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江瑶吼完，躲到谢昀舟身后，死死拽着他袖子。

“哥哥我怕……”

谢昀舟面色阴沉，拉起她就要走：“她吓坏了，我妹妹身体不好，我们不玩了。”

我垂着眼没说话，手却攥紧了。

主持人笑眯眯地抬手一挡：“两位请留步。别忘了，你们签了合同的。现在退出，要赔的可不是十亿，是二十亿。”

他一顿，脸色冷下来：“谢先生，您不会没看完就签了吧？”

谢昀舟顿住了，指节发白。

我看见他咬了咬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们被保安按回座位。

台下开始有人低声议论。

“怎么还想跑路？刚刚不是骂得挺响的？”

“妹妹不是说情况属实吗，现怎么怕查了？”

“要是没鬼心慌什么？”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块屏幕，心跳忍不住加快。

“第三轮验证正式启动。”

“将读取三位参与者脑内记忆，对前两轮提到的关键内容进行回放比对。”

我听着主持人报出流程，一点点把呼吸压下去。

“第一轮，男方陈述片段。”

紧接着，第一轮中江瑶和谢昀舟曾说的话开始回放，画面也开始同步。

我缓缓抬头，看向大屏。

画面浮现。

是那年我们三人第一次一起吃饭。

餐厅灯光柔和，江瑶穿着杏色连衣裙，长发微卷，笑容甜美。谢昀舟坐在中间，给我夹了块鱼肉：“尝尝，你喜欢的。”江瑶立刻也夹了一块给他，声音软糯：“哥哥，这个刺少~”然后谢昀舟手机响起，起身去接电话。脚步声刚远，江瑶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她端起红酒，指尖突然狠狠掐进我手腕里。

“你以为你配得上我哥？”

“他不过是可怜你，现在滚，还能剩点脸面。不然，我会让他厌你一辈子。”

下一秒，她猛地将整杯红酒泼在自己脸上！玻璃杯砸碎在地，她踉跄后退，撞翻椅子，整个人摔在瓷片堆里。红酒顺着她下巴滴落，混着“眼泪”，像血。

门被猛地推开，谢昀舟冲进来，看到的就是江瑶蜷缩在碎玻璃中发抖，手臂被划出血痕，哭到窒息。“哥，姐姐说我活该父母双亡……”“还说……你迟早会像抛弃垃圾一样抛弃我。”

谢昀舟瞳孔骤缩，额角青筋暴起，一把掀翻餐桌：“张晴！”盘子砸在我脚边，飞溅的瓷片割破小腿，血珠渗出来。他却看都没看，打横抱起江瑶，转身时丢下一句：“你真让我恶心。”

画面播放完的那一瞬，全场寂静了两秒，随即爆开。

“她是装的！”

“天哪……原来这个看起来老实的妹妹当时说的是假话。”

“还以为人家抢她哥哥，现在才知道到底谁恶毒。”

专家席也开始低声交头接耳，有人已经皱起了眉。

我没说话。

接下来画面持续播放，对应江瑶说我如何虐待她。

可全都对不上，里面的画面包括：我陪她做心理辅导，陪她熬夜念书，生日送她项链她嫌廉价转手送人。

我送谢昀舟手表，他搁桌子上两天没碰，第三天却戴在了江瑶手上。

我生日那天等他五个小时，等来的是一句“阿瑶心情不好，我得陪她”。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我”，一遍一遍在他们之间低头，让步，笑着说没事。

而现实里，我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回倒流。

不是哭，是痛。

台下开始有人爆发：“你们这对兄妹真是够了！”

“她照顾你们成这样你还好意思骂她冷淡？”

“我现在看江瑶才是有病吧……”

我看向谢昀舟。

他脸色僵硬，眼里第一次浮出慌乱。

06

我能感觉到他在看我，像是想说什么。

可下一秒，屏幕已经切换。

“接下来对应的是第二环节所有情节。”

第一段，是我们交往后第一个节日。

那是我们交往后第一个情人节，我满心欢喜地做了蛋糕，想给他一个惊喜。

他本来答应来我家，结果江瑶突然打来电话，说她梦到爸妈死不瞑目，哭到喘不上气。

“她这种情绪状态很危险。”

他说，“改天补给你。”

那之后的每一个节日，不是江瑶头疼，就是江瑶抑郁，不然就是她爸妈的祭日。

我试过争一次，她冷笑着看我：“这是我和哥哥的日子，你掺和什么？”

