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侯门嫡女智破死局全文小说萧君泽小说在线阅读
"听说顾大公子把柳家小姐带到男席上去了!"
这句刻意压低的惊呼传入耳中时,我正端起青瓷茶盏的手纹丝未动。滚烫的茶汤映着我平静如水的眼睛,唯有指尖在杯底金丝楠木案几上留下的半月形掐痕,泄露了半分心绪。
"昭儿,"母亲在案几下轻轻按住我的手腕,她掌心微凉的温度让我回过神来。
我冲母亲安抚地笑了笑,转头对刚才说话的黄衫少女温声道:"这位妹妹,婚宴上人多口杂,有些话传错了反倒不美。"
那少女被我点破,顿时涨红了脸。周围几位夫人交换着眼色,我不用听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北境侯嫡女被未婚夫当众打脸,还能这般镇定自若,到底是世家教养。
"林夫人,昭姑娘。"武阳侯夫人匆匆赶来,额角还带着薄汗,"后院荷花开得正好,不如先去观赏一番。"
"多谢夫人美意。"我起身行礼,裙裾纹丝不乱,"只是家母昨夜受了风寒,昭儿想先陪母亲回府歇息。"
第一章:婚宴受辱
走出花厅时,我听见身后传来压低的议论:"到底是北境侯府啊,这气度,可惜配了个豺狼。"
盛夏的阳光白得刺眼。马车帘子放下的瞬间,母亲一把攥住我的手:"欺人太甚!顾家这是要当着全京城的面打我们沈家的脸!"
我摸出袖中帕子,慢慢擦去母亲掌心的冷汗:"母亲别气坏了身子。这门亲事是皇上十年前钦定的,顾逸再荒唐,也不敢抗旨。"
马车突然一顿。外面传来钟叔沙哑的喝问:"什么人敢拦北境侯府的车驾?"
"昭儿别动!"母亲一把按住我正要掀帘的手。透过纱帘,我看见三个蒙面黑衣人持刀而立,为首的阴恻恻道:"请沈小姐下车说话。"
钟叔佝偻的背突然挺直,老兵的气势瞬间爆发:"找死!"他手中马鞭如毒蛇般窜出,啪地抽飞了最近那人的兵刃。
"走!"母亲当机立断拍响车壁。骏马嘶鸣中,我死死抓住车窗,看见钟叔一人拦住三把钢刀,灰白胡须上很快溅了血。
直到马车冲进侯府角门,我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母亲脸色煞白地吩咐紧闭府门,我则盯着钟叔最后塞给我的东西,半块染血的玉佩,边缘刻着小小的柳叶纹。
"母亲,给父亲写信吧。"我慢慢擦净玉佩上的血迹,"就说,女儿同意换婚约人选。"
当夜,镇南伯夫人的回信与父亲的家书同时送到。伯夫人满纸客套歉意,而父亲的信只有八个铁画银钩的字:"吾儿勿忧,父即归京。"
我望着窗外一弯冷月,将玉佩收入妆奁最底层。明日法华寺进香,我倒要看看,这潭浑水底下,究竟藏着多少条毒蛇。
第二章:佛寺杀机
寅时三刻,我已在妆台前坐了一个时辰。琥珀捧着梳篦的手微微发抖,铜镜里映出我眼下两片淡淡的青影。
"小姐,再敷些珍珠粉吧?"
我摇摇头,将最后一根金丝发簪插入髻中。昨夜那半块玉佩在妆奁底层泛着冷光,柳叶纹路像条毒蛇盘踞在我心头。
"昭儿,该出发了。"母亲在门外轻唤。她眼下同样带着倦色,却换上了崭新的藕荷色褙子。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黎明时分格外清晰。我掀开车帘一角,钟叔骑马的背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他左臂缠着的白布刺得我眼睛发疼。
"昨日那三个刺客怎么样了。"
"都活着。"母亲知道我要问什么,"钟叔打断他们手脚关节送去了京兆府。你父亲旧部今早传话,说会亲自审问。"
我摩挲着袖中暗袋里的玉佩。昨日遇袭处离武阳侯府不过两条街,那些刺客怎么敢。
"嗖!"
一支羽箭擦着车窗钉入车框,尾羽嗡嗡震颤。马匹惊嘶声中,钟叔的暴喝与兵刃碰撞声同时炸响。
"护住夫人小姐!"
马车猛地倾斜。我死死抱住母亲,后背着地的瞬间疼得眼前发黑。滚烫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模糊的视线里,三道黑影正扑向倒地的钟叔。
"跑!"我拽起母亲冲向路边树林。绣鞋陷入泥泞,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母亲突然将我往旁边一推:"昭儿小心!"
雪亮的刀光劈开雾气。我踉跄着跌进一个带着檀香味的怀抱,听见头顶传来利刃入肉的闷响。温热的血溅在我后颈,却不是我的。
"得罪了。"
清冷的男声在耳畔响起。我被人拦腰抱起,天旋地转间看见一柄长剑如银龙出鞘,将追来的黑衣人当胸贯穿。
"五殿下!"有侍卫惊呼。
抱着我的手臂稳如磐石。我抬头,对上一双映着晨光的眼睛,像北境冰川下封着的黑曜石,冷而亮。
萧君泽。
当今圣上最不受宠的皇子,此刻却如神兵天降。他将我放在古松后,反手解下墨色大氅罩在我肩上:"沈小姐稍候。"
剑光再起时,我终于明白为何都说五皇子像极了年轻时的镇国将军。那柄寻常制式的长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三个刺客转眼倒地哀嚎。
"留活口!"我脱口而出。
萧君泽剑尖一顿,精准挑断了最后那人脚筋。他转身时,一缕黑发从玉冠中散落,衬得眉间那点朱砂痣艳得惊心。
"沈小姐受惊了。"
我这才发现大氅下自己只穿着中衣,慌忙拢紧衣襟。萧君泽却已背过身去,吩咐侍卫处理现场。
母亲被钟叔护着赶来时,我正盯着地上昏迷的刺客,他们衣领内侧,赫然绣着同样的柳叶纹。
"法华寺去不得了。"母亲声音发颤,"回府,"
"夫人且慢。"萧君泽拱手一礼,"刺客既在官道行凶,难保不会在府邸守株待兔。不如由晚辈护送二位前往行宫暂避?"
他话说得恭敬,眼神却落在我攥着玉佩的手上。我心头一跳,他是何时注意到的?
"殿下好意心领。"我上前半步挡在母亲身前,"只是家父离京前,曾嘱托法华寺住持为祖父点长明灯。"
萧君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轻笑:"既如此,不如由我带侍卫护送一程?正好本王也要去寺里为母妃祈福。"
他腰间玉佩在晨光中晃了晃。我瞳孔骤缩,那上面的龙纹缺了一角,与我这半块断玉的裂口怕是严丝合缝。
"那就多谢殿下。"
母亲狐疑的目光在我俩之间来回扫视。我假装整理鬓发,将断玉悄悄塞回袖中。萧君泽翻身上马的背影挺拔如松,谁能想到这位看似闲散的皇子,腰间竟藏着足以诛九族的秘密?
法华寺山门前,住持早已候在那里。他见到萧君泽时神色微变,又很快堆起笑容:"老衲已备好静室。"
"有劳大师先带夫人去佛堂。"萧君泽温声打断,"本王与沈小姐有些话要说。"
母亲担忧地看我一眼,我微微点头。待他们走远,萧君泽突然扣住我手腕,将我拉进碑林深处。
"殿下这是何意?"我挣了挣,他掌心却如铁铸。
"沈小姐聪明人。"他松开手,从袖中取出半块龙纹玉,"不如说说,你手里那半块从何而来?"
山风穿林而过,吹起他腰间丝绦。我忽然注意到他左手虎口有道陈年疤痕,和钟叔描述过的,三年前救驾刺客的伤痕一模一样。
"昨夜刺客身上搜到的。"我直视他的眼睛,"殿下若想知道谁要杀我,不如先解释为何您的信物会在杀手身上?"
萧君泽怔了瞬,突然低笑出声。他手指抚过玉佩缺口,眼神却冷了下来:"因为这本来就是本王放在他们身上的。"
我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却转身望向京城方向:"沈小姐以为,今日这些人和昨日是同一批?"
远处传来浑厚的钟声。萧君泽侧脸在晨光中如刀削斧刻:"令尊在北境查到些东西,有人坐不住了。"他忽然将什么塞进我手心,"拿着这个,近日别出府。"
那是一枚玄铁令牌,正面刻着"泽"字,背面是密密麻麻的暗纹。我还想问什么,却见侍卫匆匆跑来:
"殿下!京兆府来报,今早关押的刺客全暴毙了!"
萧君泽面上笑意不减,眼神却彻底冷了。他俯身在我耳边低语,温热呼吸扫过颈侧:"记住,除了你父亲的人,别信任何武将。"
回府的马车上,母亲握着我的手不停发抖。我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山景,袖中令牌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方才在碑林边缘,我分明看见住持的袈裟下露出半截剑鞘,那上面的柳叶纹,和玉佩上的一模一样。
第三章:灵堂风波
白幡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我跪在灵前,膝下的蒲团已经磨出两个深坑。琥珀第四次来劝我用膳时,我摇了摇头,将一叠纸钱投入火盆。
"小姐,侯爷说您再不吃东西,他就。"
"就怎样?"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父亲一身缟素大步走来,战靴上还沾着北境特有的红土。他一把将我拉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我凹陷的脸颊:"就这么糟践自己?"
