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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诗笺血未干最新小说(宾州萧长青)全文阅读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4:24:34 

1雨夜惊回前世梦

这是我的闺房,我十六岁时的闺房。

窗外正下着绵绵细雨。

青色的帐幔,绣着兰花的被褥,还有枕边那本翻到一半的《玉台新咏》

手指颤抖着抚过书页,那熟悉的墨香让我瞬间湿了眼眶。我猛地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重生诗笺血未干最新小说(宾州萧长青)全文阅读

"小姐,您醒了?"丫鬟碧桃推门而入,手里端着铜盆,"明日就是城南诗会了,夫人说让您好好准备,别像上次那样..."

城南诗会。

这四个字如惊雷般劈进我的脑海。我死死攥住被角,指尖发白。前世,就是在明日的诗会上,我遇见了王宾州,也遇见了那个恶魔葛明。

"今日是何年何月?"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碧桃奇怪地看我一眼:"永和十二年四月初八啊,小姐您怎么了?"

永和十二年。我重生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命运转折的前一天。

"我没事。"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去告诉母亲,我会好好准备。"

待碧桃退下,我扑到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年轻姣好的面容——没有后来以泪洗面的憔悴,没有殉情前的绝望。我颤抖着抚摸自己的脸,泪水终于决堤。

"宾州..."我低声唤着这个刻进骨髓的名字,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诗会上,王宾州一袭青衫,站在梨花树下吟诵新作。他的诗句如他的人一般清雅脱俗,不染尘埃。我们因诗结缘,他爱我的才情,我爱他的风骨。我们在诗笺上传情,在寺院后山幽会,约定今生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直到葛明出现。

那个仗着父亲是吏部侍郎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在诗会上对我一见倾心。得知我与宾州相恋后,竟在我们幽会时带人埋伏,将宾州推下悬崖。事后他威胁若我不从,便让我全家为宾州陪葬。

我被迫嫁入葛家,却在新婚之夜用他送我的金簪刺穿喉咙。死前最后一刻,我看到的是宾州跌落悬崖时望向我的眼神——那么震惊,那么不舍。

"这一世,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我擦干眼泪,目光变得坚定。

次日清晨,我特意选了一件淡紫色罗裙——前世我穿的是粉色,葛明曾说那颜色衬得我肤若凝脂。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素净淡雅。

"小姐今日怎么打扮得这般素净?"碧桃一边为我梳头一边问。

"诗会又不是选美,何须花枝招展。"我淡淡答道,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避开葛明,如何保护宾州。

城南梅园已聚集了不少才子佳人。我随母亲入席后,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听说今日王公子也会来,他上月作的《春江月明》可是轰动全城呢。"邻座几位小姐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

我的心猛地一跳。宾州,他终于要出现了。

就在这时,园门处一阵骚动。我抬头望去,只见一袭青衫缓步而来,眉目如画,气质清冷——正是王宾州。与前世一模一样,他手中握着一卷诗稿,腰间悬着一枚白玉佩。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急忙低头掩饰。再抬头时,他已走到近处的梨花树下,正与几位文人寒暄。

"清雅,去给各位公子小姐见个礼。"母亲推了推我。

我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宾州所在的方向。前世是我在赏花时被他吟诗的声音吸引,这一世,我要主动走向他。

"这位可是作《春江月明》的王公子?"我在他身后三步处停下,声音轻柔却清晰。

宾州转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拱手行礼:"正是在下。不知小姐..."

"小女子阮清雅,久闻公子诗才,特来请教。"我微微欠身,心跳如鼓。

他眼中浮现欣赏之色:"阮小姐过奖了。听闻小姐亦擅诗词,不知今日可有佳作?"

我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张诗笺:"拙作一首,请公子指教。"

宾州接过,轻声念道:"’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好一个’夜雨剪春韭’,清新自然,不事雕琢却意境全出。"他抬头,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小姐此诗,深得陶渊明真味。"

我微笑不语。这首诗其实是前世宾州教我的,他说最欣赏这种返璞归真的风格。如今我提前写出来,果然引起他的共鸣。

我们正交谈甚欢,忽然一阵刺耳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我浑身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哟,这不是王公子吗?又在卖弄你那点诗才?"葛明摇着折扇,带着几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我,"这位小姐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我强忍厌恶,后退半步躲在宾州身侧。前世就是这一幕,葛明对我一见钟情,从此纠缠不休。

"葛公子,请自重。"宾州不动声色地挡在我前面,语气虽平静却透着不容侵犯的坚定。

葛明眯起眼睛,视线在我和宾州之间来回扫视,忽然冷笑一声:"王宾州,你一个寒门学子,也配与这样的佳人交谈?识相的就滚远点。"

我感觉到宾州的身体微微绷紧,但他仍保持着礼貌:"诗会本是文人雅集,何分贵贱。葛公子若无雅兴,大可去别处寻欢。"

"你!"葛明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园主及时出现打圆场。

"各位才子佳人,诗会即将开始,请入席吧。"

葛明狠狠瞪了宾州一眼,又贪婪地看了我一眼,才悻悻离去。我长舒一口气,却知道这只是开始。

诗会上,我刻意避开葛明的视线,全程只与宾州交谈。我们讨论诗词歌赋,发现彼此志趣相投,一如前世。但这次,我多了三分谨慎,时刻留意着四周动向。

"阮小姐似乎对葛公子颇为忌惮?"宾州忽然低声问道。

我一惊,没想到他如此敏锐,勉强笑道:"只是不喜他那般轻浮做派。"

宾州点头:"葛明仗着家世横行霸道,确实令人不齿。小姐远离他是对的。"

看着他关切的眼神,我几乎要脱口说出真相。但理智告诉我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必须先赢得他的完全信任。

诗会结束前,按照惯例要评选最佳诗作。前世是宾州夺冠,葛明屈居第二,因此怀恨在心。这次我决定改变策略。

"接下来由阮小姐诵诗。"园主宣布道。

我起身,没有念准备好的那首,而是即兴赋诗一首讽刺权贵欺压百姓的诗。全场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掌声——除了葛明那桌人脸色铁青。

"阮小姐好胆识!"宾州眼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此诗直指时弊,痛快淋漓!"

我微笑颔首,心中却想着:这样一来,葛明对我的兴趣应该会减少几分吧?他向来只喜欢温顺可人的女子。

然而我错了。

离场时,葛明竟在园门外拦住我的去路:"阮小姐今日诗作真是...别具一格。"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知可否赏脸,明日到寒舍一叙?家父收藏了不少名家诗稿..."

"多谢葛公子美意,但家母管教甚严,不便赴约。"我冷淡拒绝,加快脚步想离开。

葛明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阮小姐何必如此冷淡?我葛某在这京城也算有头有脸,跟了我,保你荣华富贵..."

"放开她!"一声怒喝传来,宾州大步走来,一把推开葛明,"光天化日之下强拉良家女子,葛公子眼中还有王法吗?"

葛明踉跄几步,脸色阴沉如水:"王宾州,你三番两次坏我好事,真当我不敢动你?"

"葛公子若要论诗论文,王某随时奉陪。若要以势压人..."宾州挺直腰背,丝毫不退,"王某虽是一介布衣,却也知’威武不能屈’的道理。"

两人剑拔弩张,周围已有人驻足观望。葛明顾忌颜面,最终冷哼一声:"我们走着瞧!"甩袖而去。

回府的马车上,我心神不宁。事情发展与前世惊人地相似,只是时间提前了。葛明已经盯上了宾州,我必须加快计划。

"小姐今日与王公子似乎很投缘?"碧桃小声问道。

我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轻声道:"碧桃,你相信人会有前世的记忆吗?"

碧桃愕然:"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我摇摇头,心中已有了决断。

次日,我派人送信约宾州在城外的清泉寺相见——这是前世我们常去幽会的地方,但这一世,我要在那里告诉他部分真相,让他提高警惕。

清泉寺后山竹林幽静,泉水淙淙。宾州如约而至,眉宇间却带着忧虑:"阮小姐约在此处相见,若被人看见恐有损小姐清誉。"

"王公子,"我直视他的眼睛,"我有要事相告。葛明此人心狠手辣,昨日你得罪了他,他必会报复。"

宾州讶异地看着我:"小姐为何如此确定?"

"我..."我咬了咬唇,决定说出一半真相,"我家中有人曾在葛府做事,深知其为人。他曾为得到一个女子,害死了那女子的心上人。"

宾州神色凝重起来:"多谢小姐提醒。不过王某行得正坐得直,倒也不惧他使什么手段。"

"不!"我情急之下抓住他的衣袖,"你不知道他有多阴险!他可能会...可能会下毒,或是找人在暗处袭击你..."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说得太具体了。果然,宾州眼中浮现疑惑:"阮小姐似乎...对葛明的手段异常了解?"

我松开他的衣袖,强自镇定:"总之请公子务必小心,近日不要独自去偏僻处,饮食也要注意。"

宾州虽然仍有疑虑,但还是郑重答应:"王某谨记小姐教诲。"

我们又在竹林间漫步片刻,讨论了些诗词文章。临走时,宾州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支木簪:"昨日见小姐发间只簪一朵玉兰,想必不喜繁复首饰。这支檀木簪是在下亲手所雕,虽简陋,却是一片心意..."

我接过木簪,指尖发颤。前世他也曾送过我这样一支木簪,被我珍藏至死。如今再见,恍如隔世。

"多谢公子,我很喜欢。"我将木簪小心插入发髻,对他展颜一笑。

回府路上,我盘算着下一步计划。葛明短期内应该不会有大动作,但前世他是在三个月后的端阳诗会上下的毒手。我必须在这之前找到他的把柄,或者让宾州远离危险。

然而世事难料。五日后,碧桃慌慌张张跑进来:"小姐,不好了!听说葛公子设宴邀请城中才子,王公子也去了!"

我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摔得粉碎。前世没有这一出!葛明竟然提前行动了!

"备轿,我要去葛府!"我站起身,浑身发抖。

"小姐,这...这不合适啊!"碧桃急得直跺脚。

"就说...就说我母亲让我给葛夫人送绣品!快去!"

当我赶到葛府时,宴席已开始许久。我以送绣品为由进入内院,却无法接近男宾所在的厅堂。情急之下,我贿赂了一个丫鬟,让她帮我传话给宾州,就说阮小姐有急事相告,请到后花园一叙。

我在花园假山后焦急等待,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终于,宾州的身影出现在月门外。

"阮小姐?你怎会在此?"他快步走来,面露担忧。

"葛明没对你做什么吧?"我上下打量他,生怕看到任何中毒的迹象。

宾州摇头:"暂时没有。不过席间他确实异常热情,频频劝酒..."他忽然皱眉按住腹部,"只是方才饮了他敬的一杯酒后,腹中略有不适..."

我脸色大变:"快吐出来!那酒可能有毒!"

宾州一惊,随即运功催吐。片刻后,他喘息着说:"幸好饮得不多...阮小姐,你又一次救了我。"

我扶着他到石凳上坐下,又取出随身带的解毒丸给他服下:"我早说过葛明阴险歹毒。"

宾州凝视着我,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阮小姐,你对我...对葛明的了解,绝非寻常。能否告诉我真相?"

夜风拂过花园,带来阵阵花香。我望着这个前世为我而死的男子,终于下定决心。

"王公子,如果我告诉你,我曾经历过这一切...你会相信吗?"

2竹露滴清响

"经历过...这一切?"王宾州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里面盛满了困惑。

我攥紧了衣袖,指尖陷入掌心。既然已经开了口,便再无退路。我深吸一口气:"王公子可信轮回转世之说?"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却没有立即否定,只是静静地等我继续。

"若我说,我曾活过一世,在那一世里,我们相识于诗会,相知于诗文,却因为葛明的介入而..."我的声音哽咽了,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宾州跌落悬崖时那个绝望的眼神再次浮现在眼前。

宾州的目光从困惑逐渐转为震惊,最后定格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上。他轻轻握住我颤抖的手:"阮小姐,你慢慢说。"

这温柔的触碰让我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在那一世,葛明为了得到我,将你...将你害死在清泉寺后山。我被迫嫁给他,最后..."我摸向自己的喉咙,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金簪刺入的幻痛。

宾州的瞳孔猛然收缩,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脖颈,仿佛能感受到那份死亡的记忆。我们四目相对,在月光下沉默良久。

"荒谬!"突然,一声厉喝从假山后传来。我和宾州同时转头,只见葛明带着两个家丁大步走来,脸上满是狰狞的怒意,"我说王宾州怎么突然离席,原来是阮小姐在这里编造这些妖言惑众的故事!"

我的心沉到谷底。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葛明听到了真相,至少是一部分。

宾州迅速挡在我面前:"葛公子偷听他人私语,未免有失君子之风。"

"君子?"葛明冷笑,"跟这个满口胡言的女人混在一起,你也配谈君子?什么前世今生,害人性命,简直是一派胡言!"他转向我,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阮清雅,你可知诋毁朝廷命官之子是什么罪名?"

我强自镇定:"葛公子若问心无愧,何必动怒?"

葛明眯起眼睛,忽然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好,很好。王宾州,三日后我在府中设’诗社’,邀你赴会。你若不敢来,便是承认与这妖女合伙污蔑于我!"说完,他甩袖而去,临走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让我浑身发冷。

待葛明走远,宾州才转向我,声音低沉:"阮小姐,方才所言...当真?"

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我望着这个前世为我而死的男子,轻声道:"你可记得我们初遇时,我写的那首’夜雨剪春韭’?"

宾州点头。

"那其实是你教我的。在前世,你说最喜欢这种返璞归真的风格。"我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这上面的绣样,是你最爱的竹枝。前世你说,竹有节而虚心,是为君子。"

宾州接过丝帕,手指轻抚过上面的竹纹,眼中震惊之色愈浓。这些细节,若非亲密之人,绝无可能知晓。

"还有..."我鼓起勇气,轻声道,"你后腰处有一块蝶形胎记,是你告诉我的,说那是你母亲所说的’化蝶梦庄周’的印记。"

这句话终于击溃了宾州最后的怀疑。他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后退一步靠在假山上:"所以...葛明他真的..."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你。"我坚定地看着他,"三日后所谓的诗社,必定是个陷阱。"

宾州沉默良久,忽然抬头直视我的眼睛:"若真如你所说,你重生回来改变这一切...那我们此刻的相遇,岂不是违背了天道轮回?"

"我不知道什么是天道。"我苦笑,"我只知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

一阵夜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宾州忽然伸手,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我才发现自己又哭了。

"我相信你。"他轻声说,四个字却重若千钧,"不知为何,从诗会初见你时,我就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我心头一热,正想回应,远处却传来碧桃焦急的呼唤声。原来我在葛府逗留太久,家中已派人来寻。

"我必须走了。"我不舍地看着宾州,"三日之约,你万不可赴!"

宾州却摇摇头:"若不赴约,葛明必会借此发难,连累你的名声。况且..."他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既然已知是陷阱,反而可以早做准备。"

我还想劝阻,碧桃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无奈之下,我只能匆匆低语:"明日午时,清泉寺竹林见。"然后快步迎向碧桃,离开了葛府。

回府的路上,我的心跳始终未能平静。宾州相信我了,这比预期的顺利得多。但葛明已经起了杀心,三日后无论宾州赴约与否,危机都已迫在眉睫。

"小姐,您怎么敢独自来葛府!"碧桃小声责备,"若是被人看见..."

