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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注意到陆川社交账号的变化时，窗外的梧桐树正抖落最后一片枯叶。

曾经满屏的艺术展合影、奢华晚宴照片，渐渐变成深夜emo文案，

字里行间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再后来，动态更新频率越来越低，只剩零星几张灰暗色调的静物画，仿佛连滤镜都懒得调。

直到某天清晨，我习惯性点开他的主页，

却发现所有动态都已清空，只剩一张离婚判决书的截图孤零零挂在首页，配文是刺眼的空白。

十年光阴转瞬即逝，当我再次见到陆川，是在理工学院的百年校庆上。

记忆里那个总穿着限量款潮牌的男人，此刻竟穿着素色亚麻衬衣，手腕系着褪色的红绳——

那是我们集训时一起编的手绳，没想到他竟保留至今。

他身边跟着个背耗材箱的女孩，约莫七八岁，

正踮脚够橱窗里的耗材品，马尾辫随着动作一翘一翘。

“别误会，这是我资助的留守儿童。”陆川注意到我的目光，眼底泛起温柔，

“在山区支教时遇到的，就一直带在身边了。”

小女孩突然转头冲我甜甜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龈，抱着陆川的腿撒娇：

“老师，我想要那个齿轮模型！”

校庆结束后，我们坐在学校的老槐树下。

他变魔术似的掏出保温杯，泡了两杯清茶，茶叶在杯底舒展，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角的细纹。

“要听听我的故事吗？”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从和白箐箐离婚后的破产，到在城中村开免费建模室，

再到带着孩子们办公益建模展，他说得云淡风轻。

我这才知道，最落魄时他连房租都交不起，

是孩子们省下早餐钱，偷偷塞给他皱巴巴的零钱。

临走前，他在老槐树上取下当年我们刻的名字。

树皮早已愈合，只留下浅浅的凹痕。

“当年太执着于名利，以为只有站在聚光灯下才叫成功。”

他摸着树干轻笑，“现在才明白，真正的艺术不在作品上，在人心。”

这话让我想起当年，为了讨好他，我鬼使神差报考了巴黎的艺术管理专业。

入学后才发现，那些理论知识和拍卖场的觥筹交错，都让我感到窒息。

语言障碍、文化差异，还有同学们对艺术纯粹的热爱，

让我这个带着功利目的的“投机者”无所适从。

坚持了一年，我选择退学回国。

再次回到故乡，陆川的公益建模室已小有名气。

周末的早晨，建模室外排着长队，有背着书包的学生，有拄着拐杖的老人，

甚至还有穿着环卫服的工人。

建模室里摆放着孩子们的作品，歪歪扭扭的线条里满是生命力。

他在教孩子们搭建，不用昂贵的耗材，只用最普通的硬纸板、吸管和橡皮筋。

傍晚时分，我站在建模室顶楼，看着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

曾经觉得陆川被困在理想主义的牢笼里，如今才懂，真正被困住的人是我。

他早已挣脱了虚荣的枷锁，在平凡中找到了生命的重量。

远处的江面泛着细碎的光，正如张若虚笔下的江月，见证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与释怀。

晚风拂过，带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陆川走过来，手里拿着个用瓶盖和铁丝做的小模型，“送给你，留个纪念。”

我接过模型，触感粗糙却温暖，

忽然明白，有些东西远比奖杯和名利更值得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