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难寐为卿狂全文小说邱鹭柳清婉小说在线阅读
1
我正跪坐在绣架前穿针引线,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珠帘脆响。
"庶妹又在绣这丑东西?"柳清婉的绣鞋碾过地上的丝线,鲜红蔻丹掐住我绣了一半的荷包,"啧啧,这种粗布也敢送将军?"
我攥紧绣针的指尖发白:"是爹爹说......"
"爹爹不过是为了应付邱老夫人临终遗言!"她突然扬手将绣架掀翻,金丝绣线散落一地,"你以为自己真能当上将军夫人?"
荷包上的锦鲤被绣剪划破,像被开膛破肚的死鱼。我慌忙去捡,却被她踩着裙裾:"三日后将军就要来下聘,你这辈子都别想出这破院子。"
深夜冷月如钩,我蜷在薄被里数窗外更漏。门栓突然咔哒一响,小厮阿贵举着油灯钻进屋来。
"二小姐,老爷让您去前厅......"
我慌忙拢住散开的衣襟:"这不合规矩!"
"老爷说您要是再躲懒,明日就送您去家庙!"阿贵突然扑上来扯我腰带,酒气喷在我颈间,"反正您也快被退婚了,不如让小的......"
"放肆!"我抄起枕边银剪抵住咽喉,"你敢碰我,明日我便吊死在祠堂横梁!"
门外突然亮起灯笼,柳清婉提着裙角冲进来:"爹爹快看!他们竟在私会!"
我被拖到院中青石板上时,还死死攥着那枚绣坏的荷包。春衫单薄,父亲掷来的茶盏碎片割破膝盖:"下作东西!竟敢与小厮苟且!"
"不是的!"我膝行着去抓父亲袍角,"是阿姊让阿贵......"
啪!耳光打得我耳中嗡鸣。
柳清婉假意拭泪:"妹妹怎能这般污蔑我?方才阿贵都招了,说你们私通已有月余。"
我望着阿贵跪在廊下抖如筛糠,突然明白那盏掺了蒙汗药的甜汤,前日莫名丢失的肚兜,还有此刻柳清婉眼底淬毒的冷笑。
"关进冷静院!"父亲拂袖而去时,我听见柳清婉贴着他耳畔轻语,"爹爹,不如让女儿替嫁?"
柴房霉味呛得人发昏。我摸到墙缝透进的月光,忽然听见墙外两个丫鬟嚼舌根。
"......二小姐真可怜,那荷包原是给将军的定情信物。"
"嘘!大小姐早把荷包换成自己绣的了,连带着那些情诗......"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墙根蟋蟀声里,我摸到半块碎瓦,在墙上刻下第七道划痕时,终于听见院门铁锁响动。
"二小姐,将军府来信了。"婆子将信笺扔进草堆,"老爷让您按个手印。"
殷红印泥洇透退婚书时,我忽然听见前院鞭炮炸响。柳清婉的笑声穿透层层院墙:"爹爹,女儿这身嫁衣可好看?"
月光照亮信笺末尾龙飞凤舞的"邱鹭"二字,我攥着碎瓦片在掌心划出血痕。
墙外忽然传来马蹄声,守门婆子惊呼:"快禀告老爷!邱将军亲自来了!"
2
我缩在柴房角落数米袋里的耗子洞,外头突然传来开锁声。送饭婆子把馊粥往地上一掼:"将军晌午就到府,老爷让你梳洗打扮。"
铜盆里结着冰碴的水刺得脸生疼。我攥着半截木梳,突然听见墙外小丫头议论:"听说邱将军生得凶神恶煞,脸上还有道疤......"
前院忽然炸开一阵喧哗。我踮脚从气窗望出去,正瞧见玄色披风掠过月洞门。
那人转身时,阳光恰好落在他眉间——竟是个剑眉星目的俊朗青年。
"将军这边请。"父亲谄媚的声音让我浑身发冷,"小女清婉备了琴曲......"
指甲掐进掌心。我摸到昨日偷藏的碎瓷片,刚要割断窗棂麻绳,柴房门突然开了。
"二小姐快逃!"洒扫丫鬟春杏塞给我一包碎银,"大小姐要趁将军赴宴时把你卖去窑子!"
