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孀居的南陈长公主，作为求和条件，嫁给了北齐摄政王慕容衍。

慕容衍亲自到边境，将我从南陈接到北齐。

进了京城后，更是十里红妆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把我接进王府。

大婚当日，他却要我换上半透明的纱衣，为满堂宾客跳舞。

见我难以置信，慕容衍语带嘲讽：

“我在南陈做质子第一年，你们的皇帝和百官，不也是让我脱了上衫跳舞吗？”

“当时你也在场。你不就是因此被打动，收我做了你的男宠吗？”

“我在南陈受了多少羞辱？让你跳个舞，只是开始。”

1

我如坠冰窖，终于明白慕容衍为什么要娶我。

但我还是不甘心。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亲自率领接亲队伍，到南陈将我接过来？”

“而且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这么大张旗鼓，又是何苦？”

慕容衍哑然失笑，挑起剑眉：

“如意，你不会以为我对你有情吧？我风风光光的把你娶为王妃，只不过是想，让你爬的有多高，跌的就有多痛。”

我的心如在泣血，决然说：

“要我穿上这种衣服跳舞，除非我死。”

慕容衍脸上的笑意越盛。

“死？那太容易了。可是，”

“南陈的送亲队伍还在京城的客馆之中，里面还有你儿子。你不想他们出事吧？”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儿子，我四岁的儿子行儿，也跟着来了北齐！

“慕容衍，你……”

话到嘴边，我终于还是收住了，乖乖换上纱衣。

慕容衍嘴角一勾，亲自把我领到厅中央，叫停了觥筹交错的宾客：

“各位，本王的王妃素来最爱跳舞，她跟本王请求，希望向众位献上一支舞。”

说完，他的手在我腰上一托，将我推了出去。

我面上用来遮羞的一块面纱，也被吹得轻轻坠落。

于是，我迫不得已面对眼前上百个宾客，和他们眼中的诧异。

私语声渐渐响起：

“这个女人既是南陈长公主，也是咱们北齐的王妃，怎么像个舞女一样？”

“王爷说她是自请献舞。听说这个女人在南陈已经嫁过人，看模样就是个荡妇。”

他们说的越来越不堪，有一些年轻的世家子，也放肆的用眼神将我看了个遍。

我仓皇回首，只见慕容衍抱着双臂站在一旁，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我咬咬牙，终于伴战战兢兢迈出了舞步。

我跳了一曲又一曲，每跳完一曲，就偷偷看一眼慕容衍，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停下”两个字。

但他没有。

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席上，喝下一杯又一杯酒。

跳完第三支曲子时，一个世家子喝多了酒，踉跄着走到我跟前：

“王妃好舞技。我也喜欢跳舞，不如请王妃与我合舞一曲，如何？”

他两颊通红，嘴里喷出一阵阵酒气，显然已经喝醉了。

我正要回绝，慕容衍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既然王公子有这样的雅兴，王妃就陪他跳一曲吧。”

我知道，慕容衍说一不二。

于是，我麻木的与男子合舞，任他靠得我越来越近，任他的手抚上我的背，然后是腰肢。

座上宾客的笑声越来越肆意，我甚至听到有人说：

“这王妃虽然嫁过人，却另有一番风韵。不知道要换王妃一夜，需要多少金？”

“我愿出百金。”

“百金未免太小气，我愿出千金！”

我浑身战栗起来。

在他们眼中，我已经与青楼女子无异。

……

我一直舞到宾客散尽，全身再无一丝力气，脸上已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慕蓉衍却并不满足，反而脸色越沉。

“记住，这只是开始。”离开时，他向我冷冷留下一句话。

周围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后，我终于撑不住跌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原本以为，慕容衍是顾念旧情，所以才特意将我娶来。

原来，他只是单纯的想将在南陈受的屈辱，都还在我身上。

就连在我眼中，与他如胶似漆的两年，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另一种屈辱。

我了解慕蓉衍，他说这只是个开始，那就真的只是开始。

我压下悲哀和惶恐，下了决心。

南陈的送亲队伍，在京城里待十日后就会走。

等他们带上我四岁的儿子杨思行回南陈后，我就可以，一了百了。

2

是夜，我辗转反侧，一直到天蒙蒙亮才合上眼。

但很快，陪嫁丫鬟桃枝过来把我推醒：

“公主，王爷吩咐让你赶快换了衣衫，去向王府里的侍妾敬茶。”

