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浏览赐婚前夕,我被山匪缠上了(秦郁沈清徽)_赐婚前夕,我被山匪缠上了(秦郁沈清徽)全文结局
第一章
我被粗麻布蒙住眼睛,马车急停的颠簸让我撞在车壁上,腰间传来钝痛,听见车外有人喊“黑水寨的人”。
“相府姑娘长得真俊。”有只粗糙的手扯掉我头上的帷帽,我本能地偏头。
发间的玉簪刮过那人手腕。他骂了句脏话,反手要打我,却被一声冷喝止住。
“带回去。”
声音很年轻,带着山风似的清冽。蒙眼的布被掀开时,我看见个穿黑衣的少年,剑柄斜倚在肩头,指节因握剑泛着白。
他眉骨生得英挺,眼尾却微微下垂,像雪天里落了霜的竹枝,看着冷,却有股说不出的清隽。
我攥紧裙角,喉咙发紧:“公子……可是路过的客商?我愿出重金求公子相助。”
他垂眸看我,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周围喽啰哄笑起来,有人喊“二当家怎么不说话”,我听见自己心跳声突然变急。
原来他不是路人,是这群草寇的头儿。
夜里被关在木屋里,门缝漏进冷风。门闩响动。他走进来,腰间佩剑未摘,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我往后缩,直到后腰抵上冰凉的木墙。
“怕我?”他开口,声音比白天听着低些,像浸了水的琴弦。
我咬住下唇,指甲掐进掌心:“你要什么?钱财还是……”
“我要你。”他打断我,几步走到近前。我闻到他身上有松木皂角的气息,很淡,混着些兵器的铁锈味。
他伸手拨弄我垂在胸前的发丝,指腹擦过耳垂时,我猛地抖了一下。
“明日带你去见大当家。”他忽然退开半步,语气平淡,“他想拿你换粮食。”
我怔了怔,忽然抓住他袖口:“你不也是当家的吗?你说句话……”
“我说了不算。”他瞥我一眼,袖角从我掌心滑走,“寨子里规矩,大事要听大当家的。”
门再次关上时,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原来他不是一言九鼎的山大王,我望着窗外模糊的树影,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或许,这是个机会。
第二章
大当家是个络腮胡的壮汉,说话时唾沫星子乱飞:“四皇子的未婚妻,啧啧,这价钱够咱们换二十车黄金。”
我坐在秦郁身侧,指尖攥着裙角,指甲几乎要戳进腿里。他今日换了件藏青短打,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面有道新鲜的刀疤,从肘弯斜斜延伸到腕骨。
“不如留着。”他忽然开口,声音懒洋洋的,“四皇子下月成亲,现在把人送回去,岂不是断了热闹?”
络腮胡哈哈大笑,拍着桌子震得茶盏乱晃:“二当家想留着玩几日?成,不过玩腻了赶紧送出去,别误了大事。”
我浑身发冷,突然意识到“玩几日”是什么意思。秦郁侧头看我,目光扫过我煞白的脸,唇角微微上扬,却没有说话。
夜里他来木屋时,我已经灌了半壶冷茶。喉间发苦,心跳得厉害,看着他解下佩剑放在桌上,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我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腰抵上冰凉的木床。
“怕什么?”他伸手托住我下巴,指腹摩挲我颤抖的唇瓣,“不是想求我救你?”
