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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著岁(沈容华景琰玉娆)已完结,寒梅著岁已完结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13:04:27 

大周元和十二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凤藻宫的屋檐下挂着一排冰凌,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沈容华呵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眼前消散,拢了拢身上半旧的狐裘。这裘衣还是五年前封后时赏的,毛色已不复当初光亮。

"母后,’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下一句是什么?"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容华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小男孩。八岁的二皇子萧景琰裹着厚厚的棉袍,小脸冻得通红,却仍执笔认真抄写着《孟子》。一旁六岁的四公主萧玉娆正用手指在桌面上默写诗文,指尖已经冻得发白。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沈容华柔声回答,伸手将女儿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掌心取暖,"今天就到这里吧,天太冷了。"

寒梅著岁(沈容华景琰玉娆)已完结,寒梅著岁已完结

"不行,"萧景琰固执地摇头,"太傅说背不完这篇,明日就不许我上骑射课。"

沈容华心头一酸。她知道儿子多么期待每周一次的骑射课,那是他少数能离开这冷宫般凤藻宫的机会。

"那母后陪你们一起。"她拿起火钳,拨了拨炭盆里将熄的炭火,溅起几点火星。内务府这个月送的炭又少又劣,烧起来满是烟味。

殿门突然被推开,一阵寒风卷着雪花扑进来。沈容华抬头,看见贵妃苏氏裹着华贵的紫貂大氅站在门口,身后跟着锦衣玉食的大皇子萧景瑞和三公主萧玉姝。

"哟,皇后娘娘这是在授课呢?"苏贵妃红唇微扬,目光扫过简陋的宫殿,眼中满是讥诮,"这凤藻宫怎么比冷宫还冷清?景瑞,你说是不是?"

十岁的大皇子咧嘴一笑:"回母妃,儿臣的偏殿都比这儿暖和。"

沈容华不动声色地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贵妃有事?"

"不过是路过罢了。"苏贵妃轻抚鬓角,"皇上刚赏了南疆进贡的血燕,想着给姐姐送些来,谁知..."她故作惊讶地看了眼手中精致的食盒,"瞧我这记性,竟忘在宫里了。"

萧玉姝咯咯笑起来,头上的金步摇随之晃动:"母妃,皇后娘娘这里连个像样的碗都没有,送来了用什么盛啊?"

萧景琰的小拳头在身侧攥紧,沈容华悄悄按住他的手。

"景琰,玉娆,给贵妃娘娘请安。"她平静道。

两个孩子不情愿地行礼。萧景瑞却突然上前,一把夺过萧景琰案上的砚台:"这就是父皇赏你的端砚?你也配用这个?"

"还给我!"萧景琰跳起来去抢,却被萧景瑞轻易推开。大皇子比二皇子高出半个头,体格也壮实许多。

"想要?自己来拿啊!"萧景瑞跑到殿外,将砚台举过池塘水面。薄冰覆盖的池塘反射着刺目的光。

萧景琰追出去,沈容华连忙跟上。她刚踏出门槛,就听见"噗通"一声——萧景瑞竟将弟弟推入了冰窟!

"景琰!"沈容华顾不得体统,提起裙摆冲向池塘。冰水刺骨,她咬紧牙关,摸索着抓住下沉的孩子。

宫人们惊呼着围过来,却没人敢下水。沈容华用尽全力将萧景琰托出水面,自己却因厚重的湿衣难以行动。最后是一个老太监找来竹竿,才将母子二人拉上岸。

沈容华浑身发抖,却紧紧抱着昏迷的儿子,在雪地里踉跄奔向太医署。冰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身后留下一串痕迹。沿途宫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皇后娘娘这是..."

"二皇子落水了..."

"贵妃娘娘在场..."

太医署的门槛很高,沈容华被绊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她护住怀中的孩子,自己的裙摆却渗出血来。

当夜,皇帝萧昱终于驾临凤藻宫。沈容华刚换下湿衣,正守着高烧的萧景琰。

"皇后今日有失体统。"萧昱站在门口,不肯再进一步,仿佛怕被这宫中的寒气沾染。

沈容华跪在地上,额头触地:"臣妾知罪,但求皇上救救景琰。"

"太医不是已经来看过了?"萧昱皱眉,"倒是贵妃受了惊吓,需要静养。"

沈容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又迅速隐去:"是臣妾的过错。"

萧昱似乎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沉默片刻道:"明日朕让人送些炭来。"

皇帝走后,萧玉娆从屏风后钻出来,小手抚上母亲的脸:"母后不哭。"

沈容华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有泪。她搂紧女儿,看向床榻上脸色惨白的儿子,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凤藻宫的夜格外漫长。

沈容华拧干帕子,轻轻敷在萧景琰滚烫的额头上。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呓语。太医开的药服下去两个时辰了,热度非但不退,反而越来越高。

"母后,哥哥会死吗?"萧玉娆蜷缩在床尾,小手紧紧攥着哥哥的衣角。

沈容华心头一颤,强撑起一个微笑:"不会的。你哥哥是龙子,有上天庇佑。"

她再次探了探儿子的脉搏,眉心渐渐拧紧。这脉象不对——浮而数,却时有间歇,像是被什么压制着。她凑近萧景琰的唇边,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玉娆,去把哥哥的药渣拿来。"

小女孩光着脚跑到外间,不一会儿捧着药罐回来。沈容华拨开药渣仔细检查,忽然指尖一顿——几片看似普通的甘草下,藏着几粒极像苦杏核的碎屑。

她心头剧震,这是"慢愁",一种能让人逐渐衰弱而死的慢性毒药!难怪太医开的药不见效,反而加重了病情。

"玉娆,母后需要你去太医院的藏书阁找一本书。"沈容华压低声音,"记得我们上次去时看到的那本《百毒解》吗?"

萧玉娆眼睛一亮:"褐色封皮,第三排左数第七本!"

沈容华惊讶于女儿的记忆力,点点头:"你去求陈太医,就说想找些医书看。找到后不要带出来,只需记住’慢愁’的解方。"

"我能背下来!"萧玉娆挺起小胸膛,"上次太傅考《论语》,我一个字都没错!"

沈容华摸了摸女儿的脸,从箱底取出一块玉佩挂在她脖子上:"把这个给陈太医看,他就不会拦你。"

待萧玉娆披上斗篷跑出去,沈容华立刻从枕下取出一个小布包——这是她从镇国公府带出来的秘药。父亲曾说,宫中险恶,这些药或许能救命。

她取出一粒碧绿色药丸,用温水化开,小心喂入儿子口中。这是"清心丹",能解百毒,但药性猛烈,她只敢用半粒。

萧景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接着"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沈容华心头一紧,连忙扶起他。孩子睁开眼,虚弱地喊了声"母后",又昏睡过去。

但这一次,他的呼吸平稳了许多。

天蒙蒙亮时,萧玉娆才回来,小脸冻得发青,眼睛却亮得惊人。

"母后,我背下来了!"她扑到床前,一口气不停,"’慢愁,性缓而毒深,初如风寒,继而发热不退,脉象浮数而时有间歇。解用绿豆二两,甘草五钱,金银花...’"

沈容华听着女儿一字不差的背诵,眼眶渐渐湿润。她按照方子准备好药材,亲自煎药。这一次,萧景琰服下后不久,额头就冒出汗来,热度开始消退。

"母后,是谁要害哥哥?"萧玉娆趴在床边,小声问道。

沈容华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在这宫里,我们碍了谁的路,就是谁。"

她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心中已如明镜——苏贵妃。只有她能让太医在皇子的药中动手脚而不被察觉。

正午时分,一个佝偻身影悄悄来到凤藻宫。老太监李德全,曾是沈容华祖父的部下,如今在内务府当差。

"娘娘,国公爷让老奴带话。"李德全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袱,"府上一切安好,军中旧部时常问起娘娘和二皇子。"

包袱里是几块上等银炭和一小包药材。沈容华心头一暖,父亲虽被贬黜,但在军中的影响力仍在。

"李公公,帮我查查近日太医院谁与贵妃宫中有来往。"

老太监眼中精光一闪:"老奴明白。还有一事..."他压低声音,"北疆的赵将军上月打了胜仗,在奏折中特意问候了娘娘。"

沈容华微微颔首。赵岩是父亲一手提拔的将领,如今镇守北疆,手握重兵。这个消息来得正是时候。

三日后,萧景琰已能下床走动。沈容华正在教两个孩子辨认药材,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把书交出来!"大皇子萧景瑞的声音格外刺耳。

沈容华快步走到院中,只见萧景瑞带着两个小太监,正将萧景琰逼到墙角。她儿子怀中紧紧抱着一本蓝皮册子,那是他十岁生辰时,太傅私下赠予的《兵法简论》,是他最珍视的礼物。

"怎么回事?"沈容华沉声问道。

萧景瑞见她出来,不但不怕,反而昂起头:"回母后,儿臣只是想借二弟的书看看,他竟敢不给!"