"碧桃,"我突然打断她,"你可听说过葛公子有什么把柄在外?"

碧桃一愣,随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的车夫和随从,压低声音:"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奴婢只是听说...听说葛府后院常有无名尸体运出,但都被葛侍郎压下了。"

我心头一震。前世我只知葛明害死了宾州,却不知他手上还沾了这么多人命。这种人,必须彻底铲除才能永绝后患。

次日一早,我借口去寺庙上香,带着碧桃直奔清泉寺。宾州已在那里等候,一袭青衫立于竹下,宛如前世我们幽会时的场景重现。

"我昨夜查阅了一些卷宗。"宾州一见我便说道,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葛家并非表面那么光鲜。葛侍郎在吏部任职期间,曾有多起贪墨案与他有关,但都因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如何能查到这些?"

宾州微微一笑:"我虽出身寒门,但在太学也有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其中一位的父亲恰好在御史台任职。"

我心头涌起希望。前世我只知逃避葛明的逼迫,却从未想过主动反击。如今宾州的举动让我看到了新的可能。

"但这些陈年旧案恐怕难以撼动葛家根基。"我沉思道,"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证明葛明意图杀人。"

"关于这点..."宾州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昨夜我暗中找大夫检验了从葛府带回的一点残酒,里面确实有毒。不过不是剧毒,而是一种会让人逐渐衰弱而死的慢药。"

我倒吸一口冷气。葛明这是要制造宾州病死的假象!比前世的直接谋杀更加阴险。

"这瓷瓶可作证物,但还不够。"我咬着下唇思考,"我们需要他在众人面前自曝其短..."

我们商议良久,最终定下一个大胆的计划。风险极大,但若能成功,不仅可解眼下之危,或许还能一举扳倒葛家。

分别时,宾州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支崭新的木簪:"昨夜雕的,比上次那支精细些。"

我接过木簪,只见上面雕刻着精细的兰花纹样,正是我最爱的花。前世他也曾送过我这样一支簪子,在我被迫嫁给葛明的那天,我用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帮你簪上?"宾州轻声问。

我点点头,转过身去。感受到他的手指轻触我的发丝,小心翼翼地将木簪插入髻中。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我心头涌起无限酸楚——前世我们连这样微小的亲密都未能好好享受。

"三日后,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们的计划。"临走时,宾州郑重叮嘱,"还有,无论前世如何,这一世,我绝不会轻易离开你。"

这句话让我红了眼眶。我匆匆点头,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回府后,我开始为三日后的对决做准备。前世我性格柔弱,这一世我必须改变。我翻出父亲收藏的兵法书,研究其中策略;我练习控制表情,确保面对葛明时不露破绽;我甚至让碧桃找来一些防身的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就在诗社之约的前一天,一个意外打乱了我的计划。

"清雅,过来。"母亲罕见地将我叫到正堂,面色严肃。堂上还坐着一位陌生妇人,衣着华贵,眼神锐利。

"这位是李夫人,兵部侍郎之妻。"母亲介绍道,"她今日来,是替她家公子提亲的。"

我如遭雷击,手中的团扇差点落地。前世并无这一出!

"李家公子去年在诗会上见过你,一直念念不忘。"李夫人笑眯眯地说,"虽然你家门第略低,但我家老爷看重阮大人清名,不介意这些。"

我强忍惊慌,轻声道:"母亲,女儿年纪尚小..."

"十七不小了。"母亲打断我,"李家门第高贵,是你高攀了。你父亲已经答应了。"

父亲已经答应?我脑中一片空白。前世父亲最疼我,从未强迫我嫁人,为何这一世...

突然,我明白了。一定是葛明!他听到我说出前世之事,怕夜长梦多,便勾结李家提前下手。兵部侍郎之子...确实比葛家门第更高,父亲无法拒绝。

"婚期定在下月初六。"李夫人的话将我拉回现实,"这段时间你好好准备,别出门了。"

下月初六!那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我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如果被囚在家中,如何实施计划救宾州?如何阻止悲剧重演?

送走李夫人后,我跪在母亲面前:"母亲,女儿不愿嫁入李家!"

"胡闹!"母亲罕见地动了怒,"这门亲事多少人求之不得!你近日与那个穷书生走得太近,别以为我不知道。从今日起,你不得踏出闺房一步!"

我被软禁了。碧桃也被调走,换成了母亲的心腹丫鬟锦瑟。房间外有两个婆子日夜看守,连窗户都被从外面钉上了木条。

我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心如刀绞。明日就是葛府诗社之约,宾州若不见我,会以为发生了什么?他会独自赴约吗?葛明会如何对付他?

夜幕降临,我吹灭蜡烛假装就寝,实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忽然,窗棂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我警觉地坐起,轻手轻脚走到窗前。透过窗纸,我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小姐..."是碧桃的声音!

"碧桃?你怎么..."

"小声些。"碧桃压低声音,"王公子托人带信,说明日计划不变,他已做好安排,请小姐放心。他还说..."碧桃顿了顿,"’竹枝无心却有心,今生不负前世约’。"

我的眼泪瞬间涌出。这是前世我们私定终身时,宾州写给我的诗句。他记得,他真的相信了我所说的一切!

"碧桃,帮我带话给他。"我哽咽着说,"’清泉不竭,竹节长青’。"

这是前世我们的约定——如清泉不枯,如竹节不断,此情不渝。

碧桃的脚步声远去后,我回到床上,紧握着宾州送我的木簪,祈祷明日一切顺利。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如同我纷乱的心绪。

与此同时,葛府密室内,葛明正与一个黑影低声交谈。

"都安排好了?"葛明问。

黑影点头:"王宾州必会赴约。届时按计划行事,保证他活不过明日。至于阮家小姐..."

"李家已经出手了。"葛明冷笑,"等解决了王宾州,我自有办法让李家退亲。阮清雅...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黑影犹豫了一下:"公子,那阮小姐说的前世之事..."

"荒谬之言!"葛明猛地拍案,"不过...她竟能说出我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习惯,确实蹊跷。等抓到她,我自有办法让她开口!"

月光被乌云遮蔽,夜色更深了。命运的齿轮正在转向一个未知的方向,而我,被囚在闺房之中,只能默默祈祷宾州平安。

明日一战,将决定我们今生的命运。

3不畏浮云遮望眼

葛府大门前,王宾州整了整衣冠,腰间白玉佩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王公子果然守约。"门房阴阳怪气地说着,引他入内,"其他客人已经到了。"

宾州神色如常,手心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清雅没有如约出现在昨日约定的地点,只托人带了口信。这反常让他心中警铃大作——要么她已遭遇不测,要么就是被严加看管无法脱身。

无论是哪种情况,今日他都必须在没有清雅协助的情况下,独自面对葛明设下的局。

穿过重重庭院,宾州被带到一个宽敞的厅堂。堂上已坐了十几位文人模样的宾客,主座上的葛明一身华服,见他进来,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

"王兄来了!"葛明起身相迎,声音热络得令人作呕,"还以为王兄怯场不来了呢。"

宾州拱手行礼:"葛公子盛情相邀,王某岂敢不至。"

葛明大笑着引他入座,宾州注意到自己的座位被安排在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旁边。那人虽着便服,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严,显然不是寻常文人。

"这位是宋大人,刚从江南回京。"葛明介绍道,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宋大人最欣赏有才之士,王兄可要好好表现。"

宾州心中警觉——葛明特意安排这位宋大人坐在自己旁边,必有深意。他谨慎地行了一礼,宋大人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却在他腰间玉佩上停留了片刻。

诗社开始后,葛明命人奉上酒菜,亲自为宾州斟酒:"王兄,先饮一杯润润喉。"

宾州看着杯中酒液,想起清雅的警告——葛明擅长下毒。他不动声色地举杯:"多谢葛公子。"作势要饮,却在杯沿触唇的瞬间假装失手,酒水全洒在了衣襟上。

"哎呀,王某手拙,实在惭愧。"

葛明脸色一沉,又强挤出笑容:"无妨,再斟一杯便是。"

这时,那位宋大人忽然开口:"且慢。诗社重在论诗,何必急于饮酒?老夫听闻王公子有首《春江月明》传诵京城,不知今日可否一闻?"

葛明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勉强笑道:"宋大人有所不知,今日我们原定先讨论南朝小赋..."

"小赋何如唐诗气象?"宋大人淡淡道,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宾州的脸,"王公子,可否赏脸?"

宾州心中疑惑,却也从善如流:"既然宋大人想听,王某献丑了。"他站起身,朗声吟诵起自己的成名作。

诗才过半,厅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家丁慌慌张张跑进来,在葛明耳边低语几句。葛明脸色大变,猛地站起:"什么?阮家小姐..."

宾州心头一震,诗句戛然而止。清雅出事了?

葛明意识到失态,强自镇定地坐下:"无事,继续。"

但宾州已无心吟诗。他借口更衣离席,悄悄尾随那报信的家丁。穿过回廊时,他隐约听到墙外传来女子焦急的呼唤声——那声音,分明是清雅!

与此同时,我被两个粗使婆子按在葛府外墙边,发髻散乱,衣袖也被扯破了一道口子。

"小姐,别挣扎了!"锦瑟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老爷知道您偷跑出来,非打死奴婢不可!"

我咬紧牙关,不顾手腕的疼痛继续挣扎。今早我假装腹痛难忍,骗锦瑟去请大夫,趁机用发簪撬开了窗棂,从后院翻墙逃了出来。前世的我绝不敢做这等出格之事,但这一世,我不能再让宾州独自面对危险。

"阮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墙头传来。我抬头,只见宾州正攀在墙头,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宾州!"我几乎哭出来,"快走,葛明设了埋伏要杀你!"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葛明带着几个家丁冲了过来,看到墙头的宾州和我,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好啊,好一对痴情男女!"葛明狞笑着,"给我拿下!"

家丁们一拥而上。宾州从墙头一跃而下,挡在我面前:"葛明,你身为朝廷命官之子,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王法吗?"

"王法?"葛明冷笑,"在这里,我就是王法!"他挥手示意家丁上前,"既然你们情深义重,我就成全你们,一起去见阎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葛公子好大的口气!"

众人回头,只见那位宋大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回廊下,面色阴沉如水。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身后还跟着几位身着官服的男子——其中一人赫然是京兆尹!

葛明脸色瞬间惨白:"宋...宋大人,这是误会..."

"误会?"宋大人冷笑,"老夫亲眼所见,何来误会?"他目光转向宾州,忽然凝住,"王公子,你那玉佩..."

宾州下意识摸向腰间,才发现方才翻墙时玉佩已滑出衣襟,此刻正明晃晃地悬在外面。那玉佩上雕刻着精细的蟠龙纹,中央一个古朴的"琰"字清晰可见。

宋大人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这...这玉佩你从何得来?"

宾州疑惑道:"家母所赠,说是父亲遗物。"

宋大人神色剧变,正欲再问,葛明却突然暴起:"来人!把这些擅闯私宅的狂徒都给我拿下!"

场面瞬间大乱。葛府家丁冲上前来,京兆尹带来的衙役也拔刀相向。混乱中,葛明抽出一把匕首,直刺宾州后心!

"宾州小心!"我尖叫一声,不顾一切扑上前去。

宾州闻声闪避,匕首只划破了他的衣袖。宋大人怒喝一声:"葛明行凶,当场拿下!"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葛明制服。他挣扎着怒吼:"你们敢动我?我父亲是吏部侍郎!"

宋大人冷冷道:"便是吏部尚书,触犯王法也一样治罪!"他转向宾州,眼神复杂,"王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紧紧抓住宾州的衣袖,警惕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宋大人。宾州安抚地拍拍我的手,低声道:"无妨,这位大人方才救了我们。"

我们随宋大人来到一处僻静亭台。宋大人仔细打量着宾州的脸,忽然问道:"王公子,令堂名讳可是’玉瑶’?"

宾州浑身一震:"大人如何知晓?"

宋大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问道:"她可曾提起过你的生父?"

宾州摇头:"家母只说父亲早逝,从未详谈。"

宋大人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与宾州腰间那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字换成了"璟"。

"三十年前,先帝赐给我与兄长一人一块蟠龙玉佩,兄长的刻’琰’字,我的刻’璟’字。"宋大人声音微颤,"兄长早逝,只留下一子...若我所猜不错,王公子,你很可能是我宋家血脉。"

我和宾州同时呆住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身世揭秘,完全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这...这不可能。"宾州喃喃道,"家母从未提过..."

"令堂闺名苏玉瑶,曾是苏大学士之女,与我兄长有婚约。"宋大人——现在该称他宋璟了——沉声道,"当年朝中变故,兄长遇害,苏家被牵连。令堂带着身孕逃出京城,隐姓埋名...这些,她都未曾告诉你?"

宾州脸色苍白,缓缓摇头。我看着他震惊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前世宾州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而这一世,命运的轨迹已经开始偏离。

宋璟正色道:"此事关系重大,需从长计议。眼下你们不宜留在京城,葛家不会善罢甘休。"

我猛然想起李家的逼婚:"宋大人,我被父亲许配给兵部侍郎之子,今日逃家已是抗命..."

宋璟眉头紧锁:"兵部李焕?他与葛家素来勾结..."他沉思片刻,果断道,"你们即刻离京,我会安排人手护送。待我查明真相,处理完葛家之事,再寻你们回来认祖归宗。"

事情发展得太快,我和宾州都有些恍惚。但葛明的杀意和李家的逼婚确实迫在眉睫,离京或许是唯一选择。

"清雅..."宾州犹豫地看向我,"此去前路未卜,你..."

我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前世我没能与你同生共死,这一世,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

宋璟看着我们交握的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年轻真好啊...去吧,从后门走,我的马车在那里等候。会送你们到安全之处。"

临别时,宋璟又叮嘱道:"宾州,保管好那块玉佩,它是你身份的唯一凭证。还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照顾好这位姑娘,她为你冒了性命之险。"

离开葛府,我们按照宋璟的安排乘马车出了城。车厢里,宾州仍处于震惊之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所以...我父亲不是普通书生,而是宋家公子?"他喃喃道,"母亲为何从不告诉我..."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令堂必是为了保护你。前世...前世你从未提及身世之事,想必是因为至死都不知晓。"

宾州苦笑:"前世我死得太早,许多事都来不及了解。这一世,多亏了你..."他忽然紧紧抱住我,"清雅,今日看你从墙上跳下,我的心都停了。你怎么敢冒这样的险?"

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比起失去你,这点危险算什么。"

马车驶向远方,京城的轮廓渐渐模糊。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但我知道,这一世,我们终于有机会一起面对。

"我们去哪儿?"我轻声问。

宾州展开宋璟给我们的信笺:"江南。宋大人说那里有我们宋家的旧部,也是我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江南。前世我们曾约定同游江南,却终究未能成行。这一世,我们终于踏上了这段旅程。

天色渐暗,马车转过一个山丘,京城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我靠在宾州肩头,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心中既忐忑又安宁。

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至少这一世,我们不再分离。

4路遥知马力

马车颠簸在崎岖的官道上,我靠在宾州肩头,透过窗帘缝隙望着外面渐暗的天色。离开京城已经半日,我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那是翻越葛府围墙时摔伤的。

"疼吗?"宾州轻轻托起我的手腕,眉头紧锁。月光透过车帘,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摇摇头,将手抽回袖中:"比起前世你受的苦,这点伤算什么。"

宾州的眼神暗了暗。自从我告诉他前世他是如何被葛明害死的,每当想起,他眼中就会浮现这种复杂的情绪——不仅是愤怒,还有对我独自承受一切的疼惜。

"那位宋大人..."宾州转移话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他说我可能是宋家血脉。宋家是什么来历?"