“什么，向侍妾敬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桃枝双眼含泪点头：

“王爷和侍妾都已经在正房，说要是你再不去，就……”

桃枝止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我看着她的一边脸肿起来，上面清清楚楚印着一个掌印。

刚才，她一定为我据理力争过，但却换来了一个巴掌。

我不想再连累他人，急忙起身洗漱。

等我匆匆忙忙走进正房中时，侍妾李紫珠已经和慕容衍一起坐在椅子上。

她纤细的脖子上，赫然印着几个红印，一望而知昨晚他们有多疯狂。

见我匆匆赶来后，慕容衍皱了皱眉头对我说：

“摄政王府的规矩，进门的女人不分大小，只分先后。紫珠是我一年前纳进府里的，你该向她敬茶。”

我一句也不辩解，认命的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茶，捧到李紫珠面前。

她却不肯接，而是扭过头嗔怪的对慕容衍说：

“王爷，自古敬茶都是要下跪的。王妃不肯对我下跪，想必是仗着自己是公主的身份，看不起我是青楼出身。”

慕容衍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公主出身？我看和青楼女子也没什么分别，一天也离不开男人。还没嫁人就纳面首，面首没了，就火速嫁了人，这样淫贱的人，有什么资格拿乔作势？”

慕容衍的一字一句，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当初，他在南陈做质子时，的确受尽百般耻笑。

我不忍见他受辱，便向皇兄请求将他赐给我做面首，这样众人会忌讳我，不敢再轻贱他。

他被接回北齐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

无奈之下，我只好找一个知道内情，肯为我遮掩的男人嫁了，也好给腹中的胎儿一个身份。

但在慕容衍眼中，这些都是我淫贱的表现。

桃枝着急起来：

“王爷，公主嫁给驸马是因为……”

“桃枝，住嘴。”

驸马已经死了，他是一个好人，无谓再翻出旧事玷污他的名声。

我不再多说话，双膝一弯，将热茶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递给李紫珠。

她嘴角升起笑意，接茶的手故意一抖，一盏热茶就全部泼到了我手上。

“我都还没有接稳，王妃怎么就把手松了？”

李紫珠假意惊叫起来，眼里却是止不住的得意。

“王爷，想必是王妃心有不甘，不肯真心实意向我敬茶。”

慕容衍的目光落在我瞬间红了一大片的双手上，眸子一紧。

听了李紫珠的话后，他的脸色却转为阴沉。

“一盏茶没有敬好，就敬第二盏，直到敬好为止。”

3

当天晚上，慕容衍竟然来到我房中。

他的面色白的像冷玉一样，只有一双眸子，红的像浸透了血。

“王爷，你醉了，我这就叫人为你准备醒酒汤。”

我了解慕容衍，他喝的酒越多，面色就越白。

在我起身向外走去时，慕容衍一把拉住我，语气里充满不满：

“如意，你怎么见到我就要走，你很怕我吗？”

他的手越来越用力，捏的我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慕容衍低下头，眸子扫过我两只手上的水泡，脸上滑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心痛。

他大发雷霆，唤来伺候我的丫鬟：

“你们是怎么伺候王妃的，怎么她的手被烫成了这样？给我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我拦住了他，好不容易将他安抚下来。

他刚才的心痛和愤怒都是真的，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他究竟是恨我还是爱我。

房间里烛光跳跃，映得慕容衍脸上晦暗难明。

他缓缓靠近我，钳起我的下颌，逼我和他对视：

“如意，你们南陈人欺我辱我，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北齐的摄政王，带着大军打到你们皇城下？”

“还有你，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迫不及待嫁了人，还为他生下儿子。你就这么一天都离不了男人吗？”

我再也忍不住，颤抖着双唇说出这个秘密：

“阿衍，那个孩子，是你的骨肉。”

慕容衍呆住了。

下一刻，他钳住我下颌的手骤然用力，捏得我的骨头都几乎碎掉。

“你撒谎！我们每次同房过后，你都要喝下避子汤，你根本就不想怀上我的孩子！现在为了骗我，你竟然扯下这样的弥天大谎。”

他失控了一样，拦腰抱起我把我抛到床榻上，狠狠撕扯我的衣衫。

我绝望的闭起双眼：

“慕容衍，不要……”