最后一次，我甚至主动给她转了红包：“节日快乐，别再哭了。”

我不是没争过，我只是怕了，从此便再也不和谢昀舟过节日。

接着，画面又开始播放我去“泡吧”的真实原因。

屏幕里，凌晨一点我还在酒吧后厨洗杯子，眼底青黑一片。收银台的老板娘打着哈欠催我：“快点，别磨蹭，你不是很缺钱吗？”

凌晨三点，我终于回家，可江瑶却在门口等我，一脸不耐烦地伸出手。

她手上指甲是新做的，亮晶晶的，和我的冻疮形成鲜明对比。

“工资卡给我啊，我都没有父母了，你对我还这么不好？”她撇着嘴，眼眶说红就红，“你是想看我死是不是？”

我有气无力的扶着门框：“在公司上班的工资卡已经给过你了，我现在兼职是想让自己有一点可以支配的钱……”

下一秒，她死死瞪着我。

“你什么意思？嘲讽我不上班是吗？我告诉你！哥哥养得起我，可我不想让他压力大。”

说完，她抢过我的包掏出工资卡，满脸理直气壮。

“你有钱你就该出！”

我盯着那张卡，喉咙发干。那是我下个月的房租，是我每天夜班站八小时换来的。可她却说，“你不是说你爱他吗？那你为他的妹妹付出点不应该吗？”

我绝望地闭了闭眼，点点头。她瞬间喜笑颜开，将卡塞进自己包里，临走还拍拍我的脸：“这才对嘛，好嫂子。”

台下瞬间炸了。“卧槽！这他妈是吸血吧？！”“这谢昀舟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眼瞎？这都看不出问题？！”

有人直接把饮料瓶砸向江瑶：“贱人！还钱！”

江瑶脸色煞白，一把抓住谢昀舟的袖子：“哥哥，这是剪辑的……”

谢昀舟甩开她的手，捏紧了手。

画面接着播放，那些所谓我和谢昀舟不亲密的片段。

谢昀舟靠在沙发上看文件，我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轻轻靠过去，想抱他一下。

可还没碰到，江瑶突然从背后出现，一把拽住我的头发，把我扯到走廊。

“你再碰他一下……我就把你酒吧兼职的事告诉他。”“让他知道，你每天晚上在那种地方，被多少人摸过。”

我浑身发冷，想辩解，可她猛地松开我，甜甜地冲客厅喊：“哥哥，姐姐说她不舒服，先睡了哦~”镜头转到餐厅。

谢昀舟伸手想牵我，我条件反射地躲开。他皱眉：“你最近怎么了？”

我低着头，死死攥着衣角，不敢说。余光里，江瑶坐在对面，冲我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我在酒吧打工的照片，角度刁钻，像在陪酒。谢昀舟看着屏幕，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突然一脚踹翻茶几，玻璃炸了一地。

谢昀舟看到这些盯，脸色越来越白。

指节抵在桌沿，用力到发出响声。

07

最后两个画面，是系统说我语言挟持和不关心他。

那天深夜，我在天台蹲着，腿发软，手机摔在地上。

脑子里嗡嗡响，谢昀舟的短信还在屏幕上：【她又情绪崩溃了，今天还是陪不了你了，乖，别闹】

我没回。

后来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我有轻度躁郁。

“你不是不爱，而是被爱压垮了。”

那张诊断单我拍了照，却从没给他看过。

我怕他嫌我麻烦。

画面再转，谢昀舟高烧不退那天，是我连夜跑遍了三个药房，找回那款特效退烧药。

我守着他整晚，把毛巾一点点敷在他额头，还煮了他爱吃的梨水。

他醒来的时候，望了我一眼，嗓子哑哑地说：“你还在啊。”

我那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可第二天的公司群里，他发了条消息：【多亏阿瑶昨晚照顾我，真的……这就是家人。】

画面结束那一刻，现场鸦雀无声。

下一秒——

轰然爆炸。

“操，这女的是忍了多少啊？”

“说她冷淡的，现在都能原地谢罪了吧？”

“你照顾他，他却感恩别人？这男的是人吗？”

专家组几乎在同时更新评分数据，主持人宣布：“张女士当前评分为100分，全场第一。支持率满格。”