我回忆了一下前世的记忆:"我只知道宋氏是江南大族,世代为官。三年前...也就是现在的三年后,曾有一位宋大人入阁为相,在朝中颇有威望。"说到这,我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那位宋相年纪与今日的宋大人相仿,莫非就是同一人?"

宾州若有所思:"若真如此,我的身世恐怕不简单。宋大人说我父亲是他兄长,那么我可能是已故宋家公子的遗腹子。"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我失去平衡跌入宾州怀中。他稳稳扶住我,手臂温暖而有力。与前世那个文弱书生相比,这一世的宾州似乎更加坚韧——或许是因为知道了未来可能面对的危机,他刻意锻炼了体魄。

"小心。"他低声说,却没有立刻松开我。

我们四目相对,车厢内的空气似乎突然变得稀薄。前世的记忆与今生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我心跳加速。我微微仰头,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

"吁——"马车突然停下,打断了这个即将发生的吻。车夫压低声音道:"公子,前面有官兵设卡检查。"

我和宾州立刻分开,警觉起来。这才离开京城不到一日,就有追兵了?葛家和李家的动作比预想的还要快。

宾州掀起车帘一角,只见前方百米处,几个举着火把的官兵正在盘查过往行人。他们手中拿着画像,不时对照路人面孔。

"不能冒险。"宾州当机立断,对车夫道,"转小道。"

车夫是宋璟安排的人,闻言立刻调转马头,驶入一条杂草丛生的岔路。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剧烈颠簸,我的后背不断撞上车壁,疼得咬住嘴唇。

"忍一忍。"宾州将我拉入怀中,用身体为我缓冲撞击,"这条路通往河边,宋大人安排了船接应。"

我紧抓着他的衣襟,在颠簸中抬头看他坚毅的下巴线条。前世的宾州总是温文尔雅,这一世却展现出更多果敢坚毅的一面。命运的改变不仅影响了我,也影响了他。

马车突然一个急刹,我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外面传来车夫的喝问声:"什么人?"

"把王宾州和阮清雅交出来!"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接着是拔刀出鞘的金属摩擦声。

宾州脸色一变,迅速从座位下抽出一把短剑——不知他何时准备的。他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一会儿我引开他们,你趁机往河边跑,不要回头。"

我抓住他的手臂,坚决地摇头:"不,我们一起。"

前世的分离导致悲剧,这一世我绝不会再与他分开,哪怕片刻。

外面打斗声已起,车夫显然不是普通仆人,武艺颇为高强。但对方人多势众,很快传来一声闷哼——车夫受伤了。

宾州深吸一口气,突然踹开车门冲了出去。我紧随其后,只见三个黑衣人正与车夫缠斗,地上已躺倒一人。月光下,黑衣人手中兵刃闪着寒光,招式狠辣,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宾州小心!"我惊呼出声,因为其中一个黑衣人已经发现了他,举刀劈来。

宾州侧身避过,反手一剑刺入那人肩膀。他的动作干脆利落,竟有几分武学功底,让我惊讶不已——前世他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啊!

"在太学学过些剑术防身。"宾州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简短解释道,同时格开另一人的攻击,"清雅,跑!"

我没动,而是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正与车夫缠斗的黑衣人后脑。那人吃痛分神,被车夫一刀结果了性命。

剩下两个黑衣人见势不妙,其中一个吹了声尖锐的口哨,显然是召唤援兵。宾州脸色一变:"不好,他们还有同伙!"

车夫捂着流血的肩膀,咬牙道:"河边不远了,快走!"

我们三人朝河边方向狂奔,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追兵比想象的还要多。我跑得肺叶生疼,脚步越来越沉。前世养尊处优的闺阁生活让我的体力远不如想象中好。

"上来!"宾州突然蹲下身,示意我趴到他背上。

"你背不动..."

"快!"他厉声喝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

我不再犹豫,爬上他的背。宾州背起我,速度竟然不减反增。车夫断后,不时回身阻挡追得最近的敌人。

终于,穿过最后一片灌木,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河流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岸边系着一艘小船,船上站着个戴斗笠的船夫。

"宋大人派来的?"车夫高声问道。

船夫点点头,解开缆绳。我们刚跳上船,追兵已至岸边。箭矢破空而来,宾州迅速将我按倒在船板上,一支箭堪堪擦过他的肩膀,划出一道血痕。

"宾州!"我惊呼,看着他肩头迅速洇开的血迹。

"皮外伤。"他咬牙道,仍警惕地盯着岸上。

船夫娴熟地撑船离岸,箭矢纷纷落入水中。追兵在岸边咒骂,却无可奈何——夜色已深,他们找不到其他船只。

当岸上的黑影终于消失在视线中,我才长舒一口气,全身脱力般瘫坐在船板上。宾州肩头的伤还在流血,我撕下内裙干净的布料为他包扎。

"你什么时候学的武艺?"我轻声问,手指轻触他的伤口边缘。

宾州微微皱眉:"自从你告诉我前世之事,我便开始暗中习武。太学有位师兄是武学世家出身,我私下向他请教了几个月。"他苦笑一下,"没想到还是不够熟练,差点连累你。"

我摇摇头,眼眶发热:"不,是你救了我。"前世若有这样的武艺,或许他就不会...

船顺流而下,夜色渐深。车夫因失血过多而昏睡过去,船夫在船尾默默掌舵。宾州和我依偎在船舱里,分享着船夫提供的一条薄毯。

"宋大人说会送我们去江南,"我低声问,"到了之后怎么办?"

宾州沉思片刻:"先找到宋家旧部,查明我的身世。然后..."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收集葛家和李家的罪证,有朝一日回京报仇。"

我靠在他肩头,听着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前世的仇恨并未因逃亡而消减,但这一世,我们有了更多可能。

"清雅,"宾州突然轻声唤我,"若我真是宋家血脉,而宋家又牵涉朝堂纷争...我们的路可能会更难走。"

我握住他的手:"再难也比前世好。至少这一世,我们在一起。"

月光洒在河面上,碎成千万片银光。小船载着我们驶向未知的远方,但此刻,有他在身边,我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安宁。

船行至半夜,远处忽然出现几点灯火。船夫低声道:"前面是临河镇,我们在那里换大船南下。镇上可能有葛家耳目,两位需乔装一番。"

宾州点点头,从行囊中取出两套粗布衣裳——又是他事先准备的。我们换上普通农家夫妇的装扮,我用灰土抹脏了脸,散开发髻随意挽起;宾州则戴上一顶破旧的斗笠,遮住大半张脸。

"委屈你了。"他看着我的装扮,眼中满是歉意。

我轻笑:"比起前世锦衣玉食却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宁愿这样自由自在地活着。"

临河镇码头比想象中热闹,即使深夜仍有船只装卸货物。我们低头跟在船夫身后,走向一艘中等大小的客船。船夫与船老大低声交谈几句,递过一封信件和钱袋,船老大点点头,示意我们上船。

就在这时,码头另一端突然骚动起来。几个衙役举着火把挨个检查船只,为首的正是白天在葛府见过的京兆尹师爷!

"快走!"船夫推了我们一把。

宾州拉着我快步登上客船,钻入最底层的货舱。货舱堆满麻袋,散发着谷物和咸鱼的气味。我们屏息躲在阴影处,听着甲板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盘问声。

"搜查逃犯!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出头,女的十七八岁,都穿着华服..."

船老大陪着笑:"官爷明鉴,我们这是货船,搭载的都是做小买卖的夫妻,哪有什么穿华服的贵人..."

脚步声渐近,火把的光亮已经照进货舱入口。宾州将我往更暗处推了推,自己则握紧了短剑,准备最后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码头另一端突然响起一阵喧哗:"着火了!粮仓着火了!"

衙役们顿时乱了阵脚,纷纷跑向起火处。船老大趁机起锚,客船缓缓驶离码头。当船终于进入河道中央,我和宾州才长舒一口气。

"是宋大人安排的吗?"我小声问。

宾州摇头:"不知道。但这一路恐怕不会太平,葛家和李家的势力比想象的还要大。"

船行一夜,次日清晨停靠在一个小渔村补充给养。宾州和我躲在舱内不敢露面,只从舷窗望出去,看着村民们朴实的劳作景象——洗衣的妇人,补网的渔夫,嬉戏的孩童...一派祥和,与我们危机四伏的处境形成鲜明对比。

"若能平安度过此劫,"宾州轻声道,"我愿与你隐居在这样的村落,不问世事。"

我靠在他肩头,没有回答。前世的悲剧改变了我们两人,即便最终报仇成功,恐怕我们也无法回到最初单纯的模样了。

午时,船再次启航。这次船上多了几位乘客,听口音是南方商人。宾州和我假装是回娘家的农家夫妇,躲在角落尽量减少存在感。

然而平静没能持续多久。第三天傍晚,一艘快船从后方追了上来,船上站着几个官差打扮的人,高声喝令停船检查。

"是冲我们来的。"宾州脸色凝重,拉着我悄悄移到船尾,"一会儿若情况不妙,我们就跳船。"

我紧张地点头,看着那快船越来越近。官差已经亮出兵器,显然不怀好意。

就在两船即将相接的瞬间,我们所在的客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船老大竟然故意让船撞上了一处暗礁!

"跳!"宾州趁乱拉着我跃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我拼命挣扎,却被湍急的水流卷着向下游冲去。慌乱中,宾州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衣带,将我拉向岸边。

我们狼狈地爬上岸时,客船已经搁浅,快船上的官差正与船老大争执。宾州拉着我钻进岸边的芦苇丛,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跑去。

夜幕降临,我们浑身湿透,又冷又饿地躲在一个废弃的渔棚里。宾州找来些干草生起小火堆,我们烤着衣服,分享着从船上带下来的最后一块干粮。

"再坚持几天,"宾州安慰我,"过了徐州就是江南地界,葛家的势力会弱很多。"

我点点头,靠在他肩头沉沉睡去。梦中,我又回到了前世那个绝望的新婚之夜,金簪刺入喉咙的剧痛让我猛地惊醒。

"怎么了?"宾州立刻警觉起来。

我摇摇头,将脸埋入他怀中。他身上的温度驱散了噩梦的寒意,我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没有噩梦来袭。

天蒙蒙亮时,我们离开渔棚继续赶路。根据宾州从船夫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沿着这条小路走两天就能到达一个小镇,从那里可以搭车南下。

正午时分,我们在一棵大树下休息。宾州用衣摆兜来些野果,虽然酸涩,但总比饿着强。我正吃着,突然发现他眉头紧锁,盯着远处的路面。

"有人来了。"他低声道,迅速拉我躲到树后。

不一会儿,一队骑兵从路上疾驰而过,为首的赫然是李家的人!他们手持兵器,杀气腾腾,显然是搜寻我们的。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走这条路?"我惊恐地问。

宾州沉思片刻:"恐怕宋大人身边有内奸。我们得改变路线,不走大路也不走水路。"

于是我们转向山林,开始了更加艰难的跋涉。山路崎岖,我的绣花鞋很快磨破了,脚底磨出血泡。宾州二话不说,撕下衣袖为我包扎,然后背起我继续前行。

趴在他背上,看着他后颈渗出的汗水,我心中既感动又愧疚。前世那个需要他呵护的柔弱闺秀,这一世必须变得更坚强才行。

夜幕降临前,我们幸运地找到一个猎户小屋。屋内无人,但有基本的生活用具和一些干粮。宾州在门口设了几个简易陷阱预警,然后我们狼吞虎咽地吃了些干粮,倒在简陋的床铺上休息。

"清雅,"黑暗中,宾州突然开口,"等查明我的身世,报了仇,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思考片刻:"一个有你、有诗、有自由的地方就够了。"顿了顿,我又问,"你呢?"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我曾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但现在...我只想与你平安度过此生。"他苦笑一声,"说来可笑,我连自己真正的’宗’是谁都不知道。"

我翻身面对他,在黑暗中描摹他的轮廓:"无论你是谁,是王宾州还是宋家公子,对我来说都一样。我爱的是你的灵魂,不是你的姓氏。"

他沉默良久,突然将我拉入怀中,紧紧抱住。无需言语,我能感受到他心中的震动与感动。

第三天傍晚,我们终于翻过最后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广阔的平原展现在眼前,远处炊烟袅袅,正是通往江南的必经之路,青溪镇。

"到了镇上先找个地方落脚,"宾州规划着,"然后想办法联系宋家旧部。"

我点点头,心中却隐隐不安。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镇,会是我们安全的港湾,还是另一个陷阱的开始?

5云深不知处

青溪镇比想象中繁华,石板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如织。我和宾州扮作寻常农家夫妇,低头走在人群中,警惕地观察四周。

"先找个地方住下。"宾州低声道,指向不远处一家名为"悦来"的小客栈。

客栈虽简陋,但干净整洁。掌柜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者,见我们衣着朴素,连身份文牒都没要就给了钥匙——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两文钱一晚,包早饭。"老掌柜眯着眼说,"后院有热水,加一文钱可以洗澡。"

我看向宾州,他立刻会意,多付了一文钱。连日奔波,我们身上已经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确实需要清洗一番。

房间在二楼尽头,窄小得只容得下一张床和一个小木桌。窗户正对后院,视野开阔,若有危险也便于逃脱。宾州仔细检查了门窗,确认安全后才稍微放松。

"我去打探一下消息。"他边说边从行囊中取出一件半旧不新的长衫换上,"镇上应该有宋家旧部的线索。"

我点点头:"小心些。"

宾州离开后,我坐在窗前,望着楼下街道上来往的行人。这座小镇看似平静,但经历了之前的追杀,我知道危险可能潜伏在任何角落。

一个时辰后,宾州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

"药铺买的。"他打开包袱,里面是几贴膏药和一瓶药酒,"治你的脚伤。"

我心头一暖。我的脚底早已磨出血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我一直忍着没说。没想到他早已注意到。

"谢谢。"我轻声道,接过药瓶。

宾州蹲下身,不由分说地脱去我的鞋袜。我的脚底果然血肉模糊,有些地方已经化脓。他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用药酒清洗伤口。

"疼吗?"他抬头问,眼中满是心疼。

我摇摇头,实际上疼得指尖都在发抖。但比起前世所受的苦,这点疼痛算不了什么。

清洗完毕,宾州为我敷上膏药,又用干净布条包扎好。他的动作轻柔熟练,仿佛做过无数次。

"在太学时,常为同窗处理伤处。"他解释道,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穷书生请不起大夫,只能互相照应。"

处理完我的伤,宾州起身道:"后院有热水,我去洗洗。你休息一会儿,晚饭时我回来。"

我点点头,看着他拿起换洗衣物离开房间。窗外夕阳西斜,给小镇镀上一层金色。我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中,我又回到了前世的新婚之夜。葛明醉醺醺地掀开我的盖头,我握紧袖中的金簪...

"清雅?清雅!"

我被宾州的声音唤醒,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衣衫。窗外已经全黑,房间里点着一盏小油灯,宾州坐在床边,一脸担忧。

"又做噩梦了?"他轻声问。

我点点头,深呼吸平复心跳。借着灯光,我注意到宾州的头发还湿着,身上散发着皂角的清香。他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膛。

"我打听到一些消息。"宾州压低声音,"镇东有家’永春堂’药铺,老板姓沈,据说是三十年前从京城来的。"

"宋家旧部?"

