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划是月亮,右划是太阳》(主人公)最新章节_《左划是月亮,右划是太阳》全文阅读
1
窗外,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玻璃上,蜿蜒出不规则的纹路。
林听的三个室友陆续出门,金属门锁"咔嗒"咬合的声音让她想起小时候偷吃棒棒糖的情景。
那时她家离小超市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为了不被妈妈发现,她总是躲在那个印着汽水广告的广告牌后面。
广告牌的高度刚好能挡住她小小的身影,她就蹲在那里,像只偷食的小老鼠,囫囵吞枣地把棒棒糖塞进嘴里。
宿舍空调的出风口嗡嗡作响,吹出的暖风裹挟着速溶咖啡的焦苦味,在狭窄的空间里弥漫开。
对床李蔓的绒被还保持着刚起床被掀开的模样,皱巴巴地堆在床上,像一只泄了气的粉色气球。
这已经是室友们集体去图书馆学习的第四十六天了,只剩林听独自留在宿舍学习。
最初,她只是觉得往返图书馆太麻烦,每次进出都要在人脸识别测温一体机前排队,戴着口罩的脸被机器反复扫描,那种感觉让她莫名烦躁。
但渐渐地,她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这种独处的感觉:不用在拥挤的储物柜前弯腰翻找被压皱的复习资料,不用忍受邻座头发上飘来的各种洗发水香味,更不会在走廊背书时被突然经过的人群撞得东倒西歪。
林听合上第五本专业教材时,书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胀疼的双眼,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手机屏幕上的蓝光映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眼下的青黑色阴影在台灯的暖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而后她又在备忘录上标注好日期。
“如期完成,明天开始去图书馆刷题和背诵。加油!”
直到今天,林听才终于把所有专业书通读完毕。
在去图书馆前,林听特意向好友温亚婷打听了线上预约的流程。
话说,林听学校的图书馆有六层,地下一层是线上预约的大自习室,地上五层中,二层三层可以自由占座,四层是电子阅览室,而因为学习的人太多,五层也被改造成了线上预约的自习室。
可最让林听不解的是,图书馆里两侧的电梯都被停掉了,纸上的通知说是电梯内部零件损坏暂停使用。
但林听认为最大的可能是学校考虑到学生学习时间太长,需要适当的运动。正好接水的地方就在地下一层两侧电梯和步梯之间。
“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温亚婷在电话那头笑着说,“不过这个预约系统挺麻烦的。每天晚上八点统一发放第二天的座位,得提前几分钟连上校园网,然后扫桌子上的二维码,用学号和初始密码登录选座。关键是系统经常卡顿,要一直刷新,而且座位特别难抢,今天有位置明天可能就没了。反正我已经放弃了,现在都是早起去抢二层三层的位置。虽然位置少,但最起码不用盯着手机狂点屏幕。”
“听你这么说,我可能也不适合这个预约系统。”
“是啊,而且所有学习资料每天都要带走,不能留在座位上占位。虽然二层三层也这样,不过二层三层有些置物柜和角落可以放东西,明天你来找我吧,我整一下我的,放一起。”
温亚婷的声音突然变得兴奋,“对了,明天你最好六点四十就到,等着开门。不然,七点过后就抢不到好位置了。还有,记得戴口罩!”
“行,明天见!”
林听挂断电话,开始收拾明天要带的学习资料。
她把厚厚的专业书、笔记本和文具一样样装进帆布包,直到包被塞得鼓鼓囊囊才上床睡觉。
2
隔天一早,等林听到的时候,图书馆门前已经排起了队,她也跟着人群间距一米,在她后面又有人陆陆续续跟着。
“林林,这儿!”
温亚婷在门口招手。
林听一只胳膊挂着沉甸甸的帆布包,另一只手刷卡,在人脸识别闸机前稍作停顿,顺利通过了安检闸门。
“人真的好多啊。”
林听环顾四周,不禁感叹。
温亚婷笑着说:“是啊,我已经帮你占了个位置,就在我旁边。走,我们先去三层放东西。”
“谢了哈!”
两人一前一后地踩着透明的玻璃台阶往楼上去。
期间,林听顺着玻璃台阶往下看,楼下来回走动的人影,像水族馆里游动的鱼群。
放好资料后,她们回到二楼自习区。
可能是习惯了宿舍的独处环境,林听起初对周围密集的人群感到些许不适。
每个人都戴着口罩,只能看到一双双专注的眼睛。
但这种拘谨很快消失了,因为每个人都埋头学习的样子,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引着,让她也不由自主地投入其中。
中午,温亚婷发来微信:“林林,去吃饭吧!我在楼下等你。”
林听回复道:“嗯,等我拿水杯下去。”
她习惯性地把水杯放在一楼花坛的大理石台上,这个习惯从大一开始就保持着。
花坛里种着几株矮小的灌木,依然保持着青翠。
“林林,想好吃什么了吗?”
温亚婷问道,她的刘海因为长时间戴着口罩而变得油腻,随意地贴在额头上。
“我都可以,人少的地方就行。”
“那去一楼小餐厅吧!我想吃那家的砂锅刀削米线了,就是我们上次吃过的那家。”
林听点点头,“好啊!”
“你好,两份麻辣刀削米线,在这儿吃。”
付过钱后,服务员递给他们两个塑料号码牌,“23号、24号,请稍等。”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温亚婷摘下口罩,随手放在桌上。
“林林,我现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邋里邋遢的。”
林听一边摘口罩一边笑道:“那不是正好说明你专心学习嘛。”
“说得也是,不过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好几个月呢,慢慢熬呗。”
温亚婷叹了口气正想说些别的,随即被服务员的喊声打断。
“23号、24号取餐!”