萧景琰咬着嘴唇不说话,眼中却满是倔强。

沈容华知道这是试探。若她退让,今后欺凌只会变本加厉;若强硬处置,又会给苏贵妃落下口实。

"景瑞,"她温和地说,"你是兄长,应当爱护弟弟。若真想看书,本宫这里还有几本更好的,你拿去读如何?"

萧景瑞撇撇嘴:"谁要读那些破书!我就要他那本!"说着竟伸手去抢。

萧景琰侧身避开,却被一个小太监绊倒,书本脱手飞出。萧景瑞一把抓住,得意地晃了晃:"早给我不就好了?"

"还给我!"萧景琰爬起来就要冲上去,被沈容华一把拉住。

"景琰,"她轻轻摇头,"一本书而已。"

萧景瑞见状更加得意,随手翻了几页:"什么破烂玩意儿,还不如我的画本好看。"说着竟要撕书。

"大皇兄!"一直沉默的萧玉娆突然开口,"那书上有太傅的批注,若太傅知道你毁了他的手迹..."

萧景瑞动作一顿。太傅是先帝老师,朝中德高望重,连父皇都敬他三分。

"哼,今天就饶了你们。"他悻悻地合上书,却塞进了自己怀里,"等我看完了再还。"

待他们走远,萧景琰的拳头才慢慢松开,掌心已被指甲掐出了血痕。

"母后,为什么..."

沈容华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记住今日的屈辱,来日方能雪耻。"

萧景琰抬头,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光:"儿臣会记住的。"

当晚,沈容华将一双儿女叫到跟前,从暗格中取出一卷竹简。

"从今日起,母后教你们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她展开竹简,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这是沈家祖传的《权术论》,你们外祖父说,比《兵法简论》实用得多。"

萧玉娆好奇地凑近:"母后,为什么以前不教我们?"

"因为母后希望你们有个快乐的童年。"沈容华轻叹,"但现在看来,这宫里容不得天真。"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凤藻宫的灯火亮至深夜。

"公主,再吃一口吧。"宫女捧着精致的瓷碗,近乎哀求地劝道。

三公主萧玉姝一把打翻药碗,褐色的药汁溅在绣着金线的地毯上。"苦死了!我才不要喝什么安神汤!"

苏贵妃摆手让宫女退下,亲自端来一碟蜜饯:"乖女儿,明日北狄使团就到了,你可得养足精神。皇上特意点名要你表演琴艺呢。"

萧玉姝撅着嘴,眼里却闪着得意的光:"那个书呆子四皇妹肯定又要躲在皇后身后背诗了吧?"

"她?"贵妃嗤笑一声,"怕是连出席的资格都没有。"

与此同时,凤藻宫内,沈容华正为明日的宴会发愁。

"母后,儿臣一定要去吗?"萧景琰板着小脸,"上次大皇兄往儿臣衣服里塞虫子,还说是儿臣自己招来的。"

沈容华抚平儿子衣领上的褶皱:"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去。不去,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萧玉娆从衣柜深处拖出一件半旧的粉色宫装:"母后,我穿这件可好?"

沈容华喉头一哽。那还是两年前的衣裳,袖口已经有些短了。内务府已有半年没给凤藻宫发放份例,她和孩子们的衣服都是改了又改。

"很好。"她强作笑颜,从妆奁中取出一枚白玉兰发簪,"配上这个,我的玉娆就是宫里最美的小公主。"

次日清晨,整个皇宫张灯结彩。北狄使团此次来访,是为商讨边境贸易事宜,皇帝格外重视。

沈容华带着两个孩子早早到了麟德殿。按照惯例,皇后应坐在皇帝身侧,但苏贵妃早已占据了那个位置。她今日一袭大红织金凤尾裙,头上的点翠金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沈容华默默走向末席,萧景琰的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袖。

"看,大皇兄在瞪我们。"萧玉娆小声说。

沈容华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果然见萧景瑞正对着他们做鬼脸。她轻轻捏了捏女儿的手:"不要理会。"

皇帝萧昱高坐主位,身着明黄龙袍,面容威严。他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在掠过沈容华母子时几乎没有停留。

"宣北狄使节进殿!"

随着太监尖利的通传声,一行身着皮袍的彪形大汉大步走入。为首的使节团长耶律宏约莫四十岁,左脸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嘴角,显得凶悍非常。

"参见大周皇帝!"耶律宏行了一个北狄礼,声音洪亮,"我奉可汗之命,带来草原最珍贵的礼物和最深切的问候。"

礼物一一呈上:雪白的貂皮、锋利的弯刀、罕见的红玉...皇帝微笑着点头致谢。

宴席过半,耶律宏突然起身:"久闻大周皇室子女才艺双全,不知今日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

皇帝欣然应允:"朕的三公主琴艺绝佳,可为使节助兴。"

萧玉姝骄傲地昂着头走到殿中央,宫女早已备好古琴。她纤细的手指拨动琴弦,开始演奏《春江花月夜》。

起初还算流畅,可弹到第三段时,萧玉姝突然卡住了。她的手指僵在琴弦上,小脸涨得通红。殿内一片寂静,只听见贵妃急促的呼吸声。

"我...我忘谱了..."萧玉姝带着哭腔说。

耶律宏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却礼貌地鼓掌:"公主年纪尚小,能弹成这样已是不易。"

皇帝脸色阴沉,贵妃急忙打圆场:"玉姝这几日身子不适..."

"父皇。"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萧玉娆不知何时走到了殿中央,恭敬地行了一礼,"儿臣愿与使节对弈一局,以助雅兴。"

殿内一片哗然。沈容华惊讶地看着女儿——她从未教过玉娆下棋啊!

皇帝皱眉:"胡闹,你才多大..."

"陛下,"耶律宏却饶有兴趣地说,"小公主勇气可嘉,何不成全?"

皇帝勉强点头。宫女迅速摆好棋盘,耶律宏亲自执黑先行。

萧玉娆跪坐在棋盘前,小小的身子还不及棋盘高,可她的眼神却异常专注。耶律宏起初不以为意,下得随意,可十手过后,他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这..."他看着棋盘上白子的布局,眉头紧锁。

沈容华也惊呆了。女儿落子如飞,却每一步都精妙绝伦,仿佛能预判对方的所有意图。不到半个时辰,耶律宏的黑子已被杀得七零八落。

"妙!太妙了!"耶律宏非但不恼,反而拍案叫绝,"小公主棋艺之高,在下生平仅见!"

皇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玉娆,你何时学的棋?"

萧玉娆乖巧地回答:"回父皇,儿臣常看太傅与兄长对弈,自己琢磨的。"

"过目不忘,举一反三..."耶律宏赞叹道,"大周皇室果然人才辈出!"

皇帝大笑,亲自将萧玉娆抱到膝上——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得到父皇的亲近。沈容华看着女儿受宠若惊的小脸,心中既欣慰又酸楚。

宴席散后,沈容华牵着两个孩子往回走。转过一道回廊时,突然被苏贵妃带着人拦住了去路。

"皇后好手段啊,"贵妃咬牙切齿,"教出这么个女儿来打我的脸!"

沈容华将孩子们护在身后:"贵妃言重了,玉娆只是碰巧会下棋而已。"

"碰巧?"贵妃冷笑,"我看是早有预谋!"她突然伸手去拽萧玉娆,"小贱人,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沈容华急忙挡开她的手:"贵妃请自重!"

拉扯间,萧玉娆被推倒在地,额头磕在石阶上,顿时渗出血来。萧景琰怒吼一声扑向贵妃,却被她身边的太监按住。

"景琰!玉娆!"沈容华顾不得仪态,跪地去扶女儿。就在此时,贵妃的高底鞋狠狠踹在她腰侧。

剧痛袭来,沈容华眼前一黑,却仍死死护住两个孩子。她感觉自己在台阶上翻滚,后脑重重撞在什么地方,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恍惚中,她听到萧景琰撕心裂肺的喊声,听到纷乱的脚步声,还有一道威严的声音在怒斥什么。她想睁开眼睛,却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沈容华感到一丝清凉落在唇上。她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皇帝萧昱正坐在她床边,亲自给她喂水。

"陛...下..."她试图起身,却被一阵眩晕击倒。

"别动。"皇帝的声音出奇地温和,"太医说你头部受了震荡,需要静养。"

沈容华这才发现自己在凤藻宫的床上。屋内多了好几个炭盆,温暖如春;桌上的药碗冒着热气,看质地是上等的人参。

"孩子们..."她急切地问。

"都安好。"皇帝指了指旁边的小榻。萧景琰和萧玉娆蜷缩在一起睡着了,两个孩子脸上还挂着泪痕。

沈容华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皇帝正在打量她的寝宫。简陋的家具被擦得一尘不染;窗台上摆着几个粗陶瓶,插着不知名的野花;墙上挂着孩子们写的字画,虽然稚嫩却装裱得十分用心。

"朕许久没来凤藻宫了。"皇帝突然说。

沈容华不知如何接话。上一次皇帝踏足这里,还是四年前的中秋,而且只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玉娆的棋艺...真是自学的?"皇帝又问。

"回陛下,是的。"沈容华轻声回答,"那孩子记性极好,看过的东西从不忘却。"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落在她额角的伤疤上——那是三年前为保护萧景琰被贵妃用茶盏砸的。当时皇帝只说了一句"皇后不慎跌倒",便再未过问。

"朕已下旨,今后凤藻宫的份例按贵妃宫中的标准发放。"皇帝站起身,"你...好好养伤。"

沈容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走到门口,又回头道:"景琰和玉娆很懂事,你...教养得很好。"

待皇帝离开,萧景琰立刻"醒"了过来,扑到母亲床前:"母后!父皇处罚了推您的那个太监,还骂了贵妃娘娘!"