我张了张嘴,突然被父亲按在肩头。熟悉的铁锈味混着马革气息扑面而来,我这才发现他的铠甲都没来得及卸。
"爹"我嗓子哑得不成调,"祖母走前,一直念着您"
父亲的手掌在我后背僵了僵。他奉命镇守北境,如今连祖母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火盆里的灰烬打着旋儿飞起来,落在他的护心镜上,像一片片小小的雪花。
"侯爷!"钟叔突然冲进来,脸色铁青,"镇南伯府大公子来了,还带着那个女人。"
父亲松开我时,铠甲刮疼了我的下巴。我跟着他冲出灵堂,在庭院里看见了令我血液凝固的一幕。
顾逸一身湖蓝锦袍,正扶着柳如烟从轿辇上下来。那女人穿着月白色襦裙,发间珍珠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们身后八个挑夫抬着鎏金寿匾,红绸扎的花球刺得人眼睛生疼。
"沈伯父。"顾逸拱手,脸上挂着虚假的悲戚,"听闻太夫人仙逝,特来祭拜"
"滚出去。"
父亲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院子瞬间安静。柳如烟怯生生地往顾逸身后躲了躲,手指却故意露出半截,上面戴着的翡翠戒指。
顾逸笑容僵在脸上:"伯父这是何意?小侄诚心祭拜啊"
"诚心带着姘头来我母亲灵前耀武扬威?"父亲突然暴喝,惊起檐下一群白鸽,"顾逸,你真当我不敢动你?"
我死死攥住父亲的手臂。顾逸脸色由红转白,突然冷笑:"沈伯父何必动怒?如烟是我未过门的平妻,带来给太夫人磕个头有何不可?倒是您,"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我,"令爱还没过门就善妒,将来还怎么持家"
"啪!"
一记耳光抽得顾逸踉跄几步。父亲甩了甩手腕,战靴碾过地上的寿匾红绸:"带着你的贱人,滚出我沈家大门。再让我看见你们踏进北境侯府半步,"他"铮"地抽出腰间佩剑,寒光闪过,柳如烟鬓边一缕青丝飘落在地,"下次掉的就不是头发了。"
顾逸捂着脸,眼中怨毒几乎化为实质。他正要开口,府门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二公子!您不能进去。"
"让开。"清润的嗓音如玉石相击,"家兄无状,顾显特来请罪。"
人群自动分开。素白身影缓缓走来,每一步都精准踩在丧礼节奏上。顾显一身没有任何纹饰的麻衣,腰间系着草绳,手中捧着个朴素的乌木匣子。他在父亲三步外站定,行了个标准的晚辈礼。
"北境侯恕罪。"他跪下时衣袂纹丝不乱,"家兄糊涂,顾显代镇南伯府向沈家赔罪。"
说罢三跪九叩,每个动作都标准得像是礼官亲自教导的。最后一下叩首时,他的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令人心惊的闷响。
父亲眯起眼睛:"你是?"
"镇南伯次子顾显。"他抬起头,额上血迹顺着挺直的鼻梁滑下,"太夫人昔年曾赐显《女诫》一部,教导立身持正之理。今日特来送太夫人最后一程。"
我心头一震。祖母生前最爱抄录《女诫》赠人,但会特意标注批注的,只有她真心疼爱的晚辈。父亲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握剑的手松了松。
顾显又转向我,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沈小姐节哀。"
帕子上绣着几茎兰花,角落沾着水痕。我接过时闻到极淡的檀香味——和那日萧君泽身上的如出一辙。
"顾显!"顾逸突然暴怒,"你竟敢,"
"兄长。"顾显起身,声音依然温和,脊背却挺得笔直,"父亲命你即刻回府。"
他转身时袖口微动,我敏锐地注意到他腕间一道淤青,形状恰如被人用力攥过的指痕。顾逸脸色变了几变,终究在父亲冰冷的注视下拽着柳如烟走了。
"你倒比你兄长明事理。"父亲冷哼一声,"进去上炷香吧。"
顾显恭敬地行礼,却在经过我身边时几不可闻地说了句话。我瞳孔骤缩,捏着帕子的手猛地收紧。
他说的是:"柳家商队每月十五运往北境的不是药材,是铁矿石。"
灵堂内香烟缭绕。顾显跪拜的姿势标准得挑不出错,起身时却"不慎"碰翻了香炉。在众人忙乱中,他将什么塞进了我袖袋。
"三日后酉时,醉仙楼天字房。"他低语,"事关令兄安危。"
直到傍晚守灵时,我才找到机会查看袖中之物,半张被火烧过的商路图,上面标注的路线直通北境军营。而背面几个模糊的字迹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左督将军危,太子党欲除之。"
窗外传来打更声,我摸出萧君泽给的令牌。玄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背面的暗纹此刻清晰可辨,那根本不是花纹,而是微缩的北境地形图。
"小姐,"琥珀慌张地跑进来,"五皇子府送来奠仪,还有,还有这个。"
她递上一支白梅,花蕊里藏着小纸条。展开只有八个字:"商路有诈,勿信顾显。"
我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灵堂外秋风呜咽,像极了祖母生前爱唱的那首《子夜歌》。父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边,粗糙的大手抚上我发顶,轻轻揉了揉,就像我小时候每次做噩梦时那样。
"爹的昭儿值得最好的。"他声音沙哑,"这婚约,爹就是拼着爵位不要,也给你废了。"
我靠在他冰冷的铠甲上,眼泪终于决堤。窗外,一轮血月正悄悄爬上屋檐。
第四章:婚约易人
"荒谬!"
镇南伯府的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我端坐在客位上,看着对面顾显苍白的脸色,指尖在袖中慢慢摩挲着那块玄铁令牌。
"沈小姐见谅。"镇南伯夫人勉强维持着体面笑容,眼角却不停抽搐,"显儿年轻不懂事,那些风言风语当不得真。"
"夫人此言差矣。"母亲冷冷打断,"二公子养外室的消息可是大公子亲口所言,难道顾逸会诬陷自己亲弟弟?"
窗外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接着是顾逸的怒吼:"贱婢所出的东西也配和我争?!"
顾显的睫毛颤了颤,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今日穿了件竹青色直裰,衬得身形越发单薄,与那日在灵堂上挺直脊背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伯母。"他突然起身,向母亲深深一揖,"此事是顾显德行有亏,但请相信,我对沈小姐绝无半分不敬之意。"
他抬头时,我注意到他颈侧有道新鲜的鞭痕,藏在交领下若隐若现。我轻咳一声:"母亲,女儿想单独与二公子说几句话。"
待厅内只剩我们二人,顾显突然跪了下来。
"沈小姐,那对母子不是我养的。"他声音发颤,"那是我乳娘的女儿。兄长发现后,将她们囚在城外庄子里。"
我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热气掩饰眼中的审视:"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他喉结滚动了下,"三日前醉仙楼之约,沈小姐没来。"
我指尖一顿。那日我确实没赴约,而是派了钟叔暗中查探。据回报,顾显在天字房等到深夜,期间有蒙面人潜入对面雅间,而那人腰间佩戴的,正是柳家商行的令牌。
"二公子请起。"我虚扶了一把,"你可知柳如烟近来常去五皇子府?"
顾显身体明显僵住了。他起身时袖口带翻了茶盏,褐色的茶水在案几上漫开,像极了北境沙盘上的地形。
"沈小姐。"他声音突然压低,"千万别信柳家任何人。他们表面依附我兄长,实则是"
府门处突然传来喧哗。我们循声望去,只见顾逸满脸是血地冲进来,身后跟着惊慌失措的柳如烟。
"沈昭!"顾逸指着我鼻子大骂,"你唆使这野种去父亲面前告状?"
顾显立刻挡在我身前。顾逸见状更怒,竟抄起案上花瓶砸来。我侧身避开,花瓶在身后墙上炸开,瓷片飞溅中,一块碎片擦过我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疼。
"够了!"
镇南伯的暴喝让所有人僵在原地。这位常年卧病的家主扶着门框,脸色灰败得像具尸体。他身后站着个意想不到的人,萧君泽。
"五殿下"顾逸慌忙跪下,血滴在青石地上格外刺目。
萧君泽一袭月白锦袍,手中折扇轻摇,仿佛没看见厅内狼藉。他目光扫过我脸上的伤口,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
"本王府上新得了些雪山云雾,想起镇南伯爱茶,特来叨扰。"他语气闲适,眼神却冷如寒冰,"不想看了一出好戏。"
镇南伯抖着胡子跪下:"老臣教子无方"
"伯爷请起。"萧君泽虚扶一把,突然转向我,"沈小姐伤着了?"
