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将心向明月最新章节列表_我本将心向明月全文免费阅读(楮墨顾明月)
5
金銮殿上,我单膝跪地,铠甲与地面相撞发出铮鸣。
“顾爱卿平身。”
老皇帝欣慰地抬手。
“边关捷报朕已看过,你以女子之身立下不世之功,当袭汝父镇国大将军之职!”
余光里,楮墨不知何时跟了进来。
他站在殿侧,喜袍还未换下,此刻正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当太监将紫金帅印捧到我面前时,他突然冲出来跪倒在地:
“父皇!顾明月她分明是故意选今日...”
“太子!”皇帝冷冷打断他,“你可知匈奴为何退兵三百里?”
他指向我染血的肩甲。
“就因你这未过门的太子妃,带着轻骑连夜烧了敌军粮草!”
满朝哗然。
楮墨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后悔?震惊?还是......痛惜?
都不重要了。
我接过帅印转身离去,听见皇帝在身后叹息。
“墨儿,你终究......错把明珠当鱼目。”
离开金銮殿,我径直去了兵部。
兵部尚书李大人早已等候多时,见我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顾将军,边关急报,匈奴虽退,但西戎部落有异动,恐怕......”
我接过军报快速浏览,眉头渐渐紧锁。
“传令下去,三日后我亲自带兵巡视北境。”
李尚书面露难色:“将军刚回京,是否稍作休整?更何况太子大婚......”
“国事为重。”我打断他,“太子殿下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
那脚步声我听了三十年,熟悉得如同自己的心跳。
“顾明月。”
楮墨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
我转身,看见他仍穿着那身刺目的喜袍,只是头上的金冠已经取下,发丝略显凌乱。
“太子殿下不在洞房花烛,来兵部有何贵干?”我平静地问。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你故意的对不对?选在今天回京,穿着铠甲招摇过市,就是为了让我难堪!”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殿下多虑了。边关军情紧急,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他冷笑,“你分明是记恨我娶了阿婉,所以......”
“殿下!”我提高声音打断他,“您现在是太子,将来是一国之君。请您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围着您的情爱打转。边境数十万百姓的安危,比您的婚事重要得多。”
楮墨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对他说话
。也是,前世的我何曾对他有过半句重话?
总是小心翼翼地讨好,生怕惹他不快。
“你变了。”他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
我笑了笑:“人总是会变的。殿下不也如愿以偿娶到了心爱之人吗?我们各得其所,很好。”
说完,我向李尚书点头示意,大步离开了兵部。
这一次,楮墨没有追上来。
6
回到将军府,母亲早已备好热水。
脱下沉重的铠甲,我才发现肩头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已经浸透了里衣。
“明月!”母亲惊呼,“你怎么伤成这样都不说一声?”
“小伤而已,在边关习惯了。”
我任由母亲为我包扎,思绪却飘回了那个风雪夜。
那是半月前,我带着三百轻骑突袭匈奴大营。
箭矢如雨,我的肩甲被一支利箭射穿。
但我不能退,一旦退了,匈奴人就会长驱直入,边关数万百姓将遭屠戮。
最终,我们烧毁了敌军全部粮草,迫使匈奴退兵。
那一战,我获得了“血衣将军”的称号,士兵们说我的铠甲是被敌人的血染红的。
“小姐,东宫送来贺礼。”丫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皱眉:“退回去。”
“可是......”丫鬟犹豫道,“送礼的人说,是太子妃亲自准备的。”
余清婉?
我心中冷笑。
前世她可没少在背后使绊子,表面上却总是装得温柔体贴。
“拿进来吧。”
礼盒打开,是一套精致的茶具,还有一封信。
信上余清婉用娟秀的字迹写道:“明月姐姐,知你喜茶,特备此礼。阿墨性子急,今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盼有机会与姐姐品茗谈心。”
我把信扔进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
“母亲,我三日后要回边关。”
母亲手一抖:“这么快?你的伤......”
“无妨。”我握住母亲的手,“边关需要我。在那里,我才真正活得像自己。”
母亲眼中含泪,却点了点头:“去吧。顾家的女儿,本就不该困在这四方城里。”
7
接下来的两天,我忙着调兵遣将,筹备粮草。
朝中大臣纷纷前来拜访,有真心祝贺的,也有试探虚实的。
我一一应对,既不刻意疏远,也不过分亲近。
第三日清晨,我正准备出发,宫里却来了圣旨,宣我即刻入宫。
养心殿内,老皇帝脸色苍白,显然病得不轻。
见我进来,他挥手屏退左右。
“顾爱卿,朕时日无多了。”
我大惊:“陛下!”
他摇摇头:“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今日叫你来,是有要事相托。”
皇帝从枕下取出一封密旨。
“太子虽资质尚可,但性情优柔,易受小人蒙蔽。朕要你答应,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要护我大周江山无恙。”
我跪下接过密旨:“臣誓死效忠大周。”
皇帝疲惫地闭上眼:“去吧。边关有你,朕放心。”
离开养心殿,我在长廊上遇见了楮墨。
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父皇跟你说了什么?”他开门见山地问。
“国事而已。”我淡淡道。
他拦住我的去路:“顾明月,你到底想要什么?权势?地位?还是报复我?”
