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带口音的声音传去，柳寒烟当场愣住。

电话那边一片寂静。

同事们盯着我，神色极其复杂。

台长想说的话卡在喉咙中，涨红了脸就是发不出声。

电台留言截流，评论突然就停了下来。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什么情况？主播就是那位舔狗？谁替主播发声啊？】

听众小心翼翼的评论，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瞬间，指责，谩骂如蝗虫过境，落在了柳寒烟身上。

这次我顺利的关掉了评论。

看了眼台长，他脸色懊悔：“小李，你怎么不早说啊，要早说我说什么也要让你避嫌……”

台长以流量为重，他不可能不知道，

这就是个很好的噱头，他能错过就怪了。

这时，柳寒烟发颤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李旭？你刚才说什么？”

我调整好状态。

礼貌的回应：“完成你的心愿，离婚。”

不给柳寒烟反驳的机会，我掐断了连线。

电话再次响起，柳寒烟打来的，我没有接。

平静的走出演播室，同事们纷纷让开路。

台长上来劝我：“小李，这次直播事故，是我的疏忽，台里会给你补偿的。”

我停下，笑了笑：“不用了，我辞职。”

继续留下来只会成为笑柄，我千疮百孔的心没有那么强大了。

台长叹息，背着手离开了。

同事们一哄而散，在背后议论我。

流言蜚语很伤人，如果言语可以杀人，短短几秒，我已经死亡无数次。

强忍情绪，我提交了离职。

不出意外，秒过。

我冷笑，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开。

回到家，柳寒烟已经到了。

听到我开门的动静，她神色焦急的冲了上来。

“李旭，都是节目效果，我只是想帮你在事业上更进一步。”

“这样我们一起努力，以后的日子才有得盼。”

放在以前，我真的会信。

可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没有理会柳寒烟，我顷直走进房，迎面跟陈德凯相遇。

他戏谑的笑：“李哥，你未免太小气了吧？”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

陈德凯的笑，让我心一颤，那年夏天，他就是这样笑着羞辱的我。

当时我不自知，还以为他是好心帮忙。

新仇旧恨，我忍不住一拳打了上去。

可还没碰上陈德凯，他就踉跄的倒地。

柳寒烟尖锐的呵斥：“李旭，你发什么疯？”

“德凯是客人！你是这个家的主人，难道就不能大度点吗？”

见她心疼的扶起陈德凯。

我失声一笑：“已经不是了，你选的，忘了吗？”

柳寒烟一怔，复杂的眼神中充斥着愤怒。

“李旭，你别上纲上线！”

“我不过是弥补青春遗憾，你打人还有理了？”

“你太让我失望了！”

话落，她便扶着陈德凯，当着我的面进了卧室。

我的心狠狠一抽，没想到还是这么疼。

良久，我呼出一口气，捏紧的拳头也松开了。

为了这样的让人，伤害自己，我真的太傻。

收拾好行李，再打开手机。

十几个未接，几十条短信弹出。

有柳寒烟的，但转瞬消失，被岳母的电话，短信覆盖。

我点开一看，全是关心，安慰我的话。

没有一句是替柳寒烟解释的。

我苦涩一笑，简短的回了句：“妈，我没事。”

随后，打开大姐发的消息。

“阿旭，也该回家了吧。”

5

卧室里传来涟漪的动静。

我毫不犹豫的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下楼后，拨通大姐的电话。

“姐，再给我点时间。”

我望向拉了帘的窗，语气出奇的平静。

电话里，大姐沉吟半晌。

“阿旭，想哭就哭，累了就回家，我们一直都在。”

莫名的鼻尖发酸。

当初爸妈让我继承家业，我不想被安排，被束缚。

逃离后，大姐便扛起了重任。

一直以来，我内心对大姐都很愧疚。

不敢联系家里，更不敢求大姐帮忙。

可暗地里，大姐总会想办法接济我，她以为我不知道，但我每一笔都记得清楚。

我哽咽的说不出话。

大姐温柔笑道：“阿旭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但想着你的脾气，还是算了。”

“你自己放松一下，家里的事有我。”

没有多余的寒暄。

挂了电话，我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去医院远远看了眼岳母，我留下一笔钱存进医院，便离开了。

坐上远行的列车，欣赏沿途的风景。

我从电台主播，转型为旅游博主。

刚发帖，就被网友扒了出来。

【活捉舔狗电台主播，铁子们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绝对宠粉……】

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我睡不着。

睁眼就看到镜头怼脸。

又是为了博流量，毫无下限的自媒体博主。

我毫不客气的推开。

她眼前一亮，立马上纲上线。

【哎哟，铁子们，你们的宝被舔狗主播欺负了……】

弹幕疯狂刷屏。

【什么玩意儿，在家里哈巴狗，在外面耍流氓！】

【活该被绿，是我我也绿他。】

【……】

流量疯涨，自媒体博主眼里都冒着绿光。

她硬拉着我，让我道歉。

沿途小插曲不少，这种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非议。

毕竟深夜电台全网直播，我也被动的成为了黑红。

泼天的流量，很多自媒体公司找上我，想要包装我。

我全都客气的拒绝。

离开，我想要的是平静，千疮百孔的心需要愈合。

我不会吃自己的人血馒头。

找了个小镇，我落了根。

种点菜，养几只鸡，喂条狗，过着篱园一样的生活。

日子惬意，让我忘却了心伤。

可这天，小院突然来了客人。

我不认识，但她却一眼叫出了我的名字。

“李旭，我终于找到你了。”

