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望津在一起的第三年，我才知道自己是他白月光的替身。

所有人都说我运气好，只因为一双眼睛相似，便得了顾大少爷青眼。

得知白月光即将回国，顾望津的一众哥们纷纷嘲讽。

「望津哥玩了陈黎这个小保姆三年，也腻了，马上倾辞姐回国，她还不乖乖让位？」

顾望津满不在意，任由他们起哄。

「陈黎就像个老妈子，成天对我管东管西，要不是因为她那双眼睛，我早就让她滚蛋了。」

我有自知之明，没哭没闹，收拾好行李，乖乖让位，不讨人嫌。

可后来，顾望津又后悔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眼眶通红：「陈黎，你不是说会为我做一辈子的饭，把我养得很好吗？」

我笑了笑，用他曾经说的话回击：「顾望津，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1

顾望津参加聚会的那天，我怕他喝多了胃疼，伤了身子。

小心翼翼地捧着藏在怀中的保温桶，掐着时间赶到会所。

就是为了让保温桶中的粥温度刚刚好。

恰好听到他和好兄弟聊天。

「望津哥，听说你身边跟了个小保姆，这回你认真了？」

顾望津抿了口酒，笑骂道：「去你的，小爷只不过玩玩罢了，一个舔狗而已，她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在我这里，她什么都不是。」

他的一众哥们纷纷附和。

「说的也是，望津哥家里可是豪门世家，哪是陈黎这种身份能高攀得起的？」

「要我说，妄想顾夫人，简直不自量力，还是倾辞姐够格……」

我的心口一抽一抽地疼，这三年的付出瞬间成了笑话。

默默缩回准备敲门的手，我抱紧怀中的保温桶，好像能从中汲取一丝温暖，来缓解我此刻的孤立无援。

砰地一声，酒杯被重重地摔在桌上。

顾望津罕见地发了火：「谁准你提到她的？她是你能随便开玩笑的吗？」

旁人都噤了声，唯有段凛不怕死地接了话茬：「哎呀，好端端地发什么火，白月光回国了，再追回来不就行了。」

作为顾望津最好的哥们，他自然对顾望津的过往了如指掌。

「哥们劝你一句，别错过了再追悔莫及。」

随后响起顾望津闷闷的声音：「知道了，少废话，正主回来了，也该和陈黎那个替身说拜拜了。」

「她像老妈子似的，成天对我管东管西，我都烦死了，要不是因为她的眼睛像倾辞，我早就让她滚蛋了。」

包厢里的谈话还在继续，我却早就没有再听下去的欲望。

手指掐得手心生疼，我丝毫没有意识到，只是一味地保持这个姿势。

僵硬地转过身，我默默地离开了，不想再继续当个小丑。

因为，他们口中的「倾辞」，是我那年少成名、出国留学、集美貌与智慧一体的堂姐。

而我和她相比，什么都不是。

2

我抱着保温桶，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浑浑噩噩间，一个没留神，被骑着电瓶车的大爷撞倒在地。

保温桶在地上翻滚几周，粥洒了一地。

「你这小丫头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啊！」

耳边传来骂骂咧咧的抱怨，我顾不上膝盖间的疼痛，手撑地急忙起身，向对方道歉。

街道再次变得寂静，只有呼啸的风声陪伴着我。

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回想起三个小时前，我正满怀欣喜地为喜欢的人熬一锅暖暖的粥。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收拾好残局，我连着保温桶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出租屋，已经是深夜。

