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本妖女死后,佛门圣子入魔了(虚蘅程从语)最新章节列表_全本本妖女死后,佛门圣子入魔了全文阅读
1.
她死了!
作为祸乱江湖的一代妖女,程从语觉得自己死得甚为冤枉。
至少她也该死得再英勇一些。
例如被江湖正义之师围剿的时候死在众人面前。
结果就这么中毒死了,死于荒野,还是死在了她那冤家的手上。
她那冤家,是当世得道高僧,法号虚蘅,一出生就被上一代方丈预言为佛门圣子禅道祖师转世的人,天生灵根,至纯至圣。
不仅禅道悟性极高,武学造诣也远超先辈。
三岁出家,五岁受戒,十岁开坛讲座,十五岁成了受人敬仰的得道高僧,二十岁……
二十岁被她破了戒,此后一直追杀她。
现在她死了,他的禅心应该也就回来了吧?
哎,想想真是亏。
与其死他的手上,不如死他床上。
先给他下波药,拐到床上,再死,至少也做个风流女鬼啊!
也不能怪她非要搞他破戒,谁让虚蘅长着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却总是摆着一副清心寡欲的表情,让人看着就想沾染一番。
想看他失控,看他不受控制地颤抖,看他沉沦……
他要杀她程从语一点都不意外,她只是意外他会用毒药。
他不是天天将什么正道挂在嘴边吗?下毒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他竟也用上了?
她刚开始对他用药,逼迫他委身于她的时候,他可是没少骂她手段下作。
不过,她现在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她的灵魂没有去投胎,而是漂浮在这世间?
原本以为就算黑白无常一时迷糊把她给落下了,那过个三五天总能想起来了吧?
结果她连续看了三天的日出和日落,还是只有她一个鬼……
莫不会因为无人为她收尸,她便不得往生吧?
反正也没别的事情,程从语选择飘去法华寺看看,这是距离这里最近的一间寺庙,也是虚蘅出家的地方。
说不定被那里的佛光一照,她就能被超度了。
路上,程从语遇到了好几拨武林人士。
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正义之士,是聚集过来准备合力捉拿程从语的。
程从语和他们约好了今日一战的。
三天前,程从语来到法华寺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到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号称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定要程从语有来无回。
程从语非但没有躲着,还趁夜摸进了虚蘅的禅房,又一次睡了他。
然后和之前每一次一样,虚蘅的脸上满是懊悔。
还掏出了匕首。
程从语当时不以为意,由着虚蘅划伤了自己,甚至还调戏他舍不得伤她太深。
彼时的程从语只当是一道普通的伤口,谁曾想,那匕首上涂着的竟是连她都解不了的剧毒。
哎,所以啊,师父说的对,男人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生物。
哪怕缠绵之时极尽温柔,过后也极有可能翻脸不认人。
程从语听到几个路人讨论自己,便停下来偷听了一会儿。
“听说了么?那妖女不敢应战了!”
“一定是怕了,那可是五大门派的高手一起,那妖女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活着离开!”
“没错,虚蘅禅师也在其中,光是虚蘅禅师就够这妖女喝一壶的了!她定是怕死了才不敢应战的!”
“……”
程从语呸了一声,谁不敢应战了?老娘那是先死了好不?
五大门派怎么了?还不都是老娘的手下败将?
中原武林,一群自诩名门正派的伪君子,打过了就各种对外吹嘘,打不过就当无事发生,只说她去偷东西,烧房子。
要她还活着,这几个人都得被她揍飞。
奈何她现在是魂魄了,只能算了。
程从语继续朝着法华寺的方向飞去。
她本来还担心寺庙有佛光,自己这个魂魄无法靠近,到了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这魂魄竟可以来去无阻。
程从语听到了远远传来了小和尚们的诵经声,便连忙跟着飘了过去。
希望这诵经声能超度自己。
一个时辰后,程从语打了个哈欠。
两个时辰后,程从语打了个盹。
三个时辰后,程从语放弃了。
看来就这么听经是没有用的。
程从语坐在了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远远地走过来一个身影,程从语猛地抬眸,视线无法再从对方的身上移开了。
2.