"不确定。但镇上人说,沈大夫医术高明却性情古怪,从不与官府打交道。"宾州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我打算明日去试探一番。"

我正想回应,突然注意到宾州后颈处有一片奇怪的红色印记,在衣领若隐若现。前世我们虽有肌肤之亲,但多在黑暗中,我从未仔细观察过他的身体。

"你后面..."我下意识伸手拨开他的衣领。

宾州一愣,但没有阻止。当我完全看清那片印记时,呼吸为之一窒——那不是普通的胎记或伤痕,而是一个清晰的、龙形的红色印记!

"这是..."

"从小就有。"宾州解释道,"母亲说是天生的,不痛不痒,我便没在意。"

我的心跳加速。前世我曾偶然听父亲提起过,先帝有个私生子,背后有龙形胎记,后来下落不明...难道宾州不是宋家血脉,而是...

"怎么了?"宾州疑惑地看着我震惊的表情。

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猜测:"这胎记...可能不是普通的印记。我父亲曾说过,先帝有个流落民间的皇子,背后就有这样的龙纹。"

宾州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不可能..."

"你的玉佩,"我突然想到,"宋大人说那是先帝赐给他兄长的。但如果那不是他兄长,而是先帝本人..."

房间陷入死寂。如果这个猜测属实,那么宾州就不是宋家公子,而是皇子!这也解释了为何葛家和李家如此急切地要除掉他——他们可能早就知道这个秘密。

"明日我们一起去永春堂。"宾州最终打破沉默,声音低沉,"那位沈大夫或许知道更多。"

这一夜,我们辗转难眠。天蒙蒙亮时,我才迷迷糊糊睡去,醒来时宾州已经买回了早饭——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和两碗粥。

"吃完我们就去永春堂。"他说,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也没睡好。

我的脚伤好了些,勉强能走路。为不引人注目,我们决定分开行动——宾州先去药铺,我隔一会儿再跟上。

永春堂位于镇东一条僻静的小巷,是栋不起眼的二层小楼。当我走到巷口时,远远看见宾州正在药铺门口与一个白发老者交谈。老者背对着我,身形瘦削,但站姿挺拔,不像普通老人。

我假装路过,慢慢靠近,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玉佩,你从何处得来?"老者的声音沙哑却有力。

"家母所赠。"宾州答道,"沈大夫认得此物?"

老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令堂闺名可是’玉瑶’?"

宾州浑身一震:"您认识家母?"

老者长叹一声,正要说话,突然警觉地转头看向巷口——正是我所在的方向。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完全不像古稀老人。我慌忙低头,假装整理鞋袜。

"进来再说。"老者压低声音,拉着宾州进入药铺,关上了门。

我在附近徘徊了约莫半个时辰,药铺门才再次打开。宾州面色凝重地走出来,朝我使了个眼色。我远远跟着他,绕了几条巷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在一处僻静的角落汇合。

"怎么样?"我急切地问。

宾州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沈大夫确实认识我母亲。他说...我的身世比想象的还要复杂。"

原来,沈大夫曾是太医院御医,三十年前一场宫变中侥幸逃生。他证实了宾州的玉佩是先帝之物,但关于宾州的身世,他却语焉不详,只说事关重大,需从长计议。

"他让我们今晚三更再去,说有重要东西交给我。"宾州低声道,"但我总觉得他有所隐瞒。"

我们决定先回客栈等待。然而刚走到客栈门口,就看见老掌柜神色慌张地迎上来。

"两位可回来了!刚才有官差来查问,说是有逃犯进了镇子,描述的模样..."他压低声音,"与两位有几分相似。"

宾州和我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看来追兵已经找到青溪镇了。

"多谢老丈提醒。"宾州塞给掌柜几个铜钱,"我们这就离开。"

"别走正门。"老掌柜好心提醒,"后院有个小门通向后巷。"

我们匆忙收拾了简单的行囊,从后院溜出客栈。刚踏入后巷,就听见前门传来粗暴的敲门声和喝问声。

"分头走。"宾州当机立断,"你去镇外的土地庙等我,我再去见一次沈大夫,随后就来。"

我坚决地摇头:"太危险了!我们一起。"

宾州还想坚持,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们赶紧躲进一堆杂物后面,只见几个身着黑衣、腰佩奇异弯刀的男子匆匆跑过,那装束明显不是普通官差!

"那些人..."我低声问。

"不是葛家或李家的。"宾州神色凝重,"看兵器像是...大内侍卫。"

大内侍卫?皇家的人为何会追捕我们?除非...我看向宾州,他眼中也浮现出同样的震惊。

我们决定立刻离开青溪镇。然而就在我们准备绕道去镇外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巷口——是沈大夫!他神色慌张,手中拿着一个小木匣。

"王公子!"他压低声音呼唤,"快,跟我来!"

犹豫片刻,我们跟上了沈大夫。他带着我们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穿行,最后来到一间不起眼的民宅前。

"这是我另一处住所。"他快速打开门锁,"进来再说。"

屋内陈设简单但整洁,沈大夫让我们坐下,自己则警惕地拉上所有窗帘。

"你们被发现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那些人不是普通追兵,是’影卫’——只听命于当今圣上的秘密死士。"

宾州脸色一变:"为何圣上要追杀我?"

沈大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打开木匣,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这是你母亲当年托我保管的。她说若有一日你带着玉佩来找我,就把这个交给你。"

宾州接过信笺,手指微微发抖。当他展开信纸阅读时,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上面写了什么?"我忍不住问。

宾州将信递给我,上面只有简短几行字:

「吾儿宾州:

若你见此信,则吾已不在人世。汝父乃先帝,汝本名萧长青。永和十二年宫变,汝兄景桓弑父夺位,吾携汝逃出。汝腰间玉佩为先帝所赐,可证身份。沈御医可信。勿回京,切记!」

我震惊地抬头,看向同样震惊的宾州。他不仅是皇子,还是先帝之子!而当今圣上,竟是弑父篡位的凶手!

"三十年前那场宫变..."沈大夫沉声道,"先帝本欲立长青殿下为储,却被大皇子景桓设计毒杀。玉瑶娘娘当时怀有身孕,在先帝心腹保护下逃出皇宫。"

"那我母亲..."

"玉瑶娘娘隐姓埋名将你抚养到十岁,后因病去世。临终前将你托付给王翰林,就是你现在以为的父亲。"沈大夫眼中含泪,"老臣这些年隐姓埋名,就是为了等待殿下归来。"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响,沈大夫脸色大变:"他们找到这里了!"

话音刚落,一支箭矢破窗而入,正中沈大夫胸口!宾州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我则迅速熄灭了油灯。

"殿下...快走..."沈大夫口吐鲜血,艰难地从怀中取出一块铜牌,"北境...找镇北王...他...是先帝胞弟..."

又是一阵箭雨袭来,这次更多更密。宾州拉着我躲到墙角,沈大夫已经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

"后门...通向..."沈大夫用尽最后力气指向屋内一隅,随即气绝身亡。

宾州双目赤红,强忍悲痛抓起铜牌和我向后门冲去。后门连着一条暗道,我们弯腰前行,身后传来破门而入的嘈杂声。

暗道尽头是一处荒废的菜园,我们钻出来后,立刻向镇外狂奔。身后追兵的喊叫声越来越近,突然,宾州一个踉跄,闷哼一声——他的肩膀中箭了!

"宾州!"我惊呼,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没事...继续跑..."他咬牙拔出箭矢,鲜血立刻浸透了衣衫。

我们跌跌撞撞地跑到镇外小河边,追兵的火把光亮已经清晰可见。就在这生死关头,一艘小渔船恰好经过,渔夫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

"救命!"我拼命挥手呼喊。

老渔夫见状,立刻将船靠岸。我们刚跳上船,追兵已至岸边,箭矢如雨点般射来。老渔夫娴熟地撑船离岸,箭矢纷纷落入水中。

"多谢老丈相救。"宾州虚弱地道谢,脸色因失血而苍白。

老渔夫打量着我们:"两位惹了什么麻烦?那些人不像是普通官差。"

"家仇。"我简短回答,撕下衣襟为宾州包扎伤口。

老渔夫摇摇头,没再多问,只是加快了划船速度。小船顺流而下,很快将追兵甩在身后。

夜幕降临,我们在一个荒僻的河滩下船。宾州的伤虽不致命,但需要好好休养。老渔夫指点我们附近有座破庙可以暂避风雨。

破庙残垣断壁,但总比露宿强。我找来干草铺了个简易床铺,让宾州躺下。他的额头开始发烫,显然是伤口引发了发热。

"清雅..."他烧得迷迷糊糊,仍紧握着我的手,"现在你明白...为何葛家和李家一定要我死了...他们一定是...受今上指使..."

我轻抚他滚烫的额头:"别想这些了,先养好伤。"

"不...你必须知道..."宾州强打精神,"今上无子...若我的身份曝光...就是最合法的继承人..."

这个惊人的事实让我倒吸一口冷气。难怪圣上要赶尽杀绝!而葛家和李家,很可能是奉了密旨行事。

"沈大夫说...去找镇北王..."宾州的声音越来越弱,"他在北境...手握重兵...是先帝唯一还在世的弟弟..."

我点点头,将湿布敷在他额头上:"等你伤好些,我们就去北境。"

夜深了,宾州的烧稍微退了些。我们依偎在干草堆上,透过破庙顶部的缺口望着满天繁星。

"萧长青..."宾州轻声道,"多陌生的名字..."

我握住他的手:"不管你叫什么,对我而言,你永远是王宾州。"

他转头看我,星光照亮他深邃的眼眸:"若我真是皇子...前路会更加凶险。清雅,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闭嘴。"我罕见地粗鲁打断他,"前世我没能与你同死,这一世,无论你是书生还是皇子,我都跟定你了。"

宾州眼中泛起泪光,他轻轻将我拉入怀中。我们相拥而眠,在这荒郊野外的破庙里,在满天星辰的见证下,许下了生死与共的誓言。

天蒙蒙亮时,我被一阵马蹄声惊醒。透过庙门缝隙,我看到一队骑兵飞驰而过,那装束分明是影卫!

"我们得改变计划。"宾州也已经醒来,虽然脸色仍苍白,但神志清醒了许多,"去江南太危险了,他们一定在各条南下要道设了关卡。"

"沈大夫说去北境找镇北王..."

"对。"宾州点头,"但北境路途遥远,我的伤又...我们需要帮手。"

我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一个人:"碧桃!"

"碧桃?"宾州疑惑地问。

"我的丫鬟。"我解释道,"她能在阮府严密的看守下帮你传信,绝非普通丫鬟。我怀疑她可能是...宋大人安排的人。"

宾州眼前一亮:"若真如此,她或许能联系到宋大人!"

"我们可以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养伤,同时设法联系碧桃。"我建议道,"我记得老渔夫说往西三十里有座云雾山,山中多道观,香客稀少..."

计划已定,我们等到天色大亮,确认影卫已经走远后,才悄悄离开破庙。宾州的伤虽未痊愈,但已能行走。我们避开大路,沿着山林小径向西而行。

云雾山高耸入云,半山腰以上常年笼罩在雾气中。正如老渔夫所说,山中有几座小道观,我们选择了最偏僻的一座"清虚观"暂住。

观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见我们狼狈模样,二话不说就收留了我们。观中虽简陋,但胜在清静安全。

安顿下来后,我托一位下山采买的道士带信给京城的碧桃——信上用只有我和碧桃知道的暗语写着联络方式。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宾州的伤一天天好转,我们每日在观中读书、下棋,偶尔帮道士们做些杂活,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然而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每当夜深人静,宾州总会站在院中望着京城方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突如其来的皇子身份,一段被篡改的历史,一份沉重的责任...

而我,则在思考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当我们再次踏入红尘,等待我们的将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6山雨欲来风满楼

清虚观的日子如流水般平静。转眼间,我们在云雾山已住了半月有余。宾州的箭伤已结痂脱落,只留下一个狰狞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

这夜,我们偷偷溜到观后的观星亭——一座建在悬崖边的简陋小亭,是观中老道士夜观天象的地方。亭中石桌上刻着简陋的星图,夜风穿过亭柱,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看,北斗七星。"宾州指着北方天空那勺状的星群,"据说跟着它就能找到方向,永远不会迷路。"

我靠在他肩头,望着那七颗明亮的星辰。前世我们曾约定同游江南,却终究未能成行;这一世我们亡命天涯,反倒看到了更多风景,尽管是以最不愿的方式。

"给。"宾州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是一支崭新的木簪,簪头雕着精致的并蒂莲,"昨日在柴房找到块好木头,就刻了这个。"

我接过木簪,指尖轻抚过那栩栩如生的莲花。与前世他送我的那支何其相似,只是这一世的雕工更加精细。月光下,木纹流转着柔和的光泽,仿佛有生命一般。

"我帮你簪上?"宾州轻声问。

我点点头,转过身去。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小心翼翼地将木簪插入发髻。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我心头涌起无限酸楚——前世我们连这样微小的亲密都未能好好享受。

"好了。"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

我转过身,发现他的脸离我只有寸许。月光描摹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眼中似有星辰大海。我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我们的唇轻轻相触,如蝴蝶掠过花瓣般轻柔。

这个吻浅尝辄止,却让我心如擂鼓。前世我们虽有肌肤之亲,却多在黑暗中仓促进行,从未如此从容地交换过温情。

"清雅,"宾州突然正色道,"若我们真去北境找到镇北王,而他也承认我的身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这意味着他将卷入皇位争夺的漩涡,面对的将是比葛明、李家更可怕的敌人——当今圣上。

"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走这条路。"宾州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可以让碧桃安排你去安全的地方..."

"萧长青。"我第一次唤他这个名字,看着他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不管你叫什么,是书生还是皇子,我认定的人,生生世世都不会变。"

宾州——现在或许该叫他长青了——眼中泛起水光,紧紧握住我的手。夜风骤起,吹乱了我的发丝,也吹散了我们之间最后的犹豫与顾虑。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们警觉地分开,宾州迅速抽出随身短剑,将我护在身后。

"小姐!王公子!"一个熟悉的女声从黑暗中传来。

"碧桃?"我惊讶地站起身,只见我的前丫鬟从山路上匆匆跑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人。

碧桃跑到亭前,月光下她的装束让我几乎认不出来——不再是阮府丫鬟的朴素衣裙,而是一身利落的夜行衣,腰间别着短刀,发髻高高束起,英气逼人。

"小姐,终于找到你们了!"碧桃气喘吁吁地说,随即向身后两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立刻分散开来,警惕地巡视四周。

"碧桃,你这是..."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碧桃的语气完全不像个丫鬟,而是训练有素的战士,"我是宋大人培养的暗卫,代号’青鸾’。奉命保护王公子...不,现在该称您为长青殿下了。"

宾州眉头紧锁:"宋大人怎么样了?"

"大人暂时安全,但被软禁在府中。"碧桃快速说道,"葛明被捕后供出了李家的罪证,李家倒台,但圣上..."她犹豫了一下,"圣上似乎早已知晓您的存在,派影卫追杀是怕您威胁到他的皇位。"

我心头一震。果然如我们所料,葛家和李家不过是圣上的棋子!