屋漏偏逢连夜雨，撞上生理期第一天，我只觉疲惫不堪。

匆匆洗了个澡，我把自己包裹进被子，昏沉沉睡去。

或许是被无尽的孤独和阵阵抽痛包围着，早上迷迷糊糊醒来，我下意识给顾望津发去语音消息，希望他能来陪陪我。

等意识清醒，才发现，消息根本无法撤回。

好在上天也不希望我如此狼狈，好几天过去了，顾望津一直没回我。

应该是根本就没有看到那条消息。

我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可顾望津发的朋友圈很快让我破了功。

摇摇晃晃的画面里，迷离的灯光下，陈倾辞风情万种，红唇轻启，拿着话筒献唱一曲深情的意大利民谣。

酒红的长裙衬得她肤色雪白，仿佛雨后娇艳盛开的红玫瑰，光彩夺目。

画面一转，台下的顾望津看着台上的陈倾辞，目光缱绻，满怀爱意。

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片刻也不愿将眼神从她身上移开。

配文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有「得偿所愿」四字，加上一颗红色的爱心。

评论区热闹非凡，一众哥们纷纷表示恭喜。

「帅哥配美人，太般配啦！」

「望津哥一腔深情，苦苦等待白月光三年，真是吾辈楷模。」

其中段凛最为跳脱：「哇塞，掌声响起，让我们恭喜望津哥抱得美人归，到时候有喜事别忘了哥们啊！」

顾望津矜持地回了段凛一个「嗯」字。

我终于明白，自己在顾望津心里，根本不值一提。

之前自以为是的纠结，只是一腔情愿罢了。

踉踉跄跄跑向卫生间，我抬起头来，怔怔地看向镜子。

看着自己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心中一阵酸涩。

3

镜子中的自己，双眼红肿，满脸憔悴。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一眼。

只是脑海里浮现出堂姐陈倾辞自信明艳的笑颜，挥之不去。

自觉自惭形秽，我捏着眼皮，企图让这双眼睛看起来「与众不同」。

这样，就不像她了。

可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随后我缓缓靠着墙边坐下，把头深深地埋进怀里。

似乎这样，就能汲取更多的温暖。

回忆涌上心头。

从小到大，在堂姐陈倾辞的衬托下，我像个丑小鸭，平凡至极。

别人提到老陈家的闺女，永远是容貌出众、成绩优异、才华横溢的陈倾辞。

至于我陈黎，轻飘飘地一带而过，成了「那孩子」的代称。

我永远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我拿着新鲜出炉的99分考卷，兴高采烈地一蹦一跳走回家。

路上小鸟叽叽喳喳，我甚至在想，妈妈看到我的考卷，会怎样和颜悦色地夸我。

可迎接我的，却截然相反。

伯母和堂姐来拜访，妈妈殷切地做好一桌菜。

饭桌上，大人谈笑风生，提到堂姐，免不得一阵老生常谈。

「还是你家倾辞让人省心，听说这次考试又是门门满分，又生得花容月色，我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命，家里那丫头笨死了。」

妈妈看着堂姐，满脸满意。

随后又用手指指了指我脑门，恨铁不成钢。

「要是你有你堂姐一半聪明，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委屈极了，手里捏着皱皱巴巴的试卷，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妈妈，你看，这次我考了99分哎……」

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爸打断了：「你这孩子，99分很骄傲吗？还有一分丢在哪了？」

我低下了头，默默扒拉着碗中的眼泪拌饭，食不下咽。

「叮咚」的提示音响起，是我给顾望津设的专属铃声。

打开手机，顾望津给我转了2w。

「陈黎，我最近有点忙，这钱你拿着，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乖，等我忙完这阵，再去看你。」

手机那头顾望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我觉得有些好笑。

忙着和陈倾辞卿卿我我吗？

胃饿得生疼，我才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

放下手机，我简单给自己下了碗挂面。

4

厨艺算得上我失败人生的唯一天赋了。

我很轻松就煮好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家常小面。

之前顾望津胃不好，我想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他尤其喜欢我做的清汤虾仁馄饨。

可最近，他和我相处时总是有些不耐烦。

深夜加班后，我担心顾望津身子吃不消，精心准备了他喜欢的小馄饨，同时煮了一锅暖暖的小米粥，里面加了补气的红枣和铁棍山药丁。

再搭配上之前做好的桂花糖糕，一顿精致的夜宵就大功告成。

我夹了块糖糕给顾望津，一边眉飞色舞地和他谈论最近的厨艺心得。

「我最近在进军烘焙界，尝试烤了小蛋糕和面包干，味道很不错呢。」

顾望津心思却没在这上，他喝着粥，神情有些不耐。

「不就是简单的糕点，就这么值得高兴吗？」

我有些不解，但还是笑着解释：「当然啦。」

「你知道的，我也就在厨艺上有些天赋，未来能做出更多好吃的，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而且我多多尝试，你不也有更多新品可以品尝吗？」