后门铁锁生了锈。我踩着枯井沿翻墙时,绣鞋卡在瓦缝里。突然听见墙外马蹄声,我整个人栽进雪堆。
"姑娘可要帮忙?"
玄色织锦靴停在眼前。我抬头看见那双温润如墨玉的眼睛,喉头突然哽住——这分明是方才进府的邱将军!
"我、我是柳府......"话未说完,前院传来柳清婉的尖叫:"有贼人翻墙!"
邱鹭突然揽住我的腰翻身上马。箭矢擦着耳畔飞过时,他低笑的热气喷在我后颈:"柳二小姐的待客之道,当真别致。"
马匹冲进梅林,我攥着他衣襟的手直发抖:"将军怎知我是......"
"荷包。"他指尖勾出我袖中半截绣品,"锦鲤的眼睛,和退婚书上墨迹用的是同色丝线。"
我猛地抬头,正撞进他含笑的眸子。远处传来家丁呼喝,他忽然解下披风裹住我:"抱紧。"
马蹄踏碎冰河,我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在山神庙前勒马,伸手拂去我鬓间落雪:"现在可以说了,为何要逃?"
我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白玉佩,忽然泪如雨下:"他们要把我送去醉红楼......"
"砰!"
庙门突然被踹开。柳清婉提着灯笼冲进来,发间金步摇乱颤:"将军莫信这贱人!她与小厮私通被捉,如今又要勾引......"
"阿姊慎言。"我擦干眼泪举起右手,"守宫砂尚在,可要当场验看?"
邱鹭的剑鞘突然横在我们中间。他转身时大氅扬起雪沫,声音冷得像冰:"柳小姐,本将军的未婚妻,轮不到他人污蔑。"
柳清婉突然软倒在地:"将军明鉴!那荷包分明是臣女所绣......"
"是吗?"邱鹭从怀中掏出完整荷包,"这锦鲤腹内绣着’妍裕’二字,柳大小姐也要说是你的闺名?"
我怔怔望着他修长手指挑开丝线。月光漏进破窗,照见他唇角狡黠的笑:"三日后我来下聘,二小姐可要备好合卺酒。"
3
我攥着邱鹭给的玉佩缩在马车角落,车帘外突然传来谢副将的声音:"姑娘别怕,将军让我送您去别院。"
车轱辘碾过碎石时,我听见远处有马蹄声追来。柳清婉的尖叫刺破夜色:"快拦住那辆马车!那贱人偷了将军玉佩!"
谢文猛地甩鞭:"坐稳!"
马车在官道上横冲直撞,我死死扒住车窗。突然一支羽箭擦着耳畔钉入车壁,柳府家丁举着火把围上来:"二小姐,老爷要打断你的腿!"
"我看谁敢动她。"
玄色披风掠过车顶,邱鹭的剑尖挑开追兵腰带。我掀帘时正看见他踹翻柳府管家,那人怀里哗啦啦掉出两锭金子。
"将军饶命!"管家跪地磕头,"都是大小姐让我伪造二小姐私通......"
邱鹭突然捂住我耳朵。他掌心有淡淡的沉香味,我却清晰看见管家被谢文拖走的嘴型:"醉红楼的老鸨还在等......"
别院的炭盆噼啪作响。我盯着邱鹭递来的姜汤,突然抓住他手腕:"将军可否教我认字?"
他挑眉看我蘸水在桌上写兵法:"围师必阙?"
"爹爹书房有本残破兵书,"我指尖发颤,"我偷学七年,却只能看懂插图。"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邱鹭解下佩剑放在我掌心:"明日开始,我教你。"
五更天我被惨叫声惊醒。翻窗看见柴房吊着个血人,竟是醉红楼的龟公。
"他碰过你哪里?"邱鹭擦拭剑上血迹,眼神冷得像冰。
我攥紧衣襟摇头,他突然用大氅裹住我:"以后不会了。"
晨雾未散时,柳清婉竟找上门。她举着圣旨冷笑:"将军私藏罪女,是要抗旨吗?"