林听轻声安慰道:“好啦,别想那么多,先吃饭。”
从餐厅出来,林听和温亚婷顺路去了校内快递站取快递。
林听买了几本资料,而温亚婷则收到了网购的咖啡。
“你先上去吧,我去接个水。”
“好,你把资料给我,我帮你拿上去。”
接完水后,林听没有走外面的楼梯,她觉得外面的太阳有些刺眼,选择走里面的楼梯。
楼梯间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讲座和竞赛的海报,有些已经褪色卷边。
林听一边上楼一边想,虽然已经确定了要报考的学校,但每年的考试范围都在变化,她必须尽可能多地搜集资料,生怕遗漏什么重要内容。
另一边,因为疫情防控,学校要求学生每天进行两次核酸检测——上午十点和下午三点各一次。
为提高检测效率,学校特地在男女宿舍楼下的小广场上各设置四个检测点,校内南北体育馆外的林荫道各设置三个检测点。
学生可根据自己的空余时间选择检测点,最后将核酸截图晚上十点前交给团支书,再由团支书上交给学院。
为了不影响学习,林听总是选择上午十点去北体育馆的检测点。
这个时间正好可以衔接她的学习计划:正好背完书,然后穿过枇杷林,再向南稍稍走一小段路就能到达检测点。
这样日复一日的规律生活持续了两三个月后,邻桌的温亚婷变得有些松懈了。
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准时早起抢座位,虽然还能找到位置,但已经不再是之前习惯的座位了。
这天早晨,林听因为要去宿管阿姨那里报修宿舍的水管,耽误了些时间。
当她抄近路赶到图书馆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排队进馆的队伍已经从二楼的台阶一直延伸到了a-15号楼的交叉口,像一条蜿蜒的长龙。
林听只好认命,拖着步子慢吞吞地走到队伍最末端,从帆布包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把镜头对准前方,随着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画面不断放大,最终定格在远处模糊的入口处。
“咔嚓”一声,将照片发给温亚婷,“我也是与黄金占位无缘了,咱俩同是天涯沦落人。”
还没等她退出聊天界面,温亚婷就回复道:“同喜,你今天就顺其自然吧,兴许能遇见更好的呢!一会见~”
林听嘴角微微上扬,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嗯~”。
她抬头望向图书馆高大的玻璃幕墙,夏季的阳光早就透过云层照射在上面,折射出耀眼的光。
在这个特别的夏天,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坚持着,而她,也不过是这漫长队伍中的一员罢了。
3
八月蝉鸣穿透图书馆厚重的玻璃幕墙时,林听正在《传播学教程》的扉页写下新的批注。
笔尖突然一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红色的小点——水笔芯见底了。她下意识地咬住下唇,从帆布包侧袋摸出一支新笔芯换上。
图书馆二楼的自习区比想象中明亮,身旁的窗户将八月的阳光筛成细碎的金箔,飘落在排列整齐的木纹桌面上。
林听的运动鞋在地砖上发出嘶嘶轻响,她站起身来,试图将椅子往前移动一些,想尽量降低鞋子发出的声音。
在她调好位置好时,一缕碎发从耳后滑落,她伸手拨开的瞬间,薄荷味的香气混着空调冷气拂过后颈,凉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舔过的薄荷糖。
抬头时,一束刺眼的反光突然晃进她的视线。
林听眯起眼睛,看见斜对角座位探出的半边侧脸。
阳光透过窗户,将那个穿蓝色衬衫的男生镀上一层金边,是他左手腕上的手表折射光线,修长的手指间,一支黑色水笔转得飞快,像只不安分的蝴蝶。
林听下意识用左手挡住眼睛,纤细的手指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睫毛在掌心投下的阴翳中轻轻颤动,她想着太阳总会有落下去的时候,总不能为了一束光再去找个新位置。
就在她准备继续低头写字时,余光却透过指缝间捕捉到对面男生的动作。
他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握着笔,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弧线,提笔思考的间隙,总会无意识地用笔尾轻敲桌面,那节奏忽快忽慢,莫名让人想起夏日骤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
林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等她回过神来低头看自己的笔记本时,惊讶地发现刚才写下的字迹竟不自觉地略带倾斜。
这个发现让她耳根一热,急忙用笔划掉那行字。
笔与纸张摩擦发出急促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突兀。
对面原本专注看书的女生闻声抬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林听只能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写字,却感觉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分。
等到眼前不再有光反射过来,林听这才放下手。
刚好那个男生起身拿着那只磨砂玻璃杯去接水,林听看见他椅子上那个明黄色的太阳坐垫,垫子边缘已经有些扁扁的,却在深色椅面上格外醒目。
“一个大男生,这么柔弱,本姑娘还没觉得硌得疼。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她在心里嘀咕着,却突然想起自己包里其实也塞着个坐垫——上周温亚婷硬塞给她的,说是图书馆的木头椅子坐久了屁股疼。
她反倒是觉得坐着有些滑,影响学习,索性就给取掉了。
后来的每个早上,林听都会看见那只磨砂玻璃杯准时出现在左上角的桌子上,也注意到他做题时习惯用笔尾端轻点桌沿。
有时林听默写名词解释抬头,会撞见他挽起袖口整理错题本,腕骨在阳光下凸起清瘦的弧度。
他们从未说过话,却在晨光挪移中形成了某种默契:她的水杯永远摆在专业书堆成的堡垒右侧,他的笔每隔两小时就会在桌沿转几下。
午后的阳光变换角度时,他的手表会与她的眼睛有短暂的重叠。
窗外的蝉鸣忽然变得遥远,林听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像他转笔时笔尾轻敲桌面的节奏。
她低头在便利贴上画了个眯眼的表情,阳光正好掠过他的手表表面,这次折射出的光斑落在她摊开的书页上,像一枚小小的、会发光的书签。
那个男生总是穿浅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半截小臂。
林听数过他换过的文具:周一米色活页本,周二黑色水笔,今天换成红笔。
此刻他正用橡皮擦拭某处错误,肩胛骨在衬衫下牵出好看的弧度。
可转念一想,林听感觉耳尖发烫,暗骂自己不该在背默简答时走神。
可当对面传来窸窣的翻页声,她又忍不住借着找资料的姿势微微仰头。
那天傍晚的夕阳格外漫长,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六点半的时候,林听准时出现在图书馆西侧旁的小树林里,把头深深埋在《中外新闻史》的电子页间。
她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与周围此起彼伏的背书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韵律。
电子笔在平板上沙沙作响,勾勒出的知识点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温亚婷的微信消息突然弹出:“一会儿要填申请表了,你快点上来吧。”
林听盯着消息看了两秒,指尖轻敲回复:“马上回。”
其实这个申请表并没有多重要,只是催得急,林听不得不先上去填好。
但好巧不巧地,在返回图书馆的路上,林听遇见了那个男生。
他正站在枇杷树下,全神贯注地背着书,修长的手指不时翻动书页。
林听从他背的内容判断,他应该是个理科生——那些陌生的专业术语像一串密码,从他嘴里流畅地说出。
林听没有停留,只是放轻脚步快速走过。
因为她知道,背书的时候谁都不希望被打扰,至少她是这样的。
九月初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像是天空突然打翻了一杯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林听抱着刚从宿舍拿来的新书,在突如其来的雨中狼狈地跑着。