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好了，顾望津，我一定会把你养的很好的！」

顾望津轻笑了一声，玩味地看着我。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陈黎，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当时的我，没听懂他的暗示，只是傻乎乎地对着他笑。

现在我才明白，我和他之间，从来就没有未来。

也对，那时的顾望津，心思早就飘到大洋彼岸的白月光身上了。

哪里顾得上在他面前自说自话的我呢？

想通这件事，我竟然奇迹般地自洽了许多。

收拾完碗筷，想起之前看到的港城烘培培训，我暗自下定了决心。

或许，我的人生，还有另一种可能。

5

想通后，我立刻报名了培训，并陆陆续续开始收拾。

小屋面积不大，却承载了我太多的回忆。

我把必要的贴身物品收拾好，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足以。

离开之际，我突然想到之前心心念念的项链。

这条项链通体由珍珠与宝石镶嵌而成，羽毛和叶子的造型，给它增添了几分俏皮和灵动。

我曾在橱窗前久久伫立，小心翼翼地隔着玻璃，看了又看，想了又想。

从来不敢奢望，它会有一天，戴在我的脖子上。

可就是现在，我突然从心底爆发出强烈的渴望，我想要得到它，我值得。

我急忙赶往专柜，带着一股不知名的执着劲，焦急地寻找。

就在看到它的那一刻，我松了口气。

太好了，它还在！

就在我向柜姐询问之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望津，真是麻烦你了，工作那么辛苦，还要陪我出来逛街。」

我不再犹豫，直接说明想要的项链款式，并掏出银行卡准备付款。

没想到陈倾辞也看中了这款。

「望津，好独特的款式，你看这羽毛和叶子的造型配不配我今天的衣服？」

顾望津大手一挥，叫来柜姐：「这条项链，我们要了。」

柜姐显得有些为难：「这位先生，这条项链本店就剩最后一件，刚才这位小姐已经定下，准备付款了。要不，你们商量一下？」

我转过身去，看见陈倾辞身着绛紫色长裙，挽着顾望津的手臂，两人郎才女貌，看起来十分般配。

顾望津有些惊讶：「陈黎，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下之意，我和这高档珠宝店，格格不入。

我没有理睬，转头把卡递给柜姐。

「刷卡吧，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

陈倾辞轻笑，语气中带着一丝傲慢：「妹妹，别怪姐姐多嘴，珠宝配美人，你买下它，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

顾望津有些不耐：「陈黎，这件项链是倾辞喜欢的，你就让给她吧。」

「别的款式你喜欢什么，我一并买了。」

我觉得可笑极了，这施舍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

「顾望津，凭什么她陈倾辞喜欢，我就非得让呢？」

「我告诉你，我只喜欢这款。」

顾望津皱了眉，彻底没了耐心。

「陈黎，别给脸不要，你不看看自己，穿成这个样子，和这项链配吗？」

他语气尖锐，像把尖刀，狠狠刺破我的外壳，直达最柔软之处。

陈倾辞不语，只是挑眉一笑，挑衅意味十足。

我定定地看着顾望津，想要从他眼里看出一点后悔。

哪怕只有一点点。

只可惜，根本没有。

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不想深陷这场闹剧，我从柜姐手中抽走卡，转身离开。

哪怕再喜欢，这条项链我也不要了。

顾望津，你我也不要了。

这下天南海北，我们再也不见。

6

港城的房租不算便宜，我精挑细选了好久，才定下住处。

戴上口罩，我在港城的老街慢慢晃荡，感受着久违的人间烟火气息。

微风轻拂过头发，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在机场候机时，我不想再和过去的人与事纠缠。