我仰头看他,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金光。他身上的皂角味更浓了,混着些汗气。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直到他指尖滑到我脖颈,轻轻按住跳动的脉搏。
“叫我名字。”他忽然开口,拇指碾过我锁骨,“秦郁,记住了。”
我喉咙发紧,被迫仰起头,看见他喉结在阴影里滚动。他的手滑到我腰间,猛地将我往怀里一带,我听见自己闷哼一声,鼻尖撞上他胸膛。
“沈清徽。”他低唤我名字,像在念一句咒语,“明日大当家要去山下换盐,寨里只剩半数人。”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微弯的眼角。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帮我逃,还是……
“想逃就抓紧机会。”他指尖挑开我衣领,露出肩颈处的皮肤,“不过——”
他忽然低头,唇擦过我耳垂,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得先让我高兴。”
我浑身僵硬,感觉到他手掌隔着衣料熨在我腰上。远处传来梆子声,已是三更天。
他的呼吸渐渐变重,当我后颈被他咬住时,忽然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秦郁,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我按倒在床。木床发出吱呀声,我望着头顶晃动的帐幔,忽然想起明日晨起要给母亲抄经。
指尖攥住他后背的衣服,指甲刺破布料,扎进他皮肉里。他闷哼一声,却将我抱得更紧,像要把我揉进骨血里。
第三章
醒来时浑身酸痛,像被人拆了骨头重新拼过。窗外有鸟鸣,很清亮,衬得屋里更静。
秦郁已经不在,枕边放着块温热的粗布,沾着些清水。
我盯着那布发了会儿呆,慢慢坐起来,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是件半旧的青衫,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门忽然推开,进来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怀里抱着陶盆:“姑娘醒啦?我叫小桃,二当家让我给你送水。”
我攥紧被子,喉咙发紧:“他……去哪了?”
“大当家带他下山换盐啦!”小桃放下盆,语气轻快,“姑娘快洗洗,一会儿我带你去后厨吃饭。”
换盐?我猛地想起昨夜秦郁的话,心脏狂跳起来。他说寨里只剩半数人,说想逃就抓紧机会……难道他故意支开大当家,给我逃跑的机会?
“小桃,”我抓住她手腕,“从这里下山,怎么走?”
小桃愣住,看着我急切的眼神,忽然压低声音:“姑娘莫不是想逃?后山有条小路,穿过松林就是官道,可……”
她咬了咬唇:“大当家说,若姑娘想走,就走那条路。”
我怔住。他明明有机会留我,却给我指了生路。为什么?是昨夜的情动让他心软,还是……
“姑娘快走吧,趁日头还没升起来。”小桃推我一把,“再晚大当家该回来了。”
我不再犹豫,随便挽了头发,跟着小桃往后山跑。
露水打湿鞋面,脚踝被草叶划破,我却感觉不到疼。
松林越来越密,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我的心猛地跌到谷底——是大当家回来了。
“抓住那娘们!”粗犷的喊声传来,夹杂着刀剑出鞘的声音。我转身想跑,却被树根绊倒,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
有人抓住我头发往后扯,我痛呼出声,看见络腮胡拎着刀走近,眼里泛着凶光。
“臭娘们敢逃!”他抬手要打,我本能地闭眼,却听见一声闷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滚。”
是秦郁的声音。我睁开眼,看见他握着剑站在我面前,剑尖滴着血,络腮胡躺在他脚边,肩膀洇出大片血迹。
他转头看我,眼神复杂,喉结动了动:“能走吗?”
我点点头,撑着石头站起来,膝盖疼得钻心。他忽然蹲下身,背对着我:“上来。”
我怔住,看着他汗湿的后颈,鬼使神差地趴上去。他伸手托住我大腿,猛地起身,我惊呼一声,攥紧他肩膀。
他跑得很快,风声在耳边呼啸,我闻到他身上混着血味的皂角香,忽然想起昨夜他压在我身上时,也是这样的气息。
“为什么帮我?”我贴着他耳边问,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他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答。直到跑出松林,看见官道上的马车,他才将我放下,退后两步。
我望着他染血的衣襟,忽然伸手抓住他手腕:“跟我一起走。”
他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很快被冷笑取代:“跟你回相府?做你的幕僚还是……男宠?”