我福了福身:"多谢殿下关心,不妨事。"
他走近几步,从怀中取出块雪白帕子递来。我接过时闻到极淡的药香,与那日法华寺山门前如出一辙。帕子角落绣着朵小小的梅花,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
"女儿家脸上留疤就不好了。"他语气轻描淡写,却让镇南伯父子脸色大变。
顾逸突然扑过来抱住我的腿:"昭妹妹!方才是我鬼迷心窍!你我可是皇上钦定的婚约。"
"逆子!"镇南伯一脚踹开他,"还不滚去祠堂跪着!"
萧君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突然道:"说起来,当年赐婚诏书上写的是’北境侯与镇南伯联姻’,似乎并未指定人选?"
厅内瞬间死寂。我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这正是我让父亲提出的条件。
镇南伯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堆起笑容:"殿下明鉴。老臣正想上奏,改由次子顾显。"
"父亲!"顾逸目眦欲裂,"我才是世子!"
"闭嘴!"镇南伯厉喝,"就你这德行也配娶沈家小姐?"
萧君泽轻摇折扇,仿佛对眼前的家族内讧颇感兴趣。我借机观察柳如烟,她站在角落,手指绞着帕子,眼神却不住往萧君泽身上飘。
有趣。
"此事不如由皇上定夺。"萧君泽突然合上扇子,"正巧三日后母后设赏菊宴,沈小姐与两位公子不妨都来。"
他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待他身影消失,顾显突然低声道:"沈小姐,柳如烟不是表妹,她是太子的人。"
我心头一震,想起醉仙楼那个蒙面人。顾显继续道:"每月十五的商队,运送的根本不是铁矿石,而是,"
"显儿!"镇南伯夫人尖声打断,"你胡说什么!"
顾显抿唇不语。我福了福身告辞,转身时听见顾逸阴恻恻的声音:"你以为攀上沈家就能当世子?做梦!我这就去告诉全京城,你养的那对贱人母子。"
"兄长尽管去说。"顾显声音突然冷下来,"只是不知道,柳家商行账本上那些给东宫的孝敬,经不经得起查?"
回府的马车上,母亲气得直发抖:"荒唐!太荒唐了!顾家这两个孽障。"
母亲又道:"你父亲上书请废婚约,皇上还没批批阅"
"不必废。"我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换个人选就行。"
当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站在冰面上,脚下传来细微的碎裂声。冰层下隐约可见游动的黑影,形状似龙非龙。醒来时枕畔冰凉,窗外弦月如钩。
府中,听完我的叙述,父亲一掌拍裂了黄花梨案几:"老子这就进宫请旨!"
"爹!"我拽住他,"您忘了法华寺的刺客?"
父亲虎目圆睁:"你是说?"
"女儿怀疑,有人不想沈顾两家联姻。"我轻声道,"或者说,不想北境军与任何势力走得太近。"
父亲沉默半晌,突然叹了口气:"昭儿,爹明日一早就去求见皇上。"
"不。"我摇头,"女儿想见皇后。"
父亲大惊:"你可知五皇子是皇后嫡出?"
我取出萧君泽给的帕子,在烛火上慢慢烘烤。帕角逐渐浮现出淡蓝色的纹路,那是一幅微缩的北境布防图,与我令牌背面的图案严丝合缝。
"爹,您看。"我指着图上新标注的红点,"这些哨所位置,连您的副将都不全知道。"
父亲脸色骤变:"这是..."
"五皇子给的。"我吹灭蜡烛,"所以女儿更要去见皇后。"
次日清晨,京兆府来人通报,说在城外河里捞起两具女尸,怀里还抱着个婴儿。据查,正是顾显乳娘的女儿一家。
我站在廊下,看着秋雨打落最后一片海棠。琥珀匆匆跑来:"小姐,柳家表姑娘的马车刚往五皇子府去了!"
我握紧手中的玄铁令牌,忽然想起萧君泽那句话:"除了你父亲的人,别信任何武将。"
但现在,我连文官也不敢信了。
第五章:凤谋凰策
凤仪宫的檀香熏得人头晕。我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数着第七只蚂蚁从眼前爬过。皇后迟迟不叫起,膝盖已经疼得没了知觉。
"抬起头来。"
这声音不怒自威。我缓缓直起身子,视线恰好落在皇后裙摆的金凤纹上,那凤凰眼睛用的是北境进贡的血玉,三年前父亲亲手押送进京的。
皇后戴着鎏金护甲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果然生得好模样,难怪闹得镇南伯府兄弟阋墙。"
我垂下眼睛:"臣女惶恐。"
"惶恐?"皇后轻笑一声,"本宫看你胆子大得很。北境侯昨日在乾清宫外跪了三个时辰,就为给你讨一道废婚的旨意。"
我心跳加速,父亲竟没告诉我这事。皇后松开手,示意宫女扶我起来:"赐座。"
绣墩还没坐热,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扑进来:"娘娘!镇南伯世子闯了宫门,正往这边来呢!"
皇后眉头都没动一下:"慌什么,打断腿扔出去。"
"母后何必动怒。"
珠帘轻响,萧君泽闲庭信步般走进来。他今日着了件雨过天青色的直身,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正是那日缺了一角的龙纹玉,如今已经修补完好。
"儿臣方才遇见顾大公子。"他行完礼,很自然地站到我身侧,"说是要讨个说法,为何沈小姐宁嫁庶子不嫁他这世子。"
我心头一跳。这话传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沈昭多轻狂。皇后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沈小姐怎么说?"
"臣女不敢妄议。"我低头,"全凭皇上皇后做主。"
萧君泽突然轻咳一声。我余光瞥见他指尖在袍袖上轻敲。
"母后。"他拱手,"儿臣听闻沈小姐精通茶道,不如让她烹一盏?正好新贡的雪芽到了。"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竟点头应允。宫女引我到偏殿茶案前,我刚拈起茶匙,萧君泽就跟了进来。
"殿下这是"我故意提高声量,"要指点臣女烹茶?"
他假模假样地拿起茶罐:"沈小姐可知,雪芽需用温水?"借着身形遮挡,他迅速在我掌心划了几个字:御花园,酉时。
我手一抖,茶匙碰在杯壁上发出清脆声响。萧君泽面不改色,继续道:"水温太高会涩,太低则香不出来。"他意有所指地看我一眼,"恰到好处最难。"
回到正殿,皇后正翻看一本册子。我奉茶时瞥见页脚,是北境将领的名录,兄长名字旁画了个朱圈。
"沈小姐。"皇后合上册子,"听说你三岁能诵《女则》,七岁通晓《论语》?"
"臣女惭愧,不过略识几个字。"
皇后突然话锋一转:"你觉得五皇子如何?"
茶盏差点脱手。萧君泽正在吃葡萄,闻言被呛得咳嗽起来。我强自镇定:"殿下龙章凤姿,臣女不敢妄评。"
"本宫乏了。"皇后站起身,"泽儿,送沈小姐去御花园逛逛。秋海棠开得正好。"
我跪安时,皇后突然俯身在我耳边道:"北境的雪,化得比往年早啊。"
直到走出凤仪宫很远,我后背的冷汗还没干。萧君泽在前头不紧不慢地走着,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转过一道影壁,他突然停步:
"沈小姐好手段,竟说动母后插手。"
我假装整理袖口:"不及殿下,连自己母后都算计。"
萧君泽低笑出声,引我走进一片牡丹丛。秋日里牡丹早已凋谢,但这片却反常地开着碗口大的花朵。他在最大的一株前蹲下,拨开枝叶露出根部,土壤里埋着个小瓷瓶。
"柳家刺客用的毒,与三年前毒杀先太子的一般无二。"他声音极轻,"你猜,现在谁在东宫?"
我心头巨震。先太子暴毙案至今是悬案,若真与柳家有关。
"酉时我未必能来。"萧君泽突然提高声量,"这株魏紫是母后最爱,沈小姐觉得如何?"
我顺着他的话赞了几句,趁他俯身时低问:"为何帮我?"
他替我扶正发间玉簪,指尖有意无意擦过耳垂:"因为你需要一个比镇南伯府更强的盟友。"停顿片刻,"而我也需要北境的支持。"
远处传来脚步声,萧君泽立刻退开。来的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说皇上召五皇子即刻去乾清宫。
萧君泽走后,那宫女却没离开:"娘娘说沈小姐若逛累了,可到临水轩歇脚。"
临水轩是御花园西南角的小榭,推开门我就愣住了,案上摊着幅北境地图。图旁放着本奏折,朱批墨迹未干:
"北境侯所请,准。"
我腿一软扶住案几。就这么简单?父亲跪了三个时辰未成的事,皇后一句话就。
"沈小姐。"
我猛地回头。萧君泽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逆光中看不清表情。他反手关上门,从袖中取出卷黄绫。
"刚下来的旨意。"他声音有些哑,"赐婚你我。"
我耳边嗡的一声。虽然料到可能有这一出,但真听到时还是如坠冰窟。萧君泽走近几步,突然握住我发抖的手:
"别怕。"他掌心温度意外地暖,"我不会是第二个顾逸。"
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他另一只手点上地图某处:"这里,你兄长上个月遭遇伏击,是柳家商队给突厥人指的路。"
血液瞬间凝固。兄长遇袭的事连父亲都不知道,军报上只说是寻常遭遇战。
"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我的消息网。"萧君泽松开手,"就像你有你的。现在,我们共享。"
窗外突然传来喧哗。我们同时转头,透过雕花棂窗看见顾逸被侍卫押着往外拖。他满脸是血,嘴里不停喊着"沈昭贱人""五皇子夺妻"之类的浑话。
萧君泽皱眉:"聒噪。"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我攥紧衣袖:"殿下把他打死了?"