即便是做了鬼,她也依旧忍不住被他清冷又端庄的外表所吸引。
一身袈裟都遮盖不住他的风华,玉色面庞未着半点血色,却泛着月光般的莹润光泽,鼻梁如削玉为骨,薄唇微抿时恰似莲花半绽,不染尘世烟火。
眼眸中藏着的是对苍生的怜悯,那样干净纯粹。
但是程从语见过那双眼睛变得混浊,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他也像个凡夫俗子一样眼眸混浊,气息混乱。
尽管那时候的他拳头会捏的很紧,像是奋力地对抗着那种本能,而最终他也只能缴械投降。
“师叔,没有找到那妖女,她大概是怯战不敢来了。”小和尚道。
“不可大意,她并非怯战之人。”清清冷冷的嗓音,一如他的外貌一般,好听却平静地不染半分凡尘。
程从语在暗骂:你装什么装,我不是死在你下的毒药上了吗?
还是说你是想找到我的尸体,好确定我没有逃过这一劫?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好歹也是有过三百日恩,哦不对,是四百日恩,有一回一夜连战了两场。
反正恩不少,虚蘅你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程从语有些生气,奈何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连卷起地上一片落叶都不行。
这时候一个她无比讨厌的人出现了。
药王谷的女药师顾青萍。
程从语在心里骂道:不是说佛门重地不能留女施主的吗?怎么这个顾青萍又在这里了?
“虚蘅禅师。”顾青萍双手合十,向虚蘅禅师行了一礼。
虚蘅也回了一礼。
“虚蘅禅师,那妖女素来诡计多端,这一回怕她又使什么诡计,你还是多加小心的好。”顾青萍对虚蘅说道。
“嗯。”虚蘅应了一声。
嗯你个鬼啊!程从语继续咒骂,老娘什么时候使过诡计了?我每次都是光明正大地打的!明明是你们打不过我,还说我使诡计?
顾青萍又道:“虚蘅禅师,你的伤好些了吗?”
“已无大碍,多谢青萍仙子挂念。”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就连虚蘅禅师你也着了那妖女的道。”
程从语笑,是着了我的道不假,但那伤可不完全是我弄的。
她不过是在他的后背上抓了一道浅浅的伤痕,是他自己觉得事后跑去后山思过的时候,给自己后背抽了一鞭子,鞭子覆盖在原来的伤痕上。
顾青萍递上药膏:“这些药膏虚蘅禅师每日涂抹伤口处。”
“不必,伤已愈。”
“这不光是为了让禅师不留伤痕的,也是为了防止伤口增生,若是增生,会致使伤口长期瘙痒难忍,禅师还是收下吧。”
虚蘅停顿了片刻后,还是接过了药膏,收入怀中。
程从语在心中暗骂,我送的东西你都不要,扔了个精光,这什么破仙子送的东西,你倒是放到自己的怀里。
程从语有些生气,但也没什么办法,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顾青萍又问虚蘅:“禅师,你下一次见到那妖女,会尽你的全力置她于死地吗?”
顾青萍眼神中带着期待。
“会。”虚蘅几乎没有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顾青萍脸上的紧张神色一瞬间如同乌云被风吹散一般消散了。
顾青萍正义凛然地说道:“禅师放心,我会尽力协助你们,将妖女斩杀于此,绝不让她继续为祸江湖。”
程从语现在有些后悔过来看虚蘅了,因为看了也是白看,平白看他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
她还是去别处找找有什么可以往生的法子吧。
程从语打算飘去后山了,正好一小和尚来报。
“师叔,青萍仙子,后山发现了一具女尸,疑似那妖女的尸身。”
3.
闻言虚蘅定住了。
顾青萍皱起了眉头:“那妖女素来诡计多端,怕不是又是她的阴谋诡计。”
随后顾青萍对虚蘅说:“禅师,我们要当心,不可着了那妖女的道。”
虚蘅没有接话,而是径直朝外走去。
见状顾青萍和小和尚也连忙跟了上去。
程从语想了想,万一我不能往生是因为没有人给我收尸,他们发现了我的尸体,哪怕是给我烧了,说不定我都能超度了。
于是程从语也紧随其后。
去后山的人浩浩荡荡,程从语一一看过去,怎么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原来我这些年得罪了这么多了啊。
哎,也没办法,谁叫武功太高了呢?
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众人来到了程从语的尸体旁,围着尸体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
“看这容貌倒是有几分像那妖女的。”
“这怕是那妖女使得诡计吧?”
“我也觉着,这妖女哪有这么容易死?”
“而且以这妖女的脾性,就算要死也不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这种地方的。”
“……”
程从语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她也不想这样死啊。
谁他娘是自己想死的?
再说了,这和她怎么死的有什么关系?
算了算了,和这群伪君子说不明白。
“虚蘅禅师,你觉得呢?”
有人询问虚蘅的意见。
程从语的视线和其他人的一起落在了虚蘅的身上。
别人认不出来她,虚蘅总能认出来吧?