邱鹭突然将我拽进怀里。他唇瓣擦过我耳垂,声音却响彻庭院:"本将军三日前已向圣上请旨,重续与柳二小姐婚约。"
我抬头看他滚动的喉结,听见自己心跳震耳欲聋。
柳清婉撕破圣旨时,邱鹭在我耳边轻笑:"娘子,该学《孙子兵法》了。"
4
我正蘸墨誊写军报,窗外突然传来马匹嘶鸣。邱鹭踉跄着撞开门,左肩插着半截断箭:"别声张......"
"将军!"我扶他靠上软榻,血腥味混着他衣襟的沉香味直往鼻子里钻。他指尖发冷,却还笑着打趣:"这下真要劳烦柳大夫了。"
剪开衣料时我倒吸冷气——箭头发紫,分明淬了毒。
"怕了?"邱鹭苍白的唇弯了弯,"当年在北境......"
银刀剜入皮肉的闷响打断他的话。我抹去额角冷汗,将捣碎的蛇衔草敷上伤口:"将军若再晚半刻钟,这胳膊就别要了。"
他忽然抓住我手腕:"你怎么会解北狄奇毒?"
窗外惊雷炸响,我盯着他肩头狰狞的旧疤:"七年前将军救我娘亲时,中的就是这种毒。"
烛火噼啪爆响,他瞳孔骤缩:"那个雪夜的小丫头......是你?"
暴雨砸在窗棂上,我正要开口,院外突然传来打斗声。谢文踹门而入:"有刺客扮作送菜农户!"
邱鹭扯过外袍将我塞进暗格:"数到一百再出来。"
透过缝隙,我看见三个黑衣人破窗而入。邱鹭单手执剑,剑穗还是我昨日新打的同心结。
"小心右边!"我忍不住喊出声。
刺客刀锋急转,邱鹭反手挑开面巾——竟是柳府护院!
"大小姐要你死无全尸!"那人狞笑着甩出毒镖。
我抓起案上砚台砸向烛台,整间屋子瞬间陷入黑暗。邱鹭趁机踹翻刺客,剑尖抵住他咽喉:"柳清婉还勾结了谁?"
门外突然传来马嘶,谢文拎着个麻袋进来:"将军,逮到个往井里投毒的。"
麻袋里滚出个厨娘,正是柳清婉的乳母。她抖如筛糠:"大小姐给了老奴五百两,让老奴在将军药里下......"
邱鹭突然捂住我耳朵,但我还是读出了她的唇形——"绝子散"。
雨停时,他替我系上披风带子:"明日随我回柳府,怕吗?"
我摸到他掌心厚茧:"有将军在,不怕。"
他忽然低头,呼吸擦过我睫羽:"叫夫君。"
5
邱鹭扶我下马车时,柳府门前已经围满看热闹的百姓。柳清婉提着裙摆冲出来:"这贱人怎么还活着?"
"放肆!"邱鹭亮出圣旨,"柳二小姐是本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
正厅里摆着三口棺材,柳父拍案而起:"逆女!竟敢带外男擅闯......"
"父亲看看这个。"我扔出柳清婉乳母的画押供词,"阿姊买通刺客的证据,够不够闯祠堂?"
柳清婉突然抓起供词塞进嘴里,却被邱鹭掐住下巴:"需要本将军帮你回忆醉红楼的龟公怎么招供的吗?"
"老爷明鉴!"管家突然跪地磕头,"大小姐让老奴在二小姐膳食里下药,还伪造私通书信......"
柳清婉抓起茶盏砸向我:"都是你勾引将军!"
邱鹭挥袖挡开瓷片,将我护在身后:"七年前柳夫人病逝那晚,二小姐为给母亲求药,在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这事,柳大人可知?"
父亲踉跄着跌坐太师椅:"婉娘说是她自己......"
"父亲可知我为何会解北狄剧毒?"我扯开衣袖,露出守宫砂旁陈年烫疤,"那年阿姊打翻药炉,这疤里还留着当年药渣。"
门外突然传来老妇哭声。邱鹭的亲兵押着个瞎眼婆子进来:"这是当年给柳夫人诊脉的大夫。"
"夫人是中了断肠草啊!"婆子冲着柳父方向磕头,"老奴被大小姐毒瞎双眼,埋在乱葬岗的账本可以作证!"
柳清婉突然癫狂大笑:"那又怎样?陛下最忌惮武将联姻,你们......"