可是身上的人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毫不怜惜的折磨着我，直到他自己耗尽气力，睡了过去。

我看着睡在身旁的侧颜，一双箭一样的眉毛斜插进鬓里，和八年前我见他时一模一样。

那时，我就是被这双眉毛下的眸子所打动，在宫宴上，见到他被逼和舞娘跳了一曲艳舞之后，终于做出了生平最大胆的一件事：

向皇兄开口，求他将慕容衍赐给我。

那以后，我们抵死缠绵过，我以为我们彼此都有情意。

如今才知道，他对我，或者真的曾有过一丝情意。

但现在，仅有的情意已经消散，留下的只有他对我无尽的恨意。

所以，他要缠着我，让我用一生为他消解。

我自知消解不了，也知道他不会放过我，只能选择逃避。

半夜，慕容衍醒了。

他匆匆穿上衣衫就要走，我扯住他的衣角：

“王爷，我儿如今在客馆之中，能不能求王爷开恩，允许我去客馆见他一面？”

慕容衍一脸憎恶的撇开我的手，正要开口说什么，目光却扫过我身上一块块的青紫。

那是他方才酒醉时留下的痕迹。

他别开脸去，犹豫了一秒后冷冷的说：

“本王明天派人把他接来。”

慕容衍走后，我长长地的了一口气。

明天就能见到行儿了。

等见到他之后，我要好好跟他说，以后娘亲不在身边，他也要好好吃饭，乖乖睡觉。

然后，只要再等九日，南陈的送亲队伍就会带着行儿返程。

到时，我就可以解脱了。

4

第二天，我天没亮就起身，到厨房里做起桂花糕。

行儿最喜欢吃桂花糕，但我认为桂花糕太甜，总是拦着他，不让他多吃。

这一次，我要为他做上满满一大盒，让他在往后没有娘亲的日子里，都能回想起来这个甜味。

桂花糕蒸制好时，桃枝满脸惶恐扑了进来：

“公主，小公子溺死在池塘里了！”

我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差点站不稳。

反应过来后，我不要命的往池塘跑去。

池塘边上，我的行儿正躺在地上，满脸青紫，没了呼吸。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轻轻伸出手，为他拭去口鼻的泡沫。

“怎么会这样？行儿，你别吓娘，你快睁开眼睛……”

“公主，我带着小公子刚走到塘边，就有一只哈巴狗冲过来，我拦也拦不住。狗一直对着小公子狂叫，小公子吓坏了，踢了那只狗两脚，自己也被撅到池塘里去了。”

“我正要跳下去救小公子，却被这个女人拦住了。她说小公子竟然敢踢她的狗，要教训一下小公子，谁也不能下去救。”

“可怜小公子，我眼睁睁的看他在水里挣扎，却没有办法过去救他。”

奶娘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去。

她手指指向的，是抱着一只哈巴狗的李紫珠。

慕容衍也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的情景，瞳光一缩，闪过一丝不忍。

“如意，你儿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你……”

我无视他的话，轻轻放下行儿，一步步走到李紫珠面前。

“李紫珠，你为了一条狗，害死我的行儿？”

李子珠被我吓到了，慌乱的躲进了慕容衍的怀里。

“王爷，这个女人疯了。她儿子分明是自己跌进池塘溺死的，却说是我害死的，我……”

她的话吞了下去。

我从怀里拔出一把匕首，往她身上插过去。

只可惜，匕首尖只划破了她的衣裳和皮肤，我的手腕就被慕容衍紧紧握住，再也不能往前一分。

“秦如意，你疯了吗？你儿子明明是自己跌进水里的，你怎么能迁怒紫珠？大不了，我让这只惹事的狗为你儿子陪葬。”

“用狗为我儿子陪葬？”我仰天笑起来，边笑边落泪。

“慕容衍，那是我儿子，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我握着匕首的手丝毫不放松，慕容衍终于怒了。

“你儿子又怎么样？不过是野种。这里是北齐摄政王府，不是你们南陈。要怎么处理，由我说了算！”

慕容衍搂着李紫珠走了。

我看着行儿小小的尸身被装进棺椁里，又被南陈的人抬走。

“公主，你放心，我们会快马加班赶回南陈，将小公子好好安葬。”