沈容华抚摸儿子的头发,心中五味杂陈。一场意外,竟换来了皇帝的一丝怜惜。这代价太大,却也许是个转机。

窗外,暮色四合。凤藻宫的灯火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御医换药的布巾刚碰到伤口,萧景琰就咬紧了牙关。沈容华看着儿子肩上那道狰狞的箭伤,心如刀绞。伤口再偏一寸,就会射中咽喉。

"殿下忍一忍。"御医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处,"这箭头上怕是沾了东西,伤口不易愈合。"

萧景琰脸色煞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硬是一声不吭。沈容华接过御医手中的药碗,亲自为儿子上药。药粉洒在伤口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萧景琰的身体猛地绷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好了。"御医包扎完毕,躬身退下,"每日换药一次,切记不可碰水。"

待屋内只剩母子二人,沈容华才允许自己的手微微发抖。"怎么回事?"她轻声问。

萧景琰垂下眼睛:"骑射课上,大皇兄的箭...偏了。"

"偏了?"沈容华声音陡然提高,"三十步的距离,能偏到你肩膀上来?"

"太傅说...是意外。"萧景琰的声音越来越小,"父皇也说是兄弟玩闹,失了分寸..."

沈容华胸口剧烈起伏。她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自从那日宴会后,皇帝对凤藻宫的态度微妙转变,不仅恢复了应有的份例,还时不时赏些书籍玩物。这小小的恩宠,已足够让苏贵妃母子坐立不安。

"母后,儿臣没事。"萧景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大皇兄射这一箭,反倒让儿臣看明白许多事。"

沈容华微微一震。九岁的孩子,眼中不该有这样的神情——那是一种看透世事的清醒,一种蛰伏待机的隐忍。

"景琰..."

"母后,"萧景琰突然问,"您说父皇为何突然对我们好了?"

沈容华沉默片刻,轻抚儿子的发顶:"因为你和玉娆很优秀,优秀到让他无法忽视。"

萧景琰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道:"那为何他又偏袒大皇兄?"

这一次,沈容华没有立即回答。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金碧辉煌的乾清宫。那里住着她名义上的夫君,大周的皇帝,一个她至今都看不透的男人。

"因为..."她缓缓道,"帝王心术最是难测。你父皇对贵妃母子的偏袒,未必是真心的宠爱,而是一种...平衡。"

萧景琰皱起眉头,显然不太明白。

沈容华回到床边,从枕下取出一卷竹简:"从今日起,母后教你些不一样的东西。"

竹简展开,露出密密麻麻的朱批小字。萧景琰好奇地凑近,只见开篇写着:"权者,衡也。衡之妙,在于制..."

"这是你外祖父的手笔,"沈容华低声道,"讲的是为君为臣之道。你要牢牢记住,但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你在学这些。"

萧景琰郑重点头,眼中的稚气褪去几分。

三日后,皇帝突然驾临凤藻宫。沈容华正指导萧玉娆核对一摞账本——这小丫头不知从哪弄来些胭脂水粉,通过宫女与宫外商人交易,竟赚了不少私房钱。

"陛下!"沈容华慌忙起身行礼,下意识用袖子遮住账本。

皇帝却似乎心情不错,挥手让她们平身:"皇后气色好多了。"

沈容华悄悄打量萧昱。他今日穿一件暗紫色常服,腰间只悬一枚白玉佩,比平日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随意。自她受伤以来,这是皇帝第三次来凤藻宫了,频率之高前所未有。

"景琰的伤如何了?"皇帝问。

"回陛下,御医说...需静养。"沈容华谨慎地回答。

皇帝"嗯"了一声,踱到萧玉娆面前,突然伸手拿起一本账册。沈容华心跳骤停——那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买卖往来。

"这是..."

"回父皇,"萧玉娆不慌不忙地行礼,"儿臣在学习算数。太傅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皆需懂得计算。"

皇帝挑了挑眉,翻看几页,突然笑了:"一斤胭脂赚三钱银子,利润不小啊。"

萧玉娆的小脸一下子涨红,却仍挺直腰杆:"儿臣...儿臣是想攒钱给母后买件新衣裳..."

皇帝大笑出声,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朕倒不知,朕的四公主还有经商之才。"他转向沈容华,"皇后教的好女儿。"

沈容华不知这是褒是贬,只能低头:"臣妾惭愧。"

"不必紧张。"皇帝摆摆手,"玉娆聪慧过人,朕心甚慰。倒是景琰..."他话锋一转,"朕听说他近来读书颇有进益?"

沈容华心头一紧:"景琰资质平庸,只是肯用功罢了。"

"是吗?"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太傅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认为景琰天资聪颖,尤其对兵法韬略悟性极高。"

沈容华暗叫不好。太傅这番评价,对景琰而言未必是福。

"朕决定,"皇帝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意料,"让景琰拜在陆鸿章门下学习。"

沈容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陆鸿章是当朝大儒,曾任太子太师,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能拜在他门下,等于半只脚踏入了朝堂核心。

"这...恐怕不妥。"她强压欣喜,谨慎道,"景琰年纪尚小,资质又不如大皇子..."

皇帝打断她:"朕意已决。陆爱卿明日便来授课。"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朕的儿子,总不能个个都只知玩乐。"

皇帝走后,沈容华呆立良久。这突如其来的恩宠背后,究竟有何深意?是真心看重景琰的才华,还是...另有所图?

"母后!"萧玉娆拽了拽她的袖子,"您不高兴吗?"

沈容华回神,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勉强一笑:"高兴,当然高兴。"

当夜,沈容华辗转难眠。她轻手轻脚来到偏殿,借着月光端详儿子熟睡的小脸。萧景琰在睡梦中仍皱着眉,肩上的伤处包扎得严严实实。

"娘娘。"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沈容华一惊,随即认出是老太监李德全。

"李公公?这么晚了..."

李德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国公爷让老奴务必亲手交给娘娘。"

沈容华接过信,就着月光细看。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北狄异动,朝中恐有和亲之议。赵将军已做好准备,静候娘娘指示。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和亲...历代多少公主葬送在这两个字上。若真如此,首当其冲的必然是...

"还有一事,"李德全压低声音,"贵妃娘娘近日频频召见礼部侍郎,似在商议公主婚事。"

沈容华胸口如压巨石。玉娆才七岁啊!但转念一想,北狄可汗年近六旬,正妃之位空悬,若要求娶大周公主,皇帝为了边境安宁,未必不会答应。

"替我传话给父亲,"她声音冷峻,"就说...玉娆喜读《春秋》,尤爱’卧薪尝胆’之典。"

李德全眼中精光一闪,躬身退下。

次日清晨,陆鸿章果然前来授课。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见到萧景琰,第一句话便是:"殿下可知何为’黄石公三略’?"

萧景琰不慌不忙,行了个标准的学生礼:"回先生,黄石公授张良之书,分上中下三略,上略设礼赏,别奸雄,著成败;中略差德行,审权变;下略陈道德,察安危..."

陆鸿章眼中闪过惊讶,随即捋须微笑:"好,好!陛下果然没看错人。"

沈容华在屏风后听着,既欣慰又忧虑。景琰的才华终于得到认可,可这份认可,将把他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果然,傍晚时分,苏贵妃气势汹汹地闯进凤藻宫。

"皇后好手段啊!"她尖利的声音刺破殿内的宁静,"教唆儿子讨好太傅,如今又攀上陆大人!"

沈容华平静地放下茶盏:"贵妃此言差矣。景琰拜师,是陛下的意思。"

"少拿陛下压我!"贵妃一把扫落桌上的茶点,"你以为让儿子读几本书就能翻盘?做梦!"她凑近沈容华,压低声音,"北狄使节下月又来,点名要见四公主。你猜这次,她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沈容华指尖发冷,面上却不动声色:"贵妃费心了。玉娆年纪尚小,怕是担不起和亲重任。"

"小?"贵妃冷笑,"七岁正好养在北狄,长大了直接完婚。"她转身欲走,又回头补了一句,"对了,景琰的伤...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战场上,左肩使不上力可是会送命的。"

待贵妃走后,沈容华才允许自己颤抖起来。她明白贵妃话中的威胁——若景琰被立为储君,将来必得领兵出征,而肩伤将是他致命的弱点。

"母后。"萧玉娆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怀里抱着几本账册,"儿臣算好了,咱们现在有八十两银子了。"

沈容华强打精神:"玉娆真能干。"

"母后,"萧玉娆突然认真地说,"儿臣不怕去北狄。"

沈容华心头一震:"胡说什么!"