冰凉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打湿了睫毛,模糊了视线;单薄的衬衫很快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带来阵阵凉意。
林听抱着书冲向图书馆,发梢和衣角都被雨水打湿。
图书馆的玻璃门近在咫尺,林听加快脚步冲过去,却在即将推门的瞬间差点和一个匆匆往外走的身影撞个满怀。
“对不起。”
“抱歉。”
两种道歉的声音在雨声中重叠。
林听抬头抹去脸上的雨水,视线清晰的那一刻,她愣住了——面前站着的正是坐在自己斜对面的那个男生。
雨水顺林听的发梢滴落,在她的肩头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只听见男生低声说了句“谢谢”,声音在暴雨的衬托下带着些许清凉。
擦肩而过的瞬间,透过图书馆的玻璃门,两人的身影短暂地重叠在一起——他撑着伞走进雨里,她推门走进室内。
回头看他撑着伞跑进雨中的背影,林听突然想起自己忘记带伞。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懊恼,反而在潮湿的空气里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香,像是夏天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后来,林听总能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场合遇见他。
在食堂吃饭时,发现他餐盘里的糖醋排骨和她的一模一样;在背书的林荫小道,他的声音会在她身后不远处准时响起;又或者每当男生路过她座位去接水时,她桌上写过的废纸团就会在掌心攥出细碎的响。
4
转眼间,手机日历显示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份了,距离考研只剩不到三十天。
阴沉的周三下午,林听在图书馆外面背政治背到几乎崩溃,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头发,把马尾辫都扯松了。
她烦躁地把资料放在小凳子上,起来舒展身体,转头时恰好看见不远处的他——他正皱着眉头盯着手里打印的a4纸,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右手食指不停地敲打着太阳穴。
这让林听莫名松了口气,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在与这些装不进脑子里的知识搏斗。
她低头整理被自己揉皱的资料页,指尖抚平卷边的页码,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
初雪降临的那天,林听拿着刚从楼下接来的热水回到座位上,手里还残留着热水的温度。
她轻轻放下杯子,掀开倒扣在桌上的《考研英语真题》,发现下面压着一张便签纸。
纸上工整地写着:“我先借用一下你20年的真题卷,一会还回来。”
底下的空白处画着一只举着荧光笔的兔子,圆滚滚的耳朵上别着发卡,上面还放着一颗薄荷糖。
不用猜,这绝对是温亚婷的杰作。
林听笑着拆开糖纸,然后压在纸条上。
在图书馆的顶灯下,糖纸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散落的彩虹。
十二月十二号的早上,林听习惯性地在老位置坐下,然后视线瞥向斜对角。
令她意外的是,座位是空的,她以为他是有事迟来会儿,便没太在意。
等林听第二次抬头时,墙上的时钟划过已经划过九,往常这个时间,那个男生应该已经转着笔在做题,可今天却迟迟没出现,而且那个座位坐了别人。
以至于她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地抬起头看看斜对面的其他座位,希望能再次看到他。
“当心!”
温亚婷突然撤回递汤的手,紫菜蛋花汤在碗沿晃出危险的弧度。
林听这才发现手里的餐勺在米饭里插出一个小坑,那碗溢出的汤正顺着碗壁滑落,在她的餐盘旁落下一个小圆点。
“发什么呆呢?”
“他不见了。”
温亚婷突然恍然大悟,“哦,你说那个总转笔的男生啊?我刚才在综合楼后面的小亭子看见他了,裹着件黑色羽绒服,在寒风中背书的样子还挺拼的。”
林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随即找了个借口。
“我突然想起来我ipad忘记了拔掉充电,先不陪你吃饭了,你慢慢吃。”
她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热汤,就往外跑。
冷风夹着细雪扑面而来,她跑过铺着薄雪的石板路,跑过挂着冰凌的枇杷树,把综合楼后面的每个亭子都找了个遍。
第一个亭子里是对情侣在分享耳机,第二个亭子里的男生正在打电话,第三个亭子空无一人,只有石桌上留着半杯已经凉透的咖啡。
林听站在最后一个亭子的台阶上,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寒冷的空气里。
望着远处图书馆的轮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等林听回到图书馆时,温亚婷正对着手机皱眉。
“怎么了?”
林听搓着冻红的手指问道。
“刚收到通知,图书馆要提前闭馆消毒。”
温亚婷把手机转向她,“说是发现密接,所有自习室都要关闭三天,可一周后都要考试了。”
林听愣在原地,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那个空座位。
“走吧。”
看见温亚婷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林听这才慢吞吞地整理着资料,塞进帆布包。
当她最后拿起那本《传播学教程》时,一张折叠的便签从书页间滑落,展开后是一个眯眼的表情。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林听把便签小心地夹回书里。
三天后,或许他们还会在某个的座位重逢,又或许不会。
但此刻,这张小小的纸就像冬天里突然出现的一缕阳光,温暖得让人忍不住微笑。
不出意外,他们没再见过面。
直到考完最后一科的下午,林听看着监考老师将贴着“林听”考号的答题档案袋收走,才惊觉风已经吹化了图书馆台阶上的薄霜。
离开考场后,林听去了图书馆,在楼下走了一圈,好像是在怀念像那个始终不曾知晓姓名的人。
5
晚上,烤肉店的油烟机嗡嗡作响,温亚婷夹起一片五花肉放在烤盘上,油脂立刻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我说,”温亚婷突然压低声音,“你要不去万能的校园墙上匿名投投稿?兴许能找到他呢,反正都已经考完试了。”
林听正在蘸料的手突然顿住,筷子尖上的烤肉"啪嗒"掉回碗里。
“可我连他叫什么,学什么专业,照片都没有。怎么找?”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淹没在隔壁桌的喧闹声中。
“你呀你,”温亚婷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额头,“盯人家那么久,怎么连一张照片都没拍?”
“我不是害怕打扰到人家吗!”
林听急得耳根都红了,“再说,去图书馆都是学习的,又不是拍照打卡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慌忙掏出手机查找。
“呐,我唯一一张关于图书馆的打卡照片还是发给你的,就是这张排队的照片。不信你看...”
林听的手指在相册里快速滑动,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亚婷!”
她猛地抓住温亚婷的手腕,“你快看,我拍到了,原来我早就拍到了啊!”
“这不就证明你们之间有缘嘛?快点行动起来,姐妹我支持你。”
“好,今天晚上我回去就写。”
回到宿舍后,林听对着手机里的对话框删删改改,最终在校园墙投稿框里敲下一段话:
【墙墙你好,我想找一个考研期间的男生。他总坐在图书馆二楼西北角靠窗的位置,有个太阳坐垫,喜欢穿浅色系衬衫。我只有一张他的背影照,希望你能帮忙找找看,谢谢!】
林听将内容编辑好后发给了校园墙,等着那个好心人来找上门。
第二天中午,qq突然弹出一条好友申请:【你好,我是江稚桦,可能认识你要找的人。】
林听通过验证后,对方很快发来消息:“你好,我叫江稚桦。”
“你好,我叫林听。”
“林听?!”