"柳大小姐指的是这个?"邱鹭掏出虎符扔在案上,"本将军昨日已交还兵权,现在只是个闲散驸马——哦不,是柳二小姐的夫君。"
我震惊地拽他衣袖,他却在我掌心画圈:"夫人不是说向往江南?为夫在姑苏买了座茶山。"
柳清婉被拖走时还在尖叫,父亲老泪纵横要来拉我,被邱鹭用剑鞘隔开:"三日后大婚,岳父记得来喝杯喜酒。"
上马车时我脚下一软,邱鹭直接把我打横抱起:"夫人该改口唤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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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拦在宫门外时,正听见里头传来瓷器碎裂声:"邱鹭私通北狄,罪证确凿!"
守门侍卫长枪交叉:"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是邱将军夫人。"我摘下簪子抵住咽喉,"劳烦通传皇后娘娘,就说七年前永巷雪夜的小姑娘来还帕子了。"
半柱香后,我被老嬷嬷引进凤仪宫。皇后摩挲着褪色的绢帕:"当年你赠本宫蛇衔草治冻疮,倒比太医还有本事。"
我重重叩首:"求娘娘救救邱将军!"
"难。"皇后扶我起身,"兵部呈上的密信盖着邱鹭私印,笔迹也......"
"笔迹可以仿!"我掏出随身携带的军报,"娘娘请看’狄’字最后一笔,将军习惯上挑,而密信是平拖。"
凤辇冲进金銮殿时,柳清婉的舅舅李尚书正在高喊:"当斩立决!"
"本宫可作证邱将军清白。"皇后展开我誊写的百份军报,"这些’狄’字与密信截然不同。"
龙椅上的皇帝眯起眼:"柳氏,你如何解释?"
"陛下明鉴!"我跪呈荷包,"密信用松烟墨,而将军上月剿匪时墨锭全被水淹,这半月用的都是臣女制的竹炭墨——"
李尚书突然抢过荷包:"胡言乱语!这分明是普通墨汁!"
"大人不妨闻闻。"我抬头冷笑,"竹炭墨遇热会泛青木香,而松烟墨只会发酸。"
邱鹭被反绑的双手突然挣开绳索,他指尖弹出一粒火星,荷包瞬间腾起青烟。
"李尚书这么清楚松烟墨特性,"邱鹭踩住想要逃跑的某人,"莫非密信是你伪造的?"
柳清婉尖叫着从屏风后冲出来:"陛下!这妖女会巫术!"
"妖女是你!"谢文押着北狄细作进殿,"李尚书书房暗格里的金饼,可都烙着北狄王印!"
皇帝突然将茶盏砸在李尚书额角:"好一出贼喊捉贼!"
我被邱鹭扶起时,他掌心全是冷汗:"不要命了?万一皇后娘娘......"
"娘娘凤体每逢雨雪便关节疼,"我悄悄往他手里塞药瓶,"我今早送的艾草贴够用三个月。"
回府马车里,他突然捏住我下巴:"夫人这般聪慧,为夫日后岂敢藏私房钱?"
街边灯笼映红他带笑的眼,我心跳漏了半拍:"将、将军接下来......"
"叫夫君。"他低头咬走我发间落花,"明日该筹备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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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给喜服绣并蒂莲,春杏突然冲进来:"小姐!奴婢在厨房听见两个婆子说,今夜子时要取将军性命!"
针尖刺破指尖,血珠染红鸳鸯眼。我扯下披风就往外跑:"备马车!去将军府!"
邱鹭在书房看地形图,听我说完竟笑了:"夫人这是要演一出美人救英雄?"
"将军!"我急得去扯他衣袖,"他们要在东街酒坊设伏......"
窗外突然闪过黑影。邱鹭揽着我滚到屏风后,三支毒镖钉在方才的位置。
"抱紧。"他踹开暗门把我塞进密道,"数到三百再出来。"
地道潮湿阴冷,我摸到墙边火把时,头顶传来刀剑相撞声。数到二百八十七,我咬牙推开暗门。
五个黑衣人正围攻邱鹭,他左臂有道血口。我抓起香炉砸向烛台,滚烫的香灰迷了刺客的眼。
"蹲下!"邱鹭掷出腰间玉佩,击落房梁悬着的铁蒺藜网。
最后一名刺客被压在网下,我抽出簪子抵住他喉结:"谁派你们来的?"