碧桃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宋大人冒险传出的密信。"

宾州接过信,就着月光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凝重:"圣上无子,近年龙体欠安,朝中已有立嗣之议...若我的身份曝光..."

"您就是最合法的继承人。"碧桃接话道,"先帝遗诏本就是要传位于您,只是被今上篡改。"

我看向宾州,不,现在应该叫他萧长青了。月光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震惊、愤怒、犹豫,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野心?

"宋大人建议我们怎么做?"我问碧桃。

"两条路。"碧桃伸出两根手指,"一是北上投靠镇北王,他手握三十万边军,若能获得他的支持,可拥兵自重;二是秘密回京,宋大人已联络了一批忠于先帝的老臣,可在朝中造势..."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碧桃脸色大变:"影卫!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身后的两个黑衣人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其中一人低声道:"首领,至少二十人,从东、北两个方向包抄过来。"

"带殿下和阮小姐从西面小路下山!"碧桃厉声命令,随即转向我们,"跟我来,快!"

我们匆忙离开观星亭,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下狂奔。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间或有箭矢破空的声响。

"分开走!"跑到一个岔路口时,碧桃当机立断,"你们两个护送殿下,我带阮小姐走另一条路,在山脚溪边汇合!"

宾州——长青——想要反对,但情况危急,由不得犹豫。我们匆匆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被迫分开了。

我和碧桃沿着一条隐蔽的小径疾行。她的身手矫健得惊人,时而停下来倾听追兵的动静,时而改变路线迷惑追踪者。

"碧桃,你真是暗卫?"我气喘吁吁地问,"在阮府那么久..."

"六年。"碧桃简短回答,"宋大人一直怀疑阮大人与葛家有勾结,派我潜伏调查。没想到意外发现了殿下与小姐的关系。"

我心头一震。前世碧桃在我嫁入葛家后就不知所踪,原来她...

"小心!"碧桃突然将我扑倒,一支箭擦着我们的头皮飞过,深深钉入前方的树干。

我们爬起来继续狂奔,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转过一个山崖,眼前豁然开朗——我们已经到了半山腰一处开阔的平台上,前方竟是悬崖!

"无路可退了。"碧桃冷静地说,抽出腰间短刀,"小姐,躲到我身后。"

三个黑衣人从林中窜出,手中兵器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他们不似普通杀手,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碧桃与三人缠斗在一起,她的武艺高超,但寡不敌众,很快落了下风。我捡起地上的石块,瞅准时机砸向其中一个影卫的后脑。那人吃痛分神,被碧桃一刀刺中肩膀。

然而另外两人抓住机会,一刀划过碧桃的手臂,另一刀直取她心口!碧桃勉强避开要害,但仍被刺中肋部,鲜血顿时浸透了她的夜行衣。

"碧桃!"我惊呼出声,扑上前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两个影卫举刀逼近,眼中杀意凛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从崖边飞掠而至——是宾州!他手持短剑,如鬼魅般出现在一个影卫身后,剑光一闪,那人便捂着喉咙倒下。

另一个影卫见状,立刻改变目标攻向宾州。两人交手数招,宾州明显不敌——他虽然学过些武艺,但如何是皇家影卫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他已是险象环生。

碧桃强撑着站起来,将短刀递给我:"小姐...攻他下盘..."

我接过短刀,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前世我连鸡都不敢杀,如今却要手刃活人...但为了宾州,我什么都敢做!

趁影卫全神贯注对付宾州时,我猛地冲上前,按照碧桃所说攻他下盘。影卫猝不及防,大腿被划开一道口子。他怒吼一声,反手一刀向我劈来——

"清雅!"宾州惊呼,不顾一切扑过来推开我。

影卫的刀锋划过宾州的后背,衣衫破裂,露出下面那个龙形胎记。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在月光照耀下,那胎记竟泛出淡淡的蓝色荧光!

影卫如见鬼魅,踉跄后退:"龙...龙纹...真的是..."

他话未说完,碧桃拼尽最后力气掷出一枚飞镖,正中影卫咽喉。影卫瞪大眼睛倒地,死不瞑目。

短暂的寂静后,远处又传来追兵的呼喝声。宾州扶起碧桃,我们匆忙离开平台,找到一条隐蔽的小路继续下山。

"那个影卫...看到你的胎记后很震惊。"我喘着气说。

宾州点点头:"皇室血脉的特殊标记...他们虽然奉命追杀我,但真见到龙纹,还是会本能地畏惧。"

碧桃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殿下...必须尽快做决定...北上还是回京..."

我们艰难地来到山脚溪边,与另外两个暗卫汇合。他们情况也不妙,一人重伤,另一人轻伤。简单包扎后,我们躲进溪边一个猎户废弃的木屋暂避。

"影卫很快就会搜到这里。"一个暗卫警惕地望着窗外,"我们必须立刻决定去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宾州身上。他沉思片刻,问道:"镇北王那边,宋大人可有安排?"

碧桃虚弱地点点头:"北境已有暗卫接应,但路途遥远,风险很大。京城虽然危险,但宋大人经营多年,反而..."

"不,我们北上。"宾州斩钉截铁地说,"圣上在京城势力根深蒂固,贸然回去是以卵击石。而镇北王...如果他真是先帝胞弟,我的亲叔父..."

他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他的意思——血缘关系在权力斗争中或许脆弱,但比起完全陌生的朝臣,总是多一分希望。

"那就北上。"碧桃强打精神,"但我们得分开走。影卫已经认得我和两位兄弟,我们引开追兵,殿下和阮小姐另走一路。"

我心中一紧。分开意味着更大的风险,但碧桃说得对,这是唯一的选择。

"从这里往西北走三百里,有个叫’青石关’的小镇。"碧桃继续交代,"那里有我们的人,暗号是’青鸾泣血’。找到他们,就能安排去北境的路。"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我们不得不分头行动。临别前,碧桃塞给我一个小包袱:"里面有些银两和药物,还有...宋大人让我转交殿下的一样东西。"

宾州打开包袱,里面除了一些必需品外,还有一枚古朴的铜印,上面刻着一个"琰"字。

"先帝私印..."碧桃气息微弱地说,"见印如见人...镇北王...会认得..."

朝阳初升时,我们含泪告别了碧桃和两位暗卫。他们故意制造动静向东而去,吸引追兵注意;而我和宾州则悄悄踏上西北方向的山路。

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我望着宾州——不,萧长青——挺直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那个在诗会上吟诗作赋的翩翩书生,如今背负着复国重任的落难皇子...命运何其弄人。

"在想什么?"他回头问我,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我快走两步与他并肩:"在想...前世你若知道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或许会,或许不会。但这一世,既然知道了,我就必须担起这份责任。"他握住我的手,"不仅为了报仇,也为了天下苍生——今上暴虐,民不聊生,我有责任拨乱反正。"

我凝视着他坚毅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重生改变的不仅是我和他的命运,还有这个国家的未来。

山路蜿蜒向前,消失在远方的晨雾中。我们手牵着手,向着未知的北境,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7龙吟云雾开

离开云雾山的第五天,我们被追上了。

连日奔波,我和长青早已疲惫不堪。为了避开官道,我们只能在崎岖的山路和密林中穿行。脚上的水泡破了又起,衣衫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干粮也所剩无几。

这夜,我们在一处山洞过夜。洞外下着倾盆大雨,雨水顺着洞口上方的岩石形成一道水帘,将我们与外界隔开。长青找来些干树枝生起一小堆火,火光映照着他消瘦的脸庞和深陷的眼窝。

"吃点东西吧。"我从包袱里取出最后一块干饼,掰成两半。

长青摇摇头:"你吃吧,我不饿。"

我知道他在撒谎——他的胃已经咕咕叫了一整天。但我没拆穿,只是固执地把大的一半塞到他手里。我们默默啃着干硬的饼子,听着洞外的雨声。

"明天应该能到青石镇了。"长青望着洞外的雨幕说,"找到暗卫后,就能安排去北境的路。"

我点点头,心中却隐隐不安。自从离开云雾山,总觉得有人在暗中跟着我们,不是影卫那种杀气腾腾的追踪,而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存在感。每次回头,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你也感觉到了?"长青突然问,显然注意到了我的疑虑。

"嗯,好像有人..."

"不是影卫。"长青压低声音,"影卫行动干脆利落,不会这样若即若离。而且..."他指了指洞口地面,"你看那些脚印。"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泥地上除了我们进来时留下的脚印外,还有一串浅浅的痕迹,像是有人刻意放轻脚步走进来,又退了出去。

"有人来探查过我们,又悄悄离开了。"长青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不知是敌是友。"

正说着,洞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响——不是雨声,而是金属碰撞的声音!长青迅速扑灭火堆,拉着我躲到洞壁凹陷处。

"别出声。"他在我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

洞外的雨声中,隐约传来几个人的对话:

"...明明追踪到这里..."

"脚印显示他们进洞了..."

"搜!"

是影卫!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长青的手紧紧握住我的,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战斗。

就在影卫即将踏入洞口的一刻,另一个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打斗声。

"什么人?!"

"保护殿下!"

"啊——"

惨叫声、兵器碰撞声、身体倒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持续了不到半刻钟,然后归于寂静,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长青和我屏息等待,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影卫似乎遭遇了伏击,但谁会在这种荒山野岭伏击影卫?

"出来吧,殿下。"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在洞外响起,"影卫已经解决了。"

长青浑身一僵,我也震惊不已——对方不仅知道我们在这里,还直接称呼"殿下"!

"别出去。"长青用口型对我说,手已经按在了短剑上。

洞外的女声叹了口气:"萧长青,先帝血脉,背后有龙形胎记。阮清雅,重生归来改变命运。还需要我说更多吗?"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她怎么知道我是重生的?这件事除了长青和碧桃,应该没人知道才对!

长青也面露惊色,但很快镇定下来:"阁下何人?"

"北境风雪卫统领,凌霜。"女声答道,"奉镇北王之命,接殿下回府。"

镇北王?我和长青交换了一个眼神。碧桃确实说过北境有接应,但怎么会这么快找到我们?而且"风雪卫"这个名字,从未听她提起过。

"如何证明你的身份?"长青谨慎地问。

一块铜牌被扔进水帘,落在我们脚边。长青捡起来查看,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雪鹰,背面是一个"凌"字。

"这是风雪卫统领的令牌。"自称凌霜的女子说,"殿下手中的先帝私印应该能感应到它的真伪。"

长青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枚碧桃交给他的铜印。奇怪的是,铜印一靠近令牌,竟然微微发热,发出淡淡的蓝光。

"这是..."长青惊讶地看着手中的印信。

"先帝与镇北王兄弟间的秘术感应。"凌霜解释道,"现在可以出来了吗?影卫虽然解决了,但难保没有第二批。"

长青沉思片刻,最终点点头。我们小心翼翼地走出山洞,只见洞外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黑衣人,正是之前追杀我们的影卫。他们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却都已气绝身亡,表情凝固在惊恐的一刻。

更令人震惊的是站在尸体中间的那个人——一袭黑衣,面戴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她身后站着五个同样装束的武士,手持奇特的弯刀,刀身泛着幽幽蓝光。

"风雪卫?"长青警惕地问,"为何我从未听说过这支力量?"

凌霜微微颔首:"我们只听命于镇北王,从不踏足中原。此次是王爷感应到先帝血脉觉醒,才派我们前来接应。"

"血脉觉醒?"我疑惑地问。

凌霜的目光落在长青身上:"殿下最近是否感觉体内有异样?特别是在月圆之夜?"

长青神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因为龙纹在月圆时最为活跃。"凌霜说着,突然抬头望天,"就像今晚。"

我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乌云散开,露出一轮满月。月光洒在长青身上,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他背后的衣衫突然透出淡淡的蓝光,那龙形胎记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皮肤上游动!

"这是..."长青自己也感觉到了异样,伸手摸向后背。

"先帝血脉的秘术力量。"凌霜的声音带着敬畏,"三十年了,终于再次见到..."

就在我们震惊于这神奇一幕时,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

"小心!"凌霜厉喝一声,但为时已晚——一支黑箭从暗处射来,直取长青心口!

我本能地扑上前,用身体挡在长青前面。箭矢深深扎入我的肩膀,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我踉跄着倒下,被长青一把抱住。

"清雅!"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凌霜和风雪卫立刻组成防御阵型,警惕地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林中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接着是十几个黑衣人无声地出现在树影中——又是影卫,但装束与之前的不同,胸前绣着金色的龙纹。

"金龙影卫..."凌霜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紧张,"圣上的亲卫队。"

为首的金龙影卫缓步上前,月光下可见是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凌统领,多年不见,没想到是在这种场合。"

"赵无延。"凌霜冷声道,"你竟敢踏出京城,不怕镇北王灭你满门?"

赵无延阴森一笑:"只要带回萧长青的人头,圣上自会保我周全。"他的目光落在长青身上,"小皇子,别来无恙啊。上次见你,还是在襁褓中呢。"

长青抱着我,眼中怒火燃烧:"是你杀了我母亲?"

"苏玉瑶?"赵无延摇摇头,"她是个意外。本来只想活捉她,逼问先帝遗诏下落,谁知她宁死不屈..."他故作惋惜地叹口气,"不过没关系,今晚你们母子就能团聚了。"

凌霜厉喝一声:"风雪卫,保护殿下!"

双方瞬间交战在一起。风雪卫的武艺明显高于影卫,但人数处于劣势。凌霜一人独战赵无延,银色面具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长青将我安置在一块岩石后,撕下衣襟为我包扎伤口。箭上似乎淬了毒,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呼吸也变得困难。

"坚持住,清雅。"长青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满是恐惧,"别离开我..."

我艰难地抬起手,抚摸他的脸庞:"走...别管我...去找镇北王..."

"不!"他斩钉截铁地拒绝,"这一世,我绝不会丢下你!"

就在此时,赵无延突破了凌霜的防守,一剑刺向长青后背!我拼尽最后力气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长青背后的龙纹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光!那光芒如有实质,形成一道屏障,不仅挡住了赵无延的剑,还将他震飞数丈远!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长青自己也震惊不已,低头看着自己发光的双手。那蓝光越来越强,最后汇聚到他掌心,形成一团跳动的光焰。

"血脉觉醒..."凌霜喃喃道,"真正的血脉觉醒!"

赵无延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难看至极:"杀了他!立刻杀了他!"

影卫们一拥而上,但长青只是轻轻一挥手,那团蓝色光焰便如活物般飞出,所过之处影卫纷纷倒地,身上没有伤口却已气绝身亡——就像之前那些被风雪卫解决的影卫一样。

赵无延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凌霜想追,却被长青拦住:"先救清雅!"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隐约感觉到长青将我抱起,他的手掌贴在我中箭的肩膀上,一股暖流从伤口处蔓延至全身。那感觉奇妙极了,像是浸泡在温水中,又像是被阳光包裹,疼痛逐渐消退,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这是...什么..."我微弱地问。

"先帝血脉的治愈之力。"凌霜的声音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只有纯正的先帝血脉才能使用。殿下他..."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长青专注的侧脸。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蓝光从他手掌传递到我体内,我能感觉到毒素正在被一点点清除。

会没事的。"他轻声说,"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不知过了多久,蓝光渐渐消退。长青疲惫地坐倒在地,而我惊讶地发现,肩膀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太神奇了..."我试着活动手臂,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凌霜单膝跪在长青面前:"殿下,您的力量刚刚觉醒,不宜过度使用。我们必须立刻启程前往北境,圣上不会善罢甘休的。"

长青点点头,勉强站起来:"碧桃说的青石镇..."