"打晕而已。"萧君泽轻描淡写,"放心,他活不过三个月。"
我猛地抬头。萧君泽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柳如烟今早去了东宫。你猜,太子许了她什么好处?"
离开皇宫时,皇后赐了一盒东珠作"见面礼"。我坐在马车里一颗颗数着,在第七颗下面发现张字条:
"三日后酉时,醉仙楼天字房。显"
我冷笑一声,将字条凑近烛火。窗外突然射进一支箭,钉在车厢内壁上。箭尾绑着布条,展开是顾显潦草的字迹:
"别去!有埋伏!柳如烟知道令牌的事了!"
我心头一跳,下意识摸向腰间暗袋,玄铁令牌不见了。什么时候?在凤仪宫跪拜时?还是临水轩看地图。
马车猛地一顿。车夫惊慌的声音传来:"小姐!前面有人拦车!"
我掀帘一看,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十几个黑衣人持刀而立,为首的正是在法华寺逃走的刺客。他手里举着的,赫然是我的令牌。
"沈小姐。"他阴森森地笑,"五皇子让我来接您。"
我慢慢退回车内,从发间拔下金簪,这是出宫前萧君泽亲手为我簪上的。他说:"遇到危险时,按下簪头的珍珠。"
指尖用力,珍珠应声而碎。簪身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的刀片。与此同时,车外传来熟悉的嗓音:
"本王的未婚妻,不劳外人相送。"
刀剑碰撞声瞬间响成一片。我攥着金簪,透过车帘缝隙看见萧君泽一柄长剑如银龙出海,转眼就放倒三个刺客。他今日穿了件玄色劲装,动作间隐约可见腰间一抹金色,是我的令牌!
最后一个刺客倒下时,萧君泽甩去剑上血珠,转身向我走来。夕阳在他身后铺开漫天霞光,他逆光中的轮廓让我想起北境传说中的战神雕像。
"没事了。"他伸手扶我下车,指尖在我腕间轻轻一按,"令牌我早调包了,真的在这儿。"
我这才发现,他腰间金链系着的正是我的令牌。而地上那刺客手里的,不过是做工相似的仿品。
"殿下早就料到了?"
"嘘。"他突然贴近我耳畔,"车夫是太子的人。"
我佯装腿软靠在他肩上,趁机低语:"那现在怎么办?"
萧君泽打横抱起我,在侍卫簇拥下走向他的马车。他胸膛震动传来的声音轻得只有我能听见:
"陪我演场戏。从今天起,你是痴恋我多年的沈小姐,我是强取豪夺的萧君泽。"
我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如擂鼓。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皇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北境的雪,化得比往年早啊。"
第六章:新婚真相
喜帕下的世界一片血红。我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甲上凤仙花染的蔻丹已经斑驳,从寅时起妆到现在,整整八个时辰水米未进。
外头喜乐声忽远忽近,夹杂着女眷们刻意的笑声。有人高声说着吉祥话,声音尖得刺耳:"五殿下好福气,娶了北境侯的掌上明珠不说,还白得十万沈家军做嫁妆!"
我咬住舌尖,直到尝到铁锈味。这支送亲队伍确实壮观,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蜿蜒如龙,打头的是皇上亲赐的九凤衔珠冠。可谁又知道,昨夜父亲将虎符塞给我时,那双握惯长枪的手抖得有多厉害。
"新人拜堂"
身体被喜娘搀着转向,透过盖头下沿,看见一双玄色靴尖停在面前。萧君泽身上传来极淡的酒气,还有胭脂香?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一拜天地!"
弯腰时,有什么东西从袖袋滑落。我心头一跳,是父亲给的虎符!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只温热的手稳稳托住我手腕,顺势将虎符推回袖中。
"二拜高堂!"
皇后说了几句场面话,声音里带着疲惫。自从皇上半月前突发风疾,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乾清宫。
"夫妻对拜!"
我转身时踩到裙摆,险些栽倒。萧君泽一把扶住我胳膊,力道大得生疼。喜娘们痴痴笑起来,说新娘子急得站不稳了。
送入洞房后,我坐在铺满红枣花生的喜床上,听着外头觥筹交错的声音渐渐远去。终于,房门"吱呀"一声。
"都退下。"
萧君泽的声音比往常低沉。喜秤挑起盖头的瞬间,我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对上一双幽深如潭的眼睛。
他今日难得着了正红,金线绣的蛟龙在烛光下栩栩如生。可那张俊脸上没有半分喜气,反而像是戴了张精心雕琢的面具。
合卺酒摆在案上,他却看都不看,径直走到窗前:"今日来了二十七家女眷,有六个是太子那边的耳目。"
我默默取下压得脖子生疼的凤冠:"殿下要臣妾做什么?"
"叫名字。"他突然转身,"在这里还演给谁看?"
烛花"啪"地爆响。我这才注意到他眼下两片青黑,唇色也白得不正常。刚要开口,外头突然传来娇滴滴的女声:
"殿下,妾身熬了醒酒汤。"
萧君泽眉头都没动一下:"滚。"
脚步声慌乱远去。我绞着喜帕,想起进府时看见的那群莺莺燕燕,据说五皇子府上有名分的妾室就有七个,还不算通房。
"她们中三个是太子塞的,两个来自皇后娘家,剩下两个。"萧君泽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是父皇的眼线。"
我顾不得礼数,冲过去扶他坐下。触手的体温烫得吓人,更惊心的是他后腰处渗出的血迹,已经浸透了红衣。
"你受伤了?什么时候。"
"迎亲路上。"他任由我解开腰带,"箭上淬了毒,不碍事。"
锦衣褪下,露出包扎潦草的伤口。纱布一揭,腐臭味扑面而来,伤口边缘已经发黑,脓血不断渗出。我强忍恶心,从嫁妆箱底层翻出北境特制的金疮药。
"忍着点。"我咬牙将药粉倒上去。
萧君泽浑身肌肉绷紧,却一声不吭。直到包扎完毕,他才哑声道:"你随身带这个?"
"父亲说"我顿了顿,"用得上。"
他突然笑了,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血色:"岳父大人果然知我。"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萧君泽艰难地站起身:"我得去书房。你"他扫一眼喜床,"自己歇息吧。"
"等等。"我拽住他袖角,"合卺酒"
他眸光一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把我那杯泼在窗台盆栽里。花叶瞬间枯萎。
"明日会有人告诉你府里规矩。"他走到门边又回头,"对了,你带来的丫鬟里有个穿绿裙的,今早已经和李侧妃搭上线了。"
门关上后,我瘫坐在喜床上。这就是我的新婚之夜,夫君重伤在身,合卺酒里下毒,陪嫁丫鬟是眼线。我苦笑着摸出袖中虎符,突然发现底部刻着行小字:
"泽可信。"
字迹是兄长的。我摩挲着那三个字,思绪翻涌。父亲和兄长究竟知道多少?萧君泽又参与了多少?
晨光微熹时,我才迷糊睡着。没多久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娘娘!该给殿下熬药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发现枕边多了个锦盒。打开是盒胭脂,底下压着张字条:"柳氏通敌证据在此,慎藏。显"
手指刚触到胭脂,门就被推开。一个着杏色襦裙的美人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我的陪嫁丫鬟琥珀,正是昨日穿绿裙的那个。
"妾身李氏,给姐姐请安。"她行礼的姿态无可挑剔,眼睛却不住往我手中胭脂瞟,"殿下吩咐了,日后府中大小事务都由姐姐做主。"
我顺势将胭脂塞进袖中:"李妹妹客气了。我初来乍到,还要你多提点。"
"姐姐折煞妾身了。"李氏亲热地挽住我,"殿下晨起咳血,太医说要用雪水熬药。姐姐带来的雪水可否给我一些?"
我心头一凛。北境雪水是兄长特意派人快马送来的嫁妆之一,说是给我煮茶用。他们怎么知道?
"自然可以。"我笑着应下,"琥珀,去取来。"
支开琥珀后,李氏突然压低声音:"娘娘可知,昨日殿下为何受伤?"不等我回答,她自顾自道,"是为拦下一封送往北境的密信。"
我手一抖,茶盏溅出几滴。李氏假装没看见,继续道:"信上说,左督将军轻敌冒进,被困狼牙谷。"
狼牙谷!我死死掐住掌心。那是北境最险的峡谷,兄长从小在那一带打猎,怎么可能?
"药来了!"琥珀捧着玉罐进来。李氏接过时"不小心"绊了下,药碗朝我迎面泼来!