"真的。"萧玉娆翻开账本最后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许多人名,"这些是和儿臣做过生意的商人,有三个是北狄来的。他们说,他们的可汗最喜欢聪明的孩子..."

沈容华一把抱住女儿,眼泪夺眶而出。七岁的孩子,竟已懂事至此!

"母后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她哽咽道,"母后发誓。"

窗外,暮色渐沉。凤藻宫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在黑暗中倔强地闪耀。

寅时三刻,凤藻宫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沈容华从浅眠中惊醒,手指下意识摸向枕下的银簪。自从萧景琰受伤后,她便养成了和衣而卧的习惯。

"娘娘!边关急报!"是李德全沙哑的声音。

沈容华赤脚跑去开门。老太监满头大汗,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她借着微弱的晨光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凝重。

北狄大军连破三城,守将殉国。朝堂震动,主和派已提议立刻送公主和亲以平息战事。

"陛下召集群臣议事,寅时正就开了宫门。"李德全低声补充,"贵妃兄长苏大人力主送四公主和亲,说...说这是她为社稷尽忠的时候。"

沈容华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玉娆才七岁啊!送去北狄那种虎狼之地,无异于送死。

"父亲那边..."

"国公爷已联络旧部,赵将军愿率军驰援,但..."李德全欲言又止,"朝中多数大臣支持议和,认为此时开战胜算渺茫。"

沈容华闭了闭眼。她明白朝臣的顾虑——大周连年天灾,国库空虚,确实不宜大动干戈。但若答应和亲,不仅玉娆一生尽毁,大周尊严也将扫地。

"去告诉父亲,让赵将军做好准备。"她声音低沉而坚定,"另外,想法子让景琰参加今日的朝议。"

李德全愕然:"二皇子?可他才九岁..."

"按我说的做。"沈容华转身走向内室,"还有,让玉娆来见我。"

半个时辰后,萧玉娆穿戴整齐地站在母亲面前。她小小的身躯裹在一件过于宽大的素色袍子里,显得格外瘦弱,可眼神却出奇地冷静。

"母后,儿臣都知道了。"没等沈容华开口,她便抢先说道,"北狄人要我去和亲。"

沈容华胸口一阵刺痛:"谁告诉你的?"

"小厨房的刘嬷嬷。"萧玉娆歪着头,"她说北狄可汗已经六十多岁了,最喜欢我这样的小女孩..."

"够了!"沈容华厉声打断,随即又后悔自己的失态。她蹲下身,平视女儿的眼睛,"玉娆,母后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但我们需要争取时间。"

她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女儿:"这是你这两个月做的账目,母后重新抄录了一遍。今日朝堂上若有人问起你的算术本事,你就把这个呈给父皇看。"

萧玉娆接过册子,眼睛亮了起来:"母后是要儿臣..."

"不是和亲。"沈容华斩钉截铁,"是军需。"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沈容华已带着两个孩子候在乾清门外。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主动求见皇帝,守卫面面相觑,不敢阻拦。

朝堂内的争论声隐约可闻。苏丞相——贵妃的兄长,正高声陈述和亲的好处:"...只需送一女子,便可换边境十年安宁,何乐而不为?"

"陛下!"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反驳,"北狄狼子野心,今日要公主,明日就要城池!老臣愿率军出征,誓死捍卫边疆!"

沈容华认出这是父亲的老友,兵部尚书程大人。

"程大人年近七旬,如何领兵?"苏丞相讥讽道,"况且国库空虚,粮草不济,这仗怎么打?"

就在此时,太监总管高声宣道:"皇后娘娘求见!"

殿内骤然安静。片刻后,皇帝低沉的声音传出:"宣。"

沈容华整了整衣冠,牵着两个孩子缓步走入。文武百官的目光如利箭般射来,有好奇的,有鄙夷的,也有同情的。

她目不斜视,行至御阶前盈盈下拜:"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萧昱高坐龙椅,面色阴沉。他左侧站着苏贵妃,右侧则是大皇子萧景瑞。这不合礼制的排场,无声地宣告着谁才是这宫中的真正主人。

"皇后何事?"皇帝语气冷淡。

沈容华抬起头,不卑不亢:"臣妾听闻边关告急,特来献策。"

殿内一片哗然。贵妃冷笑一声:"皇后久居深宫,也懂军国大事?"

沈容华不理会她的嘲讽,直视皇帝:"陛下,北狄连破三城,气焰嚣张。此时和亲,无异于示弱。臣妾父亲旧部赵岩将军熟悉北境地形,愿率军迎敌。"

"赵岩?"苏丞相嗤之以鼻,"一介武夫,如何抵挡北狄十万铁骑?"

"丞相此言差矣。"

一个稚嫩却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向声音的来源——九岁的萧景琰挺直腰板站在母亲身侧,脸上还带着伤后的苍白,眼神却坚定如铁。

"赵将军曾以三千精兵大破北狄于黑水河畔,对北狄战术了如指掌。"萧景琰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北狄骑兵虽强,却不善攻城。我军若坚守三关,断其粮道,再以轻骑袭扰,不过三月,其锋自挫。"

满朝寂静。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个小皇子,不敢相信这番精辟的分析出自一个孩童之口。

皇帝的目光在儿子脸上停留许久,缓缓问道:"景琰,这些是谁教你的?"

"回父皇,儿臣从《孙子兵法》和《李卫公问对》中学来。"萧景琰恭敬回答,"陆先生教导儿臣,读书贵在融会贯通。"

陆鸿章捋须微笑,出列奏道:"陛下,二皇子天资聪颖,尤擅兵法。老臣不过略加点拨,他就能举一反三。"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沈容华:"皇后方才说献策,不止于此吧?"

沈容华深吸一口气:"臣妾恳请陛下准许四公主萧玉娆协助管理部分军需后勤。"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贵妃尖声笑道:"七岁稚童管理军需?皇后莫不是疯了!"

沈容华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萧玉娆的账册:"陛下明鉴,玉娆虽年幼,却有过目不忘之能,尤精算术。这是她这两个月来经手的账目,请御览。"

太监将账册呈上。皇帝翻阅几页,眉头渐渐舒展。册子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交易,条目清晰,计算精准,连最小的铜钱出入都有据可查。

"这真是玉娆所记?"皇帝难掩惊讶。

一直沉默的萧玉娆此时上前一步,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回父皇,是儿臣所记。儿臣愿为边关将士筹粮算饷,略尽绵力。"

皇帝凝视着小女儿认真的小脸,突然问道:"若拨给你十万两军饷,需采购粮草、兵器、药材三类,当如何分配?"

萧玉娆不假思索:"北地秋早,需厚棉衣御寒,当拨三万两置办冬装;战马饲料宜就地采购,可省运费,拨两万两足矣;药材宜多备金疮药与伤寒药,各五千两;余下四万两,三万购粮,一万造箭。"

这番对答如流,连兵部尚书都忍不住点头称赞。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转向沈容华:"皇后教的好儿女。"

苏丞相见势不妙,急忙进言:"陛下,军国大事岂能儿戏?二皇子年幼,四公主更是女流..."

"丞相此言差矣。"一直沉默的程尚书突然开口,"老臣观二皇子所言,句句切中要害;四公主精于计算,正是军需官最需之才。况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丞相一眼,"总比某些人动不动就要割地求和强。"

两派大臣顿时争论不休。皇帝抬手示意安静,沉思良久,终于下旨:"命赵岩为平北将军,率五万精兵驰援边关;军需后勤由程爱卿总领,四公主萧玉娆协理账目;二皇子萧景琰每日赴兵部学习军情,及时禀报。"

沈容华暗中松了口气。这道旨意不仅解了玉娆的和亲危机,更给了景琰接触朝政的机会,可谓一举两得。

退朝后,皇帝单独留下了沈容华。

"皇后今日之举,甚合朕意。"他的语气罕见地温和,"景琰和玉娆...让朕刮目相看。"

沈容华低头:"是陛下洪福庇佑。"

皇帝走近几步,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早知道会有今日,是不是?从让景琰拜陆鸿章为师,到教玉娆学习算术...你一直在准备。"

沈容华心跳如鼓,却不敢移开视线:"臣妾...只是尽母亲的本分。"

皇帝凝视她良久,忽然笑了:"好一个’尽本分’。"他松开手,转身望向殿外,"朕倒要看看,你沈容华能教出怎样的儿女来。"

离开乾清宫时,沈容华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知道,从今日起,她和孩子们将走上一条更加危险的路——他们不再是被遗忘的角落里的尘埃,而是站到了风口浪尖上。

回到凤藻宫,萧景琰迫不及待地问:"母后,儿臣今日表现如何?"

沈容华搂住儿子,轻吻他的额头:"你做得很好,比母后想象的还要好。"

萧玉娆则已经趴在案前,开始计算军需物资:"母后,儿臣想先从宫中的节余开始。贵妃娘娘宫中每月仅胭脂水粉就耗费二百两,若削减一半..."

