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与严厉隼擦肩而过的瞬间，关清如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的恐慌。

像是要失去什么一样。

她立刻拦住搬运的人。

“这是什么？怎么包裹得这么严实？”

“关总，孟先生发现您家马桶里堵住了一条蛇，请我们来帮忙。我们把它掏出来的时候已经腐烂发臭了，还沾着很多排泄物。”

关清如立刻捏着鼻子后退几步。

“那快去吧，赶紧处理掉这个垃圾！真是想一想我就觉得恶心！”

孟樊歌笑盈盈地走了过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却在下一秒。

肉眼可见地。

那鼓鼓囊囊的裹尸袋一下子瘪了下去！

众人震惊。

穿着隔离服的人紧张地拉开查看。

却只发现一条红色手绳。

一种让关清如心惊的想法油然而生。

关清如眦目欲裂，颤抖着手拿起那条她亲手给严厉隼编织的红绳。

厉、厉隼……

一巴掌打在孟樊歌的脸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厉隼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他离开我就会死啊你知不知道！你赶紧把他还给我！”

孟樊歌一时被打懵了，捂着脸不知所措。

突然，一群警察冲了进来将所有穿隔离服的人抓了起来。

警察站在孟樊歌身前。

“孟先生，你涉嫌非法买卖我国公民资料，绑架、故意伤人，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原来警察早就盯上了这个国外犯罪团伙。

所以孟樊歌的一举一动也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警察监听了他很久。

播放录音的时候，关清如也在，她急迫地想知道严厉隼去了哪里。

“爸，你联系一下国外那些搞乱七八糟实验的人。把严厉隼拉走……他这个人不正常，能让人青春永驻……最好让他直接死在手术台上！这样关家的家产就是我们的了！”

关清如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对，严厉隼一定不是自己主动消失的！

他那么爱自己！

他根本离不开自己！

他说过的！离开就会被抹杀！

明明隔着两个人，关清如还是一瞬间暴起掐住了孟樊歌的脖子。

“他离开我会死的！你到底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孟樊歌的指甲深深陷入关清如的手臂，呼吸逐渐困难，喉咙发出嘶哑的喘息声，皮肤青紫，瞳孔放大，眼神逐渐溃散。

警察立刻上前阻拦。

孟樊歌被救下后大口大口呼吸，满脸泪痕。

关清如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

“他，他有心脏病。”

管理档案的警察愣了一下。

“没有啊，他身体健康。”

关清如怔住。

心底本就破开的洞像是又被人生生挖走一块。

不怒反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哈哈哈，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蠢事啊！为了你这么个东西伤害了厉隼！”

孟樊歌嘴硬道。

“凭什么怪我？谁不知道关总是怎么对待严厉隼的？严厉隼就是你关清如的一条狗，还是一条人人都可以踹一脚的狗！”

警察出声制止。

“好了，你就是什么好人了？看你档案，高中时竟然就霸凌！”

“将严厉隼……诶，是同一个人吗？将严厉隼双腿踩断致使人家休学！”

霎时。

关清如头脑胀痛，几欲昏厥。

记起了一些对她来说并不重要的小事。

——

06

孟樊歌高中时仗着父亲的势力，在学校里称王称霸。

那时关家如日中天。

一日，孟樊歌正带人欺负严厉隼。

“臭傻逼，你一个孤儿敢用这种眼神看我！给我打！”

此时的严厉隼早被打得看不出人形。

路过的关清如将人救下。

“你再欺负人我就去告诉你爸！”

几欲昏迷的严厉隼咳着血，眼睛闪闪发光。

“我会、报答、你的。”

关清如笑了笑。

“那你别忘了。我叫关清如，不要找错人。”

孟樊歌眼神怨毒地看着这一切。

自此之后，关清如再没见过严厉隼。

关清如呆愣愣地坐在凳子上。

原来严厉隼是来报恩的吗？

泪珠在脸颊划出冰凉的轨迹。

“厉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就那样对你！求你回来吧！”

警局的电视突然被打开。

新闻报道关氏集团总助出来揭秘。

总助声嘶力竭地哭喊。

“关清如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女强人女企业家！都是严总每天工作到凌晨！生生把自己熬老了！结果那个白眼儿狼嫌弃严总容貌，日日羞辱，最后逼着严总拿出所有的股份给了那个小三儿！严总被迫辞职！我也不干了！我才不稀罕给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女人干活！”