我侧身避开,药汁泼在绣墩上,顿时腐蚀出几个大洞。李氏脸色煞白,跪地连连磕头:"妾身该死!妾身。"
"无妨。"我扶她起来,"再去熬一碗就是。"
她们走后,我立刻从妆奁取出银簪试那药渍。簪尖瞬间变黑,是断肠散!我强忍惊怒,掰开胭脂盒夹层。顾显藏的密信里除了柳家与太子的往来账本,还有撮暗红色土壤。
这土我太熟悉了,北境特有的赤铁矿砂,只出产在狼牙谷西侧。兄长若真被困,怎会让人带出这个?除非。
"娘娘。"门外老嬷嬷恭敬道,"殿下请您去书房。"
萧君泽的书房在府中最僻静的角落。推门进去时,他正在批阅文书,脸色比昨夜还差。
"坐。"他头也不抬,"听说李侧妃差点泼你一脸毒药?"
我心头一跳:"殿下消息灵通。"
"不灵通怎么活到现在?"他推开面前卷宗,"看看这个。"
那是份北境军报,字迹却是兄长的。上面详细记录了柳家商队为突厥引路的证据,末尾还盖着父亲私印。最奇怪的是,军报用纸是宫中特供的云纹笺。
"这是?"
"三日前送到的。"萧君泽咳嗽几声,"你兄长没事,狼牙谷是个局。"
我悬着的心刚放下,又被他下一句话惊得站起:
"但你父亲有危险。三日后北境军饷押运,太子安排了两百死士假扮山匪。"
"我得告诉父亲!"
"已经派人去了。"萧君泽按住我肩膀,"现在,说说顾显给你的东西。"
他怎么会知道?我犹豫片刻,还是取出那盒胭脂。萧君泽检查得很仔细,特别是那撮红土。
"聪明。"他突然道,"你兄长在用矿砂传递消息。"他指着土中几颗特别亮的颗粒,"这是新发现的赤铁精矿,只有狼牙谷有。他在告诉我们,柳家通敌是为这个。"
窗外传来脚步声,萧君泽迅速收起证据。门被推开,李氏带着一群莺莺燕燕涌进来:
"殿下!该用午膳了!"
用膳时,萧君泽当众对我极尽冷淡。妾室们轮番布菜,我这位正妃反而被晾在一旁。李氏夹了块鱼肉放我碗里:
"姐姐尝尝,殿下最爱这道。"
"她不吃鱼。"萧君泽突然开口,眼睛仍盯着文书,"会起疹子。"
满座寂静。我筷子停在半空,他是怎么知道的?连父亲都常忘记我这毛病。
饭后回到寝殿,我掰开胭脂盒重新检查。这次在夹层最里侧摸到张薄如蝉翼的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
"泽可信。勿念。"
与虎符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第七章:暗局浮出
"娘娘,这燕窝被人加了东西。"琥珀捧着青瓷盏的手在发抖。
我瞥了眼碗边残留的白色粉末,继续对镜梳发:"搁着吧,请李侧妃过来尝尝新到的血燕。"
琥珀脸色煞白:"可、可这里面"
"去。"铜镜里我的眼睛冷得像北境的冰湖。
窗外秋雨淅沥,我摩挲着袖中银针,今早从枕下摸到的。针尖淬了剧毒,见血封喉。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了。
李侧妃来得很快,石榴红裙裾扫过门槛时带进几片湿漉漉的落叶。她眼睛直往那碗燕窝瞟:"姐姐唤我?"
"妹妹来得正好。"我笑着推过瓷盏,"殿下赏的血燕,我吃着嫌腥,你帮我尝尝?"
她涂着蔻丹的指甲在盏边蹭了蹭:"这,妾身怎配吃娘娘的东西。"
"怎么?"我突然冷下脸,"我赏的,吃不得?"
李侧妃浑身一颤,突然扑通跪下:"娘娘饶命!妾身一时鬼迷心窍。"
我端起燕窝慢慢走到她跟前。她抖得像风中的叶子,额头磕出血印。我俯身捏住她下巴:"谁指使的?"
"太、太子良娣,"她唇缝里挤出几个字,"柳如烟"
瓷盏脱手坠地,碎成八瓣。李侧妃尖叫着往后缩,却发现溅在裙上的只是普通糖水。
"琥珀。"我擦着手,"把李侧妃送去殿下书房,就说"我看了眼瘫软在地的女人,"她自愿招供。"
处理完这出闹剧,我独自走向后园。秋雨中的菊花开得正好,其中一株墨菊尤其醒目,这是三日前萧君泽突然派人栽下的,说是给我解闷。
花泥还很新。我四下张望,迅速拨开根部泥土。果然,油纸包着的密信露了出来:
"柳氏入东宫,携北境布防图。太子疑与突厥密约,三日后秋猎为号。"
布防图?我攥紧信纸。父亲给的虎符还在我妆奁暗格中,谁能。
"姐姐好雅兴。"
娇媚嗓音让我浑身一僵。假山后转出个熟悉的身影,柳如烟一袭鹅黄宫装,发间金步摇在雨中叮咚作响。她身后跟着四个东宫侍卫,腰间佩刀明晃晃的。
"柳良娣擅闯皇子府,好大的胆子。"我悄悄将信纸塞入袖中。
她掩唇轻笑:"姐姐误会了,妾身是奉太子妃之命,来送赏菊宴帖的。"说着递上烫金帖子,"对了,顾大公子也会来呢。"
我接过帖子时,她突然压低声音:"沈昭,你以为嫁给五皇子就高枕无忧了?"她指尖在我腕间一划,冰凉如蛇信,"萧君泽书房暗格里的东西,可比你有趣多了。"
她走后,我立刻转向萧君泽的书房。推门时发现锁芯有被撬过的痕迹,看来柳如烟已经来过了。
暗格在书架第三层《孙子兵法》后面。我学着父亲教的手法,轻轻叩击书脊,暗格"咔嗒"弹开。
里面整齐码着北境军报,最上面那份盖着兄长的印信。翻到下面却愣住了,是本装帧精美的册子,扉页写着"昭录"。
翻开第一页,我的呼吸凝滞了:
"永和十二年三月廿一,昭于法华寺遇袭。爱食桂花糕,厌鱼腥。左腕旧疤为七岁坠马所致..."
往后翻全是这样的记录。我生辰那日他派人送来的缠枝钗、我随口夸过的雪芽茶、甚至我每月信期腹痛...事无巨细,最早竟可追溯到五年前我及笄礼!
最后一页墨迹未新:
"昭近日多梦魇,当寻安神香方。北境战事吃紧,勿使其知。"
指尖无意识抚过那行字迹,书页间突然滑落一张小像,是我及笄那年在上元节看灯的模样,鬓边那支琉璃钗现在还在妆奁里。
"好看吗?"
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我险些撕破画纸。萧君泽倚在门框上,脸色仍带着病态的苍白,手里却拎着包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
"殿下。"
"叫名字。"他走进来,顺手带上门,"私下不必拘礼。"
我举着那本册子,喉咙发紧:"这是?"
"知己知彼。"他放下桂花糕,"朝堂联姻也要做足功课。"
油纸包散开,甜香弥漫。是我最爱的那家老字号,排队至少要半个时辰。我忽然想起昨日随口对琥珀说想吃。
"柳如烟来过了?"萧君泽检查着暗格。
"嗯,还邀我去赏菊宴。"我犹豫片刻,"她说,顾逸也会去。"
萧君泽冷笑:"太子这是要唱大戏啊。"他突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血丝。
我慌忙扶他坐下,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沈昭,三日后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们的约定。"
窗外雨声渐密。他掌心温度烫得吓人,我这才发现他衣领下藏着绷带,隐约渗着血色。
"你又受伤了?"
"小伤。"他轻描淡写地推开我探向衣领的手,"李侧妃都招了。太子许诺她侧妃之位,条件是,"他顿了顿,"在我药里下毒,再嫁祸给你。"
我后背发凉。若今日我真喝了那碗燕窝,现在怕是。
"别怕。"萧君泽突然抬手,拂去我不知何时滑下的泪,"我既娶了你,就会护到底。"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哪根心弦,我猛地站起:"我不需要你护!"声音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萧君泽,你明明武功超群,为何要装文弱?明明暗中关注北境多年,为何假装对军务不熟?你究竟要做什么?"
唇上一凉,他的手指止住了我后面的话。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眼中我从未见过的情绪:
"因为活着的废物,比死去的英才有用。"
夜半时分,我被异响惊醒。黑暗中有利刃破空之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我摸出枕下匕首,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门缝外火光晃动。我悄悄推开一线,只见院中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黑衣人,萧君泽一袭白衣立在月下,手中长剑滴血。他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哪还有平日病弱的模样?
最后一个刺客倒下时,他突然转头看向我的方向:"出来吧。"
我僵在原地。他叹了口气,突然朝我掷来长剑!
"铛!"
匕首与剑锋相撞,震得我虎口发麻。萧君泽身后,一个装死的刺客刚举起弩箭就僵住了,我的匕首正钉在他咽喉。
"反应不错。"萧君泽挑眉,"就是准头差了点。"
我气得发抖:"你拿我当诱饵?"