她的身体,他亲吻过、抚摸过,应该最是清楚不过了。
而且她手臂上的那条伤痕,就是他们分开前他亲手划上去的。
不管是哪一条,他都没有理由认不出来她的,程从语如此想着。
“不是她。”虚蘅开口,声音如同晨钟暮鼓,低沉而清越。
不是?
你有没有搞错?
这怎么能不是?
老娘我不是你亲手杀的吗?
这个时候故意不承认是要闹哪样啊?
你是天天念经把自己念傻了吗?
程从语忍不住骂道。
然而作为一只鬼,她已经奈何不了虚蘅了。
顾青萍此时对虚蘅说:“禅师,我倒是觉得这具尸体就是妖女程从语。她作恶多端,罪孽深重,有此一劫许是上天对她降下的惩罚。”
顾青萍言之凿凿,不少人跟着动摇了。
“不是。”虚蘅重复了一遍。
然后他转身离去,没有再多看一眼。
你这混蛋,就这么走了?
再不济也给我埋了呀!你们佛门中人连这点善心都没有了吗?
虚蘅走后,其他的武林人士也陆续离开。
尸体他们已经看过了,是或者不是妖女程从语已经不重要了。
程从语蹲在自己的尸体旁边,看着那些自诩正义之师的名门正派对自己的尸体不管不顾。
夜里还是法华寺的小和尚过来挖了个坑,将她的尸体埋了,还劈了块木头给她立了个无字碑。
程从语看着自己那座简陋的坟墓,心里有股无名火乱蹿。
该死的虚蘅,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她,连她死了都不愿意给她埋了吗?
至少,亲手埋了她呀!
程从语有些不甘心,于是她又飘回到了法华寺。
4.
再次见到虚蘅,他端坐在蒲团之上,念着她怎么也听不进去的经文。
和从前一样,只是这一次他赶不走程从语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在他念经的时候偷摸着进来过。
只是每回都被他冷脸相对。
原以为她死了,虚蘅多少会有些变化,结果他还是和从前一样。
那经文实在是催眠,程从语在旁边打起了瞌睡。
一觉睡醒后,虚蘅已经不在禅房里了,程从语找了出去,在后山的瀑布那里见到了坐在瀑布下冲冷水的虚蘅。
这是程从语第一次遇到虚蘅的时候。
那天她自己玩药玩脱了,本来是想做点不一样的春药出来整蛊那些伪君子们的,结果自己中招了。
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遇到了他。
那时候程从语想的是,自己头一回找一个清白身子的男人相对不亏一些。
别的男人是不是清白身子不好说,但虚蘅一定是。
于是程从语对虚蘅下了手。
就在这瀑布池水中。
她承认第一次是意外。
但她不能承认是意外,不然多丢人,所以她对他说她就是故意找上他的。
许久之后,虚蘅离开了瀑布,来到了岸边。
赤裸的上半身看着精壮有力,一块块的肌肉线条分明。
要是她还活着,此刻定是要调戏他一番的。
只可惜,如今只能有心无力了。
虚蘅穿回了那身宽大却又自带圣洁光环的禅衣,清冷的模样,依旧是那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圣洁模样。
而后虚蘅来到斋堂用膳。
再回到他的禅房里面继续念经。
他的生活本就是如此的简单,如果没有程从语来打扰,他本该如此。
而现在他也只是过回了没有程从语打扰时候的模样。
虽然这让程从语多少有些不甘心。
她的死亡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还是照旧吃斋、念佛、坐禅、练武。
又或者说,她死了,他才可以继续做他的得道高僧。
她想要他的爱,是得不到的,她还以为至少他为她颤抖过,为她屡屡破解,多少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原来是她想多了,她只是众生之中最难规训的那一个。
可这样,她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程从语看着这张脸,伸出手,想再摸上一摸。
然而手掌穿过了他的头。
阴阳相隔,便是如此。
程从语无奈地笑了。
“冤家,我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死了没能去地府报到,只能到处飘,但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舍不得你,但从前是正邪有别,现在是人鬼殊途。你有你的成佛路要走,而我有我的黄泉路要走。”
程从语是个想得开的。
有可能的事情,哪怕困难,她也会去做。
就像从前,明知他们的身份悬殊,她也义无反顾。
但是现在,已无可能,那她继续留在这里,只是徒增伤悲而已。
她爱他,可以不顾世俗,也可以不顾羞耻,却不能跨越生死。
该放手的时候,终归是要放手的。
程从语飘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蒲团之上的虚蘅睁开了眼睛。
5.