"不必去了。"凌霜摇头,"那里已经被影卫控制。我们有更安全的路线。"

她吹了一声口哨,林中立刻奔出几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马鞍上挂着与风雪卫同样风格的装备。

"这是雪龙驹,能日行千里。"凌霜介绍道,"骑上它们,三天就能到北境。"

就在我们准备上马时,林中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风雪卫立刻警戒起来,凌霜厉声喝道:"什么人?"

"是我..."一个虚弱熟悉的声音传来,接着碧桃踉踉跄跄地从树丛中走出,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如纸。

"碧桃!"我惊呼出声,想要上前扶她,却被凌霜拦住。

"小心有诈。"凌霜冷声道,转向碧桃,"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碧桃艰难地举起手中的物件——正是那枚先帝私印:"它...指引我来的..."说完便昏倒在地。

长青不顾阻拦上前查看:"她还活着,但伤得很重。"

凌霜检查了一下碧桃的伤势,皱眉道:"箭伤加毒伤,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她犹豫片刻,"带上她吧,王爷会想见她的。"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骑上雪龙驹,在凌霜的带领下向北疾驰。碧桃被一名风雪卫带着,仍然昏迷不醒。

马背上,长青紧紧搂着我的腰,生怕我因虚弱而跌落。夜风呼啸而过,两侧的景物飞速后退。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百感交集。

短短几个月,我们从诗会相遇的书生闺秀,变成了亡命天涯的落难皇子和重生女子。如今长青血脉觉醒,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前方的路将更加艰险,也更加不可预测。

"害怕吗?"长青在我耳边轻声问。

我摇摇头,握住他的手:"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雪龙驹如一道白色闪电,载着我们奔向北方,奔向那个掌握着三十万边军的镇北王,奔向未知的命运。

月光下,长青背后的龙纹若隐若现,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8雪满前路夜归人

雪龙驹的脚程确实惊人。三天三夜的疾驰后,我们终于看到了北境的第一道防线——巍峨的霜城关。

关墙高耸入云,通体由白色巨石砌成,与周围的雪山融为一体。城墙上旌旗招展,黑底银边的旗帜上绣着展翅的雪鹰,正是镇北王的徽记。

"到了。"凌霜勒住马缰,银色面具在雪光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芒,"霜城,北境第一坚城。"

我仰头望着这座雄伟的关城,心中震撼不已。前世我从未踏出过京城方圆百里,这一世却已走过千山万水,见到了如此壮丽的景象。

长青——现在或许该正式称他为萧长青了——骑马靠近我,轻声问:"还好吗?肩膀还疼吗?"

我摇摇头。自从他用那种奇异的蓝光为我疗伤后,箭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长途跋涉让我疲惫不堪。

碧桃被安置在一名风雪卫的马背上,仍然昏迷不醒,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凌霜说风雪卫有特殊的解毒方法,保住了她的性命。

"进城后,你们将直接面见王爷。"凌霜提醒道,"记住,在王爷面前不要隐瞒任何事情,尤其是..."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长青的后背,"关于血脉觉醒的事。"

长青点点头,神色凝重。自从那夜龙纹显现、力量觉醒后,他整个人似乎都有了微妙的变化——眼神更加锐利,举止间多了几分与生俱来的威严,连凌霜这样的风雪卫统领在他面前都不自觉地保持恭敬。

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银甲骑士列队而出,为首的将领摘下头盔,露出一张与凌霜有七分相似的脸。

"兄长。"凌霜微微颔首。

"凌霜,辛苦了。"男子声音低沉,"王爷已等候多时。"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在看到长青时明显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位是凌云,霜城守将,我的兄长。"凌霜简短介绍,"这两位是萧长青殿下和阮清雅小姐。后面的是碧桃,宋璟大人的暗卫。"

凌云向长青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殿下远道而来,霜城倍感荣幸。请随我入城。"

雪龙驹迈着稳健的步伐穿过高大的城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与京城截然不同的城市。街道宽阔整洁,建筑方正坚固,行人不多但都精神抖擞。最引人注目的是,几乎每个街角都有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岗,整个城市宛如一座大军营。

"北境常年备战,所以如此布置。"凌云注意到我的目光,解释道,"边患不断,不得不防。"

我们沿着主街一路向北,最终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与京城的雕梁画栋不同,这座府邸庄严肃穆,大门两侧立着两尊巨大的雪鹰雕像,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振翅高飞。

"镇北王府。"凌云下马,"请殿下稍候,我进去通报。"

凌霜也翻身下马,示意我们稍安勿躁。不多时,府门大开,一队侍卫整齐列队而出,接着是一位身着墨蓝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

男子约莫五十岁上下,面容刚毅,鬓角微霜,一双鹰目炯炯有神,行走间龙行虎步,不怒自威。无需介绍,我便知道这定是镇北王无疑。

"长青!"镇北王的声音洪亮如钟,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三十年了,终于见到你了!"

长青上前一步,刚要行礼,就被镇北王一把扶住:"不必多礼!来,让王叔好好看看你!"

他双手握住长青的肩膀,上下打量,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像,真像!眼睛像你父亲,下巴像玉瑶..."说着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

我在一旁观察,镇北王的表现不似作伪,那份激动和喜悦看起来真心实意。但凌霜的警告言犹在耳,我不敢掉以轻心。

"这位就是阮清雅小姐吧?"镇北王突然转向我,笑容和蔼,"听说是你一直保护着长青?好姑娘!"

我连忙行礼:"见过王爷。"

"都进来吧,别站在外面了。"镇北王大手一挥,"凌云,安排人照顾好那位受伤的姑娘。凌霜,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

就这样,我们被迎入了镇北王府。府内陈设简朴大气,处处彰显着军人的务实风格。穿过几重院落,镇北王将我们带到了正厅。

侍女奉上热茶,是北境特有的雪茶,清香中带着一丝凛冽,喝下去浑身暖洋洋的。镇北王屏退左右,厅内只剩下他、长青和我三人。

"长青,把玉佩给我看看。"镇北王开门见山。

长青取出那枚蟠龙玉佩,镇北王接过,又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只是上面的字是"钰"而非"琰"。

"先帝赐给我们兄弟的。"镇北王轻抚玉佩,眼中浮现追忆之色。

长青深吸一口气:"王叔,能否告诉我,三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镇北王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父亲是被他兄长萧景桓毒杀的。当年景桓勾结朝中奸佞,在先帝寿宴上下毒。

"那我母亲..."

"玉瑶当时怀着你,在先帝心腹的保护下逃出皇宫。"镇北王叹息道,"我那时远在北境戍边,得知消息时已经太迟。后来我多方查找,只听说玉瑶生下了你,却不知所踪..."

萧长青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所以当今圣上,就是我的杀父仇人?"

镇北王沉重地点头:"景桓为了斩草除根,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搜寻你的下落。若不是你血脉觉醒引起天地异象,我也无法这么快找到你。"

"天地异象?"我好奇地问。

"北境有座古祭坛,能感应皇室血脉。"镇北王解释道,"三日前,祭坛突然发出耀眼光芒,占卜显示是先帝血脉觉醒之兆。我立刻派凌霜前去接应。"

萧长青若有所思:"所以那夜我的龙纹发光..."

"正是血脉觉醒的表现。"镇北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长青,你不只是先帝血脉,更是百年难遇的’真龙之体’!这种体质在先帝一族中也是传说般的存在!"

我心头一震。难怪长青的力量如此强大,连影卫都能轻易击退。

"王叔,"萧长青突然问道,"您打算如何安置我们?"

镇北王爽朗一笑:"自然是留在北境!这里有三十万边军,景桓不敢轻举妄动。等你熟悉了军务,我们再图大计!"

他拍了拍手,一名侍卫应声而入:"带殿下去’听雪轩’休息。阮小姐安排在隔壁的’梅香苑’。"

分开住?我微微一怔,但转念一想,在王府中确实不好未婚同居。萧长青似乎也想到了这点,对我点点头示意安心。

"今晚设宴为你们接风。"镇北王起身道,"好好休息,晚上见。"

听雪轩是座精致的小院,院中一株古梅,树下石桌石凳,清幽雅致。我刚安顿下来,就有侍女送来热水和新衣。北境风格的衣裙比京城的简洁许多,但用料考究,保暖舒适。

沐浴更衣后,我正想休息片刻,忽听院外有人低声交谈。透过窗缝,我看到凌霜正与一名侍卫说话。

"...王爷已经派人去古祭坛准备了..."凌霜的声音压得很低,"...殿下必须尽快接受仪式..."

"那阮小姐呢?"侍卫问。

"暂时不要让她知道太多。"凌霜冷冷道,"王爷说了,她对殿下影响太大,不是好事。"

我心头一紧。镇北王果然不像表面那么欢迎我。正想再听些什么,他们却已经走远了。

傍晚,侍女来引我去赴宴。宴席设在王府的正厅,我到时萧长青已经在了,换了一身墨蓝色锦袍,衬得他越发挺拔俊朗。见我进来,他眼睛一亮,但碍于场合,只是微微颔首。

镇北王高坐上首,左右两侧是凌云、凌霜等北境将领。我被安排在萧长青对面,中间隔着长长的餐桌。

"来,为长青殿下平安抵达北境干杯!"镇北王举杯,众人纷纷响应。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将领们开始讨论边关军情,提到一个叫"黑狼部"的部落最近频繁骚扰边境。

"黑狼部不过是小患。"凌云不屑道,"真正麻烦的是他们背后的金帐汗国。"

"金帐汗国今年遭遇白灾,必定南下劫掠。"一位老将军忧心忡忡,"我们的粮草储备却不足..."

萧长青突然开口:"可以从江南调粮。"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想到一直沉默的他会突然发言。

"哦?"镇北王饶有兴趣地问,"江南距此千里之遥,如何调运?"

"走水路。"萧长青从容道,"沿大运河北上至潼关,再转陆路。虽然路途遥远,但江南今年丰收,粮价低廉。若现在着手采购,冬季前可运抵北境。"

将领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这位"落难皇子"对漕运如此了解。

"殿下有所不知。"凌云皱眉道,"漕运控制在朝廷手中,我们若大规模购粮,必会引起景桓的注意。"

"不必走官漕。"我忍不住插话,"江南有不少私商船队,只要出价合理,他们愿意接任何活计。而且..."我犹豫了一下,"我父亲...阮大人曾任漕运总督,认识不少这样的商人。"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提起父亲,等于暴露了自己逃家的身份。但出乎意料的是,镇北王不但没有责怪,反而哈哈大笑。

"好!果然虎父无犬女!"他赞许地看着我,"阮小姐若有门路,不妨修书一封,本王必重金酬谢。"

宴席结束后,萧长青被镇北王留下商议要事,我独自返回梅香苑。北境的夜格外寒冷,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清晰可见。转过一道回廊,我突然被人拉到阴影处!

刚要惊呼,一只熟悉的手捂住了我的嘴。

"是我。"萧长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

我转过身,在月光下看清了他的脸。他眼中满是担忧和警惕,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才低声道:"小心镇北王。"

"你也察觉到了?"我小声问。

他点点头:"他对我太热情了,反而显得刻意。而且..."他犹豫了一下,"他一直在试探我的力量,问我能否再次展现那种蓝光。"

"他想利用你的力量?"

"不止如此。"萧长青的眉头紧锁,"他提到明天要带我去一个古祭坛,说是什么’血脉仪式’..."

我心头一紧,想起下午偷听到的对话:"我听说他们不想让我知道这事。萧长青,你要小心。"

"我会的。"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清雅,在这里我们必须更加谨慎。表面上保持距离,免得你被针对。"

我明白他的用意,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他突然将我拉入怀中,紧紧抱了一下,然后迅速松开:"有人来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闪身消失在黑暗中。片刻后,一名巡逻的侍卫从回廊另一端走来,看到我独自站在月光下,疑惑地问:"阮小姐,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赏月而已。"我平静地回答,转身回了梅香苑。

苑内烛火摇曳,我却没有睡意。推开窗户,望着北境特有的璀璨星空,思绪万千。前世的我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置身北境王府,卷入皇权争夺的漩涡。

一阵轻微的响动从窗外传来,我警觉地回头,只见一只雪白的鹰隼停在窗棂上,锐利的眼睛直直盯着我。更奇怪的是,它的腿上绑着一个小竹筒。

我小心地取下竹筒,里面是一张字条:「明日午时,王府后花园假山处见。事关殿下安危。——碧桃」

碧桃醒了?而且能行动自如到可以传信?我将字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这只雪鹰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信使,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守卫森严的王府,北境的水比想象的还要深。

次日清晨,侍女送来早餐时告知,镇北王已带萧长青前往古祭坛,预计傍晚才回。我独自在王府闲逛,暗中观察地形,为午时的会面做准备。

王府后花园占地广阔,假山湖泊一应俱全。午时将至,我借口散步来到后花园,确认无人跟踪后,迅速闪入假山群中。

"小姐。"一个虚弱但清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只见碧桃靠在一块山石上,脸色仍然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她穿着普通侍女的衣服,看来是混入了王府的下人队伍。

"碧桃!你的伤..."

"无碍了。"她摆摆手,"小姐,听我说,时间不多。镇北王带殿下去的古祭坛有问题。"

我心头一紧:"什么问题?"

"那不是普通的祭坛,而是’夺灵阵’。"碧桃压低声音,"表面上是帮助殿下激发血脉之力,实则会抽取他的力量为己用。"

"你怎么知道这些?"

碧桃犹豫了一下,突然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一个纹身——展翅的雪鹰,与风雪卫的徽记一模一样!

"我不仅是宋大人的暗卫,也是...北境的人。"她含糊地说,"总之,镇北王并非真心辅佐殿下,他只想利用殿下的力量对抗圣上,自己称帝!"

我如遭雷击。难怪镇北王对萧长青如此热情,原来另有所图!

"我们必须阻止他!古祭坛在哪里?"

"在城北三十里的雪山中,守卫森严,硬闯是不可能的。"碧桃咬着嘴唇思索,"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小姐你能说服凌霜帮忙。她是风雪卫统领,有自由进出祭坛的特权。"

我愕然:"凌霜?她不是镇北王的心腹吗?"

碧桃神秘地笑了:"凌霜效忠的从来不是镇北王,而是...先帝遗诏指定的真正继承人。"

我还想再问,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碧桃迅速塞给我一块玉牌:"拿着这个去找凌霜,就说’青鸾泣血’,她会明白的。"

说完,她闪身消失在假山深处。我匆忙将玉牌藏入袖中,装作赏花的样子走出假山,正好碰上巡逻的侍卫。

"阮小姐,王爷吩咐,请您去书房等候。"侍卫恭敬地说。

"王爷回来了?"

"尚未,但应该快了。"

我跟着侍卫来到镇北王的书房。侍卫退下后,我打量着这个充满阳刚之气的空间——墙上挂着北境地图和兵器,书架上多是兵书战策。最引人注目的是正面墙上的一幅画像,被黑布遮盖着,看不清内容。

出于好奇,我轻轻掀开黑布一角,顿时呆住了——画像上是一位与萧长青有七分相似的男子,身着龙袍,头戴冕旒,威严中透着儒雅。画像右下角题着"先帝御容"四个小字。

这是...萧长青的父亲?为何要遮盖起来?

