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根据《紧急救援条例》，未经登记人员禁止登机，请立即退至安全区域。”

叶岚月不可置信，怨怪地盯着我问：

“阿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名单里没有我和齐浩？”

“你不是说会带我们一起走吗？”

我站在机舱门口，淡声道：

“原本的名额只有八个，我再三恳求上级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第九个。”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身后的齐浩。

“也就是说……你们两个只能走一个。”

叶岚月如遭雷击，脸上血色全无。

“不行……”

她的话还没说完，齐浩踉跄着扑向士兵，讨好道：

“让我走吧！我体能比她好，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叶岚月瞪大了双眸：

“齐浩哥哥，你……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守护我一辈子吗？你怎么能……”

她的声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

齐浩却嗤笑一声，脸上的深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厌恶：

“傻子才会和你一起等死，我不过是哄你开心，好让你什么都听我的，你还真以为我会为了你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你这个蠢女人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除了拖后腿还会干什么，留在这喂鱼才是你的命！”

他的眼里尽是对叶岚月的轻蔑。

叶岚月彻底崩溃了。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疯了一样扑向齐浩：

“你这个骗子！混蛋！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竟然背叛我！”

刚才还你侬我侬的两人，此刻在一阵咒骂声中厮打在一起。

叶岚月狠狠掐进齐浩大腿的伤口，纱布瞬间被血浸透。

齐浩痛得嘶吼，反手卡住她脖子将人抵在护栏上。

叶岚月喉咙发出呜咽，却屈起膝盖狠狠撞向他伤腿，趁他吃痛松手时，抓起地上碎石砸他脸。

两人在湿滑地面扭打，齐浩伤腿发软，被骑在身下。

队员们扒着舱门哄笑：

“哟，不是说你的齐浩哥哥重情重义吗？怎么这会儿打起来了。”

“刚才还说死也要在一起，真给你们机会了，又恨不得打死对方，真是搞笑。”

泥浆飞溅中，叶岚月与齐浩的厮打已近癫狂。

我盯着翻涌的浪头，适时叹出一口长气。

转身面向持枪警戒的士兵：“同志，水势涨得太快了，再拖下去怕是有危险。”

“这两人虽不在名单内，但都是受灾群众，您看能否通融？我立刻向上级发紧急请示，所有责任由我承担。”

士兵点头同意。

直升机缓缓起飞，叶岚月的哭声还未停。

齐浩却厚脸皮地扑过来，握住她颤抖的手：

“岚月，你听我解释……”

话音未落，叶岚月用另一只手砸向他伤腿：“骗子！你放开我！”

齐浩死死攥住她手腕，忍着痛低声道：

“我刚刚是故意激你的，我早看出周子煜想抛弃我们，只能用苦肉计......”

叶岚月惊疑：“你…说什么？”

齐浩皱着眉头：“明明机舱还能挤下两个人，他却故意说只剩一个名额，就是要挑拨我们自相残杀。”

“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只能用苦肉计逼他暴露，不然我们真要被丢下等死！”

见她动摇，他声音越发恳切：

“刚刚你没注意吗？洪水都快漫上来了，他才突然松口，这不是故意拖延是什么？”

叶岚月怔怔地看着齐浩。

他趁机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叶岚月在他怀中慢慢放松下来，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周子煜！”她猛地从齐浩怀里挣脱。

“你为什么要害我们？！明明有位置，为什么要编出这种谎言挑拨我们的感情！”

“你怎么这么狠心自私！”

齐浩假惺惺地拉住她：“岚月别生气，小心伤着自己。”

转头却挑衅地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叶岚月甩开他的手，继续朝我怒吼：“我真是看错你了！亏我以前那么信任你！”

闻言，机舱内瞬间一片哗然。

小林直接指着叶岚月怒喝：

“你脑子被洪水冲走了？齐浩刚才为了逃命把你往死里打的样子全忘了？”

“周队好心救你，你竟然这样说他，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叶岚月充耳不闻四周的怒骂，转身扑进齐浩怀里，声音带着哭腔：

“齐浩哥哥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怀疑你......”