程从语觉得自己现在有够窝囊的。
活着的时候,她哪都敢去,谁都敢惹。
现在死了,却只窝在深山老林里面,每天看山看水看月亮看星星。
之所以选择这么窝囊的鬼生,是因为程从语怀疑她是因着没能放下虚蘅,才不能去地府报道的。
所以她在学着他修行的模样看空一切,去感受天地万物,去感受日月轮回。
她学着他的模样看空一切,放下一切也放下他,然后就可以往生了,哪怕去不了极乐世界,下地府也行,总好过于一直游荡在世间,不知为何。
然而她已经数了三百七十七次的日出日落了。
也已经淋了一百二十八次的雨了。
还有一次冰雹,三次雪。
另外还有二十三天的阴天。
活着的时候最是静不下来,死了倒是过得清净。
她记得那一次,他质问她,为何非要搅得天下不宁?为什么不尝试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感受天地万物。
现在她做了,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就是有点寂寞。
她还是会想起他。
哎,没得用啊。
于是在第三百七十八次看完日出后,程从语出山了。
她还是打算去外面晃一晃,看看她久别的江湖。
然后她发现这个江湖变了。
因为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江湖发生了两件大事。
喜事:妖女程从语失踪了。
坏事:昔日的佛门圣子虚蘅禅师——堕入魔道了!
什么鬼?!
这比她死了这个事情更让程从语震惊。
他堕入魔道?
这怎么可能?
这不应该啊!
程从语往法华寺的方向飘去。
昔日佛光普照的法华寺内,竟成了被讨伐之地。
但是虚蘅本人并不在此,那些来讨伐的人,也只是来质问虚蘅曾经的同门的。
为什么会让虚蘅变成一个大魔头。
程从语也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虚蘅竟主动挑战并战胜了几大门派的掌门,并逼死了其中一人。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过,习武只是为了强身,并不是争斗之用。
他让她不要再动不动就找人切磋,如此于己于人皆不利。
如此厌烦争斗的他,为何要与人相斗?
程从语离开的法华寺,开始寻找虚蘅的踪迹。
如今的虚蘅居无定所,江湖寻他之人很多,但能寻得到他的人却寥寥。
一如曾经的妖女程从语一般。
程从语找了一个月后,便又听闻虚蘅将在三日后挑战药王谷的药王。
程从语闻言不敢耽搁,日夜兼程赶去药王谷。
终于在第三日赶到。
彼时的虚蘅已经占在药王孙凤栖的跟前。
程从语看着眼前的虚蘅,一时间有些恍惚。
两年未见,他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记忆里那般圣洁俊逸让人移不开的模样。
唯一的改变是他脱下了素雅的禅衣,着一身普通人的衣裳。
除此之外,他与程从语印象当中的虚蘅并无两样之处。
佛……当真入了魔?
虽然已经听了月余虚蘅入魔的说法,但与亲眼所见还是相差甚远。
这一刻程从语觉得这里面一定是出现了什么误会了。
“虚蘅,你当真是让我太失望了,你本该成为超越你师父的至高圣师的。却堕落至此?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江湖甚至传闻,你是被妖女程从语用邪术附身了。”孙凤栖一脸失望。
6.
虚蘅掏出怀中的匕首,问孙凤栖:“这把匕首是两年前令徒顾青萍托我替她祛除上面的邪祟的。”
他的声音一如往昔,平静,清冷,如山泉水一般。
他的言辞和神情上也看不出一丝戾气。
虚蘅是出家之人,身边不带兵刃。
而这把匕首是为了驱邪才留在了虚蘅的身边的。
“这有何问题?当年的虚蘅禅师可是世间至洁至圣之人,那匕首沾染了邪物,请你帮忙净化不是合情合理。”
“匕首上的毒是谁下的?”虚蘅质问孙凤栖。
“匕首上的毒?”孙凤栖露出了意外疑惑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我药王谷多的是毒物,东西上沾染了毒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许是我徒弟不小心沾染上的。”
“鬼蛇涎这样的天下至毒也是能随便沾染上的吗?”虚蘅问。
“鬼蛇涎?你说你的这把匕首上沾了鬼蛇涎?”孙凤栖神情惊讶。
紧接着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眉头皱起。
但面对虚蘅,他的回答不变:“你既已堕入魔道,我也不便与你多说什么。”
虚蘅没有再说,双手合十,一如曾经诵经时那般。
孙凤栖先动了手,他听说过虚蘅对其他几个掌门人做的事情,他不能丢了先机。
程从语并不担心虚蘅,孙凤栖是她的手下败将,她知道他不可能应下虚蘅。
她现在纳闷的是虚蘅说的匕首的事情。
那把匕首,是刺死她的那一把。
虚蘅来质问孙凤栖,莫非他不知道匕首上下了毒的事情?