……

我混混沌沌，脚步虚浮回到房中。

面前摆着的，是一盒没有给出去的桂花糕。

行儿从小怕狗，是我教他，碰到恶狗吠，就要毫不留情的踢回去。

我要嫁到北齐，行儿依依不舍，闹着要跟着送亲队伍将我送过来，也是我一时心软，答应了下来。

“行儿，是娘害了你。你别怕，娘这就去陪你了。”

我喃喃说完这句话后，拔出那把沾着李紫珠血的匕首，对着心口插下去。

“如意，你干什么？”

5

匕首插进身体的刹那，我耳边响起慕容衍惊恐的声音，看到他在门口徒劳的向我伸出手。

这一刻他的脸，和八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脸，重合在一起。

八年前，慕容衍作为北齐的质子被送到南陈。

他在南陈待了一年，没有一个北齐人来看过他。

渐渐的，文武百官都知道了，北齐六皇子慕容衍是最不受宠的一个皇子，被孤身一人扔在了南称，自生自灭。

他开始在各种场合被羞辱。

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在宫宴上，突然有人提议，要他脱了上衫，与舞女艳舞。

舞跳到一半时，我看着男人平日里白皙如玉的脸越来越红，红得就像滴出血来时，终于忍不住向皇兄开口。

当夜，我将慕容衍领回公主府。

他握紧双手，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蹦出来：

“长公主，士可杀不可辱。如果你要我做你床榻上的玩物，我宁愿死。”

那一刻，我的心莫名跳的很厉害。

“慕容衍，我求皇兄将你赐给我，是希望能免你受到类似的羞辱。”

我将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递到他面前。

“日后，你若是觉得在公主府中受到了羞辱，不妨用这把匕首了结自己。”

慕容衍似信非信，接过了那把匕首。

此后，我们日夜相对，竟然真的渐生情愫。

后来，床榻之上，我靠在慕蓉衍怀里时，他眉目含笑，将匕首还给了我：

“如意，这把匕首是你当初送给我的，现在我反送给你，作为我们的定情信物。”

那时，我预着做一个别人口中淫乱的公主，将慕容衍一辈子留在公主府中。

谁也没有料到，慕容衍的胞兄竟然能在北齐的皇权争斗中坐上王位，派人把他接了回去。

他走后不久，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想来是临走前一夜，我与他抵死缠绵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喝下避子汤。

为了给腹中的胎儿一个名分，让他能顺利出生，我草草嫁了一个终日卧床的男子，生下儿子。

两年之后，驸马因病去世。

此后，除了照料行儿之外，剩下的时间，我都屈身于佛堂之中，终日礼佛，不问世事。

直到一个月前，皇兄来佛堂找到我。

“如意，北齐提了接受求和的条件，让你嫁过去做摄政王妃。”

“他们的摄政王，就是慕容衍。”

我的心，被皇兄的话震得七上八下。

原以为，慕容衍走后，此生我们便再也不会相见。

为什么他偏偏以迎娶我来作为接受求和的条件？

难道他对我旧情难忘，所以肯放下一切，不计前嫌，将我迎娶回北齐？

……

现在，我知道了。

没有什么旧情难忘，慕容衍对我，只有无尽的恨。

6

慕容衍双手压住我的胸口，却徒劳的只见越来越多的血从指缝中渗出。

他惊恐的喊：

“快，叫太医，叫太医！”

等待太医救治的时候，慕容衍眼前浮现出他搂着李紫珠转身离开时，我眼中的悲恸和空洞。

他的心越来越不安，终于撇下李紫珠赶到我房中，却只见到我将匕首插进身体的那一幕。

那把匕首如今被他紧紧捏在手里，他已经认出了，正是他当初刚入公主府时，我送给他的那一把。

那时，我对他说，如果觉得在公主府受到了屈辱，不妨用这把匕首了结自己。

今天，我却试图用这把匕首杀了李紫珠。

被他挡下来后，又用它刺入自己的身体。

“如意，是我做得太过分了吗，让你已经无法忍受了？”

他忍不住自问。

将我娶来，然后将自己曾受到的侮辱一百倍一千倍的还到我身上，是他想了很多遍的事。

但让我换上半透明的纱衣，在宾客面前跳舞时，他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相反，看到眼前的女子像一只蝴蝶一样，颤抖着蹁跹在席间，被在场的宾客用或惊诧或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

他的心里不仅没有解气，反而升起了一把怒火，越烧越旺。

王侍郎家的公子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要和我贴身热舞，还用那双脏手在我的身上乱摸！