齐浩顺势将她搂紧，下巴抵在她发顶：“傻瓜，我怎么会怪你。”

他抬起她的脸，指腹擦去她眼角泪水，深情道：“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谁也别想挑拨我们。”

两人旁若无人地依偎在一起亲昵。

队员们都气得发笑。

小林气得脸色涨红，凑到我身边说：

“周队，叶岚月眼里哪有你这个正牌男友？当着你的面和野男人搂搂抱抱，把我们的救命恩情当狗屁，就不该救他们！”

我望着机舱角落亲昵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别急，我要让她亲眼看看，自己拼命维护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一开始我确实是想把他们留下喂鱼，可现在……

救他们，不过是为了让这场戏更精彩。

6

直升机降落在临时安置营。

叶岚月拉着齐浩往板房区钻，被站岗士兵拦下。

士兵指着营地边缘那排帆布撕裂，污水横流的帐篷。

“你们住那边。”

叶岚月转头望向我。

我正带着队员走向整洁的板房区，余光瞥见她脸色骤变。

下一秒，她冲到我面前，拦住去路。

“周子煜，凭什么我们要住那么差的地方！”

我冷冽的目光扫过她腕间与齐浩交握的手：

“救援队物资有限，故意消耗救命药，多次扰乱救援秩序的人，不配住板房。”

“你们能有帐篷住都是我再三争取来的，没资格挑三拣四。”

齐浩下意识后退半步，喉结滚动着不敢吱声。

叶岚月却突然笑出声：

“周子煜，我可是你女朋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盯着她无名指上那枚齐浩送的廉价戒指，冷笑出声：

“当你把匕首抵在我喉咙上，当你毫不犹豫地把我父亲耗尽心血研制的救命药，用在齐浩身上的时候，有想过自己是我女朋友？”

我扬手示意士兵打开旁边的帐篷门，腐臭味混着雨水扑面而来：

“既然舍不得分开，就住这间吧，不用和伤员挤，也没人打扰你们谈情说爱。”

叶岚月脸色瞬间涨红，下意识往齐浩身边靠。

却在看清帐篷里的脏臭环境时，突然尖叫起来：

“这种鬼地方怎么住？漏风漏雨，连张完整的床都没有，这么臭和垃圾堆有什么区别！”

“要求还挺高。”我冷嗤一声。

“当初在观景台，你说齐浩有洁癖要用饮水擦身时，可没觉得资源宝贵，现在有个遮雨的地方，已经是你的福气了。”

叶岚月突然冲上前，抓住我沾满泥浆的衣袖：

“阿煜，你误会了，我和齐浩真的只是朋友，他对我好，不过是念在多年情分......”

她仰起脸，眼尾泛红，声音带着惯有的娇嗔：

“你是不是吃醋了？所以才故意把我们分到最差的帐篷？”

“你别闹脾气了好不好？只要你把我们换到好一点的地方，我以后都听你的......”

我嫌恶甩开她的手：“从现在起，你不是我女朋友了。”

然后转头看向小林：

“不用给他们任何特殊关照，别再浪费救援队资源。”

小林不屑地扫了他们一眼，点头应下。

我不再看叶岚月瞬间惨白的脸，抬脚往板房区走去。

身后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呼喊，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僵在原地，张着嘴却说不出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齐浩拽了拽她的衣角，催促道：“别看了，先去领物资，晚了就没了。”

分发处前，叶岚月攥着硬如石块的发霉饼干，看着小林给队员们递上热腾腾的粥。

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里，咸得发苦。

她忽然想起，去年洪灾时，我浑身湿透也要把最后一口热粥喂给她。

而现在，她却要和齐浩蜷缩在漏雨的帐篷里，分食这块发霉饼干。

她的胸口好似被一块巨石压住，令她近乎窒息。

7

没过多久。

洪水引发安置营大规模感染。

为挽救更多生命，我决定冒险前往被淹的实验室，寻找能重启药剂生产的原始数据。

我和队员们准备好快要出发时，叶岚月带着齐浩拦在车前。

“周子煜，让…我们也去吧。”