对方突然发来一连串感叹号,“!!!你是坐在我对面的女生,我认识你,姐妹!”
林听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啊?这么巧!”
“姐妹,我跟你说你要找的那个男生叫谢之舟。”
江稚桦的回复快得像连珠炮,“我和室友都挺好奇他考得怎么样?毕竟看他学习超级投入。考试的时候我和他一个考场,我7号他8号,他就坐在我身后,不过我没和他说过话。”
林听的心跳漏了半拍,“我还以为你有他的联系方式。”
“没,我和他不是一个系的,我是土建的。”
江稚桦解释道:“因为我们俩柜子是挨着的,我看见过他的学习资料,感觉不是电气的就是计科的。”
“唉,大海捞针啊...”
林听叹了口气,“我在这两个系里都没有认识的朋友。”
“别急!”
接着,江稚桦发来一个握拳的表情。
“我有认识电气的人,他们的团支书。正好我们一起开过会,在一个群里。我先问问有没有这个人。”
“好的,谢谢你。”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江稚桦回了消息。
“姐妹,找到了!他们系有个叫谢之舟的人,我现在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你。”
“嗯,好。”
林听点开那个黑白背影的头像,手指微微发抖地输入验证消息:“你好,我是图书馆里坐在你斜对面的女生,有些事想要问你,如果打扰到你,不加也没关系的。”
令林听惊讶的是,好友申请几乎是秒过,就好像知道会有人加他一样。
“你好,我叫谢之舟。”
“你好,我叫林听。”
还没等她发下一句话,对方又发来一条:“你哪的人?”
“我是云城人,你呢?”
“我是西城的。”
对方回复得很快,“那考完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我带你去我家那边玩?”
林听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感觉谢之舟不是这样的人,更不会刚认识就邀请女生去玩。
“不用了,人生地不熟的。”
“你可以住我家啊!”
林听微微皱起眉,“住你家?这不太好吧......”
“没事,我不介意。”
这句话彻底印证了林听的怀疑,她有些生气地回复:“你不是谢之舟。”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持续了整整一分钟,最后发来一条:“呀!小妹妹,这么快就发现了。呃,我的确不是谢之舟,我的朋友是谢之舟,我现在把他推给你。”
林听还没来得及回复,又一个好友申请跳出来,备注写着:“我是真的谢之舟,刚才是我朋友。”
但加上后,对方又说自己不是谢之舟,只是认识谢之舟的人,接着又推了一个新名片给她。
“把人当猴耍有意思吗?”
林听气得直接把两个人都拉黑删除,又给江稚桦发微信,把事情的经过全部给江稚桦讲了一遍。
“我被骗了,他们都不是真的谢之舟。我像是个玩具,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江稚桦那边很快回复:“他们真是太过分了!那姐妹你还要找吗?”
林听咬着嘴唇,犹豫了很久才回复:“我不知道,但我怕还是这样的结果。毕竟……”
“姐妹,其实我觉得既然你已经找了,如果半道就放弃,不可惜吗?再坚持坚持,我还就不信了,找不出这个人。”
“我们一起努力找。”
之后的两天,林听问遍了班里所有男生,甚至托朋友的朋友打听有没有认识计科的朋友,仍没有进展。
“好难啊,我身边的人都没有认识计科的人。”
“我也是,姐妹,要不咱们试试查查他们系之前上过的公共课,因为这个课有好多其他系的人一起上。”
“不过我们不知道他是几班的,估计难度系数也很高。”
“对了,之前我们团支书群里发过学校要统计考研的核酸统计名单。不过,我们群里的名单不是很全,学校应该分了几个组,要不你问问你们团支书。”
“行,我去问问。希望被分到一个组!”
“蔡蔡,”她拦住正要出门的团支书,“你和计科的团支书是在一个群聊吗?”
“嗯,怎么了?”
林听眼睛一亮,“那你能把前几天计科考研的核酸统计名单发给我吗?求求了,有急用,我要找个人。”
“行,微信聊天记录还没过七天,应该能找到,你等会。”
“好!”
“呐,不要外传泄露隐私。”
“我保证不会的。”
林听打开名单,在检索框里输入谢之舟的名字,然后点击查找,果然找到了谢之舟的名字。“原来是计科(2)班的啊!”
林听顾不上关闭表格,就直接给江稚桦发消息。
“我找到他了,计科(2)班的。”
“这么快,那我负责去查他们之前的课表,找到能联系上的人。”
“嗯,我们一起努力,不放弃。”
“姐妹,感觉找个人都比我考研还难,找不到他我誓不罢休。”
“哈哈……”
6
这边,林听也没闲着,她根据谢之舟班的公共课课表,找到了在化工系和生物系认识的人,询问他们还有没有之前公共课的群聊,但得到的答案都是早就退群了。
寻找无果后,林听只好等江稚桦的消息。
大概又等了三天,江稚桦直接发来了谢之舟的联系方式。
“姐妹,这次一定是真的,我敢保证!我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找到了他。我刚才问他们班里的人他有没有对象,他们说他是单身。可以冲,加油!我等你的好消息。”
“嗯,我尽力。”
林听虽然知道了他单身的消息,但她心里还在打退堂鼓,万一对方不接受,那岂不是很尴尬。
但是仔细一想,都已经做到这地步了,也就不在乎会有什么结果了。
点开那张天空头像的名片,选择添加到通讯录。
“你好,我是图书馆里坐在你斜对面的女生,有些事想要问你,如果打扰到你,不加也没关系的。”
验证消息发过去,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你好,谢之舟。”
“你好,我是林听。”
“听说你在找我?”