还有,鬼蛇涎这东西她活着的时候好像听说过,不仅仅是一种毒药,更是一种邪术,从南疆那边传来的。
该不会她就是死在了鬼蛇涎上吧?
那就难怪她死后一直不能往生了,听闻这种邪术,不仅能让人身死,还能让人死后不得超生!
但是相应的,使用这种邪术的代价也是非常大的。
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什么原因在虚蘅的匕首上下这么鬼邪的东西?
程从语思考的时候,孙凤栖已经倒地了。
孙凤栖的武学造诣本就不高,主要以药与毒出名。
正面交锋他连接下虚蘅三招都难。
虚蘅双手合十,道:“交出顾青萍。”
他的声音里没有喜怒哀乐,只是平静地提出要求。
孙凤栖受了伤,单膝跪地,左手撑地,右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他恳求虚蘅:“虚蘅,那把匕首是伤到什么人了吗?如果是,我愿意替我徒弟承担,你不要再追究了。”
“一人做事一人担,我要见到顾青萍。”
说着,虚蘅一步一步往谷内走去。
孙凤栖还想阻拦,但他一动牵扯到伤口。
“不要挣扎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虚蘅,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曾经姓程的妖女做的事情?难道传言是真的,你被那妖女附身了?”
虽然孙凤栖从不相信有附身这样的事情,但看到如今的虚蘅,他又不得不怀疑。
虚蘅没有回答他,继续往谷内走去。
药王谷的其他弟子出来阻拦,但连虚蘅的身都近不了。
很快虚蘅来到了顾青萍的房间外。
“你该现身了。”虚蘅站在外面,双手合十,依旧是那副不喜不怒的模样。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脸色惨白的顾青萍从里面走出来。
她像是生了很重的病,脚步虚浮,扶着门框跨过门槛。
“禅师,我又见到你了。”
顾青萍虚弱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7.
“为何要做害人害己的事情?”虚蘅问。
“那禅师呢,为何要与那妖女纠缠不休?”顾青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那日,她在山谷之上,望见了瀑布之下的那一幕。
她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那样圣洁的禅师,竟与那妖女苟合!
许是两人都太忘我了,又许是她离得远,他们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她躲在灌木丛后,感觉浑身上下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她看完了整个过程,看到了瀑布下两具身体的痴缠。
她是那样地爱他!可因着他的身份,她不敢亵渎!
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早就把他的一切给了那妖女!
“那样失控的禅师,我平生第一次见,我嫉妒,我发狂,凭什么,凭什么那个人不是我?”顾青萍用近乎疯狂的语气质问虚蘅。
虚蘅看着顾青萍,没有言语。
他的眼神让顾青萍更为发狂:“我不要你用这种怜悯苍生的眼神看着我!你是怎么对程从语的?你看她的眼神里不是这样的!”
“你看她的眼神是炽热的!你亲吻她,抚摸她,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她!你为她意乱情迷你为她难以自控!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也是一个女人!她有的我都有!”
顾青萍怒吼着咆哮着,满是不甘。
“我没有资格评价你。”虚蘅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对那些被尘世感情所困扰的人说教的虚蘅了。
他亲自走了一遍程从语走过的路。
去感受被世人误解,被世人憎恨。
他自诩清高,不染尘世,却不知只是他刚好在这个位置。
他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通透。
他本就在尘世中,又有何资格去评价他人?
虚蘅说:“我来向你讨要解开鬼蛇涎的方法。”
“她死了,她已经死了!灵魂也永世不得超生了!”
“我尽我所能。”
程从语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这冤家,竟是为了她?
“这死鬼,干什么嘛,做这种事情,冷就冷到底好了,谁要你这样!”
程从语不争气地流了眼泪。
烦死了!
她都已经放下了!
他还给她整这出!
顾青萍疯了:“她都死了,你还要为她做这些?为什么?你是人人称道的得道高僧,她是一个祸乱江湖的妖女!她到底哪里好?她能给你的快乐我也可以!我可以的!”
说着,顾青萍竟用手拉扯起自己的衣领。
虚蘅抬手,掌风将顾青萍吹倒,阻止了她的动作。
“为什么?程从语可以的事情我也可以的!”
