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卖掉回忆，我得到了五百万。

我回家去看了一眼，老房子里面已经是别人在住了。

邻居看到我，对我说：“丫头，你回来了啊。”

“你爸妈他们搬去城里了。”

“我知道。”

我没有任何情绪的回应。

这里，以后再也不是我的家了。

转身，我上了陆总的车，去了直播间。

爸妈和夏开心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看到我，妈妈起身想过来。

却被陆总拦住。

“女士，现在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与夏忧对话。”

“直播结束才能。”

“现在给你说直播规则，一会儿我会将夏忧从小到大对你们每个人的回忆播放出来。”

“如果直播间对你们都是好评，你们三个人每人会获得一百万，反之你们一人给我一百万。”

“好啊！”

妈妈第一个答应，她看了我一眼。

“我对夏忧一直都很好，所以她对我的回忆一定是很美好的。”

美好吗？

我不由的冷笑。

一会儿她就知道了。

爸爸和夏开心也没有任何意见。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对我很好。

7.

“第一段回忆，是有关夏忧和爸爸的。”

直播开始后，陆总按下了按钮。

大屏幕上，立马出现我小小的身影。

“爸爸，我也想吃棒棒糖。”

屏幕中的我刚放学，眼巴巴看着路过的小女孩都拿着棒棒糖。

爸爸却不耐烦的说：“吃什么吃，不要钱吗？”

“女孩子就是费钱，不像你弟弟，都不会主动要这些。”

立马我就没说话了，只是眼睛红着看着爸爸。

爸爸带我回家后，我就看见夏开心坐在沙发那里边吃薯片边看电视。

爸爸立马过去，让他进房间去吃。

然后对我说：“夏忧，你去买瓶酱油。”

小小的我不懂他这波操作的含义，只知道应该听他的话去买酱油。

可去买酱油的途中，我被车撞了。

爸爸过来看到后，气得给了我一巴掌。

“我有没有教过你走路小心一点，你看把别人的宝马车都蹭坏了。”

当时我脸都被打肿了，一个劲说对不起。

旁边的人都在劝，爸爸才没有继续打我。

画面到这里切换到了我上高中，做兼职给爸爸买了一件衣服。

却被他扔进垃圾桶，他说：“你挣的钱都是从窑子里拿出来的，我觉得你买的东西恶心。”

画面再切换。

是我在各个饭馆里刷盘子，为了省钱，回家公交车都不坐。

播放到这里，我看见爸爸已经流泪了。

可我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在看别人的回忆。

画面继续播放。

是爸爸偷偷打电话联系“交换女儿”活动。

电话那头，一直在和他确认：“先生，你是第一个想要交换女儿的，我给你说清楚。”

“如果送过来了，你女儿对亲人的爱会被我们拿走，还有我们会剥夺她和你们的血缘关系。”

“也就是送过来了以后，你女儿以后就不再是你女儿了。”

爸爸愣了愣，然后咬着牙说：“没事，你们来接她吧。”

“啪嗒”一声。

妈妈手中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她痛苦的看着爸爸。

“你……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这可是我们的女儿，你怎么舍得送她去这种地方！”

“如果我早知道，我不会送她去！”

我在一旁觉得挺可笑的。

当初我给她说过我会被拿走对亲人的爱，她却不信。

不过我也觉得挺惊讶，一直以来不说话的爸爸。

竟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毫不犹豫要送我走。

8.

手机屏幕上的弹幕在疯狂弹送。

【天啦，怎么会有这种父亲，我一直以为现在重男轻女的现象很少了。】

【小女孩当时没吃到棒棒糖，一定很难过吧。】

【天啦，我都看哭了，和我小时候的经历好像，我也是被父母不喜欢，我弟弟最近要结婚了，还让我拿钱给他买房子。】

“夏先生，你需要给我一百万。”

陆总突然出声。

爸爸一屁股跌坐在地，他脸色苍白的摇头。

“不……不可能啊，我记得我对我女儿很好。”

“这次我会送她给你们，是因为我需要那一百万啊，因为我儿子要结婚了。”

妈妈也不再说话了。

我知道，她自己心里也清楚。

她们当初都是因为很想要这一百万。

爸妈突然一起看向我，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妈妈突然出声：“没关系的，我对我女儿很好，我含辛茹苦生下她，当初出去工作都要带着她。”

“这一百万我一定会拿到，等会我帮我老公给你。”

妈妈一脸的自信。

可是我想说，真的是这样吗？

9.