这行字让林听想起过去一周的曲折寻人经历。
“过程艰辛的,一波三折。考试前我没想过打扰你,我想着考完试再说吧,何况找一个人应该特容易。我发到万能墙,有人说她认识,那个人就是坐在我对面的女生,因为她的柜子和你的在一起,所以她偶然间看到你的名字。她跟我说你和她还在一个考场,她7号你8号。但是也就只有名字,专业不确定。然后我们俩就开始了差不多一星期的寻人。最开始找的是电气的,说有一个谢之舟的,结果那个人太坏了,他把我耍的团团转悉惑。刚开始他说他是,后来又说不是。他给了我一个微信名片,让我加第二个男生,然后第二个男生刚加上加我,说他不是谢之舟,又给我了一个微信名片,让我加第三个男生,然后我可生气地把他们都给删除拉黑。然后就开始下一波寻找,我们俩开始去找计科的,真的是挨个打听,都不认识。后来我们就查了核酸抽查名单表,终于发现计科(2)班里有个叫谢之舟的。打听各种消息的过程真的很难很慢,期间我都有点想放弃了,我害怕还不是我想找的那个人,以上就是我和我的小伙伴一起找人的经历。”
“真是难为你了,原来我这么不好找。”
林听蜷缩在宿舍的椅子上,双脚踩在椅子边缘,下巴抵着膝盖。
“所幸还是成功找到了。”
她犹豫了一下,又补上一句,“你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
这个简短的回答让林听有些失落,但她很快调整情绪:“能坚持到考试顺利结束就是胜利。”
她咬了咬下唇,又发出一条试探性的问题:“方便问一下你是哪的人吗?说个大概方向也行。”
“南城人。”
“我是云城的,属于北方。”
林听几乎是立刻回复,生怕对话就此中断。
“北方挺不错的,我报考的学校是北方的。”
“啊,我选的是南方。”
“南北方没区别,能考上就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
“实在抱歉,我还有点事要忙。”
“没关系,你先忙。”
“再见。”
林听退出聊天界面,按下锁屏键,把它扔到蓬松的被褥上弹了一下,发出闷响。
然后换上那件洗得发软的棉质睡衣,上床打开电脑试图看论文转移注意力。
但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她眼前跳动,怎么也进不去脑子。
看了大概有两个小时,林听感觉有些饿,又看看了时间已经快十点了,于是下床去买了桶泡面当宵夜吃。
“姐妹,你们聊得怎么样?进展到哪一步了?”
江稚桦微信弹出来的时候,林听正用塑料叉子搅动着桶装的金汤肥牛面。
冒出的热气在冬夜里格外明显,瞬间就给她的眼镜蒙上一层白雾。
她不得不把眼镜推到头顶,眯着眼睛看屏幕,低头时发梢差点沾到面汤。
“还算可以,简单了解。”
“怎么算简单了解?”
“就是知道他是南城人,报考的学校是北方,然后说找他多么不容易。”
“这么说,姐妹你就没说别的。”
“没说,他说有事要忙,我就没再打扰。”
“唉,我还想着能促成一段良缘呢!”
“这事急不来,先看看后续发展吧,眼下我还要忙论文的事。”
“好吧,如果有好消息,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一定。”
7
可是林听后来被论文搞得焦头烂额,时间久了,也就把谢之舟忘在脑后。
直到寒假回家,林听发了一个朋友圈:“想念家里的狗窝”。
看到谢之舟点了赞,她才意识到好友列表里还有一个他。
“糟了,忘了屏蔽他。”
林听小声嘀咕着,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对话框。
“你最近忙吗?”
她发送后才意识到自己发了什么,慌忙想撤回,却看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有点,在实习,刚下班。”
“这么努力?不回家过年吗?”
“春节会有几天假期,早就定好要去实习的计划了。”
“真厉害,我反倒像是个摆烂的人。”
“其实,每个人都有的。与其说是摆烂倒不如说是给自己一个短暂的休息的时间。”
“你说的对。”
“下雪了。”
“下雪?你在北方实习?”
“嗯,在北城。”
“看新闻说那边现在疫情又严重了,你要注意个人防护。”
“嗯,现在公司让居家办公。”
“那我不打扰你的休息时间了。”
“没事,我也要谢谢你的关心,拜拜。”
“拜拜!”
自从知道谢之舟在实习后,林听就给自己定下规矩——每天最多主动发两次消息,而且必须选在午休或下班后的“安全时段”。
“这样才不会显得太粘人……”
她蜷缩在小窝,对着手机屏幕小声嘀咕着,手指在键盘上方反复徘徊。
删掉了刚打好的“今天加班吗”,觉得太过直白;又删掉“最近很忙吧”,怕显得自己太过关注。
最后换成一句看似随意的“今天降温了”,还特意加了个天气预报的截图,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像被烫到似的立刻锁屏,把发烫的手机扔到枕头上,又忍不住用被子盖住,像是要藏起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等待回复的时间里,林听会神经质地每隔五分钟就检查一次手机。
当那个熟悉的头像终于出现在通知栏时,她的心跳总会漏跳一拍,然后小心翼翼地斟酌每一个回复的字眼。
同时,她开始培养一些“正当理由”来联系他。
比如把自己喜欢的歌单分享给他,特意挑选那些歌词暧昧却又不过分露骨的,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最近在循环这个,你觉得主唱声音怎么样?”
发完就立刻切到其他app,生怕自己忍不住一直盯着对话框看。
当谢之舟简单回复“还不错!”时,她会对着这三个字反复揣摩而傻笑,试图从标点符号里解读出更多含义。
她会在感冒的时候,在朋友圈发一张药片的照片,配文"冬季真麻烦",然后设置成仅谢之舟可见。
发完就捧着热水杯在床上辗转反侧,每隔几分钟就刷新一次朋友圈,看他有没有点赞或评论。
她和谢之舟微信里的聊天记录像一条断断续续的虚线,那些间隔数小时的回复间,藏着林听无数次的期待与失落。
但奇妙的是,通过这些碎片化的对话,她反而渐渐勾勒出谢之舟的性格轮廓——他总能在两小时内回复,字数精简得像法律条文,语气却永远像一杯37℃的温水,不冷不烫。
这种超乎年龄的沉稳,让情绪容易大起大落的林听既羡慕又着迷。
8
腊月二十八的傍晚,林听又主动给谢之舟发了微信。
“明天就是除夕夜了,你票买好了吗?”
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自从上周听他提起要回南方过年,她就在日历上做了标记。
“嗯,已经在路上。”
“放假快乐!”
她发了个烟花的表情包,烟花动画在屏幕上绽开的瞬间,恰巧窗外有人放起了鞭炮。
“谢谢。”
意料之中的简短回复。
但紧接着,对话框上方又跳出“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林听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你待会准备干什么?”
这七个字像一颗薄荷糖,在她心里炸开清凉的甜。
她咬着下唇思考如何回应,突然瞥见窗外开始飘雪。
灵机一动,她故意卖关子:“你猜?”
等待回复的三十秒里,林听数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当提示音响起,她差点没拿稳手机。
“我猜你会出去外面拍下雪照。”
“神算子啊!”
林听惊讶地睁大眼睛,外面的雪正巧落在窗玻璃上,在她眼前融化成水珠。
“你怎么知道我们这下雪了?”