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楮墨,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围着你转。我要的很简单——无愧于心,不负此生。”
他怔住了。
我趁机绕过他,大步离去。
京城北门外,三千铁骑已列队等候。
我翻身上马,正要下令出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顾明月!等一下!”
楮墨骑着一匹白马追来,在我面前勒住缰绳。
阳光下,他的面容竟有几分前世的影子,让我一时恍惚。
“这个给你。”他递来一个锦囊,“边关苦寒,带着防寒。”
我迟疑地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枚温润的玉佩——前世他曾随身佩戴了三十年的那块。
“为什么?”我问。
他避开我的目光:“就当......赔罪吧。以前是我对不起你。”
我没有接话,只是将玉佩还给他:“不必了。殿下珍重。”
说完,我扬起马鞭:“出发!”
三千铁骑如洪流般向北奔去。
我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直到消失在尘土中。
边关的风依旧凛冽,但这一次,我是为自己而战。
8
三个月后,匈奴联合西戎大举进犯。
我率军在黑水河畔迎敌。
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鲜血染红了整条河流。
最终,我们以少胜多,将敌军彻底击溃。
捷报传回京城的那天,我收到了楮墨的亲笔信。
信中除了例行公事的嘉奖,还有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日你离京的背影,我至今难忘。”
我把信扔进了火盆,就像对待余清婉的那封一样。
又过了半月,朝廷派来的监军到了。
当我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楮墨穿着普通将领的服饰,站在我的营帐前,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顾将军,别来无恙。”
那张脸我曾看了三十年,此刻却觉得陌生又熟悉。
“太子殿下不在京城享福,来这苦寒之地做什么?”
我放下手中军报,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问今日天气。
他自顾自地走进来,手指抚过我案头的地图。
“朝廷派我来监军。怎么,顾将军不欢迎?”
“末将不敢。”我起身行礼,铠甲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只是战场凶险,殿下若有闪失,末将担待不起。”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让我想起前世他每次要算计我时的模样。
“顾明月,你什么时候学会跟我打官腔了?”
帐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呼喝声,我借机转移话题。
“殿下远道而来,想必累了。来人,为监军大人准备营帐。”
“不必。”他抬手制止,“我就住你隔壁。”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前世三十年夫妻,他从未主动靠近过我半步,如今却要住在我隔壁?
“这不合适。”我冷声道。
“军令如山。”他从袖中掏出一卷黄绢,“父皇亲笔所书,要我‘亲临前线,体察军情’。怎么,顾将军要抗旨?”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老皇帝病重,这恐怕是楮墨自己的主意。
但圣旨在前,我只能低头:“末将遵命。”
9
当夜,边境风沙大作。
我正在灯下研究敌情,帐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报!西戎骑兵偷袭北面哨所!”
我一把抓起佩剑冲出营帐,却见楮墨已经披甲执剑站在门外。
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
“我跟你一起去。”他说。
“殿下还是留在...”
“这是命令。”他打断我,眼中闪烁着我不熟悉的威严光芒,“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的监军。”
是我忘了,他除了是个恋爱脑外,还是当朝太子。
时间紧迫,我无暇争辩,只能翻身上马。
三百轻骑如离弦之箭冲入夜色,楮墨紧随其后。
北哨所火光冲天。
我们赶到时,西戎人已经撤退,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几具士兵尸体。
“将军!”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兵踉跄着跑来,“他们往黑石谷方向去了!”
我心头一紧。
黑石谷地形复杂,极易中伏。
但若放任不管,这些西戎人会不断骚扰边境村落。
“我带一队人追。”我下令道,“其余人救治伤员,加强警戒。”
“慢着。”楮墨突然拦住我,“这明显是调虎离山之计。顾将军用兵如神,不会看不出吧?”
我冷笑:“殿下在教我打仗?”
“我在教你保命。”他声音低沉,“你肩上的伤还没好全,又想添新伤?”
我愣住了。
他怎会知道我的伤?
随即醒悟——定是母亲告诉他的。
前世也是这样,我每次受伤,母亲都会偷偷传信给他,而他从不理会。
“末将的伤不劳殿下挂心。”我甩开他的手,“保境安民是我的职责。”
“那我跟你一起去。”他固执地说。
最终我们各退一步:我带两百精兵追击,他率一百人随后接应。
10
黑石谷比想象中更险恶。
西戎人果然设了埋伏。
箭雨从两侧山崖倾泻而下时,我大喝一声“举盾!”
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刻结成防御阵型。
“撤!往谷口撤!”
我挥剑格开一支流矢,指挥部队且战且退。
就在我们即将冲出谷口时,一支冷箭直取我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猛地将我扑倒——
是楮墨!
他不知何时已经带人赶到。
“你!”