大屏幕上播放出妈妈拉着我去厂里上班。

过路的人都在嘲讽她生了个女儿。

女儿以后迟早要嫁出去的，相当于生了个外人。

妈妈听着这些话，脸色很黑。

她气得松开了我，狠狠给了我一巴掌，然后哭着说：“都是因为你，毁了我。”

她似乎是觉得还不够满足，还折断旁边的树枝，狠狠打我。

我被打得一直求饶。

“妈妈，我错了，我错了。”

可那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后来，妈妈又带着我去了一个单身汉家里。

她说：“一百块，这个姑娘给你。”

看到这里，妈妈眼睛突然就红了。

她紧紧抓着椅子扶手，还在偷偷看我，但我没有任何反应。

这些回忆我都记得，但是已经不会让我痛苦了。

“妈妈，不要走，不要走。”

“小忧以后会听话的，我不读书了，我少吃一点。”

大屏幕里的我追着妈妈跑。

她却头都没有回，直接离开了。

最后还放松的叫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解脱了。

再到我上高中，我请求妈妈给我给我买一本复习资料。

她却说没钱，转头就给弟弟买了价值一千块的学习机。

我还记得当时，我就在想为什么妈妈不爱我？

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孩？

画面切换到我被送走那天。

妈妈对我说了很多，就是劝我一定要去，这样一家人的日子就会好起来。

她甚至答应我，只要我去了，等我回来那天，她就给我买电脑。

可是电脑的影子，我现在都没看到。

大屏幕又切换到我为了给妈妈买一条项链，一直攒零花钱。

每天吃馒头就水。

妈妈突然就哭了。

“小忧……”

“你好意思说我！”

爸爸愤然起身，指着妈妈。

“你对小忧还不是一样的不好。”

“我至少没有送她走过。”

妈妈脸色充满羞愧，下一秒又咬着牙说：“我至少没有不给小忧不买棒棒糖。”

“还有，你忘了吗，当初你给女儿取名为夏忧的含义吗。”

“你说想让她一辈子充满忧愁，而儿子一辈子开开心心。”

妈妈此话一出，弹幕顿时炸开。

【这还是人吗？我真想弄死这对夫妇，难道女孩就不是自己孩子了？】

【儿子花的钱更多，女儿反而还拿钱回家，无论嫁不嫁出去，女儿一辈子都是女儿。】

【我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父母，把自己女儿当作仇人。】

【真心疼夏忧，好想抱抱她。】

10.

弹幕让爸妈都抬不起头，陆总宣布妈妈也要给一百万出来。

夏开心突然举起手，坚定的说：“我虽然有时候欺负我姐姐，但是我对她一定是好的。”

“不像我爸妈，区别对待两个孩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看我。

“姐，你还记得吧，从前我知道你在家吃不饱饭，还给你买零食回来。”

他刚说完，大屏幕就播放了他给我带零食回来的画面。

因为在家里，爸妈经常不给我吃饱饭，所以我很饿。

看到零食就拿来吃，还对夏开心说谢谢。

可吃了没多久，我就上吐下泻。

爸妈看到后，还骂我恶心。

而夏开心躲在角落笑。

“让你每天丧着个脸，看见你就烦。”

“所以我让你吃过期的零食，哈哈哈。”

播放到这里，夏开心的脸都白了。

妈妈气得抓住他衣服。

“你……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姐姐。”

“那次我和你爸爸都以为，是你姐姐自己乱吃了东西。”

我也记得那次，记得很清楚。

我差点因此死掉，最后还是老师好心垫钱带我去了医院。

“姐，给我点钱呗，我交女朋友了。”

屏幕中，是夏开心问我要钱。

我面色尴尬，摸了摸身上都没有钱。

因为那时候一有钱，就给了爸妈，或者给夏开心。

最后我是去网贷给了他钱。

从此以后，他一发不可收拾，每天都来找我。

我为了给他钱，每天吃一顿饭，就为了一边攒钱还贷款，一边给他钱。

最后被爸妈发现我在网上借钱，两个人气得打了我一顿。

还想和我撇清关系，说没有我这样的女儿。

我一直给他们解释，他们都不听。

夏开心在旁边吓得也不敢说话。

11.