时过三年，熟悉到淡忘的声音，再次从脑海中浮现。

我皱眉，看着面前憔悴得像个乞丐的柳寒烟。

她浑身上下都透着风霜，像是有许多故事，可我不想听。

“你认错人了。”

我直接下了逐客令。

柳寒烟不走，任凭院里的大黄狗怎么叫，她就站在原地不动。

邻居都被吸引了过来，没办法我只好把柳寒烟请进屋。

“李旭，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柳寒烟喜极而泣。

我倒茶水的手一顿，厌恶的看了眼她。

柳寒烟像是没看见，上来就要抱我。

我躲开，她还不死心。

追上来就哭诉：“李旭，我们复婚吧。”

柳寒烟拿出曾经的离婚协议，当着我的面撕毁。

我冷冷一笑：“柳寒烟，你大老远来叙旧，我可以留你歇歇脚。”

“你要有其他的事，还请你离开。”

漠然的语气，没能浇灭柳寒烟复合的热切。

她落泪，期期艾艾，乞求的看着我。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好吗？谁都有青春，我已经买单了，就不能重新来过？”

听着这话，我忍不住笑出声。

“柳寒烟，我是不了解你，可你一直都没变，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原谅你？”

“凭你的恃宠而骄？”

柳寒烟愣在原地，红着眼止不住的流泪。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要不是你一直惯着我，我会这样吗？”

“我从来都没怪过你，哪怕因为你我遭受网暴，我都没有怨恨过你。”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我气笑了，到头来一切都成了我的错。

我懒得跟她废话。

这种人根本就说不通。

再次下逐客令。

柳寒烟歇斯底里的嘶吼：“李旭，你个负心汉，是你抛弃了我！”

“当初说好等我回来复婚，现在我回来了，你却不守诺言……”

我眉头一皱，一种熟悉的感觉袭来。

道德绑架？

她怎么敢的！

6

在小镇生活三年，日子惬意不假，但嚼耳根的人也多。

我什么没学会，骂人的功夫一流。

撕破脸皮后，我也不留情面，骂得柳寒烟眼神呆滞。

最后被我推搡着拒在院外。

不管她怎么哀求，怎么讲述我们的过去。

我始终充耳不闻。

邻居看不下去了，收留了柳寒烟。

一天不到，她就笼络了不少人心。

很多邻居都自发的帮她说话，苦口婆心的劝我。

“小李啊，这丫头命苦，她被别人骗了，妈也死了，你们夫妻一场，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

“是啊，浪子回头金不换，她已经知道错了，你又何必不松口呢？”

我的心早就成了磐石。

未经他人苦，就不要劝他人善良。

我一句话，堵住所有邻居的嘴，柳寒烟离开了。

隔天，她又带了个孩子守在院门口。

我买了条鱼回来，还没到院门口，柳寒烟就教孩子喊我：“爸爸！”

听着糯糯的叫声，看着跟陈德凯一模一样的轮廓。

我冷笑出声：“柳寒烟，你就这么作践你自己，连孩子也不放过！”

很难想象，两岁左右的孩子，在柳寒烟耳濡目染下，以后会长得多歪。

柳寒烟不管不顾，还跟孩子灌输，是我抛弃了她们母子。

惹得孩子哇哇大哭，声音都哭沙哑了。

“李旭，你就这么狠心吗？”

柳寒烟决绝的眼神看着我，藏在孩子背后的手还狠狠地掐他。

我说不出的失望。

“离了我，你是活不成了？非要赖着我？”

看了眼孩子，我叹了口气：“陈德凯呢？他不是你的意中人吗？怎么不用去找他。”

听到这话，柳寒烟浑身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刚想诉说，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贱人，我说你跑哪里去了，原来带着孩子来找奸夫了！”

陈德凯举着摄像机，兴奋的冲上来。

抓着柳寒烟的头，疯狂蹂躏，孩子哭得背过气，他也不管。

我实在忍不下去，上前踹翻了陈德凯。

结果他不怒，反而大笑着举起镜头，对着我就照。

“李旭！你就是个懦夫，老婆跟我跑了，自己躲得远远的，连个屁都不敢放。”

陈德凯指着孩子，跟个疯子一样红着眼。

“看见了吗？那是我儿子！你老婆给我生的！”