我刚要开口,就被他拽到一块巨石后。
“别动!”他厉声道。
一手按着我肩膀,一手持剑警惕四周。
他的胸膛紧贴我的后背,我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
这一刻恍如隔世。
前世临死前,他也是这样贴近我,却是为了确保我喝下那杯毒酒。
“为什么救我?”我哑声问。
他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大概是因为......你死了就没人跟我吵架了。”
这不像他会说的话。
我正疑惑,远处传来我军反攻的号角声——援军到了。
西戎人见势不妙,仓皇逃窜。
我们趁机杀出重围,大获全胜。
回营路上,楮墨一直走在我身侧。
月光下,他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你变了。”他突然说。
“人总会变。”我淡淡道,“就像殿下,从前连军营都不愿踏进一步。”
他沉默良久,轻声道:“顾明月,我们能不能......重新认识?”
夜风吹散了他的话语,我假装没听见,加快了马速。
11
捷报传回京城,老皇帝龙颜大悦,特赐黄金千两犒赏三军。
庆功宴上,将士们推杯换盏。
我独自坐在角落,看着篝火出神。
“将军为何不饮酒?”副将赵诚递来一杯酒。
我摇头:“戒了。”
前世楮墨就是在酒中下毒。
从那以后,我再不碰酒。
“顾将军。”楮墨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手里拿着一封信,“京城来的。”
我接过一看,是余清婉的笔迹。
拆开后,一张画像滑落——
她与楮墨的合像,画得惟妙惟肖。
“我不知道她会寄这个。”楮墨皱眉道。
“太子妃思念夫君,人之常情。”我将画像还给他,“殿下何时回京?”
“你希望我走?”他反问。
我起身离席:“殿下想去想留,与我无关。”
三日后,边境再起烽烟。
这次是匈奴主力压境,号称十万大军。
我连夜召集众将议事。
“敌军三倍于我,硬拼不是办法。”我指着沙盘道,“唯有出奇制胜。”
“如何出奇?”楮墨问。
我沉吟片刻:“火烧连营。匈奴人营地相连,最怕火攻。但需要一支敢死队深入敌后。”
帐内一片寂静。
这任务九死一生,谁去?
“我去。”楮墨突然道。
众将哗然。
我更是震惊:“殿下不可!”
“我是监军,有权决定战术。”他直视我的眼睛,“还是说,顾将军不相信我的能力?”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他是太子,若有闪失,整个顾家都要陪葬。
“我亲自带队。”我断然道。
“不行!”他猛地拍案而起,“你是一军主帅,岂可轻动?”
我们剑拔弩张地对视着,谁也不肯退让。
最后折中方案:赵诚带队,我们各派亲信协助。
行动定在子夜。
临行前,楮墨突然塞给我一个锦囊:“等我回来再打开。”
我本想拒绝,却见他眼中竟有几分恳求,鬼使神差地收下了。
12
赵诚出发后,我一直站在瞭望台上。
楮墨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递来一件斗篷:“风大。”
我接过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龙涎香——
是他身上的味道。
前世我为他熏衣三十年,这味道熟悉得令人心痛。
“你恨我吗?”他突然问。
我沉默良久,轻声道:“不恨了。”
恨太累人。
重生一世,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远处突然亮起冲天火光。
赵诚得手了!
我们立刻整军出击,趁乱大破匈奴。
战后清点,我军伤亡轻微,大获全胜。
但楮墨却不见了踪影。
“监军大人追残敌去了!”一个士兵报告。
我心头一紧,急忙带人寻找,最终在一处山谷找到了他。
他独自一人面对十几个匈奴骑兵,身上已经挂了彩。
“掩护我!”
我厉声下令,一马当先冲入敌阵。
那一战我杀红了眼。
当最后一个敌人倒下时,我的剑刃已经卷口。
“你疯了?”我拽起楮墨,声音发抖,“若你有个好歹,我如何向陛下交代?”
他满身是血,却笑得畅快:“顾明月,你在担心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连忙松开。
“顾明月,”他声音沙哑,眼底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你信吗?”
风卷着血腥气掠过耳畔,我猛地抽回手,铠甲碰撞出刺耳的声响。
“殿下伤到脑子了?”我冷笑,“军医就在后方,不如去查查。”
我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拽住披风。
“那锦囊,”他忽然说,“你看了吗?”
我这才想起他塞给我的东西。
从怀中掏出锦囊,里面竟是一枚褪色的平安符——
前世我曾在佛寺跪了三天为他求的,却被他随手扔进池塘的“破烂”。
“什么意思?”我攥紧符纸,喉咙发紧。
他踉跄着上前一步,染血的手指拂过我眉间的一道疤。
那是匈奴箭矢留下的,而此刻他的指尖竟在发抖。
“上个月我梦见你死了,”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握着酒杯,在我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浑身一僵。
那是前世真实的结局。
“梦里我亲手喂你毒酒,你却说......”他眼眶通红,“说这辈子最恨的,是到死都没能焐热我的心。”
远处传来将士们的欢呼声,捷报正飞马传向京城。
而此刻天地间仿佛只剩我们二人,站在血与火的灰烬里,隔着三十年的爱恨生死。
“顾明月,”他忽然单膝跪地,惊得身后亲卫倒抽冷气,“若我愿用余生赎罪......”
“晚了。”我打断他,将平安符掷于地上,“毒酒入喉的时候,顾明月就已经死了。”
旌旗猎猎,我跨上战马,再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