于是果断换了新的手机号。

培训很快开始，老师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本地师傅，带着白色高帽，笑容和蔼。

他操着一口标准的粤语，介绍起今天要做的葡萄干司康。

多亏了之前对港剧感兴趣，我勉强能跟上。

跟着老师的讲解，我将黄油切成小块，放进面粉里快速揉搓。

再将牛奶加鸡蛋搅匀，倒入面粉中，轻搅成团。

均匀地加入葡萄干，将面团擀成2公分厚，用圆形模具压成一个个小饼干，再放进烤箱，就大功告成了。

由于第一次用刮板，我把面团切得歪歪扭扭，被老师开玩笑说「颇有创意」。

司康烤完很不错，第一次尝试就有正反馈，我也很开心，暗暗下决心要更加努力。

拿破仑、蓝莓派、布朗尼、芝士蛋糕、提拉米苏、焦糖海盐蛋糕……

短短一周时间内，老师就教了多种西点的制作方法。

我如雨后春笋般，贪婪地吮吸着知识的海洋。

更是在老师同意后，留下来不断练习当天的西点，意图做到更好。

班里有个很酷的姐姐叫欧阳钰，一头利落干练的短发，浓颜系长相让她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没想到接触久了，却是面冷心热。

她会在休息的时候给我投喂小零食，和我聊天。

我很久没有感受到亲情的温暖，就像在沙漠里行走很久的人，终于降下甘霖的那份欣喜若狂。

所以，我对这份情谊倍加珍惜。

7

培训班很快结课，为了精进技艺，我在港城多呆了几个月。

这次，不是因为心中所谓的执念，而是因为热爱。

很快，我的手艺便有了明显的提高。

之后，我又为去哪里犯了难。

京城有太多不美好的回忆，我不想再触景伤情。

港城繁华无限，可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难免孤独。

钰姐之前倒是和我说过，她在南城开了一家琴馆，教小孩钢琴和吉他。

于是，我去投奔钰姐了。

在大学城旁边，我租了一家店，做甜品和咖啡。

小小的铺子，开在一条老街的拐角，门口种满了蓝雪花，漂亮极了。

我给它取名「蝶糖絮语」，以破茧成蝶隐喻新生，希望以后的生活越来越美好。

店里主打英式司康、千层蛋糕、奶油泡芙等，还卖手打果茶和现磨咖啡。

新店开业之际，钰姐带着女儿来庆祝。

我捧着礼花，和小姑娘闹成一团。

大学城这边流量蛮好，来来往往学生很多，喜欢甜品的更是不在少数。

我每天忙忙碌碌，做的甜品根本不够卖。

很多大学生身上满满的朝气，单纯又可爱，叽叽喳喳地和我分享有趣的事和八卦。

又或者点评上新的蛋糕，许愿接下来的新品。

我简直太喜欢这里的氛围了。

在这里，没有人逼着我做不喜欢的事，没有人否定我的爱好，更没有人对我进行无端的指责和羞辱。

我给自己选了一个健康的环境，让自己能在这里肆意生长。

8

下雨天，我带着做好的甜品，赶往附近的南城大学。

之前来的小姑娘尤其喜欢巴斯克，今天她开会，订了不少东西。

看她忙，顺道给她送去。

收好伞，我抱着甜品盒，一边低头确认地址，一边踮脚看门牌。

「2号楼403，是这里吗……」

还没等我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一股外卖味道扑面而来，随后是「卧槽，你会不会打」、「又送人头了，滚滚滚」的嬉笑叫骂。

「你哪位？」

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我抬头望去，看见一个穿着黑t、头发自来卷的男生靠在门边，单手拿着奶茶，眼神又欠又野。