“你与她不同。”虚蘅还是一脸的平静,甚至看向顾青萍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受伤的小鹿、一只迷路的小羊、甚至是一只受伤的狼。
顾青萍口中吐出一口黑血来。
因为鬼蛇涎的反噬,她的身体本来就很差了,如果不是她的师父一直在为她调理身体,她甚至都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我不怕死,反正程从语那个妖女比我先死!”顾青萍笑得凄美。
“你的代价是永堕地狱,值得吗?”虚蘅道。
“我知道,但我不怕!我得不到的,谁也不能得到。”
8.
“你错了,她得到了我的思念,我会永远记得她,但我不会记得你。”
虚蘅的话仿佛一把利剑,刺入了顾青萍最痛处。
“虚蘅!你说话!你会记得我!你会恨我一辈子!”顾青萍咆哮道。
“不会,恨太累,也不值得。”虚蘅否定了这一说法。
“不,不!”顾青萍疯了,她无法接受自己做了这一切,却连虚蘅的恨都换不来!
而程从语却可以住他心里一辈子!
她不能接受!
顾青萍慌乱地从怀里摸出了她师父给她的续命药丸,迫不及待地吞入口中。
她不想死了,她不能死得没有价值了。
“你不该恨她。”虚蘅道。
吞完续命药的顾青萍回过头来:“为什么不恨她?是她亵渎了你!她根本不配!她连你的一根脚趾头都不配碰!她是个人人喊打的妖女!她早该死了!我也不过是替江湖除恶!”
“我如今不也是人人喊打的魔头吗?”虚蘅问。
“你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我走了她走过的路,只是遵从武学之心,挑战各门各派,不曾杀人,结果与她的并无两样。”虚蘅道。
“你这一年来做的这些事,就是为了验证,她是不是妖女?”顾青萍神情扭曲,“你竟然这么爱她?这到底是为什么?”
虚蘅微微颔首:“这世间的很多事情,并没有办法用情理二字来说。”
顾青萍颓丧地坐在地上,虚蘅对程从语的感情超过了她的想象。
“鬼蛇涎的解法是什么?”虚蘅继续问。
“没有解法,根本没有!”顾青萍发出了一丝得意的冷笑,“虚蘅我恨她,她得到了我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你最好也恨我!”
听完这话后,虚蘅转身离开。
顾青萍追问:“你不杀我吗?”
“你已经得到了你应有的惩罚。”虚蘅回答。
对顾青萍来说,死亡并不是惩罚,活着才是。
死在虚蘅的手上是她所求,连虚蘅的恨都得不到才是她最大的痛苦。
“不要这样对我!我求你!我不要变成你眼中的苍生,我想要你正眼看我!虚蘅!”
顾青萍的哀求没有换来虚蘅的驻足。
他消失在了顾青萍的视野之外。
程从语一路跟随虚蘅,一路上程从语心情复杂。
“你个死冤家,我活着的时候你成天赶我,现在我都死了,你在这里给我整一出!你这不是成心不让我往生吗?”
“你不是出家人吗?你教我放下,自己呢?该放就放吧,既然都知道我死了,就让一切都过去吧。”
“从前你嫌我执念深,如今倒好,你走了我的老路,也变得和我一样,有执念了。”
虽然知道虚蘅听不到自己的话,程从语却还是忍不住念叨了起来。
虚蘅一直走到了一处山洞旁,停了下来。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炉,点上。
程从语看着香炉吐槽:“都什么时候了,还点香炉,穷讲究!”
然而说完没多久,程从语发现,虚蘅正看着自己。
碰巧了吧?她现在是鬼,他怎么可能看得见她呢!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虚蘅说。
9.
“啊?你……”程从语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看得见我?”
“犀角香,能视鬼魅。”虚蘅说。
“那你……你怎么知道我来了?”程从语问。
程从语发现,两年不见,她不了解的事情太多了。
虚蘅没有回答,微微垂眸,视线扫过的那块犀角,已然只剩下了小半块了。
不是知道她来了。
而是已经点了很多次香了,只有今天她出现了。
程从语蹲下身,试探性地触碰虚蘅。
手掌踏踏实实地碰到了虚蘅的脸颊。
这香不仅能让人看见,也能让人与鬼实实在在地触碰到。
虚蘅的身体微微地颤了颤。
程从语笑了:“没想到我还能碰到你,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然后,程从语就亲了上去。
“你的心里就没有别的事情了吗?”虚蘅问。
“这香烧完了我就碰不到你了吧?那我不得抓紧时间?”程从语笑着回答。
程从语知道,他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可有些话,说了又能怎么样?