一时间，股市动荡。

关清如的手机差点被打爆。

一条不起眼的短信引起了她的注意。

【清如，我回家了。你找不到我的，你的恩情我已经还完了，从此我们一别两宽。——严厉隼】

这是一条定时发送的短信。

那种关家没落，被人抛弃无依无靠的感觉充斥着关清如的脑海。

她疯了一样跑了出去。

“不！厉隼！你不会就这样丢下我的！”

不可能！厉隼说他永远都完不成任务，根本回不去原本的世界！

绝对不可能！他在骗人！

还没跑出几步。

犹如鬣狗一样的记者们就将她团团围住。

“关总，您独立女性的人设都是虚假的吗？”

“关总，糟糠之夫不可抛，您对得起严总的日夜付出吗？”

“关总，听说小三儿孟樊歌也背刺了您，关氏股市大跌，您落得人财两空，是什么样的心情？”

一个个问题都戳在了关清如内心最柔软不可碰触的地方。

让她痛到难以呼吸。

记者步步紧逼，她避无可避，直接被逼到了护城河旁边。

心一横，直接跳了下去。

“啊，快拍下来！关总跳河了！大新闻！”

关清如熟识水性，一口气游到了一个桥洞底下。

落寞地坐在不知道谁铺的纸壳上哭泣。

一个流浪汉走上前，淫邪地笑。

“想住在这儿？就得陪我一晚。”

关清如声嘶力竭地吼。

“给我滚！”

曾经他们住在桥洞底下的时候，也会有人时不时来骚扰。

可那时都有严厉隼帮她驱赶。

她虽然害怕，可也幸福。

关清如看着这熟悉的桥洞。

突然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当年他们住的那个！

一看墙壁。

正刻着。

【关清如永远爱严厉隼，不然就死翘翘！】

死翘翘三个字被严厉隼重重划去，却依稀能认出。

天黑了。

离路灯开启还有一段时间。

桥洞下漆黑如夜。

关清如一瞬间想起什么。

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指，悔恨的眼泪不停滑落。

“厉隼……厉隼怕黑啊……厉隼！我竟然、我竟然把你关到了衣橱里！呜呜呜……”

——

07

关家股市大跌，但正如关清如说的那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她用尽全力拖垮了孟家。

孟家的人要么跳楼自杀，要么锒铛入狱。

可她知道，其实最该死的人就是她自己。

她也知道严厉隼其实早已不在这个世界，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自欺欺人。

“是厉隼只是闹脾气，他很快就回来了，他还是爱我的。”

可日复一日的等待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希望。

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杨柳观音。

她福至心灵。

求到了清缘大师那里。

可清缘大师早已避世不出。

她哭得锥心泣血，长跪了三日。

清缘大师才出来见她。

见到她的一瞬，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不等她开口。

“施主名为关清如，对吗？”

关清如愣了愣。

“是。”

“十年前，有位名叫严厉隼的施主在我的门口长跪了七日，三百五十七阶石阶他一步一叩首跪了三万六千遍。所以我才将我篆刻的杨柳观音赠送于他。”

“他说他的妻子身体较弱，他们现在生活的环境不好，也没有钱。只能用这种方法保佑他妻子平平安安。”

关清如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跪坐失去了知觉。

“大师！我求您了，我想见他一面，他到底去了哪里啊！求求您了，告诉我吧！”

清缘大师叹了一口气。

“他乃世外之人，他只是回家了。”

“不！我这里才是他的家！大师，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大师摇头，一扫衣袖。

“自作孽不可活。”

转身关上了门。

关清如的心在那一刻被撕成了碎片。

上起不接下气地踉跄下山。

走到一处悬崖边。

心中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只要跳下去，就能见到厉隼了。

她着了魔一样，正欲跳崖。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屏幕。

【警告！警告！主线女主心存死至！世界线即将发生变化！】

关清如欣喜若狂，又哭又笑地喊。

“我要见厉隼！严厉隼！编号250415的严厉隼！”

一道无奈的声音直接传入关清如的脑海。

“别想不开啊。严厉隼守了你那么多年，你难道想让他功亏一篑？”

“我要见他！”

“不可能，他已经回去了。”

“我要见他！”

“你是不是因为容貌所以才这么焦虑？那我再给你绑定一个任务者，好不好？孟樊歌怎么样？他可是你的白月光。只是你要忍受他也变老了。”

关清如愣了一下。

“也？”

“是啊，你永葆青春的代价是严厉隼拿寿命换的。”

关清如捂住嘴，眼中哭出的血泪沾湿了胸前的衣襟。

曾经对严厉隼的嫌弃，此刻划作一个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关清如卸力，颓废地跪坐在地上。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让我再见他一面！”

脑海中的声音顿了顿，竟然有种诡异的笑意。

“真的吗？不管什么代价？”