他的五官精致而立体，眼眸深邃而锐利，鼻梁高挺，嘴角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

我愣住了：「我是不是送错了？」

男生扫了一眼我手中的甜品盒，慢悠悠挑了挑眉：「你长得很可爱，但来电竞社当人形外卖，不至于吧？」

电竞社？糟糕……

没等我反应过来，男生直接从盒子里拿起一个奶油泡芙，塞进了嘴里。

「等等，那是……」

「给人吃的，嗯，我知道。」

他嚼了几口，咽下去，眯着眼睛，一副「你打我啊」的欠扁样。

「你的手艺不错，有点东西，怪不得送错也不怕。」

我语塞，从来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人！

气急败坏下，我直接上手，把甜品盒抢回来。

从中挑出被他吃过的那盒，用力往他怀里一塞。

「正好我做多了，这盒就赏你了。」

「再见，哦不，再也不见！」

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男生也没追过来，眼神盯着怀中的盒子，看了良久。

随后笑了笑，回了房间。

9

原来是小姑娘给错地址，本应该是3栋403。

当甜品安全送到手后，我终是长舒了口气。

但还是没忍住好奇，拉着小姑娘八卦。

「晓雯，我刚跑错地方，遇到电竞社的一个男生，黑t卷发……」

小姑娘眼睛瞬间亮了：「小黎姐，那是时忆安，我们电竞社社长，计算机专业的风云人物，学校里很多女生都喜欢他。」

在小姑娘滔滔不绝的讲述下，我总算了解了七七八八。

时忆安，南城大学计算机系大三系草，电竞社社长。

父母给了他一副相当优越的好皮囊，可他的性子却相当古怪，一向桀骜不驯。

明明是名校高分录取，他却从不按套路出牌。

上课常年不去，天天窝在电竞社，却门门高分。

「对了，小黎姐。」

小姑娘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朝我暧昧一笑：

「时社长超爱吃甜品，虽然被一些男生骂「没有男子气概」，但我们只觉得他更有趣哎！姐你做的蛋糕太好吃了，要不我把你的微信推给他？」

一想到刚才那一幕，我连忙退避三舍。

「不，不了吧，时同学估计不喜欢别人打扰。对了，我打算新出一款千层蛋糕，你到时候来尝尝啊。」

「真的吗？小黎姐，我好爱你啊！」

看着小姑娘激动的模样，我觉得自己非常机智，成功转移了话题。

那个古里古怪的男生，还是不要再遇见的好。

10

这天中午，天气晴朗。

我哼着小曲，低头在操作台前挤奶油，门外的风铃却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

我头也没抬，这个点，应该是哪位熟客。

直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小老板，今天送错地址了吗？」

我手一顿，联想到之前他的恶劣行径，莫名有些气恼。

抬起头，就看见时忆安穿了件宽松浅灰卫衣，站在柜台边，歪着头，神态放松。

我语气有些冷淡：「你怎么来了？今天我可没有外送服务。」

时忆安啧了一声，露出被拆穿的笑容：

「嗯，就是怕你再送错，我得自己来稳妥些。」

他眼神停在我手上的半成品：「小老板亲自上阵，我能点个手工限定款吗？」

我不为所动：「菜单上没有的，不接单。」

「真狠心啊。」

他笑了笑，靠近了点，手肘撑上柜台：

「我今天是专门过来的，因为想再尝一口你亲自做的泡芙，不是别人的那份，而是独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那份。」

时忆安的眼神莫名有些认真，我心头一滞，随即偏开脸来。

「你来就来，不用弯弯绕绕。」

我转身去取泡芙，示意时忆安可以尝试下柜台上的新品试吃。

时忆安也没客气，乖乖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茉莉法式千层，很不错的想法。」

他顿了顿，继续点评：「入口茉莉香很惊艳，奶香和茉莉香融合得很完美，口感轻盈，我很喜欢。」

「我再要一份新品。」

低头包装时，时忆安站在原地，突然开了口：「小老板，或者说，陈黎，你以后要是忙，可以找我来打下手，试吃、陪聊，拖地也可以。」

我把包装递给他：「为什么？」

他笑了笑，神情却很认真：「大概是因为，被你的手艺折服了。」

风铃再次响起，时忆安的背影在阳光下渐行渐远。

我久久没动，心里却忽然有些热。

真是个嘴欠的家伙。

但意外的……竟然不是个滚蛋。

11

最后一波顾客离开后，我开始收拾店铺，准备明天的菜单。

看着菜单上的奶油泡芙，我下意识想到那抹轻佻的身影。

表面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背地里却又显得有些孩子气。

我低声嘟囔了句：「脸可真大啊。」

可嘴角，却控制不住的，轻轻翘了起来。

倒了杯水，我刚想喝两口，手机屏幕亮起。

大概是推销电话吧，我没太在意，顺手点了接听。

「陈黎姐，你去哪了？你不知道，望津哥他找你快找疯了，这么多天，他都没有好好地吃一顿饭，这算个什么事啊？」

段凛的声音传来，和往常吊儿郎当不同，这次明显染上了担忧。

砰地一声，是酒杯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是顾望津怒气冲冲地低吼：

「谁他妈让你们给她打电话的？丢不丢人啊！段凛，还不赶紧把电话挂了！」

段凛顾不上我这边，连忙劝他：

「望津哥，真的不能再喝了，你胃不好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几个，还不利索点，赶紧把酒瓶拿走！」