沈容华不禁莞尔。这两个孩子,一个善谋略,一个精计算,假以时日...

窗外,乌云散去,阳光普照。凤藻宫的庭院里,一株被遗忘多年的老梅树,不知何时抽出了新芽。

"啪"的一声脆响,算盘珠子归位。萧玉娆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小脸上满是专注。她面前堆着厚厚的账册,墨迹未干的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

"公主,该用膳了。"宫女轻声提醒。

萧玉娆头也不抬:"再等等,我把这批粮草算完。"

自皇帝下旨让她协理军需以来,已经过去半个月。最初,兵部的官员们对这个七岁的小公主满是轻视,甚至故意将账目做得混乱难懂。可不过三天,萧玉娆就用惊人的记忆力与计算能力让他们闭上了嘴。

"程大人!"她突然喊道。

年迈的兵部尚书程大人从一堆文书中抬起头:"公主有何吩咐?"

"您看这里。"萧玉娆指着账册上一行数字,"北疆报来的马料价格比市场价高出三成。若是直接拨银两采购,不如在京中买好,雇商队运送更划算。"

程尚书凑近细看,眉头渐渐舒展:"公主明察!老臣这就派人重新核算。"

萧玉娆又翻到另一页:"还有,太医署列出的药材清单里,有三味药可以就地取材。我查过《本草纲目》,北疆山区就有,不必从南方调运。"

程尚书捋须赞叹:"公主博闻强记,老臣佩服。"

萧玉娆甜甜一笑,继续埋首账册。她心里清楚,每省下一两银子,前线的将士们就能多一分胜算,哥哥和赵将军就多一分安全。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荷包,"这是我这两个月做生意攒下的八十两银子,也充作军费吧。"

程尚书一怔,眼眶竟有些湿润:"公主...这如何使得..."

"使得。"萧玉娆认真地说,"母后说,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是公主,更该以身作则。"

消息传到皇帝耳中,他正在批阅奏章。听闻小女儿的举动,他手中的朱笔顿在半空,良久才道:"传旨,嘉奖四公主萧玉娆忠孝可嘉,赐珍珠一斛,绸缎十匹。"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皇后教子有方,赐凤藻宫月例加倍。"

这道旨意如同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后宫激起层层涟漪。多年来,这是皇帝第一次公开嘉奖沈容华。

贵妃宫中,又一套上好的瓷器遭了殃。

"小贱人!"苏贵妃将案上物件扫落在地,"和她娘一样会装模作样!"

苏丞相阴沉着脸:"娘娘息怒。那小丫头不过会算几个数,成不了气候。关键是二皇子..."

"那个小杂种!"贵妃咬牙切齿,"听说他在军中表现不俗,赵岩那老匹夫在奏折里没少夸他。"

苏丞相眯起眼睛:"娘娘放心,臣已联络御史,准备弹劾赵岩拥兵自重,功高震主..."

与此同时,北疆军营中,萧景琰正伏在简陋的木案上研读兵书。九岁的孩子,已经脱去了几分稚气,眉宇间多了几分坚毅。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是嘈杂的喊叫声。萧景琰丢下书卷冲出帐篷,只见一队伤兵被抬了进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血腥味。

"怎么回事?"他拉住一个满脸是血的士兵。

"回殿下,先锋营中了埋伏,被围在黑石谷!"士兵喘息着说,"赵将军正准备派兵救援..."

萧景琰心头一紧。先锋营由程尚书的小儿子程勉率领,是军中最精锐的部队。若全军覆没,对士气将是沉重打击。

他快步走向中军大帐,正好听见赵岩与副将的争论。

"将军,敌军至少五千,我们只剩三千可用之兵,如何救援?"

"难道眼睁睁看着程勉送死?"赵岩怒道。

萧景琰深吸一口气,掀帐而入:"赵将军,我有一计。"

帐内众将愕然转身,见是二皇子,纷纷行礼。赵岩皱眉:"殿下,军情紧急,不是儿戏之时。"

"正因紧急,才不能硬拼。"萧景琰走到沙盘前,指着黑石谷地形,"敌军设伏于此,必在谷口重兵把守。但我们不必从谷口攻入。"

他小手在沙盘上一划:"黑石谷西侧是悬崖,看似无路,实则有一条采药人走的小径,儿臣前日勘察地形时发现的。若派一队精兵由此潜入,夜袭敌营,同时谷外佯攻吸引注意,里应外合,可破敌军。"

帐内一片寂静。赵岩盯着沙盘,眼中精光闪烁:"殿下此计甚妙!但...那条小径危险非常,稍有不慎就会坠崖。"

萧景琰挺直腰板:"儿臣愿为向导。"

"不可!"众将齐声反对。

"殿下万金之躯,岂可涉险?"

萧景琰却异常坚定:"程校尉为国之栋梁,若有不测,是我大周损失。儿臣虽年幼,却也是父皇之子,理当为国分忧。"

赵岩凝视他良久,突然大笑:"好!虎父无犬子!就依殿下之计!"

当夜,萧景琰带着五十精兵,沿悬崖小径潜入黑石谷。月黑风高,九岁的孩子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踏得稳稳当当。有几次,他们几乎与巡逻的北狄兵擦肩而过,全靠萧景琰机警地示意隐蔽。

子时一到,谷外响起震天的喊杀声——赵岩率军开始佯攻。北狄守军慌忙调兵增援谷口,萧景琰看准时机,带人突袭敌营后方。

"放火!"他低声命令。

刹那间,敌营粮草处燃起熊熊大火。北狄军腹背受敌,阵脚大乱。程勉听到动静,立刻率残部从谷内杀出,两军合力,竟将五千北狄军杀得溃不成军。

黎明时分,萧景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大营。他左臂被流箭擦伤,却浑然不觉疼痛,因为程勉紧紧握着他的手,眼中满是感激:"殿下救命之恩,程勉没齿难忘!"

赵岩亲自为他包扎伤口,感慨道:"殿下临危不乱,用兵如神,真乃天赐我大周之福!"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动。皇帝在早朝上手持捷报,罕见地露出笑容:"朕的二皇子,年仅九岁就能临阵献策,救军于危难,诸卿以为如何?"

满朝文武纷纷称颂。唯有苏丞相面色阴沉,出列奏道:"陛下,二皇子年幼涉险,若有闪失,如何是好?臣以为此风不可长。"

"丞相此言差矣。"程尚书立即反驳,"二皇子智勇双全,实乃国之大幸。老臣恳请陛下嘉奖,以励士气。"

皇帝沉吟片刻,道:"拟旨,晋二皇子萧景琰为靖远将军,赐金百两。赵岩用兵有方,加封护国侯。"

退朝后,皇帝径直去了凤藻宫。沈容华正在教萧玉娆绣花,听闻圣驾到来,连忙带着女儿出迎。

"平身。"皇帝语气和缓,目光在母女二人身上停留许久,"皇后近日清减了。"

沈容华低头:"谢陛下关心。边关将士浴血奋战,臣妾不过忧心国事,何足挂齿。"

皇帝微微颔首,突然问道:"景琰的伤...可有大碍?"

"回陛下,赵将军来信说只是皮肉伤,已无大碍。"沈容华声音平静,袖中的手却微微发抖。

皇帝沉默片刻,轻叹一声:"难为你了。"短短四个字,却让沈容华心头一颤。

"玉娆,"皇帝转向小女儿,"朕听说你将朕赏赐的珍珠变卖,全部充作军费了?"

萧玉娆眨着大眼睛:"回父皇,儿臣想着前线的将士更需要银两。母后说,财帛乃身外之物,家国才是根本。"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好孩子。"他转向沈容华,"皇后教导有方,朕心甚慰。"

当晚,皇帝留宿凤藻宫。这是沈容华封后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侍寝"。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皇帝只是与她促膝长谈,询问景琰和玉娆的成长点滴,以及...她对朝局的看法。

"陛下,"沈容华谨慎地回答,"臣妾久居深宫,哪懂什么朝局。只盼国家安定,百姓安康。"

皇帝凝视着她,突然问道:"若朕立景琰为太子,你以为如何?"

沈容华心头剧震,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她强自镇定:"陛下,景琰年幼,资质愚钝,如何担此大任?大皇子..."

"景瑞?"皇帝冷笑一声,"被贵妃宠得无法无天,前日竟为一点小事杖毙了两个宫女。如此暴戾,岂是明君之相?"