"训练。"他走近,突然伸手抚上我左腕旧疤,"法华寺我该早点出手。"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我愣住。月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阴影,指尖温度透过疤痕传来,奇异地安抚了我狂跳的心脏。
侍卫们赶来时,我们已恢复"恩爱夫妻"的模样。我裹着他的外袍瑟瑟发抖,他则一副强撑病体保护妻子的姿态。
"查。"萧君泽冷声道,"活口送大理寺,死了的拖去喂狗。"
回到内室,他立刻松开揽着我的手,从袖中取出个染血的纸团:"从刺客身上搜到的。"
展开是张残缺的北境地图,标注着几条隐秘小道。我一眼认出那是兄长的笔迹,但某些细节明显被篡改过。
"有人要引北境军入埋伏。"萧君泽点燃烛火,"三日后秋猎,太子准备动手了。"
火苗吞噬纸页的瞬间,我忽然想起什么:"柳如烟说顾逸会参加赏菊宴,但秋猎也是三日后。"
我们对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
"调虎离山!"
萧君泽迅速铺开张京城布防图:"太子要在秋猎日发动宫变,而顾逸。"
"负责牵制你我。"我指着图上几处要道,"赏菊宴在东郊,与秋猎的西山正好相反。"
窗外传来四更梆子声。萧君泽突然按住我画图的手:"沈昭,你现在回北境还来得及。"
我抽出手,将父亲给的虎符拍在案上:"萧君泽,你究竟要不要说实话?"
烛火噼啪作响。他沉默良久,终于从怀中取出半块龙纹玉佩——与我的那半块正好是一对。
"十年前赐婚,本就是父皇要牵制沈家的手段。"他摩挲着玉佩,"而我,被选中当这个傀儡。"
我握紧自己的半块玉,冰凉触感直透心底:"所以法华寺?"
"是我设计的相遇。"他坦然承认,"但我没算到柳家会抢先出手。"
这个真相本该让我愤怒,却奇异地松了口气。至少现在,我们终于站在同样的棋盘上了。
"合作?"我伸出手。
萧君泽握住我的手,却在触及腕间疤痕时轻轻一吻:"合作。"
第八章:雪夜剖心
"娘娘,喝药了。"
琥珀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努力睁开眼,却被额上冰帕滑落的水滴迷了视线。浑身骨头像是被碾碎了又重新拼凑,连呼吸都带着灼痛。
"三日了,再烧下去,可怎么办啊"琥珀带着哭腔。
我勉强转动脖颈,看见窗外飘着今冬第一场雪。秋猎那日的记忆碎片般浮现,太子刻意引我去悬崖边、冷箭破空时萧君泽飞身相护、我坠马前看到的柳如烟阴毒的笑。
"殿下呢?"嗓子哑得不成调。
琥珀手一抖,药汁洒在锦被上:"王爷他被皇上召进宫了。"
我盯着被面洇开的药渍,突然抓住她手腕:"这药谁开的?"
"太、太医署"
"倒掉。"我强撑着坐起,"去小厨房重新熬,你亲自看着火。"
琥珀慌乱地端药离开后,我摸出枕下银针。针尖探入方才洒落的药汁,瞬间泛起诡异的青黑色。果然,连我的贴身丫鬟都成了递刀的人。
房门突然被撞开,寒风卷着雪花扑进来。萧君泽一身朝服未换,肩头积雪都未拂去。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手掌贴上我额头时带着室外的寒气。
"怎么还这么烫?"他扭头厉喝,"太医呢?"
身后呼啦啦跪倒一片。我这才注意到他眼下一片青黑,唇上还有道新鲜的血口子,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殿下"我虚弱地拽他衣袖,"药有毒"
萧君泽眸光一凛,抄起案上药碗嗅了嗅,脸色骤变:"谁经手的?"
满室死寂中,年迈的府医颤巍巍叩首:"老臣按方抓药,是、是张太医改了两味。"
"拖出去。"萧君泽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抖如筛糠,"今日当值的,我奏明母后之后全部发配北疆。"
人群退去后,他像被抽了筋骨般跌坐在床沿。我这才发现他右手缠着绷带,血迹已经干涸。
"秋猎后,发生了什么?"
萧君泽沉默地解开绷带。掌心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紫黑色。
"太子在箭上淬毒。"他轻描淡写,"不碍事,已经逼出大半。"
我挣扎着爬起来,从妆奁底层取出北境特制的解毒膏。指尖触到他掌心的刹那,他肌肉明显绷紧了。
"忍着点。"我挖出药膏敷在伤口上,"这药性烈,但最能克百毒。"
萧君泽额角渗出冷汗,却一声不吭。烛光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长睫在眼下投下扇形阴影。我忽然发现他左眉梢有颗极小的痣,藏在眉峰里几乎看不见。
"看够了?"他突然抬眼。
我手一抖,药罐差点打翻。萧君泽低笑出声,牵动伤口又变成咳嗽。我忙去拍他后背,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沈昭。"他声音沙哑,"若我这次回不来"
"没有若。"我打断他,"你死不了。"
他怔了怔,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咳出血丝。我手忙脚乱去擦,却被他捉住手指:
"知道吗?你小时候也这么凶。"
我一愣。他眼神飘向窗外飞雪,像是陷入回忆:"永和七年上元节,宫宴上我被三哥推进冰湖。有个穿红斗篷的小姑娘抡起灯笼就砸他脑袋。"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那年我随母亲进宫,确实在御花园撞见几个大孩子欺负人。那男孩瘦得可怜,被推倒在结冰的湖面上,却倔强地不肯哭。
"是你?"我瞪大眼睛,"那个泽哥哥?"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称呼太过亲昵。
萧君泽却像被雷劈中般僵住。他指尖微微发抖,抚上我左腕旧疤:"这道伤,是当时被冰棱划的?"
我点点头。那年我拽他上岸时,冰面突然开裂。为护着他,我左腕被尖锐的冰棱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他声音哑得厉害,"当年母后告诉我你被许给镇南伯府,我还..."
话没说完,他突然栽倒在我肩头。我慌忙扶住,触手一片滚烫,他也烧起来了!
"来人!快传太医。"
"别喊。"他气若游丝,"府里眼线太多..."
雪越下越大,将天地裹成素白。我咬牙撑起他,两人踉踉跄跄挪到里间暖阁。萧君泽一沾枕就陷入昏睡,眉心还紧紧蹙着。
我强忍眩晕,用雪水浸湿帕子给他擦身。褪去外袍才惊见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最新的是右肩箭伤,周围皮肤已经发黑。
"傻子"我鼻子发酸,"明明自己也中毒了"
"娘娘!"琥珀突然闯进来,"北境急报!"
我展开染血的军报,眼前一阵阵发黑,父兄中伏被困狼牙谷,三万大军粮草断绝!信是七天前发出的,现在恐怕已经快来不及了。
"备马。"我扯下屏风上的大氅,"我要去北境。"
"您疯了?"琥珀死死拽住我,"这身子怎么赶路?何况府外全是拦路的"
"让她去。"
虚弱的声音从榻上传来。萧君泽不知何时醒了,正艰难地撑起身子:"但得按我的路线走。"
他示意琥珀退下,从贴身锦囊取出半块虎符,与父亲给我的正好是一对。
"拿着这个,去西郊大营找徐将军。"他咳嗽着在我掌心画了张简图,"沿这条路,避开官道。"
"你呢?"我攥紧虎符,"太子若发现怎么办"
"我自有安排。"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沈昭,若事不可为"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没有若。"
雪光映着他苍白的脸,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眼睛此刻清澈见底。我忽然想起秋猎坠马时,他飞身扑来抓住我的样子,就像当年我从冰窟窿里拽他上来时一样。
三更时分,五皇子府突然乱作一团。王妃病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转眼传遍京城。太医署倾巢出动,连久不露面的皇帝都派了贴身太监来问。
我躺在床上装昏迷,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哭嚎。萧君泽坐在床边,每隔一刻钟就"悲痛欲绝"地唤我名字,演技精湛得让我差点笑场。
"殿下"张太医战战兢兢上前,"让老臣再诊一次脉?"
"滚!"萧君泽摔了药碗,"你们这群庸医!"
四更天,张太医终于按捺不住,悄悄往药罐里加了什么。早就埋伏在梁上的暗卫瞬间扑下,人赃并获。
"太子指使的!"张太医瘫软在地,"说、说若王妃殁了,就说是殿下您。"
萧君泽冷笑一声,挥手让人拖下去。房门关上后,他立刻换了副表情:"怎么样,为夫演得可好?"
我坐起来给他鼓掌:"殿下若去梨园,必成头牌。"
他笑着摇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次咳出的血呈暗紫色,明显毒性加深了。我慌忙扶他躺下,却被他握住手腕:
"北境的事怎么样了?"
"我知道。"我抿紧嘴唇,"是调虎离山。太子想借机除掉我父兄,再嫁祸给你。"
萧君泽眼中闪过讶异,旋即苦笑:"沈将军说得对,你确实比大多数将领都敏锐。"
窗外风雪更急了。我替他掖好被角,却被他突然揽入怀中。隔着单薄中衣,他心跳声清晰可闻。
"沈昭。"他声音闷在我发间,"我们和离吧。"
我一僵,抬头瞪他:"什么?"