"是柳......"刺客突然抽搐,七窍流血而亡。
邱鹭扯开刺客衣襟,露出胸口的狼头刺青:"北狄死士。"
我给他包扎的手一颤:"阿姊竟通敌?"
"未必。"他摩挲我发凉的手指,"还记得李尚书书房那些金饼吗?"
窗外传来三更鼓,他突然打横抱起我:"看来今晚要劳烦夫人守夜了。"
我被他圈在床榻内侧,鼻尖全是血腥气混着沉香味。他伤口渗血染红绷带,还偏要嘴硬:"夫人再乱动,为夫可要收利息了。"
"将军......"
"叫夫君。"
我涨红脸憋出一声"夫君",他心满意足地阖眼:"明日就把柳清婉送刑部。"
更漏声声,我数着他睫毛偷看,冷不防被攥住手腕:"夫人再看下去,为夫要装不了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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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给邱鹭换药,指尖刚触到他腰腹旧疤,突然被攥住手腕:"夫人可知这疤怎么来的?"
烛火摇曳,他赤着上身靠在榻上,喉结随着低笑滚动:"十八岁那年单枪匹马闯敌营,被北狄王子砍的。"
药瓶差点打翻,我红着脸抽手:"将军若再戏弄人,明日自己换药。"
"叫夫君。"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唇擦过我耳垂,"那日在地道里,夫人不是叫得很顺口?"
窗外传来闷雷,我慌忙起身关窗,却被他从背后环住腰:"当年从北狄逃出来,我躺在雪地里想,若有人肯给我一口热汤......"
掌心覆上他手背,我轻声道:"现在有了。"
暴雨倾盆的清晨,几个小兵探头探脑在廊下张望。我端着药膳过去:"可是找将军?"
"不不不!"满脸胡茬的副将挠头,"兄弟们听说夫人会治冻疮......"
三日后,校场飘起药香。我教将士们缝护膝时,邱鹭拎着食盒倚在门框:"夫人把我的兵都宠坏了。"
"将军不也偷喝我的安神汤?"我瞥见他袖口墨渍,"昨夜又批公文到三更?"
他顺势将我困在案前:"夫人既心疼,不如搬来主屋同住?"
砚台突然被撞翻,谢文举着密报冲进来:"柳清婉在刑部大牢自尽了!"
笔尖在宣纸上晕开墨团,邱鹭皱眉:"当真?"
"说是咬舌......"谢文话音未落,管家慌张来报:"门口有个疯婆子,说是二小姐的生母!"
我手中针线落地。邱鹭揽住我发抖的肩膀:"岳母大人七年前就病逝了,不是吗?"
前院传来熟悉的咒骂声,我浑身发冷——那分明是柳清婉的生母赵姨娘!
"妍裕我儿!"赵姨娘扑上来抓我衣袖,"清婉是你亲姐姐啊!你不能见死不......"
邱鹭的剑鞘横在我们中间:"拖去官府,按冒充官眷论处。"
深夜,我缩在书房角落翻看生母遗物。邱鹭提着灯笼找来,肩头落满海棠花。
"这是娘亲的医书。"我摩挲泛黄的书页,"她临终前让我藏进祠堂牌位里。"
他忽然单膝跪地,掌心托着枚血玉镯:"这是我娘留给儿媳的。"
"我不配......"
"配不配我说了算。"他强硬地将镯子套上我手腕,"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明日就下聘。"
更漏滴答,我数着他睫毛轻颤:"为何是我?"
"那年雪地里的小姑娘递来药草时,"他呼吸拂过我唇畔,"我就想,得骗回家当媳妇。"
9
喜娘给我梳头时,春杏哭着冲进来:"小姐!外头传您不能生育,连绣娘都推说病了不肯送嫁衣!"
铜镜里的金凤钗晃得人眼晕,我攥着红盖头轻笑:"把私库那匹茜素红拿来,我自己缝。"
针尖刺破指尖,血珠落在凤凰眼睛上。邱鹭突然踹开门,玄色披风挟着风雪:"全京城最好的绣娘都在门外,夫人挑哪个?"