还有那些平时人模狗样的达官贵人，居然把我当成青楼女，在那里肆无忌惮的竞价！

很快，他找了一个借口，罗织罪名将那几个人下狱。

乱摸我的王公子，被砍去了双手。

乱说我的几个人，被拔了舌头。

听见这几个人的惨叫时，他反而升起来前所未有的满足。

“如意是我的，决不允许世界上有第二个男人觊觎。”

办好这件事后，他痛快的大喝了一场，带着醉意找到我，想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但我却似乎很怕她，一秒钟都不想在他身边留下。

甚至还不惜扯谎，说我跟别人生下的孩子是他的骨肉！

“如意，我知道你没了孩子很心痛。但你是我的王妃，我们会有很多我们的孩子啊。”

慕蓉衍俯在我身上，发出野兽一样的呜咽。

看着他这副样子，李紫珠吓坏了。

王爷他这是怎么了，他明明不是很恨那个女人吗？

是他自己亲口说：

“紫珠，不必当那个女人是王妃。我娶她进门，只是为了羞辱她，你才是本王最爱的女人。”

李紫珠试探着伸出手去，试图松开慕容衍紧握着匕首的手。

“王爷，你不用太担心。”

“滚！”

慕容衍的手一翻抽了回去，匕首在李紫珠的手背上划了一条口子，顿时冒出血来。

李紫珠又惊又痛，踉跄着后退几步，难以置信。

平时，慕容衍对她就快要宠上天去了，她柔声撒个娇，不论说什么，慕容衍都会答应。

但现在，他却划伤了她的手背，还对她手背上往外冒着血珠的伤口无动于衷？

“王爷，你是不是受刺激了？我是紫珠啊。”她试图唤醒慕容衍。

慕容衍瞪大了眼睛。

“紫珠？对，李紫珠，”他好像被点醒了，指着李紫珠：

“就是你这个贱人，害死了如意的孩子，逼得她走投无路。如意要是有什么事，本王就让你给她陪葬！”

他亲手取来皮鞭，一鞭一鞭抽在李紫珠的身上。

李紫珠尖叫起来，慕蓉衍却越抽越用力：

“叫啊，你倒是叫啊，最好能把如意叫回来。”

一旁的丫鬟桃枝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哭倒在地上。

“王爷，小公子不光是公主的儿子，也是您的儿子啊！”

7

慕容衍执鞭的手停了下来，随即摇摇头：

“不可能。那个孩子明明是如意嫁人后生下的。”

“是真的。王爷您是在太康五年秋被接回北齐，小公子是在太康六年夏出生，正是您的亲生骨肉。”

“公主是为了给小公子一个身份，才不得不嫁给驸马。但驸马是个药罐子，一直卧病在床，他们两人从未圆房，怎么可能生下孩子？”

“而且，小公子的名字叫思行啊。”桃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听到这两个字，慕容衍如遭雷击。

没错，他告诉过我，他的乳名叫阿行。

思行，思行。

原来，我一直在想着他，念着他。

慕容衍喉咙一紧，继续扬起鞭子，劈头盖脸的朝李紫珠身上抽下去。

“贱人，你竟然害死了我和如意的孩子！”

李紫珠尖叫起来：

“王爷，冤枉啊，是你自己说不用将她当成王妃，还让她向我敬茶的呀。”

“你也配喝如意敬的茶？来人，把这个贱人押下去，用烙铁烫烂她的嘴！”

几个太医抹着汗从房间里出来了，为首的一个向慕容衍回禀：

“王爷，万幸王妃的心脏位置偏于常人，这一刀没有插入心脏。但匕首入体太深，王妃受伤过重，能不能活过来，就看能不能熬过今晚了。”

慕容衍揪住太医的衣领，太阳穴突起：

“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王妃救回来，否则，你们就为她陪葬吧。”

太医领命退下后，慕容衍突然想起来什么，厉声喝道：“备马。”

马牵来后，慕容衍翻身上马，朝着门城外的崇恩寺赶去。

到了山脚下，他从第一级台阶跪地磕起，一路往上，磕完一级又一级。

他的额头很快冒出血来，侍从们都吓坏了，试图阻止他，却被他眼神中的杀气吓退。

慕容衍全然感觉不到额头的痛感，只是在心里默念：

“如意，人家都说，崇恩寺的菩萨最灵，求你一定一定要熬过今晚。”