"太危险了。"他指尖抚过我眉骨,"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会连累你"
"萧君泽。"我一把揪住他衣领,"既为夫妻,当同生共死。"
他瞳孔骤缩,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要害。良久,一滴温热落在我手背,这位在人前永远从容的五皇子,竟然哭了。
"好。"他紧紧抱住我,"那我们一起。"
雪还在下,将一切肮脏与阴谋暂时掩埋。我们头抵着头研究北境地图,烛光把影子投在帐上,像极了一对交颈的鸳鸯。
寅时三刻,急促的敲门声打破宁静。萧君泽迅速将我塞回被窝,自己装出悲痛欲绝的样子。
"殿下!"暗卫浑身是雪,"查清了!柳如烟是突厥可汗的私生女,十年前就安插在柳家!"
我和萧君泽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若真如此,当年赐婚...
"还有"暗卫犹豫地看我一眼,"北境刚传来消息,沈将军,突围失败了。"
世界在瞬间失去颜色。我死死抓住床柱,指甲折断都没察觉。萧君泽一把扶住我摇晃的身子,对暗卫厉喝:
"备马!调玄甲军!"
"不行,"我拽住他,"你现在离京就是抗旨。"
他捧起我的脸,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决绝:"沈昭,你父兄就是我的父兄。"
雪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萧君泽穿戴整齐,腰间佩剑是他从不离身的龙吟。临行前,他将一块令牌塞进我手里:
"若三日内我没有消息,就带着这个去找皇后。"
我攥紧令牌,突然踮脚吻上他唇角的伤:"我等你回来。"
他怔了怔,眼中冰雪消融:"嗯。"
马蹄声渐远,我站在廊下看着天边曙光。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祖母生前常说的一句话:
“黎明之前,最是黑暗”
第九章:同心破局
雨水顺着宫墙往下淌,像一道道泪痕。我跪在乾清宫外的青石板上,已经三个时辰了。膝盖早就没了知觉,只有掌心还死死攥着那道染血的军报,萧君泽冒死从北境送回来的,上面兄长潦草的字迹写着:"父重伤,困鹰嘴崖,太子通敌证据确凿。"
"娘娘,回吧。"老太监撑着伞,声音带着怜悯,"陛下不会见的。"
我摇摇头,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宫门内隐约传来杖责的闷响,每一声都像砸在我心上。萧君泽今早回京直闯乾清宫,为的就是把这封足以定沈家死罪的军报递到御前。
"五殿下何苦呢"老太监叹气,"北境战败总要有人担责,沈将军他,唉"
"北境没有败。"我抬头,雨水和着泪水滚下,"是太子断了粮草。"
老太监吓得差点丢了伞。这话说出口就是大逆不道,可我顾不得了。远处宫门突然打开,几个侍卫拖着一具血淋淋的身体出来,玄色衣袍已经被打烂,露出森森白骨。
"殿下!"
我扑过去,却被侍卫拦住。萧君泽苍白着脸抬头,嘴角还挂着血丝,却冲我轻轻摇头。侍卫将他扔上马车,我挣脱阻拦追上去,在车帘落下前一瞬,他塞给我个冰凉的东西。
回府的马车上,我摊开掌心,是枚青铜钥匙,上面刻着小小的"昭"字。这是我闺阁时妆奁的钥匙,怎么会在他手里?
府里乱作一团。萧君泽被抬进内室时已经昏迷,太医看过后直摇头:"杖伤倒是其次,关键是旧毒未清又添新毒。"
我剪开他被血黏住的衣衫,后背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最严重的是右肩箭伤,周围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药童捧来热水,我亲自给他清理伤口,每擦一下手就抖得厉害。
"娘娘"琥珀红着眼眶递来金疮药,"让奴婢来吧。"
"不用。"我咬着牙,"你们都出去。"
人都退下后,我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泪水滴在他伤口上,他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我俯身贴近他耳边:"萧君泽,你答应过要护着我父兄的。"
窗外雨声渐歇,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
三更梆子响时,萧君泽突然睁开眼。他目光涣散了片刻,突然抓住我手腕:"书房,暗格。"
"别说话。"我按住他,"你需要休息。"
他摇头,挣扎着要起身,却扯到伤口疼得闷哼一声。我只好扶他去书房,每走一步他都冷汗涔涔,却固执地不肯让人帮忙。
书房暗格在《贞观政要》后面。打开后,里面整齐码着几十封密信,最上面那封盖着北境军的火漆。我展开一看,是兄长的笔迹:
"泽弟:粮道已断七日,父中箭伤及肺腑。太子派来的监军强令出击,实为诱我入伏。倘有不测,昭儿托付于你。"
信纸在我手中簌簌作响。萧君泽虚弱地靠在椅背上,轻声道:"下面还有。"
下一封是父亲的绝笔,字迹歪斜得几乎认不出:
"君泽殿下:吾辈武人,马革裹尸乃本分。唯昭儿年幼失怙,望你念在..."
我没能读完。泪水模糊了视线,喉头像堵了团棉花。萧君泽艰难地挪到我身边,将我搂进怀里。他胸前绷带很快被我的泪水浸透。
"他们,还活着吗?"我哽咽着问。
萧君泽沉默片刻,从暗格最底层取出一张地图:"这是我离京前收到的。沈将军被困在鹰嘴崖,但"他指着山谷某处,"这里有条秘道,只有你兄长知道。"
我仔细查看地图,突然瞪大眼睛,这地形我再熟悉不过,是儿时常跟兄长去玩的猎场!秘道入口就在当年我们搭树屋的那片崖壁下。
"我要去北境。"
萧君泽苦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取出个锦囊,"这里有通关文牒和路线图。但你必须答应我,等伤好了再走。"
我正要反驳,书房门突然被撞开。琥珀满脸是血地扑进来:"娘娘!东宫来人了,说您通敌叛国!"
我们赶到前院时,柳如烟正趾高气昂地宣读太子手谕。她一身正红宫装,发间金凤步摇在火光下晃得人眼疼。
"沈氏勾结北境谋反,证据确凿!"她尖声道,"来人,拿下!"
侍卫一拥而上。我下意识去摸腰间匕首,却被萧君泽按住。他上前一步,突然狠狠甩了我一耳光!
"贱人!"他怒喝,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本王待你不薄,你竟敢叛国?"
这一巴掌把我打懵了。柳如烟也愣在原地,显然没料到这出。萧君泽趁机揪住我衣领,压低声音道:"配合我。"
我立刻会意,装作惊慌失措地挣扎:"殿下饶命!妾身冤枉啊!"
"拖去地牢!"萧君泽厉喝,"本王要亲自审问!"
侍卫们面面相觑,终究不敢违抗皇子命令。我被粗暴地拖走时,余光瞥见萧君泽对暗处使了个眼色。
地牢阴冷潮湿。我蜷缩在草堆上,脸颊火辣辣地疼,心里却异常清明。萧君泽这出苦肉计,既保全了我,又能让太子放松警惕。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萧君泽独自走进来,手里提着食盒。他换下了血衣,但苍白的脸色掩不住伤势。
"疼吗?"他轻触我红肿的脸颊。
我摇头,指向他胸前:"你更疼。"
他苦笑,从食盒底层取出份密函:"刚收到的。太子已经说服皇上,三日后要御驾亲征。"
我展开密函,心跳骤然加速,所谓"御驾亲征",实则是要借机除掉皇上,嫁祸给沈家!
"必须阻止他。"我攥紧密函,"你打算怎么做?"
"将计就计。"萧君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需要你配合演完这场戏。"
他凑近我耳边低语几句,温热呼吸拂过颈侧。我边听边点头,突然注意到他后颈有道旧疤,是箭伤,看痕迹至少有十年了。
"这是什么么时候的伤疤?"
"永和七年冬猎。"他轻描淡写,"三哥的’失手’。"
我心头一震。那年我才八岁,却记得先太子暴毙后,皇上突然立最年幼的五皇子为储,引发朝野震动。后来不知怎的,储君之位又落到现在的太子头上。
"所以当年"
"嘘。"他按住我的唇,"有人来了。"
牢门外响起脚步声,萧君泽立刻换上一副狰狞表情,一把将我推倒在地:"说!你父亲把密信藏哪了?"
我配合地哭喊起来:"殿下饶命!妾身什么都不知道!"
柳如烟带着侍卫出现在牢门口,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五殿下,太子爷请您即刻入宫。"
萧君泽冷哼一声,甩袖离去前"不经意"踢翻了食盒。柳如烟狐疑地检查了一番,没发现异常,只好悻悻地跟着离开。
等脚步声远去,我迅速从食盒夹层取出个小瓷瓶,是北境特制的金疮药!瓶底还刻着兄长的私印。我眼眶一热,连忙眨掉泪意。
深夜,地牢突然骚动起来。喊杀声中,琥珀带着几个黑衣人冲进来:"小姐快走!殿下安排好了!"
我跟着他们钻出密道,竟直接通到萧君泽的书房。桌上摊着张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人名,旁边标注着官职,全是六部中的寒门官员。
"这是什么?"