“姐姐，我……”

夏开心突然看着我。

他眼睛也红了。

陆总再次宣布，他也要给一百万出来。

弹幕都在为我打抱不平。

【这一家子都是超雄体质吧，这个女孩这么好，都欺负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恨不得杀了这三个人，夏忧真的好可怜啊。】

【我要是有这种弟弟，早就打死了。】

大屏幕又突然播放了十年前，过春节的那天。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屋子内爸妈，夏开心还有很多亲戚围在一起吃火锅。

而我跪在门口，冻得鼻子都红了，手也冻坏了，还在流血。

“开心，来，妈妈给你压岁钱。”

里面的妈妈笑着递给夏开心红包，然后冷漠看了我一眼。

“让你偷钱，今年你没有压岁钱！”

爸爸也在骂我：“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了还得了！”

后面夏开心跑出来给我道歉。

“姐，对不起，我实在太害怕爸妈骂我偷钱，所以我说那一千是你偷的。”

“砰”的一声。

此刻的爸爸突然冲去狠狠给了弟弟一巴掌。

“你怎么能污蔑你姐！”

妈妈也哭着说：“夏开心，你背着我们还对你姐姐做了多少伤害她的事啊！”

【现在知道互相责怪了，别忘了，你们三个都对不起夏忧。】

【就是啊，每个人都该死，该给夏忧道歉。】

【如果夏忧没有参加这个活动，她是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家里人欺负？】

我也在想。

所以我庆幸当初选择了离开。

爸妈和夏开心看到弹幕后，都一起看着我。

“对不起。”

他们共同都给我道歉了。

可我却觉得好可笑。

道歉有用吗？

道歉能让我重来一遍吗？

那些伤害再也抹不去了。

“夏先生，夏夫人，夏开心，这就是这些年来夏忧对你们的回忆。”

陆总出声，眼神犀利的看着爸妈他们。

“你们一直以来都不爱她，都对她不好。”

“不过也没关系了，现在她已经不必你们了，也和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了。”

我顿时有些感谢陆总。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坏人，没想到他是来帮我的。

12.

爸妈他们三人都低着头。

过了一会儿后，我听见了妈妈的抽泣声。

她抬头看着我时，已经泪流满面。

“小忧……你真的不爱妈妈了吗？”

“不爱了。”

我内心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只知道，她曾经是我母亲而已。

“不，我不相信，怎么会有人能做到拿走你对我们的爱，你还是我女儿的。”

妈妈突然想冲过来。

却被陆总的人按在了地上。

拿出合同给她看。

“夏女士，些事你当初亲手签下的合同。”

陆总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那串小字。

顿时，妈妈脸都白了。

她的泪水不断涌出来。

“我当初不知道，你没有给我说啊！”

“但我们给你丈夫说了，还有你儿子。”

陆总此话一出，妈妈的目光望向夏开心和爸爸。

夏开心和爸爸眼底有些心虚。

我也没想到，夏开心竟然也知道这件事。

“啪！啪！”——

妈妈一人给了他们一巴掌，浑身颤抖着。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是我的女儿啊！”

妈妈咆哮着。

夏开心突然就哭了：“妈，我以为你一直以来不喜欢姐姐，不在意她，所以我就和爸爸擅作主张没有告诉你。”

“你……”

妈妈捂着胸口，气得快要晕厥。

但她努力撑着。

“我只是因为觉得她是个女儿让我丢人了，可我并没有不爱她啊。”

妈妈忽然转头看着我。

“小忧，妈妈对不起你。”

“你看看妈妈，你当初很爱我的，你还给我买项链，给我转钱，给我做饭。”

原来，这些她都记得啊。

那为什么当初对我那么不好？

13.

