸向腰间——那里别着阿竹从总坛密室偷来的铁剑,剑鞘刻着“噬心叛徒”四个血字。
蛊丝触及铁剑的瞬间剧烈燃烧。
“你竟敢用禁器!”“林嬷嬷”松开手后退两步,眼底闪过惧色,“当年那叛徒就是用这剑……”
“刺死真正的林雪鸢?”苏绾抹去嘴角血沫,反手抽出铁剑。
剑刃寒光映着她染血的脸,“不,她用这剑刺的是你。你偷换了杏核,害我娘替你挡毒针,又杀了真正的林雪鸢,冒用她的身份活到现在!”
鼎身突然震颤。
萧玦抓住她持剑的手,将半块玉扣按在鼎顶凹槽里。
幽蓝的光中浮现出画面:年轻的“林嬷嬷”站在杏林里,手里攥着带血的杏核,对面倒着个穿红裙的姑娘——正是画像里真正的林雪鸢。
“不!”“林嬷嬷”尖叫着扑过来,指甲变成泛绿的毒刺,“那贱人早该替我死!玦儿是我养的,他的命魂该归我!”
萧玦突然将苏绾护在身后。
他后背的蛊钉被扯得更深,却还是咬着牙将“林嬷嬷”按向鼎口。
“你偷走的不只是身份,”他喉间溢出黑血,“还有我认出她不是苏清歌时,就该说出口的真心。”
鼎中传来凄厉的惨叫。
“林嬷嬷”的身影被光刃撕成碎片,与真正的林雪鸢的虚影逐渐融合,最终化作点点荧光飘向穹顶。
血雨突然从头顶落下,苏绾伸手接住一滴,尝到熟悉的苦——是萧玦每日喝的寒毒药汁的味道。
“快逃!”萧玦咳着血将她往鼎外推,“鼎要炸了……”
“闭嘴。”苏绾反手攥住他手腕,将最后半块杏核按在他心口,“当年狼牙谷坠崖,你替我挡的不只是箭矢,还有……”
轰——
血契断魂鼎轰然炸裂。
苏绾眼前一片雪白,只能模糊看见萧玦的嘴型在动,却听不清他说什么。
两人的手被气浪冲开,各自被卷进不同的时空漩涡。
她看见他腕间的玉扣闪了最后一丝光,像极了新婚夜他替她系玉扣时,耳尖泛红的模样。
等意识重新聚拢时,苏绾发现自己躺在侯府的软榻上。
窗外飘着杏花,阿竹端着药碗站在床前,眼睛肿得像桃子:“夫人醒了?侯爷说您受了风寒,让奴婢把这碗加了枣蜜的药……”
“萧玦呢?”苏绾猛地坐起来,心口的旧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淡粉色的小月牙。
阿竹愣住:“侯爷今早去演武场了,说要练枪……夫人,您怎么哭了?”
苏绾抹了把脸,才发现满脸都是泪。
她掀开被子赤脚跑出去,穿过游廊时撞翻了个青瓷罐——里面滚出半块染血的玉扣,和一颗带着裂痕的杏核。
演武场的桃花开得正盛。
穿银甲的男人背对着她,枪尖挑起的花瓣落了满地。
听见脚步声,他转身,眼角还带着未消的青肿,却笑得像个孩子:“苏娘子,今日的药我没偷偷吐掉,你可愿陪我去看杏树?”
苏绾突然想起,今早扫院子的老仆说后园焦土里冒出株新芽,看着像杏树。
她大步走过去,握住他伸出的手。
掌心的温度透过玉扣传来,和记忆里那个在井底推她逃生的残魂,分毫不差。
“好。”她说,“我陪你看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