我站在原地，浑身发冷，却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不是空的。

因为这一次，所有人都在替我说话。

我站在原地，心脏一下一下撞着胸口，却出奇地冷静。

大屏幕上那一帧帧画面像锤子一样，一锤接一锤砸在谢昀舟脸上。

我没看他。

但我知道他在看我。

我为他熬夜、为他背黑锅、为他低声下气的每一幕，他都亲眼看到了。

而江瑶躲在他怀里说“我只有你了”的那张脸，在镜头里，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会让她一辈子不得好死”。

我听见他呼吸变得越来越乱。

终于，他喉结上下滚了几下，慢慢抬起脚，朝我走来。

“小晴……”

他声音嘶哑，像是每个字都用尽了力气。

“我不知道你做了这么多，我……”

他眼眶红得吓人，喉咙发紧，像个快被真相压垮的疯子。

“我错了，是我太蠢，是我没有……”

他忽然一把抱住我，力道大得仿佛要把我嵌进骨头里。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你太委屈了，是我把你往火里推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江瑶就尖叫着冲上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哥哥！你怎么可以……她骗了你！你忘了她说过要赶我走，她说要让我死！”

谢昀舟却连看她都没看。

“闭嘴。”

他声音低哑，却狠得可怕。

“原来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说了这么多话，做了这么多事？”

“你不是说你只有我吗？你就是这么爱我的？”

江瑶整个人都懵了，手指发抖：“不、不是的……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你被抢走，我只是想你留在我身边……”

“你怕我被抢走，所以你要逼疯她？”

“你要她跳楼？你抢她工资卡？你污蔑她却自己装可怜？”

江瑶彻底崩了，哭着往后退：“你以前都不会这么凶我……哥哥你以前最疼我了……”

他闭上眼，像是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空了。

而我站在他们面前，一句话都没说。

舞台正中央，主持人轻轻敲了敲话筒：“根据系统判定与观众专家投票，目前支持张晴女士的情感保留率为100%。情感走向已正式反转。”

“张晴女士，现在，你拥有最终决定权。”

“是否选择用你对谢昀舟的爱，换取气球。”

全场安静到了极点。

我看着舞台边缘那个熟悉的摊位，那里挂着一串普通的发光气球。

我不说话，只低头轻轻笑了一下。

而谢昀舟脸色骤变，像是被狠狠按住命脉。

他猛地冲过来，跪在我面前，抱住我的腰：“别！别换……”

“我错了，真的……我以为你冷淡，我以为你不在乎……可原来是我亲手，把你逼成了这样……”

“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我会让你过得好，我把公司股份给你，把江瑶送走，我不碰她，我……”

他已经语无伦次，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我动了动手指，却没有回应。

主持人声音再次响起：“是否执行‘以爱换物’操作，请您确认。”

我看着他那张满是泪的脸，忽然觉得可笑。

他终于也像我曾经那样，哭着求一次了。

08

我站在台上，耳边是观众对他们两兄妹的骂声，眼前是谢昀舟痛苦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三年前。

那时候我刚进公司，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熬了三个通宵做的策划案，第二天却被部门主管李雯直接拿去用了。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文件甩在我桌上，冷笑：“抄都不会抄，还敢说是自己做的？”

全公司都在传，说我是靠关系进来的，是个笑话。

我不敢反驳，躲在洗手间哭得发抖。

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肿，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所有人都等着看我卷铺盖走人，连人事部都暗示我“主动离职对大家都好”。

直到那天下午，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谢昀舟走了进来。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眉眼冷峻，手里拿着两份策划案：我的原稿，和李雯交上去的“成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扫了一眼全场，最后目光落在李雯身上，声音很淡，却像刀一样锋利：“人可以失败，但不能卑鄙。”

第二天，那个在公司呆了十年的主管被开除了。

所有人都说他太狠、太绝情，连个机会都不给。可我只觉得，他好正直。

那天晚上，他把我叫到办公室，递给我一杯热咖啡。

“张晴。”

他看着我，眼神比平时柔和，“做人堂堂正正，会得到公平的对待。”