我咬唇:“我可以求父皇给你封官,只要你……”
“沈清徽。”他打断我,抽回手腕,“你是要嫁四皇子的人,我是草寇,这辈子都不可能站在同一条路上。”
他转身要走,我忽然想起昨夜他在我耳边低喘的模样,想起他指尖抚过我皮肤时的温度。
我踉跄着上前,从背后抱住他,脸贴在他染血的衣服上:“我不在乎那些,我只知道……”
“只知道什么?”他声音发哑,却没有推开我。
我闭上眼,感受着他后背的温度:“只知道我不想和你分开。”
他猛地转身,捏住我下巴,迫使我抬头。我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像暴雨前的云层。
他忽然低头,吻落得又急又凶,牙齿咬破我下唇,尝到铁锈味。
我攥紧他衣服,回应着他的吻,直到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听见有人喊“小姐!”
他猛地推开我,后退两步,指尖还沾着我唇角的血。我望着他,想再说些什么,却看见他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松林里。
“小姐!您没事吧?”随从们围上来,我望着松林方向,没有言语。
我摸了摸唇角的伤,尝到咸涩的味道。不知道是血,还是泪。
第四章
回到上京的第七日,我在梳妆镜前看见自己眼下的青黑。
婢女小翠举着金步摇欲往我发间别,我抬手挥开,珠串相撞发出清脆声响,惊得她后退半步。
“姑娘可是身子不适?”她小声问,目光扫过我颈间未褪的红痕。
我慌忙扯过丝帕遮住,指尖触到皮肤下隐约的齿印,心口骤然抽痛——那是秦郁临走前咬出来的,像枚褪色的朱砂,烙在皮肉里。
今日是四皇子府送聘的日子。
鎏金礼盒在廊下堆成山,我隔着窗棂看见那些流光溢彩的绫罗珠宝,忽然想起黑水寨木屋里那盏摇晃的油灯,想起秦郁解我衣带时,指腹擦过我腰间的触感。
“沈姑娘。”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见四皇子负手立在月洞门前,墨色锦袍上绣着银线云纹,衬得他面色比往日更苍白。
他走过来,目光在我颈间丝帕上停留一瞬,嘴角勾起淡淡笑意。
“明日随我去城郊寺院祈福如何?”他抬手替我整理鬓边碎发,指尖冰凉如霜,“听说那里的签文极灵。”
我垂下眼睫,将纷乱思绪甩开,听见自己声音发闷:“一切听殿下安排。”
祈福那日车马喧嚣。我坐在轿子里,掀开轿帘一角,目光掠过街角巷口,忽然看见个穿黑衣的身影闪过,心跳猛地漏掉半拍。
是秦郁?
我攥紧轿帘,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轿子在寺院门前停下,四皇子伸手扶我下轿,指尖轻轻按在我腕间脉搏处。
进香时他忽然凑近,声音只有我能听见:“清徽可知道,岷州知府前日送来密报?”
我浑身一僵,香灰簌簌落在袖口:“什么密报?”
“说黑水寨二当家遇刺。”他替我添了三勺香油,动作优雅,“不过人没死,据说逃进了深山。”
香烛明火在我眼前晃了晃,我险些拿不稳香筒。秦郁遇刺?逃进深山?那日分别后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胸口忽然钝痛,像有双手在撕扯心肺,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却只能强作镇定。
夜里我做了噩梦。梦见秦郁浑身是血倒在我面前,我想抱他,却怎么也够不着,只能眼睁睁看他被黑暗吞噬。
惊醒时冷汗浸透中衣,窗外月光如水,映得帐幔像层薄冰。
我摸黑起身,披了件外衫走到庭院。月洞门处忽然闪过道黑影,我猛地站住,看见秦郁倚着墙柱而立,左胸衣襟染着血,手里握着柄断剑。
“想我么?”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掺了沙砾。
我喉咙发紧,想喊人,却挪不动脚步。他抬手抹了把嘴角血迹,冲我笑,眼尾扬起的弧度像极了那日在木屋里。
我忽然想起他说“我要你”时的语气,想起他掌心熨在我腰上的温度,心口泛起酸涩。
“他们说你要嫁人了。”他推开墙柱,踉跄着走近,“嫁给那个病秧子皇子?”
我攥紧袖口:“你怎么来了?伤口……”
“别管我。”他忽然抓住我手腕,按在身后石墙上,“我来问你,那天在松林里,你说的话算不算数?”