我慌忙藏起嫁衣:"将军怎么......"
"叫夫君。"他夺过针线篓,"礼部说大婚前三日不能见面,可我想你想得紧。"
他掌心躺着对翡翠耳坠:"我娘成亲时戴的,说能祛邪祟。"
五更天还没亮,柳父突然登门。他老泪纵横要握我的手:"爹给你添箱......"
"柳大人慎言。"邱鹭用剑鞘挡开他,"当初那三十八抬嫁妆单子,还在本将军书房供着呢。"
鞭炮炸响那日,我正要戴凤冠,外头突然传来尖叫。赵姨娘举着染血的襁褓闯进来:"大家快看!这贱人早产过!"
围观百姓哗然。邱鹭骑马而至,剑尖挑起染血的布料:"这襁褓是锦州特供云锦,去年才进贡二十匹——谢副将,去查查哪家布庄卖的。"
赵姨娘脸色煞白,我忽然瞥见她腕间金镯:"姨娘这镯子,怎么刻着北狄文字?"
人群里冲出刑部官兵,当场按住赵姨娘。邱鹭当众展开圣旨:"陛下有旨,柳氏妍裕蕙质兰心,特赐玉如意一对,添妆百抬!"
花轿临门时,柳清婉戴着镣铐冲出来:"邱鹭!你明知她是个......"
"聒噪。"邱鹭弹指射出红枣,正堵住她的嘴,"这枣子,就当请柳大小姐吃喜酒了。"
喜婆高喊"吉时到"时,邱鹭突然掀开轿帘。他指尖拂过我凤冠流苏:"夫人今日,美得让为夫想抗旨逃婚。"
我隔着盖头掐他手心:"将军莫闹。"
"叫夫君。"他在我掌心写这三个字,痒得我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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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顶着十斤重的凤冠跨火盆时,邱鹭突然打横把我抱起来:"夫人这裙摆,踩着要摔。"
喜婆急得直跺脚:"将军!这不合规矩......"
"本将军就是规矩。"他贴着我的耳垂低笑,"昨晚教你的称呼,该换了。"
红盖头下的流苏乱晃,我掐他胳膊:"快放我下来!"
"叫声夫君就放。"
满街百姓哄笑声中,我红着脸憋出一声"夫君"。他朗笑着踹开喜房门,惊飞檐下一对喜鹊。
"一拜天地——"
柳清婉的尖叫突然刺破喜乐:"她是个灾星!克死亲娘克......"
邱鹭的剑穗扫过我手背,门外传来重物倒地声。喜婆颤抖着继续喊:"二拜高堂——"
皇帝的赏赐恰在此时送到,太监尖着嗓子喊:"赐玉如意,祝将军与夫人百年好合!"
我透过盖头缝隙,看见柳清婉被官差拖走的背影。她腕间镣铐反射着阳光,像条垂死的银蛇。
合卺酒刚递到唇边,邱鹭突然夺过两杯一饮而尽。在我惊愕的目光中,他咬破指尖滴血入杯:"北狄有种婚俗,饮过血酒,轮回十世也要找到你。"
喜烛爆出灯花时,外头突然喧闹起来。谢文醉醺醺地拍门:"闹洞房!"
邱鹭反手甩出匕首,贴着谢文耳际钉在门框上:"滚。"
红帐落下时,他拆凤冠的手在抖:"别怕。"
我扯他腰带的手也在抖:"将军......"
"叫夫君。"
大红喜服委地时,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他肩头旧疤蹭过我锁骨:"现在换我问,为何是我?"
"那年雪地里,"我咬他喉结,"你分了我半块馍。"
一年后,我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看邱鹭练剑。小崽子挥着藕节似的手臂,奶呼呼喊出第一声:"爹!"
邱鹭的剑哐当落地,他冲过来时差点被自己绊倒。
"你教的?"他鼻尖蹭着孩子的小脸。
我晃着拨浪鼓笑:"是你天天对着肚子念兵书教的。"
桃瓣落满石阶,远处传来柳清婉在庵堂病逝的消息。邱鹭捂住我耳朵,我却看见他唇形在说:"都过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