“刚好坐车路过云城,看窗外在下雪。”
这句话让林听猛地站起来,扑到窗前,鼻尖抵着冰凉的玻璃,看向远方,仿佛能透过雪看到那列载着谢之舟南下的列车。
“你坐的车路过我家?云城?好神奇……”
她打字的手指微微发抖,突然意识到他们此刻距离距离很近。
“从北一路向南,沿途的风景一直在变。”
谢之舟的描述让林听眼前浮现出一幅流动的画面。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亲眼看看这风景。”
发完又觉得太过直白,急忙补充,“就像《雪国》里写的,穿过长长的隧道……”
“下个月就知道了。”
谢之舟的回复让林听一怔,随即想起考研成绩即将公布。
“你倒是提醒我了。”
她笑着打字,“我可能会有一次车票机会,求文曲星保佑我能如愿。”
发完才惊觉这话里藏着多少期待——对学业,对爱情,对未来。
“希望它能听见你的祈求。”
谢之舟的回应难得地带了点温度,“不耽误你的拍照时间了。”
“ok,照片一会发你!”
林听飞快地套上羽绒服,围巾都来不及系好就冲出门去。
零下的寒气扑面而来,她却觉得浑身发热。
两小时后,林听坐在暖气片旁搓着冻红的手指,精心挑选出两张live图。
第一张是雪花落在腊梅上的特写,第二张是邻居家的金毛犬在雪地里打滚,蓬松的毛发沾满雪花,活像只移动的棉花糖。
没过多久,谢之舟就回复了,比她想象中要快些。
“你家的狗吗?看样子它喜欢玩雪。”
“不是,邻居家的。”
林听想起那只每次见她都疯狂摇尾巴的大金毛,不自觉地笑起来,“对,它超级喜欢玩雪,虽然只能在冬天才见到雪。”
这次对方输入的时间比往常长,最后发来的字让林听瞪大眼睛:“我家那只喜欢水。”
“你家也有狗?”
林听惊讶地问,这是一个多月来,谢之舟第一次提及私事。
她立刻脑补出他蹲在地上逗狗的样。
“家里养的,我平常不在家,所以它跟我不太亲近。”
字里行间罕见的落寞让林听心头一紧。
她想起奶奶常说,狗最懂人心,不亲近定是有缘由。
“你这次回家多陪陪它,”她认真地写着建议,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摩挲,“它肯定愿意和你亲近的。”就像我一样——这句她没敢打出来。
“但愿!”
谢之舟的回复依然简短,但林听似乎能看见他发这条消息时,冷峻的眉眼微微柔和下来的模样。
窗外,雪还在静静飘落,覆盖了所有来时的脚印。
9
除夕夜,林听把家里的年夜饭照片发了朋友圈:“愿新的一年,岁岁平安。”
不一会儿,列表里的好友纷纷点赞留言,林听一直期待着那个熟悉的头像出现。
“除夕快乐!林林”
“除夕快乐!亚婷”
“这菜看着好丰盛啊,好想吃!”
“来,热烈欢迎”
林听刚回完消息,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与江稚桦的回复界面,对话框里最后一句“你只负责摆盘吧?哈哈哈哈哈……”
她正想回复,就传来妈妈提高八度的声音:“听听,快来吃饭,再不来菜都凉了!”
“来了来了!”
她一边应着,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不对,你只说对了一半,我还负责吃”还加了个得意的表情包,这才慢吞吞地趿拉着拖鞋走向餐厅。
餐桌上摆满了妈妈精心准备的菜肴,红烧肉的油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清蒸鲈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爸爸已经坐在主位,正用筷子夹着一片腊肠往嘴里送。
弟弟林栖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刚拼好的乐高,看到林听来了,立刻把乐高拿到林听面前,“姐,你快看我的乐高。”
“嗯,今年有进步。”
林听拉开椅子坐下,手机却像粘在手上一样放不下来。
朋友圈里,大学同学们晒出的新年计划一个比一个精彩——高级餐厅、豪华ktv包厢...她一边划着屏幕,一边吃着饭,完全没听见妈妈叫她。
“听听,我跟你说话呢!”
妈妈的声音突然又拔高。
林听这才抬起头,条件反射地把手机反扣在桌上:“说什么?”
“我和你爸买了烟花,一会儿和你弟弟到楼下放烟花吧!”
说着,夹了几只虾放到林听碗里,“我和你爸在家收拾一下,明天开车去你奶奶家。”
林听撇了撇嘴:“妈,我能不下去放烟花吗?外面超级冷!”
“少玩会儿电子产品,让你眼睛歇歇吧!”
“听听,如果你下去放烟花,那爸今年给你的压岁钱再多一张。”
“爸,我也要。”
“行,你也有份。”
听见有钱拿,林听果断答应。
晚饭后,林听套上羽绒服,看着林栖裹得像个小粽子,圆圆的脸上总是挂着傻乎乎的笑容,此刻正兴奋地蹦跳着:“放烟花喽!”
虽然弟弟今年才八岁,但林听的爸妈从来都不偏心,对他们姐弟俩都是一视同仁。
“放的时候,小心点。”
“知道啦!”
林听接过妈妈递来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十来支仙女棒和两盒摔炮,就和林栖出了门。
“林栖,最多就半小时。”
电梯里,林栖仰头,小手拽了拽她的衣角问:“姐,你谈恋爱了?”
林听愣了一下:“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咱妈啊!她说前天看你一直对着手机傻笑。”
林听不知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但是还没追上。
“咱妈看错了,我只是在看搞笑视频。”
她勉强笑了笑,揉了揉弟弟的头发。
小区空地上已经有人在放烟花,欢笑声和烟花声此起彼伏。
林听找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从塑料袋里掏出两支烟花棒递给林栖:“给。”
林栖接过烟花棒,却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急着点燃,而是仔细端详着包装纸上的图案。
“姐,你说为什么烟花会发光呢?”
林听正低头看手机,心不在焉地回答:“因为里面有金属啊。”
“那为什么金属会发光呢?”林栖锲而不舍地问。
林听放下手机,耐心的解释:“因为...燃烧会产生光和热。”
她突然想起初中化学课上的内容,“不同的金属燃烧会产生不同颜色的光,比如铜是绿色,钠是黄色,铝是银白色...”
“哇!真神奇,姐你帮我点。”
林听掏出打火机,火焰接触到引线的瞬间,银色的火花喷涌而出,照亮了姐弟俩的脸。
林栖小心翼翼地举着烟花棒,看着火花在空中划出明亮的轨迹,小脸上写满了惊叹。
“姐,你看!像星星掉下来了!”
林听弯下身,“要不要试试转圈圈?这样烟花会画出一个光环。”
说着,林听握住他的小手,轻轻带着他转圈。烟花发出的光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像一个小小的魔法阵。
“好厉害!”