他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未散尽的皂角味。
我仰头看他,看见他左眼下方新添了道伤痕,从眉骨斜斜划到颧骨,像道未愈的疤。
我抬起手,想碰那道伤,却被他抓住手腕按在石墙上。
“说话。”他喉结抵着我额头,呼吸灼热。
“算数。”我听见自己脱口而出,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秦郁,跟我走,我有办法……”
他忽然低头,吻住我后半句话。这个吻带着铁锈味和血腥气,他舌尖扫过我下唇旧伤,
我疼得皱眉,却反手抱住他后颈,将他往怀里按得更紧。他腰间缠着的绷带已经渗血,我隔着布料触到那片湿润,心里揪得生疼。
“清徽!”
远处传来婢女呼喊声。秦郁猛地推开我,退到阴影里。
我望着他沾血的衣襟,忽然想起四皇子说的密报,指尖攥住他一片衣角,我听见自己近乎哀求的声音:“留下来,我可以护你……”
“护我?”他低笑,月光落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竟比那日在深山里更清隽,“你连自己都护不住,沈清徽。”
婢女脚步声越来越近。秦郁冲我晃了晃断剑,转身跃过院墙,衣摆扫落一片月光。
我追至墙边,只看见他黑衣消失在街角,像片被夜风吹散的墨。
第五章
婚期将近,府里上下忙得脚不沾地。我望着嫁衣上的金线鸳鸯,忽然觉得刺眼。
小翠说四皇子特意请了江南绣娘,这鸳鸯绣得比真的还灵动,我却只想拿剪刀将它们剪碎。
昨夜又梦见秦郁。他站在黑水寨木屋里,手里握着我遗落的玉簪,眼神平静得可怕。
我想喊他,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他将玉簪掰断,碎片扎进掌心,血珠滴在我嫁衣上,洇出红梅似的印记,我猛地睁眼,发现枕巾已被泪水浸透。
“姑娘,四皇子殿下来了。”小翠掀帘通报。我慌忙擦脸,坐直身子,看见四皇子扶着侍从走进来,手里抱着个朱漆匣子。
“听闻你爱喝酪浆,”他示意侍从放下匣子,“特意让人从西域运来的牛乳。”
我垂下眼睫:“谢殿下。”
他在我身边坐下,指尖轻轻抚过我发顶:“明日带你去看样红盖头如何?城西绸庄新到了蜀锦,那色泽……”
“殿下可知黑水寨近况?”我忽然开口,攥紧裙下的手心里全是汗。
四皇子动作顿住,目光幽幽落在我脸上:“清徽为何忽然关心起草寇来?”
我咬住下唇,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只是……听说他们劫了官粮,怕路上不安全。”
“哦?”他轻笑一声,替我斟了盏茶,“黑水寨二当家上个月被朝廷悬赏通缉,脑袋值三千两白银呢。不过……”
他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声音忽然放柔:“清徽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你分毫。”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刚走到回廊,就听见转角处有低语声。
“大当家的消息何时到?”是四皇子的侍从声音,“二当家说了,事成之后……”
“嘘!”另一人压低声音,“别让人听见,尤其是那位相府姑娘……”
我浑身发冷,紧贴着墙根蹲下。大当家?二当家?他们说的难道是黑水寨?四皇子竟和草寇有勾结?那秦郁遇刺,是不是……
“清徽?”
身后忽然响起声音。我猛地转身,看见四皇子站在三步外,月光将他影子拉得老长,像道阴森的屏障。
他望着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暗涌,唇角仍挂着淡淡笑意。
“这么晚了,怎么不睡?”他走近,抬手替我拢了拢外衫,“可是在想什么心事?”