随后又是噼里啪啦，一通混乱。

伴随着顾望津的怒吼：「滚，都他妈给我滚！」

我突然觉得可笑极了，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没空听那边的闹剧，我直截了当：

「段凛，我和顾望津早就分手了，更何况，他根本不喜欢我，你这电话算是打错人了，去找陈倾辞吧。」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将这个号码拉黑。

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何苦一直纠结，来惩罚自己？

另一边。

顾望津双眼赤红，恶狠狠地盯着段凛手中的手机。

酒瓶碎片一地，周围人大气不敢出，生怕惹得顾望津不高兴。

「她怎么说？」

段凛哪敢和他说真话，随便哄骗了几句。

顾望津很满意。

果然，陈黎离不开他。

现在只不过和他怄气罢了，到时候他挥挥手，马上就哭着回来求他。

只是，他的心里隐隐约约有点慌，好像失去了什么，再也抓不住。

12

之后的日子平淡而美好，新老顾客越来越多，我也越干越起劲。

收到晓雯给我发的消息时，我正在尝试新品的配比。

「小黎姐，我给你发了个帖子，你千万别生气，他们懂什么，我们正在帮你冲锋陷阵，狠狠撕烂他们的嘴！」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直到点开后，才知道她为何那样反应。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醒目的标题——「网红甜品店遭群嘲，真实水平堪忧？」。

再往下滑，是一堆莫名其妙的差评截图和几段剪得零碎的视频。

评论区戾气很重：

【三无小店还卖得死贵，这甜品送我吃都不值！】

【味道一般，服务态度很差，家人们避雷！】

【老板娘长得不怎么样，花招一大堆，一点不用心，差评差评！】

……

不知道被哪个营销号传了出去，热度越来越高，恶评也越来越多。

晓雯和大学城的学生们纷纷下场控评，甩出证据力挺我。

【黑子滚出去！小黎姐的甜品性价比超高，有图为证！】

【这么起号，浮木怎么办？有本事给出购买证据！】

【笑吐了，该不会是对家派来的吧？说吧，你收了多少钱？】

我心头一热。

曾经无数次被指责和谩骂时，无人为我辩解，我只能蜷缩在角落，默默忍受着如尖刀般的言语攻击。

哪怕施暴者，是我的至亲。

可现在，有一群善良可爱的小朋友，他们哪怕与我仅有几面之缘。

却在关键时刻，毅然决然地站出来帮我。

这次，我不再孤立无援。

就在这时，帖子显示「无法查看」，热度也随之下降。

门外的风铃响了，是时忆安。

他来得很急，穿着的黑色连帽衫湿了大半，眼神中闪过担忧。

「你怎么来了？」

我抬头，恰好撞进他的眼眸。

「那帖子被我举报了，有人故意带节奏。」

「我顺着查了查，背后是家想挤掉你的连锁店，手段也挺下作的。」

我怔在原地：「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朋友在做舆情检查，临时借了账号查的。」

时忆安走了过来，语气忽然低了下来：「你是不是又打算自己扛？」

我没有说话，眼眶却有些发热。

屋外雨声还在，店内却安静得只剩下心跳声。

一声一声，砸得人心头发烫。

13

那天，时忆安在店里呆了很久。

他想要我给他个答案，但我的心很乱，下意识退缩。

时忆安也没着急，只是给了我一张票，让我务必去观看他的比赛。

我犹豫了很久，内心的情感压制住理性。

等回过神来，我已经进入了会场。

开赛前五分钟，聚光灯打下来，时忆安倚靠在电竞椅中，黑色耳机斜搭着。

灯光打在他侧脸，眼神懒懒的，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下一秒，屏幕里他的id一亮，全场沸腾。