知道得再多,他们也是一人一鬼,一正一邪。
不如珍惜当下,及时行乐。
对于已经做了鬼的她来说,和他多做一次赚一次,没什么不好的。
荒郊野岭,青天白日,大地为床,天空为被。
他的衣服被她一一褪去,他的身体被她一一沾染玷污。
他眼中的清澈被混浊替代,他平稳的呼吸被急促又隐忍的喘息替代。
直至最后一刻,他释然,她消失。
仿佛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狂欢。
他起身,体面地穿好了衣衫,重新点燃了燃尽的犀角香。
程从语的身影再次出现,她笑着说:“再来一次?”
“你这两年去了哪里?”虚蘅没有再让程从语如愿。
语气又恢复如常了,清越冷静,仿佛刚才的那个他,是虚幻泡影。
“去修行了,修身养性,还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你忘了,重新轮回。没想到闹了半天,不是因为我放不下你不能轮回,是有人用了邪术让我轮回不了。我就说嘛,什么毒这么厉害能害死我。”
“接下来你跟在我身边,我会帮你找解脱之法。”
“顾青萍不是说了,没有解法的。”
“会有的。”
虚蘅很笃定,程从语也不知道他为何而来的笃定。
程从语没有反驳虚蘅,反正她也不会去别的地方。
犀角香燃尽后,虚蘅再次上路。
之后的日子里,程从语见识了虚蘅是怎么成为世人口中的大魔头的。
他去到各种地方,寻找能破解鬼蛇涎的办法。
遇到阻碍他的人,他用武力“说服”。
然后他的“魔头”名声就更盛了。
他用亲身经历证明了,当年程从语的妖女之名是怎么来的。
不过程从语觉得虚蘅没有变,魔也好,佛也罢,他只是在做他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他也从不主动害人,那个所谓被他逼死的人,也是输给他后自己寻的死。
除了游走四方,他每日做的和从前几乎没什么两样的,包括被她调戏。
唯一遗憾的是,犀角香越用越少,他们能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程从语觉得挺满足的,事情已经比她原先想的要好上许多了。
哪怕以后永远都只能用鬼魂的形式陪着他,哪怕他以后再也看不到她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了。
她已经知道他的心里有她了,这就足够了。
她也能一直陪着他到老,她的心比独自一人的时候更加平静。
10.
半年后。
虚蘅也遇到了和当年程从语一样的事情,被集结而来的武林人士围剿。
虚蘅以一己之力,击退众人,随后离去。
之后江湖之上,虚蘅被程从语附身的传言便彻底坐实。
然后又过了半年,他找到了教授顾青萍鬼蛇涎的那名南疆术士。
术士在被虚蘅击败后道出了唯一解法:“一命换一命。”
要有人心甘情愿以自身的性命为代价,施法献祭,方可解除鬼蛇涎的诅咒。
当然换回来的不是活生生的程从语,而是程从语灵魂的解脱。
程从语在一旁骂娘。
“神经病啊,这有什么意义?死一个人换一个人灵魂解脱?这还能解脱的了?”
“你这个鬼术士,害人害己,没有好的解法你为什么要教顾青萍!”
“虚蘅我警告你你别听这鬼术士胡说八道,他要是骗你的,你都没地方说理去!”
然而程从语的声音没人能听到。
她只能等到夜里,虚蘅再次点燃所剩不多的犀角香的时候,才能将这些话一股脑地说出来。
“听着虚蘅,我不需要解脱,更不要你牺牲你自己,我能这样陪你到老我心甘情愿。但如果你用你自己的死换我灵魂的自由,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你的一辈子已经结束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要挑我话里的毛病了!”
“如果我不帮你解脱,你会生生世世地困在这里,百年之后我死去,没有人再记得你,你将独自一人飘荡在这个世界上。”
“那就让我一个人飘荡在这个世界上好了!一个人看日月星辰,看山河变化,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不会让一个人孤独下去。”
“虚蘅!就当我求你了,你已经无情了那么久了,就不能无情到底吗?”
“师父在世时,曾言我有情劫,让我自己多加小心,而遇见你时,我便知晓,我这一劫,过不去。”
“虚蘅,你是为苍生而生的,不是为我一人!”
“你,便是我的苍生。”
说完虚蘅掐灭了犀角香。
“虚蘅!虚蘅!”
