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看到公公婆婆出现的瞬间，时小瑜就下意识地躲到了段景年身后。

婆婆冲上前去，一把揪住时小瑜的头发：

“就是你这个狐狸精，害死了我的孙子！”

时小瑜疼得尖叫，段景年赶紧护住她，怒视着婆婆：

“妈！您这是干什么？她现在还怀着孕呢！”

“那天不过是洋洋把果汁洒在她裙子上，我教训教训不懂事的孩子怎么了？您们是不是被陈雅芸那个女人给迷惑了？”

“行了行了，等回去我好好跟他们母子俩道歉，这事就这么算了……”

公公再也忍不住，拄着拐杖一下下打在段景年身上：“孽子！逆子！你这个畜生！”

“自己的亲生骨肉啊！才四岁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段景年不敢还手，只能护着时小瑜连连后退：

“爸！您别打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小瑜还怀着孕呢……”

公公气得浑身发抖：“都是因为这个狐狸精！要不是因为她，我的乖孙也不会……”

婆婆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公公，泪如雨下。

“你这个不孝子！你对得起雅芸吗？对得起你死去的儿子吗？”

“从今以后，你也不必再回段家了。我们没有你这种丧尽天良的儿子！”

段景年的身体微微发颤，却还是不死心地拉住婆婆的衣袖：

“妈，您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洋洋死了？这不可能……”

婆婆甩开他的手，声音哽咽：“你把洋洋关在冰窖里，他被活活冻死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你倒是说说，你这个当爸爸的，怎么能这么狠心？！”

段景年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几步：“不可能，这不可能……”

时小瑜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他：“阿年，别听他们胡说。肯定是陈雅芸在骗人……”

段景年猛地推开她，疯了似的往外冲：“我要回去找儿子！”

时小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疯了吗？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阿年，我们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宝宝了。那个拖油瓶已经没了不是正好？我们可以结婚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时小瑜的话。

段景年眼睛通红：“那是我的儿子！你算什么东西？！”

时小瑜捂着脸颊跌坐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段景年远去的背影。

那个为了她可以抛弃一切的男人，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段景年一路疯跑回家。

推开家门的瞬间，他愣在了原地。

空荡荡的房子里，连一丝生气都没有了。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

陈雅芸，真的带着儿子离开了。

6

段景年跌跌撞撞地在空荡的房子里游走。

每推开一扇门，心就沉一分。

主卧、书房、衣帽间……

直到最后，他站在了儿童房门口。

房间里洋洋最爱的玩具熊还端端正正地坐在小床上，仿佛在等待主人回来。

段景年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一切都明白了。

昨晚陈雅芸抱着的那个白色盒子……

那是、那是洋洋的骨灰。

而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这么脏的东西也要带在身上，真是晦气。”

段景年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记忆不受控制地回到洋洋四岁生日那天。

在婆婆的坚持下，他难得陪着母子俩去了游乐园。

洋洋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爸爸，你今天不用去找小瑜阿姨了吗？”

“谢谢爸爸陪我过生日，妈妈说得对，爸爸其实是很爱我们的。”

段景年蜷缩在地板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那天在冰窖门口，他是怎么对洋洋说的？

“不知好歹的东西！连小瑜阿姨的裙子都敢弄脏，看来是你妈把你教坏了！”

眼泪模糊了视线，他看到角落里散落着几页日记本的碎片。

颤抖着手将碎片拼凑在一起，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今天爸爸又没回家，妈妈说爸爸在加班。我相信爸爸一定是在努力工作，这样就能多陪陪我和妈妈了……”

段景年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除了这几页破碎的日记，陈雅芸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他恨她，恨她连一点念想都不愿给他。

掏出手机，一遍遍拨打陈雅芸的号码，却始终只有冰冷的提示音。

段景年这才恍然大悟。

这些年来，不管他多晚回家，陈雅芸和洋洋总是在原地等他。

不管他多过分，只要他回头，就能看到那对母子温柔的笑脸。

可现在，他永远失去了他们。

结婚五年，都是陈雅芸在默默付出。

而他，却一次次伤害她们母子，最后甚至……害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再也不敢继续想下去，段景年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直奔段家老宅。

客厅里，公公和婆婆正捧着洋洋的照片无声落泪。

“滚出去！我们段家没有你这种不孝的东西！”婆婆看到他，厉声呵斥。

段景年却像没听见一般，直接跪在了公公面前：

“爸，求您告诉我，雅芸和洋洋去哪了……”

7

公公充耳不闻，只是专注地擦拭着手中洋洋的照片，眼中满是慈爱。

婆婆再也忍不住，一巴掌重重扇在段景年脸上。

“你还有脸来问？这些年我们劝你多少次了？你要是有一点点良心，就该跪着求雅芸原谅你！”

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婆婆心如刀绞。

这五年来，她不知道劝过多少次，让段景年回头是岸。

可他不仅不听，反而变本加厉，甚至把所有的错都推到陈雅芸身上。

说她小心眼，说她总是告状，说她利用长辈给他压力。

婆婆也曾找过时小瑜，警告她离开自己的儿子。

可那个女人转头就告诉了段景年。

婆婆永远记得，那天段景年气急败坏地冲到家里。

“你们要是再找小瑜的麻烦，我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这个家门一步！你们不是最疼陈雅芸吗？那就让她一个人带着拖油瓶过日子去吧！”