他开局迅猛，操作凌厉，却又不急不躁，每一步都像计算过一样。

一波团战中，他突然反转视角拉回，精准收割三杀。

语音频道静了两秒，然后爆发出一片欢呼。

我坐在观众席，第一次那么真切地看时忆安发光的样子。

我记得他平常吊儿郎当，嘴巴欠得很，有时也会无理取闹。

但现在，他专注又冷静，像一只在赛场上张开翅膀的鹰，锋芒毕露却一点不张扬。

比赛结束时，时忆安摘下耳机。

走出赛区那一刻，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搜了一圈，然后直直地看向我的方向。

他没有第一时间冲向庆功，而是一路小跑，跑向了我的位置。

「你来了啊。」

时忆安喘了口气，有点得意：「我今天帅不帅?」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轻轻点头。

他忽然靠近，语气却不似平常：

「我今天打这么好，有没有奖励?」

「什么……奖励?」

时忆安看着我，眼神很真挚；

「奖励一个机会———我能跟你在一起的机会。」

我怔住了。

他补充：「不用急着答应，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很好，很好到值得被人喜欢。不是因为你高超的手艺，而是你本来就很值得。」

14

我没有立刻给时忆安答复，而是近乎「落荒而逃」。

走在回去的路上，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之前在港城，钰姐和我说的那几句话。

「活得像个范儿，自己开心就好，无所谓他人的眼光。」

「为什么要刻意证明什么，而把自己逼得伤痕累累呢？」

她温柔地提醒我：「你已经很好了。」

我曾经那么努力想成为父母眼中「别人家的孩子」，那么渴望得到顾望津的爱。

到头来，却越来越不像自己。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票，是时忆安给我的。

那个吊儿郎当的男孩，在赛场上却格外认真。

他从来没问过我是不是优秀，甚至连喜欢这件事，都像是一种温柔的试探。

「奖励一个机会———我能跟你在一起的机会。」

时忆安是第一个，不管我漂不漂亮，考得好不好，有没有在做正经事，都坚定地站在我身边的人。

我曾害怕接受他，因为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那样的温柔。

可现在我才明白——我不需要配得上谁，只需要配得上自己的心意。

我站在甜品店门口，仰头望着那块招牌。

那是我亲手设计、亲手挂上去的。

我曾以为这是我最后的避风港，可现在，我想带着这块温柔，走出去一步。

我回了时忆安一条消息：

【奖励兑现：男朋友一只。】

15

男朋友太粘人，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自从答应和时忆安在一起后，他天天缠着我，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不分开。

钰姐调侃我：「看你这气色，红扑扑的，一看就是沐浴在爱情的幸福之中。」

不知道是谁说漏了嘴，晓雯他们全都知道了。

每次来店里买东西，总会起哄，害得我几次下不来台。

傍晚的风有点燥，我手里握着汽水冰棍。

咬了一口，冰得脑门发麻。

我刚想低头舔掉那滴沿着指尖滑下去的水珠，就被人抢了过去。

「喂，你干嘛？」

我抬头，看向时忆安。

他又恢复了往常懒懒的模样，眼见恶作剧成功，他朝我放了个电。

低头舔了那口刚冒出来的水珠，顺手又咬了一大口冰棍。

「明明是你吃得太慢。」

我有些无语。

「……你不嫌我咬过？」

他理直气壮：「你做的甜点我都吃那么多了，早就习惯了。」

我的脸红了，抬脚踢了他小腿一记：「真是个大流氓。」

没想到时忆安突然低下头，在我唇边轻轻留下一吻。

不是很长，也不是很用力。

像春天的一阵风，撩拨一下，就走了。

我愣住了。

时忆安却像个闯了祸的小孩，笑得十分得意：

「姐姐，其实这样，才算流氓。」

我刚要说话，背后却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陈黎，你背着我在干什么？」

我下意识回头，却见到了顾望津。

他看上去憔悴了很多，身形瘦削，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我下意识躲在时忆安身后，顾望津脸色更加不好看。