正疑惑间,书房门突然打开,我慌忙放下黑布,转身看到凌霜站在门口,银色面具冷光闪烁。

"阮小姐,"她冷声道,"擅闯王爷书房,可是死罪。"

我心跳如鼓,但强自镇定:"侍卫带我来此等候王爷。"

凌霜不置可否,反手关上门,一步步走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这才发现碧桃给的玉牌从袖口露了出来。凌霜眼疾手快,一把夺过玉牌,看到上面的纹样后,浑身一震。

"青鸾泣血..."她低声念道,眼神复杂地看向我,"你见过碧桃了?"

既然瞒不过,我索性摊牌:"是。她告诉我古祭坛的真相。凌统领,你究竟效忠谁?"

凌霜沉默良久,突然摘下了银色面具——这是我第一次看清她的全貌。她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姣好但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贯穿到下巴,给原本美丽的脸庞增添了几分骇人的杀气。

"这道疤,"她轻抚伤疤,"是十年前为保护先帝遗诏留下的。阮小姐,我效忠的不是镇北王,也不是萧长青,而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什么意思?萧长青不就是先帝血脉吗?"

凌霜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事情没那么简单。先帝遗诏中提到的不只一位皇子,而是..."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凌霜迅速戴回面具,将玉牌塞还给我:"今晚子时,东侧小门等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殿下。"

说完,她闪身离去,留下满腹疑问的我。不多时,镇北王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接着是萧长青疲惫但平静的回应。他们回来了。

书房门再次打开,镇北王和萧长青一前一后走进来。萧长青脸色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像是耗尽了精力。看到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恢复平静。

"阮小姐,久等了。"镇北王笑容满面,"长青今日在祭坛表现非凡,血脉之力大有精进!"

我仔细观察萧长青,发现他右手手腕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破的。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多问。

"王爷过奖了。"萧长青声音沙哑,"只是有些疲惫。"

"快去休息吧。"镇北王拍拍他的肩,"明日再详谈。"

离开书房后,萧长青和我一前一后走着,隔开一段距离。转过一道回廊,确认无人跟踪后,他迅速拉着我闪入一间空置的厢房。

"祭坛有问题。"他急切地低语,"他们在收集我的血!"

我心头一震,连忙将碧桃和凌霜的话告诉了他。萧长青听完,眉头紧锁:"’不只一位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凌霜约我今晚子时见面,说会解释清楚。"

萧长青沉思片刻:"去见她,但要万分小心。我怀疑..."他话未说完,突然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怎么了?"我慌忙扶住他。

"不知道...自从祭坛回来后,胸口就一阵阵刺痛..."他咬着牙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吞噬我的力量..."

我扶他坐下,突然想到什么,掀开他的后领——那个龙形胎记竟然变得黯淡无光,边缘处甚至开始模糊!

"他们在偷取你的力量!"我惊呼,"必须阻止他们!"

萧长青勉强站起身:"今晚你去见凌霜,弄清楚真相。我会假装休息,暗中调查镇北王的真实目的。"

我们匆匆约定暗号后分开。回到梅香苑,我坐立不安地等待夜幕降临。子时将至,我悄悄溜出院子,向东侧小门摸去。

月光被乌云遮蔽,四周一片漆黑。我刚走到小门附近,一个黑影突然从暗处闪出——是戴着银色面具的凌霜。

"跟我来。"她简短地说,递给我一件黑色斗篷。

我们像两个幽灵般穿梭在霜城的夜色中,目的地是哪里?等待我们的又将是什么真相?萧长青的力量能否保住?

9双生镜中人

凌霜带我穿行在霜城幽暗的街巷中,黑色斗篷将我们完全融入夜色。北境的风如刀割面,我却感觉不到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冲破肋骨。

"我们去哪儿?"我压低声音问。

"风雪卫的秘密据点。"凌霜头也不回,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有些东西你必须亲眼看看。"

拐过几个弯,我们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前。凌霜有节奏地敲了敲门,三长两短。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佝偻的老妇人探出头来,浑浊的眼睛扫了我一眼,默默让开。

院内比外表看起来宽敞许多,陈设简单但整洁。凌霜领我穿过前厅,来到一间内室,按下墙上的一块砖石。伴随着轻微的机关声,地面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跟紧我。"凌霜点燃一盏油灯,率先走下阶梯。

阶梯尽头是一条狭长的石廊,两侧墙壁上刻满了奇特的符文,在油灯照耀下泛着淡淡的蓝光,与萧长青血脉觉醒时的光芒如出一辙。

"这些是..."

"古皇室文字。"凌霜简短解释,"记载着先帝一族的秘术。"

石廊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上雕刻着两条相互缠绕的龙,栩栩如生。凌霜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印,按在门中央的凹槽处。玉印上的纹路与门上的图案完美契合,青铜门无声地滑开。

门后的空间让我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一个圆形的石室,中央立着两座真人大小的水晶雕像,一左一右,面容一模一样,都是约莫二十岁的青年男子,与萧长青有七分相似。

"这是..."我走近雕像,心跳加速。

"萧景琰的两个儿子。"凌霜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萧长青,和萧长琛。"

我猛地转身:"两个儿子?萧长青从没提过他有个兄弟!"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凌霜走到右侧雕像前,轻抚水晶表面,"三十年前的宫变之夜,玉瑶娘娘诞下的不是一子,而是双生子。"

双生子?我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前世今生,萧长青从未提及此事!

"先帝早有预见,临终前密令将两个孩子分开抚养。"凌霜继续道,"萧长青由玉瑶娘娘带走,隐姓埋名;萧长琛则被秘密送往南方,由先帝的心腹大臣抚养。"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以萧长青不是唯一的先帝血脉?那遗诏..."

凌霜走向石室另一端的石台,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玉匣。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玉匣,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布。

"这是先帝遗诏的真本。"她将绢布递给我,"你亲自看看吧。"

我颤抖着接过绢布,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然能辨:

「朕若有不测,传位于次子长琛。长子长青性情刚烈,宜为将帅。兄弟二人当同心协力,共保萧氏江山。若有奸人挑拨,致使兄弟阋墙,则国运危矣...」

我读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个字都如重锤敲在心上。萧长青不是先帝指定的继承人,他的双生弟弟才是!而镇北王明明知道这一点,却仍然...

"镇北王为何隐瞒此事?"我抬头质问凌霜,"他明明知道萧长青不是真命天子,为何还要扶持他?"

凌霜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因为萧长琛失踪了。"

"什么?"

"十年前,萧长琛在南方的隐居处遭袭,下落不明。"凌霜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们找了他十年,毫无线索。如今圣上无子,若萧长琛已死,那么萧长青就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如果萧长琛还活着呢?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呢?萧长青将处于什么位置?

"那古祭坛的仪式..."

"不是简单的血脉激发,而是’寻亲术’。"凌霜解释道,"通过萧长青的血脉之力,寻找萧长琛的下落。双生子之间有特殊的感应,尤其当一方力量觉醒时..."

我突然想起萧长青提到过的梦境——那个陌生的少年影像。难道那不是幻觉,而是他血脉相连的兄弟?

"镇北王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我直视凌霜的眼睛,"找到萧长琛后,他会怎么做?"

凌霜沉默片刻,终于开口:"王爷想要...合二为一。"

"什么意思?"

"先帝一族有个古老秘术,能让双生子的血脉之力融合。"凌霜的声音越来越低,"若成功,承载者将拥有无上力量,足以推翻当今圣上..."

我倒吸一口冷气:"他想利用萧长青找到萧长琛,然后夺取他们两人的力量?"

凌霜沉重地点头:"正是。王爷表面忠诚,实则野心勃勃。他想成为真正的掌权者,而不仅仅是’镇北王’。"

我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不得不扶住石台才没有跌倒。这一切太荒谬了——我们逃离京城的追杀,千里迢迢来到北境,以为找到了盟友,结果却落入另一个陷阱!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警惕地问,"你效忠的到底是谁?"

凌霜摘下面具,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油灯下显得更加骇人:"我效忠的是先帝遗愿。真正的遗愿。"她走向石室另一侧,按动墙上隐蔽的机关,露出一个暗格,"不是这份公开的遗诏,而是这个。"

暗格中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简,上面刻满了细密的文字。凌霜小心翼翼地取出玉简,递给我。

"先帝留给萧长青和萧长琛的密旨。"她说,"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的血才能显现全部内容。"

我接过玉简,只见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可见:

「吾儿长青、长琛:

若见此简,则汝兄弟已相认。无论顺逆,务必同心。龙纹相合之日,方见朕之真意...」

余下的文字都被一层朦胧的雾气笼罩,无法辨认。

"龙纹相合..."我喃喃重复,"是指他们的胎记吗?"

凌霜点头:"萧长青背后有龙形胎记,萧长琛应该也有,只是位置可能不同。当两个龙纹相遇时,玉简上的全部内容才会显现。"

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镇北王先找到萧长琛,强迫他们..."

"那就正中他下怀。"凌霜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所以我们必须先找到萧长琛。"

"怎么找?萧长青现在被监视着,连自由行动都困难!"

凌霜重新戴上面具:"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你的帮助。萧长青信任你,只有你能接近他而不引起怀疑。"

我明白了她的计划,但心中仍有疑虑:"即使找到萧长琛,然后呢?按照遗诏,他才是真正的继承人,萧长青将..."

"将是他最强大的后盾。"凌霜坚定地说,"先帝看得明白,萧长青性情刚烈,适合为将;萧长琛沉稳睿智,适合为君。兄弟齐心,才能拨乱反正。"

我沉默良久,思绪万千。前世今生,我爱上的都是那个在诗会上吟诗作赋、在竹林间与我私语的书生王宾州。如今他变成了落难皇子萧长青,而明天,他可能又要面对自己并非真命天子的真相...

"阮小姐。"凌霜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行动。镇北王明天会再次带萧长青去古祭坛,这次仪式会更危险。"

"我能做什么?"

"回到萧长青身边,告诉他你看到的一切。"凌霜递给我一块小巧的玉牌,"把这个给他看,他会明白的。"

玉牌上刻着一只展翅的青鸾,与碧桃锁骨下的纹身一模一样。

"碧桃也是你们的人?"

"她是’青鸾计划’的核心。"凌霜的语气突然变得神秘,"这个计划与你也有关系,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与我有关?我还想追问,石室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三长两短,与凌霜之前的敲门节奏一样。

凌霜迅速收起玉简和遗诏,示意我躲到雕像后面。她刚打开石门,一个风雪卫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统领,不好了!"他气喘吁吁地说,"殿下突然昏迷不醒,全身发烫,背后的龙纹时隐时现!王爷已经派人去请大祭司了!"

萧长青出事了!我顾不得隐藏,从雕像后冲出来:"他现在在哪里?"

风雪卫惊讶地看着我,凌霜简短解释:"阮小姐是我们的盟友。回答她的问题。"

"在王府的东暖阁。王爷说可能是血脉之力反噬..."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向外冲去。凌霜一把拉住我:"冷静!你这样冲回去只会暴露自己。"她转向风雪卫,"你先回去,就说没找到我。我们随后就到。"

风雪卫领命离去。凌霜迅速带我离开密室,从小院后门绕道回王府。

"萧长青的昏迷不寻常。"路上,凌霜低声分析,"很可能是萧长琛那边出了状况,通过血脉感应影响了他。"

"会是什么状况?"

"不确定。可能是萧长琛也觉醒了血脉之力,或者..."她犹豫了一下,"或者有人正在对他使用类似的秘术,试图抽取他的力量。"

我们抄近路回到王府东侧小门,凌霜戴好面具,恢复了那个冷峻的风雪卫统领形象。

"我先去探听情况。"她低声嘱咐,"你假装刚听说消息,从正门进去。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表现出我们已经谈过。"

我点点头,绕到王府正门。守门的侍卫见到我,立刻行礼:"阮小姐,您去哪儿了?殿下突发急病,王爷正派人四处找您呢!"

"我在花园散步,刚听说消息。"我装作焦急的样子,"殿下怎么样了?"

"不清楚,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提起裙摆向府内奔去。东暖阁外聚集了一群人,有太医、侍卫,还有几位北境将领。我挤过人群,却被拦在内室门外。

"阮小姐请留步。"一位年长的太医拦住我,"殿下情况不稳,外人不得入内。"

"我不是外人!"我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让我进去!"

"让她进来。"镇北王的声音从内室传出。

太医不情愿地让开。我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心狠狠揪了起来——萧长青躺在大床上,面色潮红,眉头紧锁,全身不停抽搐。他的衣襟敞开,露出胸膛,那个龙形胎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抽取它的力量。

镇北王站在床边,脸色阴沉。旁边是一位身着奇异服饰的老者,手持骨杖,正在萧长青上方挥舞,口中念念有词。

"王爷,殿下他..."我强忍泪水,声音颤抖。

"血脉反噬。"镇北王简短地说,"大祭司正在稳定他的情况。"

我小心地靠近床边,握住萧长青滚烫的手。他的手心全是冷汗,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但我咬牙忍住。

"长青,是我,清雅..."我低声呼唤,"坚持住..."

不知是我的声音起了作用,还是大祭司的仪式生效,萧长青的抽搐渐渐平缓下来,但脸色仍然难看。大祭司收起骨杖,对镇北王摇摇头。

"殿下暂时无碍,但血脉之力流失严重。"他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必须尽快找到另一股力量进行平衡,否则..."

"我明白。"镇北王打断他,瞥了我一眼,"阮小姐,请先回去休息。长青需要安静。"

我想拒绝,但看到镇北王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点头。临走前,我悄悄将凌霜给的玉牌塞入萧长青的枕下,希望他醒来时能看到。

回到梅香苑,我坐立不安。侍女送来晚膳,我一口未动。夜幕降临,府中渐渐安静下来。我吹灭蜡烛,假装就寝,实则换上便于行动的衣裳,等待时机。

约莫子时,窗棂传来轻微的敲击声。我悄悄开窗,凌霜如猫般敏捷地翻了进来。

"殿下醒了。"她低声道,"情况不妙。"

"什么意思?"

"他看到了玉牌,明白了一切。但..."凌霜犹豫了一下,"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有个兄弟。"

我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我也不确定。但他问的第一句话是’长琛还活着吗?’,而不是’我有个兄弟?’"

这太奇怪了。萧长青从未向我提及此事,如果他早知道,为何隐瞒?

"他现在能见我吗?"

凌霜摇头:"王爷派了重兵把守,连我都无法靠近。但殿下托我传话给你。"她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他说你会明白。"

我接过字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清泉不竭,竹节长青。」

这是我们之间的暗语,前世今生都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誓言。意思是无论身份如何变化,他的心不变。

"还有这个。"凌霜又递给我一块叠得极小的绢布,"殿下说是在昏迷中看到的景象。"

我展开绢布,上面是萧长青仓促画下的图案——一个陌生的少年面容,与他有七八分相似,但眼神更加沉静。少年手腕上有一个清晰的龙纹,与萧长青背后的如出一辙,只是方向相反。

"萧长琛..."我轻声道。

"更奇怪的是这个。"凌霜指着画中少年背后隐约可见的建筑轮廓,"这风格不像中原建筑,倒像是..."

"金帐汗国的王庭!"我突然认出来,"前世我父亲曾出使金帐汗国,带回来的画册上有类似的穹顶和纹饰!"