沈容华低头不语。皇帝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满天星斗:"容华,这些年...朕亏待你们母子了。"

这一声"容华",让沈容华眼眶一热。多少年了,皇帝从未直呼她的闺名。

"陛下言重了。"她轻声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皇帝转身,目光灼灼:"朕给你一个承诺——若景琰能再立奇功,朕就立他为储。"

沈容华跪伏在地:"臣妾代景琰谢陛下隆恩。但储位事关国本,还请陛下三思。"

皇帝扶她起来,意味深长地说:"朕已经思量很久了。"

消息不胫而走。次日清晨,贵妃怒气冲冲地闯入凤藻宫,却被太监拦在门外——皇帝有旨,未经通传,任何人不得打扰皇后休息。

沈容华站在窗前,看着贵妃愤然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母后。"萧玉娆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过来,"儿臣梦见哥哥打了大胜仗,父皇可高兴了。"

沈容华将女儿搂入怀中,轻声道:"会的,你哥哥一定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窗外,朝阳初升,为凤藻宫的屋檐镀上一层金色。庭院里那株老梅树,不知何时已经开出了第一朵花。

庆功宴前夜,凤藻宫灯火通明。

沈容华手持银针,在烛光下细细检查明日要穿的礼服。自从萧景琰在军中崭露头角,苏贵妃一党愈发坐立不安。明日的宴会,表面是庆祝边关大捷,实则是龙潭虎穴。

"母后,您已经检查三遍了。"萧玉娆趴在案几上,小手托着腮,"青禾姑姑说,衣服绝无问题。"

沈容华放下银针,轻叹一声:"玉娆,明日宴会上,无论谁给你吃喝,都不可轻易接受。"

"儿臣明白。"萧玉娆眨着大眼睛,"大皇兄一定会想办法让二皇兄出丑。"

沈容华微微点头。自从皇帝流露出立储之意,宫中暗流涌动。前日内务府送来新制的宫装,她却在衣领处发现了几根细如牛毛的毒针,若非警觉,明日穿上身,不出一刻便会浑身奇痒,当众出丑。

"母后。"萧景琰从内室走出,身上穿着新赐的靖远将军服,腰间佩一柄短剑,英气逼人,"您看儿臣这身如何?"

沈容华眼眶一热。不过十岁的孩子,眉宇间已有了将帅之风。她上前为儿子整了整衣领:"很好。记住母后的话,明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持冷静。"

萧景琰郑重点头:"儿臣谨记。"

次日,麟德殿张灯结彩,文武百官济济一堂。皇帝高坐主位,左侧是苏贵妃与大皇子,右侧空着的座位显然是留给皇后的——这是多年来沈容华第一次获得如此殊荣。

"皇后娘娘到!二皇子到!四公主到!"

随着太监的通传,殿内众人纷纷侧目。沈容华一袭湖蓝色宫装,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凤钗,素雅中透着高贵。萧景琰戎装佩剑,步伐沉稳;萧玉娆粉色襦裙,天真烂漫中透着机灵。

"臣妾参见陛下。"沈容华盈盈下拜。

皇帝罕见地起身相迎:"皇后不必多礼。"他亲自扶起沈容华,引她入座,这一举动引得苏贵妃脸色铁青。

宴席开始,歌舞升平。大皇子萧景瑞频频向萧景琰投来嫉恨的目光,后者却视若无睹,专心品尝面前的食物——每一样都经过贴身太监的检验。

"二皇弟,"萧景瑞突然高声说道,"为兄敬你一杯,贺你立下战功!"

宫女立刻捧上两杯酒。萧景琰正要接过,萧玉娆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哥,我也要喝!"

萧景瑞皱眉:"小丫头喝什么酒!"

"就尝一小口嘛~"萧玉娆撒娇道,趁人不备,迅速与哥哥交换了酒杯。

萧景琰会意,举杯一饮而尽。萧景瑞见状,也仰头喝下。谁知片刻之后,他的脸突然涨得通红,眼神开始涣散。

"这酒...这酒..."他摇晃着站起来,指着皇帝哈哈大笑,"父皇!您知道吗?母妃常说您老了...糊涂了...才会看重那个贱人生的杂种..."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苏贵妃面如死灰,猛地扑上去捂住儿子的嘴:"瑞儿醉了!快扶他下去!"

"我没醉!"萧景瑞一把推开母亲,踉踉跄跄地走到皇帝面前,"父皇...您知道为什么景琰那小子能打胜仗吗?因为...因为赵岩是我舅舅的死对头,他当然要帮那个小杂种..."

皇帝面色阴沉如铁:"来人!大皇子醉了,带下去醒酒!"

几个太监慌忙上前,架起胡言乱语的萧景瑞。苏贵妃跪在地上,浑身发抖:"陛下,瑞儿年幼无知,酒后失言..."

"酒后吐真言。"皇帝冷冷道,"贵妃教的好儿子!"

沈容华垂眸不语,心中却如明镜——那酒中必是下了让人失言的药物,本是要害景琰,却被玉娆机智调换。她悄悄握了握女儿的小手,萧玉娆回以一个狡黠的眼神。

宴会不欢而散。皇帝拂袖而去,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沈容华刚回到凤藻宫,李德全就匆匆赶来。

"娘娘,边关捷报!赵将军又打了一场大胜仗,北狄退兵百里!"老太监压低声音,"还有...军中在追击时发现了一处矿脉,据随军工匠辨认,极可能是稀有的玄铁矿!"

沈容华心头一震:"矿脉在何处?"

"黑石谷往北三十里,一处叫鹰嘴崖的地方。"

这地名让沈容华手指一颤。她快步走入内室,从嫁妆箱底层取出一卷泛黄的山水画。画上群山连绵,其中一处山峰形似鹰嘴,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癸酉年,沈氏藏铁于此。

这幅画是父亲在她出嫁时秘密交给她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难道父亲早在十几年前就发现了这处矿脉,却秘而不宣?

"娘娘?"李德全疑惑地看着她。

沈容华迅速收起画卷:"去告诉父亲这个消息,就说...就说’鹰已归巢’。"

老太监刚走,萧玉娆就蹦跳着进来:"母后!父皇处罚了大皇兄,命他闭门思过三个月!"

沈容华并不意外。大皇子今日的言行,已触犯了帝王逆鳞。她正欲说话,忽听外面太监高声宣道:"陛下驾到!"

皇帝竟在深夜亲临凤藻宫!沈容华连忙整理衣冠出迎。萧昱一身常服,面色疲惫,眼中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陛下..."

"免礼。"皇帝摆手,"朕有话与皇后说。"

沈容华示意孩子们退下,亲自为皇帝斟茶。萧昱接过茶盏却不饮,只是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

"容华,朕今日才知,朕的枕边人...竟是如此看待朕的。"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罕见的脆弱。

沈容华不知如何接话,只能轻声道:"大皇子年幼,酒后胡言,陛下不必当真。"

"不,那是真话。"皇帝冷笑,"贵妃平日定没少在他面前说这些。朕一直以为她温柔贤淑,谁知..."

他突然抬头,直视沈容华:"朕想立景琰为太子。"

沈容华心头一跳,却不动声色:"陛下,立储乃国本大事,需从长计议。"

"朕已经思虑很久了。"皇帝从袖中取出一封奏折,"你看看这个。"

沈容华展开一看,是赵岩的密奏,详细描述了玄铁矿的发现及其战略价值——这种铁矿打造的兵器锋利无比,可大大提升军队战力。

"陛下,这是天佑大周..."

"不仅如此。"皇帝眼中精光闪烁,"赵岩说,矿脉所在位置,与十五年前你父亲秘密绘制的地图完全吻合。沈巍...早就知道这里有矿,对吗?"

沈容华心跳加速,知道无法隐瞒,便从内室取出那幅山水画:"陛下明鉴,臣妾也是今日才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皇帝接过画卷,仔细端详,突然笑了:"好一个沈巍!当年他执意要朕将黑石谷一带划为镇国公府封地,朕还疑他别有用心,原来如此!"

他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容华,朕问你,若朕立景琰为太子,你父亲可会全力辅佐?"

沈容华跪伏在地:"陛下,沈家世代忠良,父亲虽被贬黜,却从未有一日不念皇恩。若景琰有幸得立,父亲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皇帝扶她起来,突然问道:"你呢?这些年,你恨朕吗?"

沈容华抬眼看他。烛光下,皇帝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鬓边已有白发。这个曾经让她一见倾心的男人,如今陌生又熟悉。

"臣妾...不敢恨。"

"不敢,那就是有恨。"皇帝苦笑,"朕不怪你。这些年来,朕亏欠你们母子太多。"

他走到窗前,望着满天星斗:"明日早朝,朕会宣布立景琰为太子。你...做好准备。"

沈容华心头一震:"陛下,是否太急了?贵妃一党..."

"朕意已决。"皇帝转身,目光如炬,"这江山,需要一个有胆识的继承者。景琰虽年幼,却有勇有谋,更难得的是...他有仁心。那日救程勉,他本可不必亲自带路。"

沈容华眼眶微热。原来皇帝什么都知道。

"还有玉娆,"皇帝语气柔和下来,"那丫头机灵得很,今日若非她调换酒杯,出丑的就是景琰了。"

沈容华心头一跳——皇帝竟连这都看出来了!

"陛下明察秋毫..."

"朕不是傻子。"皇帝轻叹,"这些年,朕冷落你们,一是受贵妃蒙蔽,二也是...怕。"

"怕?"

"怕你父亲在军中的影响力。"皇帝坦然道,"沈巍虽被贬黜,旧部却遍布朝野。若你再得宠,景琰被立为储,外戚势力就太大了。"

沈容华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皇帝多年来冷落他们的真正原因!