「你不是应该和陈倾辞在一起吗？找我干什么？」

顾望津沉默片刻，开口：「我和她早分了，你也别和我闹脾气了，快点和我回京城。」

他挥了挥手中的首饰盒，觉得自己十分深情：

「陈黎，你不是最想要这个项链吗，我买回来了，快过来吧。」

下一秒，一声嗤笑传来，伴随着明显的嘲讽：

「你谁啊？没看明白吗，姐姐已经有男朋友了。」

16

顾望津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他恶狠狠地瞪着时忆安，像斗败的恶兽。

我拉住时忆安的手，他反过来握紧我的手，很温暖，很安心。

「你他妈到底是谁？谁让你插嘴了！」

顾望津气急败坏，像刚被踩到尾巴的猫，炸毛又咬牙切齿。

时忆安抬眸，眼神澄澈又无辜：

「我是姐姐的男朋友啊，你叫的这么大声，是无能狂怒吗？」

这句话表面风轻云淡，实则像刀子一样扎进顾望津的心窝。

顾望津一把冲上前，揪住时忆安的衣领：

「你知道她有多爱我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哦？」

时忆安被推着撞在了墙上，但他没还手，只是半眯着眼笑了下。

「可你不还是把她推给别人了吗？」

「你他妈的！」

顾望津眼底瞬间失控，抡起拳头就朝他砸去。

「顾望津，住手，你不准打他！」

我气坏了，急忙冲上前去，拦住顾望津。

时忆安被打到嘴角流血，却没还手。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心疼极了。

我转过身，站到顾望津和时忆安中间，声音冷得不像话。

「顾望津，你有病吗？」

「你跟陈倾辞的事，我直接假装不知道，现在你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

顾望津张口，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我低下头，拉起时忆安的手，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血迹，动作又轻又认真。

「我不许你打他。」

转头盯着顾望津，我眼神冰冷至极：

「你可以不尊重我，但你没有资格动他一根手指。」

「你还是你，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可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只敢偷偷看你一眼的小姑娘了。」

「所以——顾望津，滚远点，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顾望津站在那里，像被雷劈了一样。

他曾经唾手可得的女孩，如今为了另一个男人护到这种地步，哪怕红了眼也寸步不让。

他彻底输了。

17

等顾望津离开，时忆安「哎哟」一声蹲下来抱着膝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姐姐……我被他踹了一脚，好疼啊。」

我气极反笑：「你刚刚不是挺能装的吗？」

「我那是装可怜，不装疼。」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蹲下来替他揉膝盖，语气带了点心疼：

「下次你再不躲，我就不理你了。」

时忆安顺势抱住我的腰，低声黏糊道：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好啦～」

他好像一只粘人的大狗狗。

我捏着他耳朵：「不准得寸进尺。」

「那我只要一寸就好嘛。」

我笑着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一步步走回店里。

……

后来再听到顾望津，是从陈倾辞打来的电话。

她歇斯底里，嗓音沙哑：

「陈黎，你现在满意了吗？望津他现在胃切了大半，躺在医院里意识不清，还一直念叨着你！」

「我真不明白，你明明那么普通，难道是给他下了下头降吗？凭什么？明明，明明她爱的是我啊！」

我并不在意他们之间的感情瓜葛，只觉得她有些好笑。

从来没有见过，高高在上的陈倾辞，像现在这样狼狈。

但我并不可怜她，作为隐形的加害者，她并不无辜。

「陈倾辞，我无意牵扯进你们的关系，也请你不要再打扰到我，我怕我男朋友吃醋。」

挂断电话，时忆安暗戳戳地凑上来，语气有些欢快。

「姐姐，是谁呀，你答应给我做的草莓蛋糕呢？」

我拿起一块切好的蛋糕，递到他嘴边：「放心好了，答应你的事，我怎么可能忘了呢？」

时忆安低头咬了一口蛋糕，笑得狡黠：

「那当然啦，毕竟我是姐姐最爱的男朋友～」

风铃轻响，空气里是草莓奶油的味道，也是爱人间甜蜜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