叶岚月扑到车前时，几乎让人认不出来。

眼下乌青，嘴唇干裂，整个人憔悴不堪。

齐浩声音沙哑：“周队，我们也想帮忙，尽一点绵薄之力。”

队员们哄笑出声：“帮倒忙还差不多。”

我勾唇一笑：

“让他们在前面探路也不是不行。”

闻言，叶岚月和齐浩愣怔了一瞬，旋即脸色发白。

谁都清楚，他们并非是真的好心想帮忙，只是想将功赎罪，逃脱法律的惩罚罢了。

队员们都不满。

我瞥了眼车窗外狼狈的两人，压低声音道：“让他们在前面排除危险，我们也没什么损害。”

众人这才冷哼着不再言语，同意将人带上。

出乎意料的是，叶岚月竟推开齐浩，执意要坐我所在的头车。

两辆越野车在泥泞中颠簸前行。

叶岚月身上散发着腐臭味道，小心翼翼往我身边蹭：“阿煜，这段时间一定很辛苦吧。”

副驾的小林冷笑一声：

“当初用匕首抵着周队喉咙抢药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关心？”

叶岚月脸色煞白：“我知道错了...那支药...我真的只是想救齐浩...没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我没有回应她的辩解。

只是默默往旁边挪了点位置，尽可能离她远点。

抵达目的地时。

叶岚月和齐浩在队伍最前方清扫障碍物。

察觉到前方有危险。

齐浩毫不犹豫地把叶岚月往前推。

叶岚月还没回过神，就被锈蚀的钢筋划破了胳膊。

她痛得尖叫，却听齐浩冰冷道：“快走，别耽误了时间。”

顾不上伤心难受，她只得在齐浩的催促声中继续往前走。

两小时后。

终于在三楼的防水保险柜中，找到了父亲留下的数据硬盘。

与此同时，报警器的声音响起。

二次洪峰正在逼近。

我将硬盘塞进贴身口袋，带队撤离。

撤离途中，身后的墙体突然倒塌。

齐浩反应极快，猛地拽过身旁的叶岚月，将她推向倾泻而下的砖石，自己则趁机逃走。

叶岚月被砖石砸倒在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阿煜…救我……”

她满脸惊恐地望着齐浩的背影。

这一刻终于看清，在这个男人眼中，她不过是随时可弃的工具。

8

墙体崩塌的瞬间，我下意识甩出登山绳套住叶岚月腰腹，她整个人已被碎石堆吞噬大半。

泥浆混着血水从她指缝渗出，我和队员们咬着牙往后拽。

终于在墙体彻底塌陷前将她拖了出来。

我们拽着浑身是血的叶岚月刚撤到安全处，就听见远处传来求救声：

“救命！周子煜救我！”

回头望去，齐浩死死扒着一截倾斜的木架，洪水裹着碎石不断冲击他的身体。

泥浆溅满他扭曲变形的脸。

还没等我们展开救援，木架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他整个人被卷入翻涌的漩涡。

只来得及留下半声惨叫，就彻底消失在浑浊的洪流中，尸骨无存。

被搀扶着的叶岚月看着齐浩消失的地方，眼神空洞得可怕。

直到医生宣布她双腿因挤压严重导致永久残疾时，她才发疯似的哭喊：

“我错了，错了，全错了……”

一个月后。

父亲的数据成功复原，免疫药剂开始量产。

叶岚月坐着轮椅被押往军事法庭。

她死死盯着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的视频画面。

是当时队员悄悄录下来的。

她持刀威胁我，强行给齐浩注射特效药的场景。

辩护律师的辩解苍白无力，而旁听席上那些因感染失去亲人的家属，早已泣不成声。

“被告叶岚月，因窃取国家特级科研成果，阻碍救灾行动，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法官的法槌落下时，她崩溃大哭。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害死这么多人......”

她疯狂地抓扯自己的头发，轮椅翻倒在地。

法警上前压制失控的她，她拼命挣脱束缚，肌肉萎缩的双腿扭曲着在地面爬行。

爬到我面前，朝我伸出手，痛苦出声：“阿煜……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别恨我好不好？”

我声音冰冷：“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扔下这句话，我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她绝望的哭喊。

但这一切都已经和我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