"那现在..."

"现在朕想通了。"皇帝握住她的手,"与其防备,不如信任。你沈家若真有异心,当年发现玄铁矿时大可私采牟利,何必留待今日?"

这一夜,皇帝留宿凤藻宫,与沈容华促膝长谈至天明。从朝局到边关,从景琰的教育到玉娆的婚事,无所不谈。沈容华第一次感受到,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有寻常夫君的一面。

晨曦微露时,皇帝才起身离去。沈容华站在宫门前,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心中五味杂陈。

"母后。"萧景琰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父皇他..."

沈容华转身,看着儿子稚嫩却坚毅的面庞,轻声道:"景琰,从今日起,你的人生将完全不同。准备好了吗?"

萧景琰挺直腰板,目光如炬:"儿臣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那是朝会开始的信号。也是决定大周未来命运的时刻。

寅时刚过,凤藻宫外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沈容华从浅眠中惊醒,手指下意识摸向枕下的银簪。昨晚皇帝说要立景琰为太子,今日早朝宣布,此刻应该正在麟德殿上...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绝非吉兆。

"娘娘!大事不好!"是李德全嘶哑的声音。

沈容华披衣开门,老太监踉跄着扑进来,额头上有一道血痕:"苏丞相...苏丞相带兵围了麟德殿!陛下...陛下被软禁了!"

沈容华胸口如遭重击,指尖瞬间冰凉:"景琰呢?"

"二皇子昨夜奉旨去兵部整理军报,至今未归,老奴担心..."

"玉娆!"沈容华转身叫醒女儿,"快起来,出事了!"

萧玉娆揉着惺忪睡眼,听母亲简要说明情况后,小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母后,我们得想办法救父皇和哥哥!"

沈容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苏丞相敢发动政变,必是做了完全准备。如今皇帝被控,景琰下落不明,她和玉娆孤立无援...

"李公公,宫中还有谁可用?"

老太监摇头:"御林军已被苏家控制,各宫门都换了他们的人。娘娘,老奴怕他们很快就会来凤藻宫..."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沈容华心头一紧,迅速从箱底取出一个小包袱塞给萧玉娆:"从密道走,去找你外祖父!"

"母后呢?"

"我不能走。"沈容华声音冷静得可怕,"若我们都逃了,他们立刻会知道有密道。母后留下拖延时间。"

萧玉娆死死抱住母亲:"不!儿臣不走!"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容华捧起女儿的脸,一字一顿:"玉娆,记住,你是大周公主,身上流着沈家和萧家的血。现在,去救你父皇和哥哥,这是命令!"

萧玉娆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她重重点头,跟着李德全钻入床下的密道——这是当年沈巍秘密修建的,连皇帝都不知道。

密道口刚合上,殿门就被粗暴地踹开。苏丞相一身戎装走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皇后娘娘,别来无恙啊。"他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个礼。

沈容华端坐椅上,纹丝不动:"苏丞相带兵擅闯本宫寝殿,可知这是死罪?"

"死罪?"苏丞相冷笑,"娘娘还不知道吧?陛下突发恶疾,不能理政。大皇子监国,贵妃娘娘垂帘听政。至于您...涉嫌勾结边将谋反,已被废为庶人!"

沈容华心头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荒谬。本宫要见陛下。"

"恐怕不行。"苏丞相一挥手,"来人,将沈氏押入冷宫!严加看守!"

两个士兵上前要抓她。沈容华缓缓起身,目光如冰:"本宫自己会走。"

她被押往冷宫的路上,宫中一片混乱。太监宫女们惊慌四散,有些甚至已经开始打包细软。经过御花园时,沈容华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三公主萧玉姝躲在假山后,脸色苍白地望着她。

沈容华心中一动,故意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磨蹭什么!快起来!"士兵粗鲁地拽她。

"本宫脚崴了。"沈容华冷声道,"若你们敢对本宫无礼,来日陛下怪罪下来..."

士兵犹豫了。苏丞相只说要关押沈氏,没说可以动粗。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场政变最终会如何收场。

趁这片刻混乱,沈容华迅速向萧玉姝使了个眼色,用唇形说了三个字:"救玉娆。"

萧玉姝瞪大眼睛,随即消失在假山后。沈容华不确定这个一向敌视她的继女是否会帮忙,但此刻也只能赌一把了。

冷宫的大门在身后重重关闭,沈容华被推入一间阴暗潮湿的屋子。透过小窗,她能看到外面增加了三倍守卫。苏家这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

她轻抚袖中暗藏的玉佩——这是父亲给她的最后保命符,能调动沈家隐藏在宫中的死士。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用。一旦暴露,父亲多年的布置就全毁了。

"父皇真的病了吗?"一个细小的声音突然从墙角传来。

沈容华一惊,只见萧玉姝从阴影中走出,脸上还带着泪痕。

"三公主?你怎么..."

"我偷听到母妃和苏丞相的谈话。"萧玉姝咬着嘴唇,"他们说...说要在父皇的茶里下药,让他看起来像中风...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容华心头一颤。这个十五岁的少女,一直活在母亲的庇护下,如今亲眼目睹至亲的阴谋,内心想必天崩地裂。

"玉姝,你妹妹玉娆可能有危险。你能帮帮她吗?"

萧玉姝沉默良久,突然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恨我?玉娆明明知道我一直欺负她,可上次在御花园,她还是救了我..."

原来那日萧玉姝不慎落水,是玉娆喊人救了她。沈容华轻叹一声:"因为你是我们的家人啊。"

萧玉姝的眼泪终于落下。她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塞给沈容华:"这是母妃宫里的钥匙印样。西偏殿的暗格里有他们与外藩来往的信件...也许有用。"

沈容华接过手帕,上面清晰地印着一把钥匙的纹路。她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是这个一直敌视她的继女伸出援手。

"玉姝,你父皇和弟弟的性命,可能就系于此了。"

萧玉姝擦干眼泪:"我去找玉娆。她...她比我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夜幕降临,冷宫外响起三声猫头鹰叫——这是沈家的暗号。沈容华凑到窗前,看到一个小巧的身影灵巧地避开守卫,翻墙而入。

"母后!"萧玉娆灰头土脸地钻进来,扑进她怀里。

"你怎么来了?太危险了!"

萧玉娆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外祖父的回信!他说赵将军已经秘密回师,三日后可抵达京城。哥哥也安全,正在军中。"

沈容华迅速浏览信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父亲果然早有准备,连这次政变似乎都在他预料之中。

"玉姝姐姐帮了大忙。"萧玉娆小声说,"她带我去了贵妃娘娘的寝宫,我们找到了这个..."

她从鞋底抽出一封密信。沈容华展开一看,竟是苏丞相与北狄往来的证据!信中明确提到,一旦政变成功,就将割让边境三城给北狄作为回报。

"好个卖国贼!"沈容华气得浑身发抖,"玉娆,这封信必须交给你父皇!"

"可是父皇被关在养心殿,外面全是守卫..."

沈容华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一事:"冷宫后面有条废弃的水道,直通养心殿后院。当年你外祖父告诉我的。"

水道狭窄阴暗,满是蛛网和老鼠。但此刻,这是唯一能接近皇帝的途径。

"我去。"萧玉娆坚定地说。

沈容华心疼地抚摸女儿的小脸。九岁的孩子,本该无忧无虑,却要冒这样的风险...

"一定要小心。若被发现,立刻亮出你的公主身份,他们不敢伤你。"

萧玉娆点点头,又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荷包:"这是儿臣这些日子攒下的银两,买通了几个御膳房的小太监。他们会每天给母后送干净的饮食,以防有人下毒。"

沈容华眼眶发热。她的玉娆,什么时候已经成长得如此周全了?

萧玉娆离开后,沈容华彻夜难眠。直到东方泛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鸟鸣——那是景琰小时候她教的暗号!

她扑到窗前,看到儿子穿着普通士兵的服装,隐藏在晨雾中。虽然只有一瞥,但那挺拔的身姿和坚定的眼神,让她瞬间安心不少。

景琰做了几个手势——这是他们母子间自创的暗语,意思是"一切顺利,静候佳音"。

三日后,京城外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赵将军率五万精兵杀到,与城内的沈家旧部里应外合,很快攻破城门。

苏丞相仓促组织抵抗,却因不得人心,士兵纷纷倒戈。混战中,大皇子萧景瑞被一支流箭射中大腿,哀嚎着被俘;苏丞相见大势已去,竟在殿前自刎。

养心殿内,皇帝萧昱被囚多日,面色苍白,却神志清醒。当沈容华带着萧玉娆和萧景琰冲入殿中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陛下..."沈容华跪地行礼,却被皇帝一把扶起。

"容华,朕...朕错看你了。"萧昱声音嘶哑,"也错看了景琰和玉娆。"

萧景琰上前一步:"父皇,儿臣已控制京城局势。苏丞相伏诛,大皇兄被俘,贵妃娘娘..."

"她怎么样了?"皇帝疲惫地问。

"贵妃娘娘..."萧景琰犹豫了一下,"她在寝宫自缢了。"

皇帝闭了闭眼,长叹一声。毕竟二十年的夫妻情分...