程从语的呼唤,虚蘅不再能听见。
她扑上去,挥动的双手,也无法再触碰到他的身体。
她眼睁睁地看着虚蘅将那把带着鬼蛇涎毒的匕首插入自己的心口,看着鲜血从他心口的位置流出,染红了他那件素色的衣裳。
“不要!不要啊!”程从语一声声的呼唤。
而虚蘅坐在那里,如同一座佛像,一动不动。
他死了,他死了……
程从语无力地坐在地上。
忽然间,程从语感到身后有人抱住了自己。
回头,看到了虚蘅。
他死了,他的灵魂与她团聚了。
虚蘅吻了上来,第一次,主动亲吻了她。
却是在两人死后。
“你真的是……”
傻瓜,大傻瓜。
他怎么这么傻呢!
“虚蘅,你混蛋啊!”
“程从语,那天我认出你了,但我不想承认你死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是那样放不下一个人。你如同我的魔障一般萦绕在我的心头,无论我如何诵经,都无法祛除那些杂念。”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你混蛋!”
“从语,你是我的劫。当我认清这一点后,我就知道,我不能逃避。我想亲自去验证这一切。如今这样,挺好。”
“我不好!虚蘅!我不好!我宁愿永生永世不得轮回也想换几十年伴你身边!而不是一起死去,谁也不记得谁!”
虚蘅再次吻上来,堵住了程从语后面的话。
拥吻中,两人的魂魄渐渐消散,最后只留下虚蘅的尸体在原地……
曾经搅乱江湖的妖女,和被妖女附身带入魔道的佛门圣子,都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11.
偏远的小山村里,来了一个有谪仙之姿的和尚。
他不与其他和尚一样,住在寺庙里。
却也和其他的和尚,吃斋念佛诵经,行善事。
只是这和尚生得太过俊美,附近的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然而这和尚清心寡欲,从不与人往来,更别说女子了。再多女子暗恋,也只是痴心妄想。
有一回,一小贼偷入和尚住处,却撞见了和尚与女子缠绵。
之后消息传出,伤了无数女子的心,
还有人想要上门求真假。
然而看来看去,那住处也只有和尚一人,没有半点其他女子存在过的痕迹,只有屋内飘散的一股罕见的异香不似男子所有。
并且这和尚也不曾在寺庙住,只是自己一副出家人的装扮,众人也不能用寺庙约束一般和尚的要求去约束他。
夜里,程从语对着正在打坐的虚蘅笑:“小心被人当成妖怪抓起来。”
那日程从语以为两人都要去地府报道了,结果转眼间,她还是魂魄,而虚蘅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原来是那南疆术士赶过来救活了虚蘅。
南疆术士说他行走江湖大半生,极少遇到鬼蛇涎真的被解,他为虚蘅的举动感动,不忍心他就这样死去。
虽然最后虚蘅没有死,但程从语身上的鬼蛇涎的诅咒还是解开了。
只不过她不能马上投胎,得等虚蘅死的时候,两个人才能一起入轮回。
因祸得福的是,因为那一次差点死去的经历,虚蘅能看见鬼魂了。
所以即便不借助犀角香,虚蘅也能时刻看到程从语并和她说话了。
只是如果想要与对方欢好还得借助犀角香的帮助。
所以这两年,虚蘅又找了一些犀角香来。
每当程从语想要亲近的时候,就让他点上。
而这样有一点不好的是,主动权都到了虚蘅的手上了。
程从语没法再像从前那样,想要就直接上,他不肯就强迫。
必须得磨到他愿意,点上香,两人才能共赴云雨。
虚蘅没有回应,继续打坐。
“冤家,我又想抱你了。”程从语凑到虚蘅的耳边,低声地撒娇。
因着现在主动权不在她手上,她都学会撒娇了!
“需得省着用。”虚蘅一副铁面无私的表情。
“可是上一次已经是三天前了。”
“……”
“冤家,我想你了嘛!”
“……”
“你说你是不是不行了?”
“……”
“也是,毕竟你现在年纪也大了,不如当年我刚找到你的时候……”
“……”
程从语的激将法对虚蘅并没有用。
他的定力并非一般人能比。
于是程从语只能默默生闷气。
死了真亏啊!失去主动权完全没天理啊!
然后半夜里,异香燃起,程从语被抱了个结实。
虽然挑衅威胁激将法对虚蘅没有用,但他终不忍看她不高兴。
程从语翻身而上,笑眯眯地俯视着虚蘅:“只有这个时候,你才最听话!”
然后她俯身吻住。
他亦用炽热回应她的热情。
烛影摇晃,一人一鬼,缠绵悱恻,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