我想后退,却抵上廊柱。他指尖划过我锁骨,忽然俯身,唇擦过我耳垂:
“清徽可知道,秦郁这人最是狡猾。当年他娘被官兵逼死,他就藏在柴房里,眼睁睁看着……”
“别说了!”我猛地推开他,胸口剧烈起伏,“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直起身子,整理被我推乱的衣袖,语气平静得可怕:“我想做什么?自然是让你安心做我的皇子妃。至于秦郁……”
他忽然握住我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他若识趣,就该躲在深山里等死,不该来上京找死。”
我浑身发抖,忽然想起祈福那日街角闪过的黑衣身影,想起昨夜秦郁身上的血痕。
原来他早已被算计,原来四皇子早就知道他会来,原来我竟是引他入局的饵。
“清徽是聪明人,”四皇子松开我,从袖中取出枚银针,“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人能念。”
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望着他温和的眉眼,忽然觉得陌生至极。
这才是真正的他,藏在病弱表象下的狠辣权谋,而我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用来钓秦郁这条大鱼的饵。
深夜里我摸到书房,铺开宣纸,提笔时手却抖得厉害。
我要给秦郁送信,告诉他这是陷阱,让他赶紧走。
窗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我抬头,看见窗棂上抵着柄匕首,刀刃上还沾着露水。
匕首轻轻一划,窗纸裂开道缝,秦郁的声音混着夜风钻进来:“写什么呢?”
我慌忙将纸揉成一团,却被他伸手夺走。
他借着月光瞥了眼,忽然低笑,匕首哐当落地,伸手将我拽进怀里。
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看见他肩头插着支箭,箭羽上染着青色——是毒箭。
“他们果然等着你。”我声音发颤,伸手去拔那支箭,“快走,四皇子设了圈套……”
“我知道。”他按住我手背,血透过他衣服渗到我掌心,“但我想再见你一面,沈清徽。”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瞳孔有些涣散,显然毒已攻心。
指尖抚过他脸颊,触到未干的血迹,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站在阳光下持剑的模样,清隽得像幅画。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低头蹭了蹭我额头,像只受伤的兽,“你这样的姑娘,不该困在深山里。”
“别说了,”我扯下裙带替他止血,“我带你去找大夫,只要你……”
“来不及了。”他握住我手腕,力气却比往日小了许多,“沈清徽,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没在寨子里就把你绑死。”他轻笑,嘴角渗出血丝,“那样你就只能看着我,只能想着我,哪怕恨我……”
院外忽然传来人声。秦郁猛地推开我,抓起桌上揉皱的纸团塞进口中,吞咽时喉结剧烈滚动。
我想阻拦,却被他按在椅上,他指尖捏住我下巴,重重吻下来,像要将我刻进骨子里。
“以后别想我了。”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渐轻,“忘了我,好好当你的皇子妃……”
院门被撞开的瞬间,他转身跃出窗外。我追至窗边,只看见他黑衣掠过围墙,像片被火烧尽的纸灰,转瞬消失在夜色里。
第六章
婚典前一日,我在妆匣里发现枚染血的碎布。那是秦郁昨夜扯落的衣角,上面还沾着他的血。
我攥着那布片,忽然想起他说“后悔没绑死你”时的眼神,像把钝刀在割我的心。
四皇子派人守在我屋外,说是怕我累着,实则防我逃走。小翠端来酪浆时眼眶通红,我知道她听见了昨夜动静,却什么都不能说。
喝下那碗酪浆时,我尝到极淡的苦味——或许是错觉,或许不是。
夜里我梦见黑水寨的木屋。秦郁坐在床边替我编花环,他指尖穿过我发丝,轻声说“以后每天给你编一个”,可花环还未编完,他就被黑影拖走,只剩我手里攥着半截草茎。
惊醒时浑身是汗,我摸出藏在枕下的匕首。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秦郁上次留下的断剑磨成的。
指尖抚过刃口,想起他说“我要你记住我”时的滚烫呼吸,心口忽然一片冰凉。
“姑娘,该梳妆了。”小翠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宫娥,捧着凤冠霞帔。我望着镜中自己,脸上涂着厚厚的铅粉,盖住了眼下的青黑,却遮不住眼底的死寂。