看着癫狂的陈德凯，我眉头紧锁，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突然，手机嗡嗡震动。

我打开一看，是大姐的提醒。

原来，陈德凯和柳寒烟，这三年一直利用孩子捞钱。

为了流量，虐待孩子，卖惨各种手段都用上了。

现在还把柳寒烟打造成出轨人设。

利用网络，仙人跳的事也没少干。

短时间内，他们积累了上千万粉丝。

我心沉到谷底，脸黑得可怕。

网络舆论影响很大，大姐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她会派人来处理。

再后来，我等来了大姐说的人。

却没想到，我也会是别人的白月光。

7

许流年的到来揭开了网络流量的虚假面纱。

从那晚的电台直播。

到现在陈德凯利用我博流量的剧本。

整整六年多时间。

好几个公文包的证据，全都收集好了。

许流年用雷霆手段，一棍让陈德凯和柳寒烟跌落深渊。

都说网络没有记忆。

但三年前的电台直播事件一经曝光，立马就引起轩然大波。

一夜间，他们各种黑料被扒出。

风评逆转，成了人人唾弃的狗。

可以说，网络造就了他们，也成了他们的归宿。

到最后，柳寒烟还不思悔改。

“李旭，我都是被逼的，是陈德凯他逼我这样做的！”

柳寒烟跪在地上，抓着我的裤腿，指着陈德凯愤然诉说。

我一脚踢开她，眼底只剩下无尽的厌恶。

陈德凯回过神，二话不说，欺身上前对柳寒烟拳打脚踢。

我目睹她惨叫，求饶，内心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狗咬狗罢了。

许流年让人把他们拖走，看向我换了一副恬静笑容。

“旭哥，不邀请我进去坐坐？”

如沐春风的语气，我的心一扫先前阴霾。

提着鱼，冲她招了招手。

“我没想到你会来，家里也没准备什么，我请你去镇上搓一顿吧。”

见我有些尴尬，许流年上来就挽住我的胳膊。

“这不有条鱼嘛，我最喜欢吃鱼了。”

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自来熟。

长大了也不避嫌。

拗不过许流年，我不自然的抽回手，带她进了院。

说不上满园春色，但应有尽有。

许流年双眼都在冒光，一脸的羡慕。

甚至向我许愿。

“旭哥，我想在这里长住，可以吗？”

我想都没想都拒绝了。

来偏远的小镇，本身就是寻求平静生活。

许流年要来做客，我欢迎。

但打乱我生活的节奏，我会很不舒服。

可没想到，很快许流年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

小住了两天，许流年主动离开。

我刚松口气，浑身是伤的柳寒烟，坐着轮椅堵在了院门口。

“李旭！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我不想回去了，陈德凯天天打我，我实在受不了了。”

看着鼻青脸肿的柳寒烟，我心底动容。

她哪里是知道错了，分明是被打怕了，想找我当备胎而已。

真当我还是以前那个我？

不容我出口拒绝，许流年亲昵的挽住我的手臂。

甜糯糯的问我：“旭哥哥，她是谁啊？”

无形之中，宣誓了主权。

柳寒烟一看，还想挣扎，可看到许流年为我整理衣领，并没有被我拒绝后。

她眼中的期许暗淡了。

不知道柳寒烟想到了什么，自嘲的笑了笑。

“以前我总是忽视你的感受，没想到心会这么痛。”

她苦笑的看着我，留恋的目光中，我看到了放下。

最后，柳寒烟什么也没说，落寞的坐着轮椅离开了。

许流年回去了，但上车前，她迟迟没有关门。

我心中一叹，摇头一笑：“想住就留下来吧。”

见我松口，许流年露出绝美的笑容，很干脆的挂在我身上。

事后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年还等我。

许流年眼神一暗，伸出小手指跟我拉钩，露出纯真的笑。

我愣在原地。

原来，是我小时候的承诺，一直束缚着她。

“对不起！”

8

小镇在许流年的规划下，成为了网红打卡基地。

一切从头开始。

不借父母的资源，也没让大姐帮。

许流年把我自身的流量开发到极致，从黑红转变成正能量。

励志的赛道被她挖掘出来。

我成了头部，泼天流量降临，这一次我接了。

三个月后。

爸妈来到小院，大姐亲自给我布置婚礼现场。

我完成了跟许流年儿时的承诺。

青春无悔，柳寒烟没错，但错在已婚，却又脚踏两只船。

她把道德，法律践踏在了脚下。

婚礼当天，曾经诋毁我，羞辱我的人，我都没拒之门外。

大度的敞开喜庆之门，他们却愧疚得不敢踏进。

我没有强求。

但唯独一人例外，陈德凯！

他来闹，想要破坏我的婚礼，收到这个消息，他连进场的机会都没有。

远远的被安保架着，亲眼目睹我的幸福。

婚礼上，礼炮漫天。

流星雨划过天空，我温柔的给许流年带上戒指。

重温了儿时承诺。

【许流年，等长大了我娶你，是真的娶你，不是玩过家家……】

我注视着许流年的双眸。

深情的问：“你愿意吗？”

许流年甩开手，傲娇的嘟着嘴。

指了指脸：“你忘了盖章。”

我笑了，低头一吻。

许流年皎洁一笑，扭头唇瓣相碰。

热烈的情感传递。

良久，唇分。

四目相对，我们彼此露出了幸福的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