关清如用力点头，眼中的坚定犹如烈火炙烤大地。

【世界线女主身份剥离中……】

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

关清如躺在地上一阵抽搐，冷汗直冒，如剔骨削肉一样的疼让她痛哭流涕。

【世界线女主身份剥离完成。】

关清如一下子消失在原地。

——

08

我回到原本世界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难过。

因为我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孤儿。

但好处是，我有了十几年摸爬滚打向上爬的经验。

我用我之前攒的钱开了一个小公司。

每天忙忙碌碌，生活也很充实。

最开心的事情大概就是去公园里喂流浪狗。

每次我投喂的时候都会有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偷看我。

时间久了。

她也不怎么怕我了。

一天，她鼓起勇气问我。

“叔叔，你能给我一些吃的吗？”

软软的一句话却像是在我心上割了一刀，鲜血淋漓。

我带她去吃了kfc。

小女孩是孤儿院的。

身材弱小，根本抢不到吃的。

也不到上小学的年纪，孤儿院资源有限，不会单独送他们上幼儿园。

只能偷偷出来捡垃圾，换点吃的。

这一刻，我似乎找到了重新奋斗的目标。

小女孩叫花花。

与我亲近后，总是偷偷叫我爸爸。

我心里柔软得不行。

从公司里专门分出了一个部门做慈善。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幸福又繁忙地过去。

但有一天。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250415任务者严厉隼。”

我心下震动，这个声音我只在刚刚到达那个世界的时候听到过！

“关清如为了你自愿放弃世界线女主身份，来到这个世界找你了。”

“关我什么事？我跟她已经没关系了。”

脑海中的声音笑了一下。

“我只是跟你说一声。她可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并且不可以再回去了。”

我沉默无言。

“对了，我这次来是给你结算任务奖励。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霎那间，我的眼泪涌出。

我并非天生被人遗弃成了孤儿。

幼时车祸，我的父母合力将我推出即将爆炸的坠毁车辆，自己却葬身火海。

“我、我要、我的父母！”

……

再见到关清如的时候，我正和父母一起带着花花逛游乐园。

我给花花买冰淇淋。

身后突然出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奶奶。

瘸着一条腿走了过来。

把摊主吓了一跳。

我转身看去。

老奶奶满脸泪痕，橘皮一样的皮肤被晒得黝黑，昏黄的双眼不停颤动，泪流满面。

瘦骨嶙峋又褶皱的双手向我伸了过来。

她掐着嗓子，挺了挺胸，尽力用不那么沙哑的嗓音说话。

“厉隼……是我啊……我是清如啊……”

她想抓我的手。

却被我躲开。

“关清如，我们两不相欠，一别两宽。你又是何必？”

她动容地哭着，满脸的悔恨。

“我是被孟樊歌骗了啊，厉隼！我心里真正爱的人是你，我只是习惯了你对我好，我狼心狗肺地忽视自己对你的爱啊！”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早没有了对她的一丝感情。

她恐慌地看着我。

“不，厉隼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我为了你放弃了女主身份，付出了二十年的寿命，一只眼睛，一条腿的代价啊！求你了！你原谅我吧！”

“好吧，我原谅你。”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我这么干脆利落。

颤巍巍地开口，满眼希冀。

“那你还愿意跟我一起生活吗？这次我一定做一个好妻子，一辈子不辜负你！”

我不耐烦地皱眉，刚要开口。

花花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

“爸爸！买冰淇淋怎么这么久啊！花花饿坏了！”

我思绪被打乱，不由轻笑。

“冰淇淋怎么能填饱肚子呢？爸爸带你去吃kfc好不好？”

关清如惊恐又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们两人。

表情犹如天塌了一般，羞愧又耻辱地落荒而逃。

花花被我抱起来。

“爸爸，你什么时候才能领养我啊？”

我点点她的鼻子。

“不可以哦。单身男人不可以领养女孩子的。”

花花天真地说。

“那你跟我们孤儿院的小丽老师结婚吧，那样就能领养我了。”

我被这童言童语逗笑。

不远处的关清如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躲藏在阴影中，艳羡地看着这边。

出于人道，我拨打了精神病医院的电话。

很快就有人来将关清如带走。

正如那天我被绑走时的情景。

阳光斜切过摩天轮的轨道，形成了丁达尔效应。

光影缠绕着我的眼睫，美得不可方物。

爸妈高声喊着我的名字。

“厉隼！快带花花过来！我们排上队了！马上轮到我们了！”

“来了！”

我抱着花花。

从未这样开心地，奔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