花轿抬出相府时,我掀起轿帘一角,看见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人说“相府姑娘真美”,有人说“四皇子真是好福气”,我却望着远处街角,期待能看见那抹黑衣。
直到花轿停在皇子府门前,都没看见秦郁。盖头落下前一瞬,我看见四皇子站在台阶上,嘴角挂着志得意满的笑。
他伸手扶我下轿,指尖按在我腕间,低声说:“一会儿礼成后,带你去看样礼物。”
拜堂时我走神了。听见赞礼官喊“夫妻对拜”,我望着四皇子弯腰的身影,忽然想起秦郁在木屋里对我笑的模样。原来有些人,一旦错过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礼成后四皇子带我去了后院地牢。铁门打开时,腐臭味扑面而来,我攥紧帕子,看见柱子上绑着个人——是秦郁。他
浑身是伤,左眼蒙着布条,听见动静抬起头,嘴角扯出抹血迹斑斑的笑。
“喜欢么?”四皇子揽住我腰,“特意为你留的活口。”
我浑身发冷,想挣脱他的手,却被攥得更紧。秦郁望着我,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破了洞的风箱:“沈清徽,恭喜。”
“殿下为何要这样?”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他已经……”
“因为他看你的眼神让我恶心。”四皇子打断我,指尖捏住我下巴转向秦郁,“你看,直到现在,他眼里还是只有你。”
秦郁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四皇子就这点本事?靠绑人来留人?”
“哦?那你呢?”四皇子挑眉,“靠睡了人家姑娘来留人?”
我猛地抬头,看见秦郁眼神骤变,嘴角血迹滴在地上,我攥紧帕子,指甲刺破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放开她。”秦郁扯了扯锁链,“冲我来。”
“冲你?”四皇子轻笑,从袖中掏出银针,“听说你功夫不错,不如让清徽看看,你被挑断手筋脚筋后,还能不能……”
“不要!”我挣脱四皇子,扑到秦郁身前,“我求你,别伤害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四皇子眯起眼,银针在指间转动:“什么都听我的?包括……杀了他?”
他将匕首塞进我手里,我望着寒光凛凛的刀刃,听见秦郁在身后低语:“沈清徽,杀了我。”
“不……”我摇头,泪水大颗大颗落下,“我做不到……”
“杀了我。”他声音忽然变狠,“不然你以为,他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
四皇子在旁冷笑,显然默认了这话。我转头看他,看见他眼中的阴鸷,忽然想起这些日子他的温柔都是假的,只有秦郁的伤痕和血迹是真的。
“对不起。”我轻声说,转身面对秦郁,刀刃抵住他心口,“对不起……”
他低头看我,未蒙眼的那只眼映着我泪脸,忽然笑了,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温柔:“没关系,这样你就不会忘了我了。”
我闭上眼,用力将刀刺进他心脏。鲜血溅在我脸上,温热的,像他曾经的吻。
听见四皇子满意的哼声,听见秦郁喉咙里溢出的闷响,我攥紧刀柄,指甲深深陷进他皮肉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最后一丝温度。
“清徽果然懂事。”四皇子过来拍我肩膀,“明日起,你就是我最乖的皇子妃。”
我望着秦郁逐渐闭上的眼睛,忽然觉得好累。
他说“这样你就不会忘了我”,可他不知道,从他在深山里转身看我的第一眼起,我就再也忘不掉了。
血从他心口蔓延到我裙角,像片永不褪色的晚霞,任匕首掉在地上,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殿下,我累了。”
四皇子揽着我往外走,身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我知道,秦郁的尸体很快会被处理掉,就像他从来没在这世上存在过一样。
可我知道,他存在过。在那个深山木屋里,在那些有他皂角香和血腥味的夜晚,他真实地抱过我,吻过我,甚至为我差点丢了命。
而现在,我只能带着他留在我身上的痕迹,走进这场永夜般的婚姻。
这或许就是命吧,我想。相府嫡女,四皇子妃,这些光鲜的名头下,藏着的不过是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和一段永远不能说出口的荒唐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