"殿下这些年暗中培养的势力。"琥珀低声道,"都是受过沈家恩惠的。"
我心头一震。原来萧君泽表面风流荒唐,背地里却在织这样一张网。名单最后几行被血染糊了,但依稀能辨出几个北境将领的名字,全是父亲的老部下。
窗外突然传来号角声。琥珀脸色大变:"是北境军报!"
我们冲出去时,正遇上信使跌跌撞撞跑来:"八百里加急!北境大败,左督将军,阵亡了!"
世界在瞬间天旋地转。我扶住廊柱才没倒下,耳边嗡嗡作响。兄长,死了?
"还有"信使喘着粗气,"沈老将军被俘,突厥可汗扬言要当着三军的面凌迟处死。"
我一口血喷出来,染红了前襟。琥珀慌忙扶住我,却被我推开:"备马。"
"小姐!您要做什么?"
"去北境。"我擦去嘴角血迹,"现在。"
刚迈出两步,背后突然袭来一阵剧痛。我踉跄着回头,看见琥珀手中带血的匕首,和她泪流满面的脸。
"对不起,小姐"她颤抖着,"他们抓了我娘。"
视线模糊前,我瞥见书房暗格微微开着,里面露出个熟悉的物件,那是我七岁那年弄丢的布老虎,怎么会在这里。
第十章:凰飞九天
剧痛让我从黑暗中挣扎着醒来。眼前是陌生的纱帐,空气中弥漫着苦药和血腥味。我试图起身,却发现双手被柔软的绸带固定在床栏上。
"别动。"
声音从阴影处传来。萧君泽缓步走到床前,眼下两片青黑,下颌冒出胡茬。他手里拿着把薄如柳叶的小刀,刀尖还沾着血。
"你"我嗓子哑得厉害,"绑着我做什么?"
"取毒针。"他示意我看枕边的银盘,里面躺着三根泛青的细针,"再晚半个时辰,你就没命了。"
记忆如潮水涌来。北境战败,兄长阵亡,父亲被俘,我猛地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要去北境。"
"北境已经没事了。"萧君泽按住我肩膀,"岳父大人平安脱险,还生擒了突厥左贤王。"
我僵住:"什么?"
"你昏迷这七天,发生了很多事。"他解开绸带,扶我靠坐起来,"沈家军是诈败,为的就是引突厥主力入关。现在十万大军被困在鹰嘴崖,插翅难飞。"
我死死攥住被角,指甲掐进掌心:"那我兄长他怎么样了"
萧君泽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今早刚到的。"
信纸上是父亲铁画银钩的字迹:"昭儿勿忧,汝兄假死诱敌之计已成。吾儿智勇双全,不愧沈家血脉。"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抬头时,萧君泽正望着窗外,侧脸在晨光中如刀刻般锋利。他腰间玉佩轻轻晃动,是我的那半块龙纹玉,不知何时被他系在了身上。
"琥珀呢?"
"在地牢。"他声音冷下来,"但她供出些有趣的事。"
我正要追问,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萧君泽迅速往我怀里塞了样东西,低声道:"不管发生什么,别出声。"
御前侍卫闯进来时,我已经躺回去装昏迷。他们粗暴地掀开被子检查我的"尸首",而萧君泽站在一旁,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悲痛。
"五殿下节哀。"领头的侍卫假惺惺道,"太子爷说,谋逆罪臣之女能留全尸已是皇恩浩荡。"
萧君泽冷笑:"回去告诉太子,本王会好好’安葬’王妃。"
人一走,我立刻坐起来,发现怀里是把精致的匕首正是我及笄时兄长所赠,刀柄上"昭"字是他亲手刻的。
"今日午时,太子要逼宫。"萧君泽快速说道,"父皇已经秘密移驾西山行宫。你从密道出城,徐将军在十里亭接应。"
"你呢?"
"我留下善后。"他系紧腰间佩剑,"放心,都安排好了。"
我掀被下床,却因腿软差点栽倒。萧君泽一把扶住我,手掌温度透过单薄中衣传来。他身上有淡淡的沉水香,混着药草的苦涩。
"萧君泽。"我直视他的眼睛,"我有权知道全部计划。"
他眸光闪动,突然俯身在我唇上轻啄一下:"时间紧迫。"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我愣在原地。等回过神,他已经推开书架露出密道入口。昏暗的光线下,我看见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暗卫静候其中。
"沈昭。"他在我背后轻声道,"若我"
"没有若。"我打断他,转身拽住他衣领狠狠吻回去,"你答应过要活着。"
密道阴冷潮湿。我跟着暗卫疾行,掌心匕首已被汗水浸湿。拐角处突然传来打斗声,领头的暗卫一把将我推到身后——
"娘娘小心!"
刀光剑影中,我看见琥珀被两个黑衣人按在地上。她一见我就拼命挣扎:"小姐快走!太子知道密道了!"
我犹豫片刻,还是冲过去割断她绳索。她哭着塞给我一块绢帕:"这是柳如烟给太子绣的,针脚里藏着"
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正中她心口。琥珀喷出一口血,用最后力气推我:"走"
暗卫拉着我继续前进,身后追兵不断。拐过第三个弯时,我突然停下脚步。
"娘娘?"
"你们继续走。"我把绢帕塞给暗卫,"按殿下计划行事。"
"那您怎么办?"
我拔出匕首:"我有更要紧的事。"
当我在宫墙上飞奔时,远处钟鼓楼传来午时的钟声。皇城正殿前已经乱作一团,太子带着私兵包围了文武百官。而高台之上,萧君泽独自持剑而立,白衣染血。
"萧君泽!"太子举剑大喝,"父皇已经写下退位诏书,你还要负隅顽抗?"
萧君泽冷笑:"诏书在哪?"
太子得意地展开一卷黄绫。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我射出了袖不是瞄准太子,而是那卷"诏书"。箭尖穿透黄绫的瞬间,整张纸突然燃烧起来!
"妖术!"太子惊恐大叫,"护驾!"
混乱中,我飞身跃下宫墙,稳稳落在萧君泽身旁。他瞪大眼睛,眼中又是惊又是怒:"你回来做什么!"
"我的战场就在这里。"我亮出匕首,"夫妻本该同当。"
他咬牙,却掩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太子很快稳住阵脚,狞笑着挥手:"杀了他们!"
千钧一发之际,宫门外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北境大捷!沈将军生擒突厥可汗!"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宫门洞开,父亲一身铠甲大步走来,手中长枪上挑着突厥可汗的金盔。在他身后,兄长完好无损地押着五花大绑的突厥左贤王。
"不可能!"太子尖叫,"沈家明明败了!"
"明明全军覆没了?"兄长冷笑,从怀中取出一叠信笺,"多亏太子殿下与突厥的密信,我们才能将计就计。"
太子面如死灰。我趁机上前,举起琥珀死前给的绢帕:"诸位大人请看。"
在正午阳光下,绢帕上的刺绣逐渐显现出暗纹,竟是北境布防图,与柳如烟交给太子的那份截然不同。
"这才是真正的布防图。"我高声道,"用北境雪水浸泡过的丝线绣成,遇热显形。太子拿到的假图,正是我们诱敌深入的陷阱!"
朝堂哗然。太子暴怒之下竟举剑刺向最近的皇上心腹!萧君泽飞身去挡,我却抢先一步掷出匕首。
寒光闪过,太子的剑应声而断。他踉跄后退,被御林军团团围住。
尘埃落定已是三日后。皇上因"惊悸过度"退位静养,传位于五皇子萧君泽。而我在太医精心调理下,总算能下床走动了。
登基大典那日,我穿着繁复的皇后朝服,差点被九凤冠压断脖子。萧君泽,现在是皇上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手为我扶正了凤冠。
"重吗?"他低声问。
我瞪他:"你试试?"
他低笑,借着袖袍遮掩往我手里塞了样东西。我低头一看,竟是儿时那个丢失的布老虎!
"你"我瞪大眼睛,"当年那个小太监是你派的?"
登基后的萧君泽比从前更忙,但每晚必来椒房殿用膳。这日我正批阅女官名册,他突然从背后拥住我:
"昭昭,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嗯?"
"法华寺的刺客,"他声音带着心虚,"是我安排的。"
我笔尖一顿,继续写字:"我知道。"
"你知道?"他扳过我身子,"什么时候?"
"你书房那本《昭录》里写了。"我挑眉,"’永和十七年三月初七,雇刺客三人于法华寺行刺,务必伤其左腕旧疤处,不可致命...’"
萧君泽耳根通红。我凑近他,突然咬住他下巴:"所以连我坠马受伤也在你算计中?"
"那个真不是!"他急得抓住我肩膀,"我宁可自己..."
我堵住了他后面的话。烛火摇曳中,布老虎静静躺在案几上,黑纽扣做的眼睛映着满室春光。
后来史书记载,昭元帝与明德皇后携手开创盛世,帝后情深,传为佳话。只有我知道,每次萧君泽批奏折到深夜时,袖中永远藏着那只小小的布老虎。
就像我腰间,永远别着那把刻着"昭"字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