林栖欢呼着,烟花快要燃尽的时候,他突然说,“我希望每年都能和你一起放烟花。”
林听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上大学后,确实很少陪弟弟玩了。
每次回家不是忙着和朋友聚会,就是躲在房间里刷手机,而林栖总是自己一个人在客厅玩乐高。
“好啊!还想放吗?”
“嗯!”
林栖用力点头,然后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姐,这个给你。”
那是一张被折得方方正正的试卷。
他有点不好意思说:“这是我的期末满分试卷,送给你。希望你能沾沾我的好运,今年分数考得高高的!”
林听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谢谢!”
她小心地把画折好放进口袋,“看你这么懂事,我允许你在楼下再多待会儿。”
林晓的眼睛亮得像星星:“真的?”
“当然。”
林听站起身,“来,接着放烟花。”
当最后一支烟花棒燃完,林听看了看手机,已经快十点了。
她牵起林晓的手,“走,回家啦!”
林栖蹦蹦跳跳地跟着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林听听着听着,忍不住也哼了起来。
天上又开始飘起雪花,落在他们的头发和衣服上,像天空撒下的小小祝福。
零点的时候,林听已经钻进了自己的小窝,被子拉到了下巴处,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窗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像一场没有指挥的交响乐,时而密集如雨,时而零星几点。
远处偶尔炸开的烟花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房间的天花板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得刺眼,林听划拉着微信界面,看着满屏大同小异的群发祝福——那些花花绿绿的动图、千篇一律的“新年快乐”像一群聒噪的喜鹊,吵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点开通讯录,手指悬在“谢之舟”的名字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谢之舟,你主动点会怎么样?每次都是我找你聊天。”
她暗自低语着,像是要给自己壮胆,一口气把编辑好的祝福语发了出去。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太刻意了,太明显了。
她应该像对待其他普通朋友那样,随便转发个搞笑表情包就完事的。
林听把脸埋进被窝里,感觉心脏跳得比窗外的鞭炮还热闹。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来的。
“新年快乐”
只有这四个字,连个表情符号都没有。
林听盯着屏幕,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慢慢下沉。
她咬了咬下唇,又发了一条:“你没睡?”
谢之舟这次回复得很快,“刚回来,出去玩了。”
林听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这一年积攒的勇气都吸进肺里:“谢之舟,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发完这句话,她立刻把手机扔到床尾,仿佛那是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被子被她卷成了一团,两条腿不安分地来回踢蹬着。
窗外的鞭炮声渐渐稀疏下来,但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响。
手机又震了一下。林听像只受惊的兔子,迟疑了几秒才爬过去拿起来。
“什么事?”
还是那么简短,那么...平淡。
林听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想了想,回了句“突然觉得也没什么重要的。”
然后迅速补了一句,“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
她关掉手机,整个人缩进被子里。眼眶热得发疼,但她拒绝让眼泪流出来。
大过年的,哭多不吉利啊。
10
而后去奶奶家的几天里,林听整个人都蔫蔫的,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整日窝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最爱的阳光都拒之门外。
手机被她扔在床头柜上,屏幕朝下,微信提示音响起时,她只是翻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听听啊!”奶奶端着刚熬好的陈皮山楂茶推门进来,茶汤在玻璃杯里泛着琥珀色的光。
“这茶能化郁气,奶奶看你这两天眉心都拧成疙瘩了。”
奶奶用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平孙女的眉头,“有什么心事,跟奶奶说说?”
林听蜷缩在床角,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
她犹豫了很久,才小声说:“奶奶,我...我告诉您,您千万告诉我爸妈。”
“傻丫头,”奶奶笑着拍她后背,“奶奶活了七十多年,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年轻人的心事就像春天的柳絮,看着轻飘飘的,落在心上却沉甸甸的。”
被奶奶的比喻逗得鼻子发酸,林听终于抬起头,声音有些哽咽,“我考研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是...”
她的手指绞着被角,“我感觉他不喜欢我,每次都是我主动找他聊天。”
“那你和他挑明了吗?”
“还没,”林听摇摇头,一滴眼泪落在被子上,“我害怕,怕听到拒绝,更怕连朋友都做不成。”
奶奶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奶奶年轻的时候,纺织厂有个小伙子每天给我带食堂的肉包子。后来我才知道,他给全车间二十多个姑娘都带过。”
“啊?”
林听愣住了。
“所以说啊,年轻人的喜欢就像春天的薄雾,看着朦胧美好,等太阳出来才知道,原来每个人都分到过一片云彩。”
奶奶轻抚着林听的头发,接着又说:“就好比春天里开的花,你欣赏它的美就好,非要摘下来,反而会让它枯萎。”
“可是奶奶,我真的很喜欢他...”
见孙女又要哭,奶奶从抽屉里拿出个褪色的布老虎:“还记得你小时候练轮滑摔破膝盖吗?每次抱着它哭说永远讨厌轮滑。可后来呢?”
林听接过褪色的布老虎,想起自己房间的书架上还摆着轮滑奖牌。
“所以说感情这事儿啊,就像煮粥。”
奶奶轻轻搅动着玻璃杯,“火候不到硬要掀锅盖,只会溅一身烫伤。可要是耐心等到米粒开花,自然满屋飘香。”
“但我现在一闭眼就想到他...”
“奶奶知道。乖孩子,奶奶问你,眼下对你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林听咬着嘴唇,半晌才说:“考研成功上岸。”
“这就对了,你为考研掉了十斤肉,刷完的题册堆起来比奶奶的灶台还高。听听,人的一生就像种地,不能因为惦记别人田里的花,荒了自己的庄稼。”
这句话像记钟声敲在林听心上。
她想起在图书馆里那些写秃的笔,想起自己贴在宿舍墙上的志愿表,想起被自己翻烂的专业书。
见孙女神色松动,奶奶又去自己的房间抽屉里找来一本泛黄的笔记本:“这是你爷爷当年写的日记。你看这段——‘今天又拒绝了厂花的电影票,因为师傅新教的知识还没学会。’”
林听噗嗤笑出声。
窗外,有几片落叶飘落在窗台上。
林听小口啜着酸甜的茶汤,听奶奶继续念叨:
“这人呐,就像奶奶腌的咸菜,总要经过时间的发酵才出滋味。你现在觉得非他不可,等考上研去了新学校——”
林听接话,“会遇到更多优秀的人?”