我捧着咖啡，指尖发烫，心脏跳得快要裂开。

就在那一刻，我爱上他了。

他身上有光，那种我从未被保护过的、锋利又笃定的力气。

后来他说也喜欢我，喜欢我温柔、善解人意、心软到近乎妥协。

他说：“你是我见过最不自私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从孤儿院出来的。

从小没人教他什么是家，他是靠着一口气，一路考到名校，再进职场，撑到今天的位置。

而妹妹江瑶也是孤儿院的孩子。

但她运气比他好一点，在她八岁那年被一对夫妻领养了，过上了几年真正的好日子。

直到那场车祸，她又被送回了原点。

她回来找他时，瘦得只剩骨头，抱着他说：“哥哥，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

他把她当成仅剩的家人。

我也心疼他们。

真的。

我从没想过拆散他们，我只是觉得，我爱他，就该包容他受过的伤。

我以为我退一步，他会护我一步。

可后来才知道，有些关系，踩住你，是为了抬高别人。

我看着眼前这个失控的男人，记忆像水一样漫上来。

从他第一次替我出头，到他眼睁睁看我被逼疯而不吭声。

我已经分不清，那年他保护我的光，到底是真心，还是我自作多情。

“张晴……”他在哭，哭得像个快溺死的人，“不要换……求你……我还来得及，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闭上眼，眼角落下最后一滴眼泪。

然后，抬手——

按下按钮。

“以爱，换物。”

啪的一声，那串悬挂在摊位上的发光气球缓缓飘了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我心口一片空白。

他愣住了，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眼睛睁得死大，像是听见了全世界最残忍的判决。

我没再回头。

09

银白色的清除装置被扣在我耳后，我闭上眼，轻轻吐了口气。

“清除程序启动，请保持静止。”

谢昀舟冲上来要拉我，却被保安死死压在地上。

“张晴！别！我错了，不要换了你对我的爱！”

“我还来得及，我真的能改，我把命给你都行……”

谢昀舟发疯了一样挣扎，眼眶通红，嘴里喊着无数句“我爱你”“别离开”。

我没有回应。

几分钟后，我缓缓睁开眼。

睫毛上还挂着泪，但我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

我下意识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个瘫坐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只抬起头看我，眼神空得像是死过一次。

“张……晴？”

我看了他几秒，微微一笑，语气真诚：“你……谁啊？”

观众席炸开了。

“她……她忘了？”

“我的天，她真的……真的换掉了……”

“我原本以为只是个情感游戏，没想到是真的！”

“这男的活该！让她一个人扛着那么多的时候他在哪？”

谢昀舟一下子懵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安保。

大吼着质问主持人。

“你们这是犯罪！”

主持人轻咳一声，翻开合同，语气一顿：“是的，我们的以爱换物活动真实有效，根据《协议》第七条，情感清除不可逆。”

“至于你，谢昀舟先生。”

主持人笑着将合同甩在他脸前，“您自己签的字，不知道吗？”

谢昀舟呆住了，一把抢过合同，眼睛死死盯着那一页红字：【记忆清除后，将对目标对象无任何情感反应，过程永久、不可恢复。】

他看了好几遍，手指止不住地颤抖，整个人仿佛被一记闷雷劈中，呆呆地跪坐在地上。

“不、不可能……”

“她不可能忘了我……她怎么可能……真的不记得我……”

他疯了似的转身朝我爬来，声嘶力竭：“张晴你别走！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再追你一次好不好？你说什么我都做，我再求你一次……别把我从你的人生里剥干净……”

我只是看着他，一脸茫然：“你真的很奇怪，我们认识吗？”

“啪嗒。”

那一声心碎，不知是他的，还是全场的空气。

谢昀舟哽咽，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狼狈得连发丝都贴在脸上。

江瑶终于也崩溃了，尖叫着冲过来抱住他：“哥哥我们走吧！我们还能开始新的生活！别求她了！她早就不爱你了……”

下一秒，工作人员走上前来，公事公办道：“根据你们二人在第一轮、第二轮中存在严重虚假陈述行为，需当场履行违约赔偿，金额为十亿。”

谢昀舟猛地抬头，声音哑得像砂纸：“我……拿不出十亿……”

主持人挑眉：“那就走法律流程。拖欠合约金，依法强制执行。”

全场又一次寂静，然后爆出一阵冷笑。

“啊？不是老总吗？连合约都看不清？”

“活该！当初看她哭也不管，现在知道后悔了？”

“笑死，跪着追都追不回了。”

保安一左一右将他们压住。

江瑶彻底崩溃：“哥哥我不要被抓走！你说过我是小公主，你会保护我的！”

他却连回头都没力气了，只呆呆地看着我离开的背影，像是在看一场永远不会回放的人生。

而我，迈步下台，迎着天边的晚风，终于走出了那段永远不会被理解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