"三公主呢?"沈容华突然问。

"玉姝姐姐没事。"萧玉娆回答,"她一直守在父皇门外,不让任何人进去下毒。"

皇帝惊讶地看着小女儿:"玉姝?她..."

"是的,陛下。"沈容华轻声道,"这次能挫败政变,三公主功不可没。"

皇帝沉默良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沈容华连忙上前搀扶,却见他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陛下!"

"无妨..."萧昱摆摆手,"苏家给朕下的毒,不致命,但需时间调理。"他看向萧景琰,"景琰,朕命你暂代朝政,与程尚书、陆鸿章共同处理善后事宜。"

萧景琰单膝跪地:"儿臣领旨。"

皇帝又转向萧玉娆:"玉娆,朕封你为嘉禾公主,享亲王俸禄。待朕康复,再行封赏。"

萧玉娆乖巧行礼:"谢父皇。"

最后,皇帝握住沈容华的手:"皇后...这些年,委屈你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沈容华泪如雨下。所有的隐忍,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似乎都值得了。

殿外,朝阳初升,照亮了这座历经风雨的皇城。新的一天,开始了。

养心殿内,药香缭绕。

沈容华手持玉匙,亲自为皇帝喂药。自政变平息已过去七日,萧昱体内的毒素虽已清除,但身体仍虚弱不堪。

"陛下,该用药了。"她轻声道。

皇帝睁开眼,目光落在她疲惫的脸上:"你也该休息了。"

沈容华微笑摇头:"臣妾不累。"

这是实话。连日来,她既要照顾皇帝,又要协助景琰处理朝政,几乎没合过眼。但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苏家土崩瓦解,看着景琰在朝堂上日渐沉稳的表现,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欣慰。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萧景琰一身朝服大步走入,眉宇间既有少年的英气,又有超越年龄的沉稳。

"父皇,母后。"他行了一礼,"儿臣已查明苏家谋反的全部证据。"

皇帝微微颔首:"说。"

"苏丞相勾结北狄,意图割让边境三城;贵妃娘娘在宫中下毒谋害父皇;大皇兄虽未直接参与谋划,但对母妃所为知情不报。"萧景琰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锤,"此外,他们还计划在事成后,将母后和玉娆..."

"够了。"皇帝抬手制止,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朕知道了。"

沈容华轻轻握住皇帝的手。她明白,即便苏贵妃罪该万死,二十年的情分也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景琰,"她转移话题,"三公主如何了?"

萧景琰神色稍缓:"玉姝姐姐将自己关在寝宫,不吃不喝。儿臣派人日夜守着,怕她..."

皇帝长叹一声:"是朕亏待了这孩子。"

"父皇,"萧景琰犹豫片刻,"北狄可汗派来使节,说...说愿意退兵,但要求娶一位大周公主和亲。"

殿内霎时寂静。沈容华手指一紧,玉匙差点跌落。玉娆才九岁,难道...

"朕的女儿,一个也不会送去和亲!"皇帝突然厉声道,随即又咳嗽起来。

沈容华连忙为他抚背顺气,心中却翻江倒海。北狄兵强马壮,若断然拒绝,边关战火重燃,刚刚稳定的朝局又将动荡...

"父皇,"萧景琰沉稳道,"儿臣有一策。"

皇帝示意他继续。萧景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北狄小可汗的亲笔信。他与其父政见不合,主张与我大周修好。信中言明,若我们助他夺位,他愿签订百年和约。"

沈容华眼前一亮:"这小可汗是..."

"就是上次来朝时,与玉娆下棋的那位使节团长耶律宏的儿子。"萧景琰嘴角微扬,"说来也巧,他与玉姝姐姐年纪相仿,曾在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皇帝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儿臣不敢妄言。"萧景琰低头,"但若玉姝姐姐自愿前往,或许..."

正说着,殿门被轻轻推开。萧玉姝一身素衣走进来,眼眶通红却神色平静。

"父皇,儿臣愿往北狄和亲。"

所有人都愣住了。皇帝挣扎着坐起身:"玉姝,你..."

"儿臣想清楚了。"萧玉姝跪在龙榻前,"母妃犯下大错,儿臣愿代母赎罪。况且..."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耶律齐不是坏人。上次宫宴,他曾偷偷告诉儿臣,他厌恶无休止的战争。"

沈容华心头一震。她突然明白,玉姝与那位北狄小可汗之间,或许早有情愫。在这桩政治婚姻背后,竟藏着一线真情。

皇帝凝视女儿良久,终于缓缓点头:"若你真心愿意,朕...准了。"

萧玉姝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时,目光与沈容华相遇。两人相视一笑,前尘旧怨,尽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

三日后的大朝会,皇帝强撑病体出席,当众宣布了几项重大决定:

第一,立二皇子萧景琰为皇太子;

第二,封四公主萧玉娆为嘉禾亲王,开府仪同三司;

第三,允三公主萧玉姝与北狄小可汗耶律齐和亲;

第四,大皇子萧景瑞贬为郡王,流放岭南;

第五,追封已故镇国公沈巍为忠勇王,其子沈珏袭爵。

最后,皇帝握住沈容华的手,向满朝文武宣布:"朕病重期间,皇后沈氏临危不乱,护国有功。即日起,皇后与太子共理朝政,诸卿当尽心辅佐。"

满朝哗然。自大周开国以来,从未有皇后公开参与朝政的先例。但此时此刻,无人敢提出异议——沈家父子掌控兵权,太子是皇后所出,再加上那位年纪虽小却手段惊人的嘉禾亲王...沈容华的权势,已无人能撼动。

退朝后,皇帝将沈容华单独留下。他吃力地从枕下取出一方锦盒,递给她。

"这是..."

"打开看看。"

沈容华掀开盒盖,呼吸顿时一滞——盒中是一方通体碧绿的玉玺,上雕盘龙,下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

"传国玉玺!"她惊呼,"不是一直在..."

"那是假的。"皇帝苦笑,"先帝晚年就发现真玺被盗,一直秘密追查。直到前不久,才在苏家密室中找到。"

沈容华恍然大悟。难怪苏丞相敢发动政变,原来握有这等筹码!

"陛下为何将它交给臣妾?"

皇帝凝视着她,目光复杂:"容华,这些年来,朕对你...亏欠太多。这方玉玺,就当是朕的赔罪吧。"

沈容华手指轻抚玉玺,触感温润。这不仅仅是一块玉石,更是皇权的象征。皇帝将它交给她,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臣妾...何德何能..."

"你当得起。"皇帝咳嗽几声,继续道,"朕的身体...怕是难以痊愈了。景琰还小,需要你辅佐。这江山...朕就托付给你了。"

沈容华跪伏在地,泪如雨下:"臣妾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元和十五年冬,皇帝萧昱驾崩于养心殿,享年四十八岁。太子萧景琰继位,改元永昌,尊生母沈容华为皇太后,垂帘听政。

新皇登基大典上,年方十二的萧景琰一身龙袍,气度不凡;沈容华凤冠霞帔,端庄威严;最引人注目的是年仅十岁的嘉禾亲王萧玉娆,一袭亲王服制,英姿飒爽,站在文官之首的位置——这位小亲王不仅掌管全国商贸,还组建了一支由女子组成的"凤翔卫",专司情报收集,令朝中大臣又敬又畏。

而远在北狄的三公主萧玉姝,也已贵为可敦。她夫君耶律齐在其帮助下顺利继位,推行新政,与大周修好,边境再无战事。

永昌三年春,沈容华在御花园设宴,庆祝萧玉娆的十三岁生辰。席间,新任镇国公沈珏带来一个惊人消息——北狄可汗耶律齐病逝,可敦萧玉姝携幼子归国。

"玉姝要回来了?"沈容华惊喜交加。

沈珏点头:"不仅如此,她还带回了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北狄全境详图,包括所有军事布防。"

萧玉娆接过地图,只看了一眼便惊呼:"这...这是玉姝姐姐亲手绘制的!我记得她的笔迹!"

沈容华眼眶湿润。这个曾经骄纵任性的三公主,如今竟为大周送来如此厚礼!

"母后,"年轻的皇帝萧景琰突然问道,"您还记得当年在冷宫时,对儿臣说过的话吗?"

沈容华微笑:"母后说过很多话,你指哪一句?"

"您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萧景琰目光炯炯,"儿臣一直铭记于心。为君者,当以仁治国,以德服人。"

沈容华欣慰地点头,望向远方。春光正好,御花园中百花齐放。那株曾经奄奄一息的老梅树,如今枝繁叶茂,花开似锦。

"景琰,"她轻声道,"你看那梅花,历经寒冬,终得绽放。"

萧景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会心一笑:"正如母后一般。"

沈容华摇头:"不,是如我们所有人。"

从冷宫弃后到垂帘听政的太后,从备受欺凌的皇子到九五之尊,从被忽视的公主到权倾朝野的亲王...他们一家人的故事,正如这满园春色,经历过风霜雨雪,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盛世芳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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