爸爸一步一步走过来，突然给我跪下。

“小忧，爸爸真的没想到自己以前那样过分，在我记忆中，我以为那样对你没关系的。”

他苦涩的出声。

看着他，我内心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甚至连一句爸爸都不愿意叫，因为我觉得恶心。

他比妈妈还要恶心。

“滚！”

我吐出这个字。

他顿时脸就白了。

弹幕都帮我说话，说我骂得好。

妈妈也过来给我跪下。

“小忧，妈妈承认自己做错了。”

“能给我一个机会吗，以后我好好弥补你。”

“我再也不会对你不好，再也不会打你，你要什么我都买。”

她边说，边哽咽。

“可是你已经不是我妈了。”

“曾经我无数次幻想，你能对我好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

看他们对我后悔，对我愧疚，内心也没有任何感觉。

只是认为，这是他们应该对我道歉的。

“我知道你恨妈妈。”

妈妈痛苦的看着我。

“但妈妈也是第一次做妈妈，你理解我一下好吗，当年大家都嘲讽我生了个女儿……”

“夏夫人！”

陆总突然出声。

“你这话就不对了。”

“第一次当妈妈能成为借口吗？”

“你当初就是嫌弃夏忧是个姑娘，因为你重男轻女。”

“那现在如你意了，夏忧不是你女儿了，从今以后，你只有一个儿子。”

“不！”

爸妈同时痛苦的出声。

“你把我女儿还给我，她以前不会这样对我冷漠的。”

妈妈很崩溃，满脸泪水。

陆总冷冷一笑：“你已经签合同了，改不了了。”

“夏忧已经不是你们的女儿了。”

14.

夏开心也过来给我道歉，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姐，你以前从来不反抗，我以为你不介意我欺负你。”

“对不起。”

“我错了，你回家吧，以后我和爸妈都会好好对你的。”

我看着他，冷冷出声：“我真后悔当初帮过你，如果你老婆知道你是个这样的人渣，估计也不会和你长久。”

顿时，他脸色苍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总这个时候要求他们一人拿出一百万。

可是他们没钱。

爸爸和夏开心跪着求陆总，妈妈跪着求我。

她说：“夏忧，你帮帮我们吧，我知道你拿到了五百万。”

“毕竟我生过你，养过你。”

“可我求你生我了吗？”

我起身，看着她。

“当初是你选择生我，那么生了我，就应该对我负责，而不是欺负我。”

“况且当初是你和那个男人亲手把我送走的，我不是你们女儿了。”

说完，我转身就离开了。

内心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我潜意识里不想看到他们。

离开后，陆总给我发了消息：【夏忧，以后的人生，祝你顺顺利利。】

我急忙打电话过去，他已经没接了。

打开社交平台，也没看到那个活动入口了。

之前拍的视频也都不见了。

就好像我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但银行卡余额里的五百万是实打实的。

我以后可以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过什么样的。

15.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接到了爸妈的电话，还有夏开心的。

但是我一个都没接，把他们拉黑了。

最近我还听说，夏开心老婆和他离婚了，因为通过那场直播得知了他的为人。

听说离开前，还对他说：“你竟然这么针对你姐姐，为什么又要喜欢女生，我也是女的啊。”

当时夏开心一句话都没说，爸妈也没说。

他们现在一直在打工挣钱，还陆总的债务。

陆总虽然人消失了，但这些钱还有人帮忙催爸妈还。

这些和我也没关系了。

以后我只想去国外好好读书。

没想到准备离开那天，爸妈找到了我。

他们恳请我回去吃年夜饭。

我想了想同意了。

跟着他们回去，夏开心也在，还主动做了饭。

爸爸还去做了红烧肉。

妈妈从房间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拼好的一个个积木。

她愧疚的说：“这些，都是妈妈欠你的。”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啪”——

我一把将电脑和积木推翻。

“以前我需要。”

“但现在我不需要这些了。”

顿时，妈妈就哭了。

她浑身颤抖着，嘴里不断说着对不起。

爸爸这时端着红烧肉出来。

笑着说：“爸爸一直都说给你做红烧肉，快来尝尝。”

“恶心。”

我直接这样说。

他脸色顿时白了。

我继续说：“你做的肉我虽然一口没吃过，但我觉得恶心。”

他泪水顿时弥漫出来，双手颤抖着拿出红包。

“小忧，新年快乐。”

妈妈也拿了红包给我。

夏开心也拿着一摞钱给我，说是还给我的。

他们似乎是想把欠我的还清。

可是对我的那些伤害就像回不去的时间，永远存在，永远改变不了。

“以后，别再见了。”

轻声说完，我直接推门离开了。

身后的爸妈特别崩溃，妈妈甚至以死相逼，不让我走。

但我依旧没回头。

以后，我只想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