想到这里，婆婆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那个可怜的孩子，明明那么懂事，每次来看她都会奶声奶气地喊“奶奶”，还总惦记着给她带点心。

段景年低着头，声音颤抖：“妈，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一时气不过，想教训教训洋洋……”

“啪！”

婆婆抄起茶几上的花瓶砸了过去。

段景年的额角瞬间血流如注，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

“你还敢说不是故意的？！”

婆婆声嘶力竭，“洋洋哪里不乖了？这些年都是雅芸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他带大，你有什么资格说教训他？！”

“你分明就是在惩罚雅芸！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段景年浑身发抖，血水混着泪水往下淌：

“我……我只是不想被你们摆布。从小到大，我做什么都要经过你们同意。”

“连结婚对象都是你们安排的，因为陈叔叔当年救过爸，所以我就要娶他的女儿……”

公公猛地站起身，眼神冰冷：“你说什么？是我们安排的？”

“在我看来，陈雅芸根本配不上你。明明是你死皮赖脸地追求人家，是你非要和她在一起，我们才勉强同意的！”

“现在你倒是怪起我们来了？段景年，你还有没有一点担当？”

段景年如遭雷击，瘫软在地。

是啊，明明是他先喜欢上陈雅芸的，是他死缠烂打地追求她。

怎么父母一表态，他就开始怨天尤人了呢？

他恨被人摆布，可他明明有那么多可以反抗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要拿婚姻开刀？

段景年匍匐在地，不停地磕头：“爸，妈，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们告诉我雅芸在哪……”

公公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楼上走：“雅芸说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段景年的身体猛地一僵。

良久，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喃喃自语：

“不，我一定要找到她……”

8

段家的一切纷扰，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带着洋洋的骨灰，我选择了海城安身。

这座终年被海风环绕的城市，是洋洋最向往的地方。

他生前总说，长大后要带妈妈去看海。

离开段家一个月，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这天，我正在整理洋洋的日记本，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门一开，段景年直接跪在了我面前。

“雅芸，跟我回家吧，带着洋洋一起……”

我二话不说要关门，他却死死抵住门框。

“求你了，让我说几句话……”

我的手停在半空。

“段景年，你走吧。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听到我开口，他立刻抬起头：

“不，我不走。离婚协议我还没签，你还是我的妻子。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我低头看着这个曾经深爱的男人。

“回去做什么？继续看你和时小瑜卿卿我我？看你们在我们的家里恩爱缠绵？还是让我照顾她坐月子？毕竟她现在怀着你的孩子。”

段景年浑身一震：“不是的，我已经和她分手了，她的孩子……我让她打掉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们……”

我冷笑一声。

“所以呢？你让她打掉了孩子，就能抹去你的背叛吗？你剥夺了一个未出世婴儿的生命，就能换回我的洋洋吗？”

“如果你心里还有一丝愧疚，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段景年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段景年，是你亲手害死了洋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原谅你？”

滚烫的泪水滴在他手背上，他像被灼伤般缩回手。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洋洋是我的亲生儿子啊，我怎么会想害他？那只是个意外，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我打断他的话：“闭嘴！洋洋不是你的儿子！”

“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作呕！你以为说这些就能把洋洋还给我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求原谅？”

段景年眼眶通红，沉默许久才轻声说：“对不起……”

我忍不住笑出声。

“对不起有什么用？能让我的儿子起死回生吗？”

9

段景年跪在地上不停的扇自己耳光。

“雅芸，我知道错了。我以前太自私，总觉得自己被家族束缚，所以才做出那些混账事。我发誓以后一定会改，会好好对你……”

“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还这么年轻，还可以重新开始，还可以再要个孩子……”

我再也听不下去，厉声打断他：

“到现在你还在伤害我！你不满意家里的规矩，可你有那么多反抗的方式，为什么偏偏要拿我和洋洋开刀？是不是觉得我们母子好欺负？”

段景年泪如雨下，说不出一句话。

我强忍住心痛，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如果你真的懂得悔悟，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放过我，也放过洋洋的在天之灵。”

话音未落，我重重关上了门。

不知过了多久，再打开门时，门外已经空无一人。

只剩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静静躺在门口。

一个月后，等待期结束，我回去办理了手续。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婆婆陪我坐在咖啡厅。

我们都沉默不语。

从海城回来后，段景年彻底消沉了。

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借酒消愁。

直到被发现昏迷在家中。

婆婆强行把他送进医院，医生说他得了严重的抑郁症，需要长期治疗。

时小瑜后来也来闹过，但公公一向雷厉风行。

这些年她借着和段景年的关系在公司谋取了不少利益，公公直接把证据交给警方，让她锒铛入狱。

婆婆欲言又止地看着我：“雅芸，景年现在的状况很不好，要不要……”

我摇摇头，打断她的话：“对不起，我做不到。我和他之间，早已没有回旋的余地。”

婆婆长叹一声：“其实公公不让我来找你，说现在的你需要时间疗伤。是我坚持要见你一面。”

“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女儿。”

“只是希望……你别恨景年。”

我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思绪却不由飘回二十一岁那年。

那天的段景年站在我面前，眼神坚定。

“雅芸，让我照顾你好吗？”

“我保证，这一生都会对你好。”

到底是谁的真心，谁的假意？

我已经不想追究了。

端起咖啡一饮而尽，我提起包默默离开。

婆婆的请求，我无法答应。

那个害死我儿子的罪魁祸首，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