凌霜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萧长琛可能在金帐汗国?"

"如果萧长青的幻象准确的话,是的。"

这就能解释为何十年来遍寻不着——谁会想到先帝血脉竟在敌国王庭?

"我们必须告诉殿下。"凌霜思索道,"但王爷加强了守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我咬了咬嘴唇:"我有办法。"

从行李深处,我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离开云雾山前碧桃偷偷塞给我的,说是"必要时用"。

"这是什么?"

"碧桃给的,说是能让人’睡得像死人’的药。"我苦笑,"没想到要用在这种地方。"

凌霜接过瓷瓶,闻了闻:"迷魂散?好,我去处理守卫。你半刻钟后直接去东暖阁。"

她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我数着心跳等待,半刻钟后,悄悄溜出梅香苑。

东暖阁外的守卫果然都昏睡过去,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我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屋内只点着一盏小油灯,萧长青靠坐在床头,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清明。

"清雅。"他虚弱地唤道,眼中却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我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你怎么样?凌霜告诉我..."

"我都知道了。"他打断我,声音低沉但坚定,"关于长琛,关于遗诏,关于镇北王的计划。"

"你...早就知道自己有个兄弟?"我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萧长青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完全知道。十岁前,我经常做一个梦,梦见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男孩。母亲说那只是梦境,但我总觉得..."他苦笑一声,"原来那是血脉感应。"

"凌霜说你在昏迷中看到了萧长琛?在金帐汗国?"

萧长青点点头:"不只是看到,我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他也在昏迷中,有人在抽取他的力量..."他突然抓紧我的手,"清雅,我们必须救他!"

"怎么救?金帐汗国远在千里之外,而且正在与北境交战..."

"正因为如此!"萧长青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果长琛真的在金帐汗国,那么这场战争很可能是个幌子!有人想利用我们兄弟相残!"

这个可能性让我不寒而栗。如果萧长青带兵攻打金帐汗国,而对方阵营中有他的双生兄弟...

"镇北王知道吗?"

"不确定。但他明天要再次带我去古祭坛,我怀疑..."萧长青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怀疑他想通过我直接抽取长琛的力量..."

我心疼地擦去他嘴角的血迹:"我们该怎么办?逃吗?"

"逃不掉的。"萧长青摇头,"北境到处都是镇北王的人。我们必须...将计就计。"

"什么意思?"

"明天我会跟他去古祭坛,但不是为了让他抽取力量,而是反向感应长琛的位置。"萧长青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一旦确定他的确切位置,我们就..."

门外的动静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凌霜闪身进来:"有人来了!阮小姐,你必须立刻离开!"

我匆忙起身,萧长青却拉住我的手不放:"清雅,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们的誓言。"

"清泉不竭,竹节长青。"我轻声回应,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我等你回来。"

凌霜拉着我迅速离开。我们刚躲进回廊的阴影处,一队侍卫就走了过来,发现昏睡的守卫后立刻警觉起来。

"快回梅香苑!"凌霜推了我一把,"明天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碧桃会联系你。"

我悄悄溜回梅香苑,心乱如麻。窗外,霜城的月光冷冽如刀,照在床上那块萧长青画的绢布上——画中少年的眼神沉静而忧伤,仿佛在隔着千山万水呼唤他的兄弟。

10青鸾鸣九天

黎明前的霜城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静谧中。我站在梅香苑的窗前,望着东方微亮的天色,手中紧攥着萧长青留下的那张画像——他的双生兄弟萧长琛,那个可能身在敌国的真命天子。

窗棂传来轻微的敲击声,碧桃的身影出现在窗外。她脸色仍然苍白,但行动已无大碍,眼中闪烁着急切的光芒。

"小姐,快准备!"她压低声音,"凌霜统领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可以偷偷跟去古祭坛。"

我迅速换上便于行动的衣裳,将画像藏入贴身的暗袋。碧桃递给我一件风雪卫的黑色斗篷,帮我系好兜帽。

"王府守卫已经换班,东侧小门无人看守。"碧桃拉着我的手,"跟我来。"

我们如两道影子穿梭在霜城朦胧的晨雾中。碧桃对王府布局了如指掌,带着我避开所有巡逻的侍卫,从一处隐蔽的角门溜出王府。

门外,凌霜和两名风雪卫牵着雪龙驹等候多时。她依旧戴着那副银色面具,但眼中的焦虑显而易见。

"上马!"她简短地命令,"王爷已经带殿下出发半个时辰了,我们必须赶上仪式开始前到达!"

我骑上雪龙驹,这神奇的生物在寒风中纹丝不动,只在主人轻拍脖颈时才迈开步伐。我们一行人沿着偏僻的小路疾驰,北境的寒风如刀割面,但我已感觉不到疼痛,满心只有对萧长青安危的担忧。

"古祭坛到底是什么地方?"马背上,我大声问凌霜。

"上古遗迹。"凌霜头也不回地回答,"传说中是先帝一族觉醒血脉之力的圣地。王爷发现的这座是北境保存最完好的一处。"

"萧长青说他要将计就计..."

"危险至极的计划!"凌霜罕见地流露出情绪,"殿下想通过血脉连接反向感应萧长琛的位置,但若控制不当,他的神识可能永远困在虚空之中!"

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前世他死于非命,这一世若成了活死人...

"不会的!"我咬牙道,"他答应过我,这一世我们不会再分开。"

凌霜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马速。雪龙驹如离弦之箭,载着我们奔向远方的雪山。

约莫一个时辰后,我们来到一座巍峨的雪山脚下。山腰处隐约可见一座古老的石建筑,在雪光中泛着青灰色的冷光。

"那就是古祭坛。"凌霜勒住马缰,"从现在开始,必须步行。风雪卫常年在此训练,已经适应了高山环境,阮小姐你..."

"我能行。"我坚决地跳下马背,尽管高原反应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凌霜点点头,留下一名风雪卫看守马匹,带着我、碧桃和另一名护卫开始攀登。山路陡峭难行,积雪没至膝盖,每走一步都艰难万分。但想到萧长青可能面临的危险,我咬牙坚持,甚至赶到了凌霜前面。

半山腰处,古祭坛的全貌终于清晰可见——这是一座圆形的阶梯式建筑,中央是高台,四周立着十二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刻满了与密室中相似的符文。

"仪式已经开始了!"凌霜突然压低声音,拉着我们躲到一块巨石后面。

从藏身处望去,祭坛中央站着几个人:镇北王、大祭司、几名侍卫,还有...萧长青。他被安置在中央的石台上,衣衫半解,露出背后的龙纹。更可怕的是,他的四肢都被银链锁住,手腕上有新鲜的割痕,鲜血顺着石台上的凹槽流向中央的圆形图案。

"他在放萧长青的血!"我几乎要冲出去,被凌霜一把按住。

"等等!现在出去只会打草惊蛇!"她厉声道,"看,大祭司要开始仪式了。"

那位奇异装束的老者手持骨杖,开始绕着石台行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步伐,石柱上的符文竟然渐渐亮起蓝光,与萧长青背后的龙纹交相辉映。

镇北王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他手中握着一块奇特的晶体,每当萧长青的血流过一处符文,那晶体就亮起一分。

"那是’引灵石’。"凌霜低声解释,"能储存血脉之力。王爷想盗取殿下的力量!"

大祭司的吟唱越来越急促,萧长青开始痛苦地挣扎,银链哗哗作响。他的龙纹光芒大盛,但奇怪的是,那光芒不是流向镇北王手中的晶体,而是射向远方,仿佛在寻找什么...

"他在尝试连接萧长琛!"我突然明白过来,"这就是他说的将计就计!"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萧长青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完全变成了蓝色。他不再挣扎,而是平静地躺回去,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微笑。

"找到了..."他的声音变得陌生,仿佛有两个声音在同时说话,"长琛...他在金帐王庭..."

镇北王脸色大变:"怎么回事?大祭司,这不是血脉抽取的征兆!"

大祭司也慌了神,加快吟唱速度,但石柱上的符文却不再听从他的指挥,而是随着萧长青的呼吸明灭。

"王爷!"大祭司惊恐地后退,"他在反向操控祭坛!这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镇北王怒吼。

"除非另一端的血脉也在主动配合!"

镇北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萧长琛...他也觉醒了?"

仿佛回答他的问题,祭坛中央突然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柱,直冲云霄!光柱中隐约可见两个身影——一个是萧长青,另一个正是画像上的少年萧长琛!他们隔着千里之遥,通过血脉之力在虚空中相会!

"不!"镇北王发疯似的扑向石台,将引灵石按在萧长青的胸口,"力量是我的!"

引灵石疯狂闪烁,开始强行抽取萧长青的血脉之力。萧长青发出痛苦的嚎叫,光柱中的萧长琛影像也开始模糊。

"现在!"凌霜一声令下,我们一齐冲了出去。

风雪卫的弓箭手一箭射倒大祭司,凌霜则直奔镇北王而去。但最令人惊讶的是碧桃——她突然加速,身形如鬼魅般闪过几名侍卫,手中短刀精准地挑断了束缚萧长青的银链!

"碧桃?"我惊讶于她突然展现的身手。

"青鸾泣血!"她高喊一声,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完整的青鸾纹身——那纹路正散发着与萧长青龙纹相似的蓝光!

镇北王见大势已去,竟做出一个疯狂的举动——他一把抓起引灵石,直接塞入口中吞了下去!

"既然得不到,那就一起毁灭!"他狂笑着,身体开始不自然地膨胀,"我要让整个北境为我的野心陪葬!"

凌霜脸色剧变:"他疯了!引灵石会把他变成活体炸弹!阮小姐,快带殿下离开!"

我和碧桃合力扶起虚弱的萧长青,他半昏半醒,背后的龙纹仍在发光,但已经不稳定地闪烁起来。

"清雅..."他微弱地呼唤我的名字,"长琛...他告诉我..."

"别说话,我们先离开这里!"我架起他的胳膊,向祭坛边缘移动。

凌霜和风雪卫试图阻止镇北王,但已经太迟了。吞下引灵石的镇北王全身血管暴起,皮肤下透出可怕的蓝光,整个人如同充气般胀大了一圈。

"你们...谁都逃不掉!"他嘶吼着,声音已经不像人类,"我要让整个萧氏皇族...啊!"

他的狂言突然变成惨叫。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镇北王体内的蓝光突然转向,不再扩散,而是向中心收缩,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具裹着皮的骨架,轰然倒地。

"怎么回事?"凌霜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

祭坛中央,萧长青挣扎着站起来,眼中蓝光渐渐消退:"是长琛...他通过血脉连接...逆转了引灵石的能量流向..."

"那能量去哪了?"我扶着他问。

萧长青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碧桃。我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碧桃站在原地,双臂张开,全身被蓝光笼罩。更惊人的是,她的青鸾纹身已经完全显现,不再是简单的图案,而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鸾,在她皮肤上振翅欲飞!

"青鸾计划..."凌霜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碧桃——或者说青鸾——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瞳孔变成了与萧长青觉醒时一样的蓝色。

"时空之钥已就位。"她的声音空灵得不似人类,"逆转的时刻到了。"

"什么逆转?"我困惑地问。

萧长青却似乎明白了什么,紧紧握住我的手:"清雅,你重生的真相..."

碧桃转向我,突然抓住我的右手腕。一阵刺痛传来,我低头看去,只见手腕上浮现出一个与碧桃相同的青鸾纹路!

"你不是偶然重生的。"碧桃——青鸾说道,"你是’青鸾计划’选中的时空锚点。先帝预见到三十年前的宫变,提前布置了这个计划。当符合条件的先帝血脉出现危机时,时空秘术就会启动,将关键人物送回过去,改变历史轨迹。"

我如遭雷击,看向萧长青:"所以我的重生..."

"是为了让我们兄弟相认,拨乱反正。"萧长青轻抚我手腕上的青鸾纹,"清雅,你从来就不是偶然。"

一切突然明朗——为何我会重生,为何碧桃能在阮府来去自如,为何她对北境如此熟悉...所有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惊人的真相:我的重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时空干预!

"那现在..."我颤抖着问。

"现在真正的继承人已经找到,双生子血脉相连,引灵石的力量激活了青鸾印记。"碧桃的声音渐渐恢复正常,"计划的第一阶段完成了。"

祭坛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霜城的援兵到了。凌霜迅速做出决断:"阮小姐,带殿下从后山小路离开。碧桃和我留下来善后。"

"萧长琛怎么办?"我急切地问,"他还被困在金帐汗国!"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萧长青虚弱但坚定地说,"通过血脉连接,我们交换了记忆。他会在金帐汗国内部策应我们..."

凌霜打断道:"详细计划以后再说,现在必须走!"

我和萧长青沿着碧桃指示的小路下山。他的体力恢复得很快,背后的龙纹虽然黯淡了不少,但依然清晰可见。

"你真的没事吗?"我担忧地问。

他停下脚步,轻轻捧起我的脸:"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突然知道自己的人生是被安排好的..."

"不。"我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无论重生的原因是什么,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实的。前世是,今生更是。"

萧长青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感动,他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唇。这个吻温柔而坚定,仿佛在确认彼此真实存在。

远处,霜城的钟声响起,宣告着新的一天开始,也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三个月后,金帐汗国突然爆发内乱。可汗的养子——一位名叫"阿尔斯兰"的年轻将领——揭露了可汗毒杀前代可汗、篡夺汗位的罪行,在众多部落首领的支持下发动政变。

与此同时,北境边军突然出击,却不是攻打金帐汗国,而是与其新可汗阿尔斯兰联手,剿灭了一支盘踞在两国边境的神秘军队——那正是当今圣上萧景桓秘密培养的私兵,准备在两国两败俱伤时坐收渔利。

当萧景桓的阴谋被公之于众,朝野震动。更令人震惊的是,年轻的金帐可汗阿尔斯兰在阵前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北境"客卿"萧长青一模一样的脸——正是失踪多年的先帝次子萧长琛!

兄弟二人阵前相认,三十万边军与二十万金帐铁骑共同宣誓,要为先帝讨回公道。大势所趋,萧景桓的统治土崩瓦解。不到一个月,京城不攻自破,萧景桓在皇宫自焚而亡。

尘埃落定后,萧长琛按照先帝遗诏登基为帝,改元"永安"。萧长青被封为靖王,统领天下兵马。而我,阮清雅,则被正式册封为靖王妃。

登基大典后的宴席上,新帝萧长琛举杯向我致意:"若非嫂夫人冒险救出王兄,朕与王兄恐怕永无相认之日。"

我羞涩地回礼,心中却感慨万千。前世我为萧长青殉情而死,这一世却成了他的王妃,见证了兄弟相认、沉冤得雪。命运的转折如此奇妙,又如此合理。

宴席结束后,萧长青——现在应该称他靖王了——带我来到皇宫新建的竹园。月光如水,竹影婆娑,恍如前世我们幽会的寺院竹林。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他轻抚我手腕上的青鸾印记,那纹路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金色,"清泉不竭,竹节长青。"

"记得。"我靠在他肩头,"前世我们约定同游江南,却终究未能成行。"

"这一世,我不仅要带你去江南,还要带你看遍这万里江山。"他温柔地说,"因为这是我们的天下,是我们共同改变的命运。"

月光下,两只青鸾从远处的宫殿屋顶腾空而起,在夜空中划出优美的轨迹,仿佛在庆祝这场跨越生死的爱情终于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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