“菩萨，只要你能让如意醒过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让我死，用我的命换她的命，我也愿意。”

一直到一更时分，慕容衍终于磕完了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他马不停蹄赶回王府，手里捧着沾了血的平安符，颤颤巍巍的放到我的枕边。

“如意，这是我为你求来的平安符。菩萨已经答应了，让我用我的十年寿命换你醒过来。”

“我还向菩萨求了一卦。菩萨说，我们有十世夫妻的缘分，所以你一定会醒过来的，对不对？”

“如意，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将那些在南陈遭受的屈辱都发泄在你身上。我知道，你是不忍见我受苦，才将我收为男宠。”

“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否则，整个公主府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男宠？”

“我何尝又不是心里有你？我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王妃。”

“如意，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欢好吗？那是在我入了你的公主府半年之后。那天，天下着大雨，你躺在我怀里，念了一句诗。”

“那时你说，如果我们有一天迫不得已分开了，你就化成一只青鸟来看我。”

“如意，我求你醒过来。行儿没了，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的，如意……”

好像是听到了他的哭求一般，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但我的视线里，并没有看到眼前的慕容衍，而是浮现出多年前的雷雨夜。

我张张嘴，轻轻念出了当时念的那句诗：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8

“荒唐，简直是荒唐！”

皇宫内殿之中，北齐皇帝怒的几乎要掀了桌子，一字一句：

“皇弟，你不顾流言蜚语，要将南陈的寡妇公主娶来做我北齐的摄政王妃，孤允了。”

“婚宴之上，你让她做舞女打扮，为满堂宾客跳舞，让人人都议论摄政王府似青楼，孤也只当你是喝醉了。”

“几日前，这个王妃连带着她儿子一起死在你的王府里，南陈皇帝抱不平的国书刚刚送来，孤也想好法子，准备为你开脱。”

“你又疯疯癫癫，罗织罪名处置了几名权贵，又把王府里的侍妾千刀万剐，让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在说我北齐的摄政王手段血腥，御史一连上几道奏折参你，孤也打算全部压下去。”

“如今你更是离谱，竟然跟孤说，你不做摄政王了，要孤准你辞官，让你带着王妃的尸身回南陈，为她守灵。”

“且不说如今南陈人恨你入骨，你去了一定会被打死。你是我北齐的摄政王，怎么可能沦为小小南陈的守灵人？你究竟是不是疯了？”

慕容衍容易跪在地上，眼眸低垂：

“皇兄，我……”

“不必再说了。”皇帝一拂袖袍，怒气不减：

“你再怎么胡闹，孤都可以为你遮掩。但你休想不做摄政王，休想离开北齐！”

浑浑噩噩回到王府后，慕容衍依然眼神空洞。

那天，他明明亲眼见到我睁开了双眼，还好像回应他一般，念出了那句诗。

下一刻，我嘴角含着一丝笑，合上眼睛，就再也没有睁开。

什么平安符，都是假的！

他派人砸了崇恩寺。

还有那个自以为是的贱女人，也被他下令，一刀一刀，割到失血而亡。

那以后，慕容衍抱着我的尸身，不眠不休整整好几日。

他终于明白，我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但他却拦住了那些试图将我下葬的人，瞪大眼睛：

“谁敢动如意，我就让他死！”

他唤来下人，让他们搬来柴禾堆满灵堂。

然后，他赶走了所有的人，对着躺在棺椁中的我说：

“如意，我本来是想将你带回南陈，和行儿葬在一起，从此以后为你们守灵。”

“但皇兄说什么也不准，还派了人日夜守在摄政王府外，唯恐我逃走。”

他长嘘了一口气，手指抚上我的脸，从眉毛，到嘴唇，如痴如醉。

“如意，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那个贱人李紫珠说的对，害死你和行儿的真凶，是我。”

“你放心，既然皇兄不让我走，我这就去陪你们。”

他执着火把，毫不犹豫将柴禾点燃。

灵堂中顿时燃起熊熊大火，喷出的火舌惊飞了窗外树枝上的麻雀。

在慕容衍眼中，却变成了一只只青鸟。

他回头看一眼我的脸，心满意足：

“如意，是你化成青鸟来看我了吗？”

浓烟中，慕容衍嘴角挂着一丝浅笑，掏出那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一把插向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