奶奶却摇头:“是你会变成更优秀的自己。那时候回头看,就会发现当初让你哭红眼睛的事,现在能笑着说出来。”
她指了指玻璃杯,“就像这陈皮,当年吃着酸涩,现在却是治病的良药。”
林听把布老虎抱在怀里,奶奶起身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书桌。
“最后送你句老话,”奶奶站在门口回头,银发像镀了层金边,“这缘分就像打毛衣,强求的针脚总会脱线,该来的花样自会成型。”
“奶奶,我会调整好心态的。”
11
经过和奶奶的谈心,林听的状态明显好转了许多。
但她没有冲动地删掉谢之舟的微信——那个曾经让她每天都要点开几十次的对话框,而是决定等考研复试结束后,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这段时间的所思所想都坦诚地告诉他。
春节假期转眼就过去了,窗户上的福字还泛着喜庆的红色。
这天,林听正在自己房间里背诵英语,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
是江稚桦发来的微信,“姐妹,过年这几天我玩得太开心了,天天被我妈拉着走亲访友,顿顿大鱼大肉,脸都圆了一圈!”
紧接着又跳出一条,“差点忘了正事,你和谢之舟之间怎么样了?有什么新进展吗?”
林听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她忽然想起春节零点的时候,窗外的烟花炸开的模样——那一刻她竟然没像往常一样着急截图分享给他。
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释然的微笑,她快速打字回复:“没什么进展,我选择主动放弃了。”
发完这句,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写道:“其实,仔细想想,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
仿佛这些文字早已在心里排练过无数遍。
“人与人之间的滤镜,不过是一双偏爱的眼睛。但现实是,他从不拒绝我分享的歌单,却在我感冒发烧时连句问候都没有。”
林听又删掉了这些过于具体的抱怨,最终发送的是:“他从不拒绝我的心意,却也不愿承担起我喜欢他的责任;我主动了那么多次,他却从未主动过一次。这些细节都证明,他不值得我这样喜欢。”
发完这段话,林听长舒一口气,像是把压在胸口的石头终于取了出来。
她转着腕间的檀木手串——这是奶奶昨天特意去庙里为她求的。
“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是专心准备复试和完成毕业论文。”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感情的事,就交给缘分吧,强求来的总归不甜。”
“姐妹你自己想通就行,希望我们以后都能走很远的路。好好加油!”
“嗯!”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在书桌上铺开一片金色的涟漪。
那些被翻得卷边的复习资料、密密麻麻的笔记、五颜六色的便利贴,都在光晕里显得生机勃勃。
12
二月的风还带着凛冽的寒意,阶梯教室的暖气却开得很足。
林听和温亚婷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两台笔记本电脑并排放着,屏幕上都是研招网的查询界面。
“林林,我好紧张啊,马上就出成绩了。”
温亚婷不停地搓着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林听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数字跳动的每一秒都像在敲打她的神经。
“我也紧张。”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不管了,早晚都要知道。考不上,我就直接去工作了。”
14:59。
下一秒,15:00。
“到时间了!”
温亚婷几乎是喊出来的,颤抖着手指开始输入信息。
林听深吸一口气,也输入了自己的身份证号和准考证号。点击查询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页面一片空白,只有不断旋转的加载图标。
“系统卡住了。”
她喃喃自语,食指一直地按着f5键刷新。
突然,耳边传来温亚婷的惊呼:“啊,出来了!381!我考了381!林林!”
“你的也出来了,389!林林,你快看!”
林听用手挡住视线,像个害怕恐怖片镜头的小孩。
她慢慢放下手,屏幕上那个数字清晰得刺眼:389。
“啊!是真的!太好了,我们有学上了!”
林听一把抱住温亚婷,两个女孩在空荡的教室里又叫又跳,引来门外更多人的目光,但此刻谁还在乎这些呢?
温亚婷抹了抹眼角,“嗯,到时候我去你学校找你吃食堂,你要带我去吃最贵的窗口。”
“不过,现在高兴得还太早,”林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要好好准备后面的复试。”
“嗯,好,我一定不会松懈的。”
晚上,林听将成绩告诉了家里人,爸妈都为她感到高兴。
“奶奶,我做到了。”
“好好准备,奶奶期待见到听听的录取通知书。”
“好,一定会。”
拟录取名单公布的那天,林听反而异常平静。
她看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突然觉得这一年来的所有辛苦都值得了。
当然,除了自己的喜讯,也她还得知了其他人的好消息。
温亚婷和她最终去了同座城市的不同院校;三个室友,两个考编上岸,一个考公上岸;江稚桦被西南的学校录取。
又过了几天,林听才鼓起勇气点开那个许久没联系的对话框。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大年初一,她发的那条“早点休息吧,晚安。”,后面跟着对方简短的“晚安”,像两个礼貌的陌生人。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发了一条,“你考得怎么样?”
然后把手机放在堆积成山的复习资料上,最上面有个被她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痕迹,那是复试时没答上来的知识点。
当提示音响起,她才看手机——谢之舟回了消息,但她已经不会像从前那样计算时间了。
“去了报考的学校,你呢?”
“我也如愿上岸。”
“恭喜,以后你就能经常看到南来北往的风景了。”
林听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她想起去年那个在图书馆偶遇的雨天,想起自己费尽心思寻找他的那段日子,想起那些因为他一句话就心跳加速的瞬间。
她一字一句地输入,“其实,我加你,是有原因的。”
可谢之舟的回复让她呼吸一滞。
“我知道,你喜欢我。”
“你知道?”
“但是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抱歉。”
林听忽然觉得如释重负,原来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对方全都知道。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坦白场景,只是现在已经不需要对方的答案了。
窗外,四月的风摇晃着新生的柳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林听想起准备复试那段时间,她在线上咨询的学姐说:“其实,读研就像在迷雾森林里找路,重要的不是终点,是学会辨认自己的脚印。”
“可是,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她停顿了一下,手指又继续在对话框里输入,“曾经我敲碎了月亮,以为满天繁星,却不想它从未发光,太阳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光。可能这样的喜欢,我很久都不会有了。最后,也祝愿你能找到你喜欢的人。”
光标在句尾闪烁,像是在等待什么,但林听知道,这已经不是为了等谁的回应。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手机突然弹出低电量警告,就像她这段无疾而终的喜欢,终于要耗尽了。
林听笑了笑,利落地删除了那个背得滚瓜烂熟的微信,连同相册里保存下来的照片。
桌上的复习资料旁边放着打开的电脑,静静地躺着刚收到的导师确认邮件。
她走到阳台伸了个懒腰,四月的风带着春天的气息,楼下又有新叶长出。
林听明白,这一年来她真正获得的,不是389分的成绩单,而是在追逐月亮的路上,终于学会欣赏属于自己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