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妃死后,却见夫君跪地求饶最新小说(萧景昭姜柔儿萧雨)全文阅读
我,苏锦,正妃之尊。
如今,王府却成了我的囚笼。
我的夫君,萧景昭,此刻正用滔天怒火瞪着我。
他要亲手鞭笞我,罪名:谋害皇子。
呵,可笑至极!
侧妃姜柔儿在旁假意哭泣,而他冰冷的眼、蚀骨的鞭,却远不及他信错人的剜心之痛。
他说我心怀叵测,要我死,剥夺我一切!
他不知道,这个被他践踏至死的我,才是唯一知道王府惊天秘密的人!
他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却不知我曾拼死护他周全!
萧景昭,你今日加诸我身的痛,他日必将千百倍奉还!
我,等着看你痛彻心扉!
1
我是在剧痛中惊醒的。
不,是被痛醒的。
腐水顺着石缝滴答砸落,在死寂中荡出瘆人的回响。
血腥气裹着霉斑往鼻腔里钻,像无数只湿黏的手扼住我的喉咙。
是我的血。
暗处窸窣爬过的黑影倏地窜上脚背,竟然是只啃食碎肉的老鼠。
铁链摩擦,哗啦作响,声音尖锐得刺耳。
每一寸皮肤,都像被烙铁狠狠烫过,火辣辣的。
每一次呼吸,都扯着五脏六腑,疼得撕心裂肺。
忽然,一桶冰冷的液体当头泼下。
盐水!
伤口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入,剧痛让我猛地痉挛。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被堵嘴的布团死死闷住。
我这是在哪儿?
哦,对了,地牢。
萧景昭的地牢。
他亲手把我送进来的,这座为我量身打造的地狱囚笼。
牢房深处,一盏昏黄的油灯光晕摇曳,勉强照亮了那么一小块地方。
一个颀长的身影,在光影中显得模糊而压抑。
是他。
萧景昭。
我的夫君。
他缓步走近,玄色云纹长靴踩在积水上,啪嗒,啪嗒。
那声音,像索命的钟声,一下下敲在我绝望的心上。
他手指间的玉扳指,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的冷芒。
我曾说过,那玉色,衬得他的手极好看。
如今,却只觉得刺眼,冷得像冰。
萧景昭在我面前站定,居高临下。
他眼底的寒意,比这地牢的石头还要冰冷。
他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带着一丝不耐。
身边的侍卫立刻会意,像拖死狗一样将我拽起。
不,他甚至懒得亲自动手碰我一下,仿佛我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啪!”
耳光扇在脸上,火辣辣的,嘴角立刻尝到了咸腥。
拳脚落在腹部,闷痛得我几乎窒息。
我蜷缩成一团,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连喘息都成了一种奢侈。
“苏锦,你真该死!”他终于开口,声音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极致的恨意,“你害死了本王的孩儿!害雨儿身子亏损,至今缠绵病榻!”
“你毁了本王的一切!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字字浸透鸠毒,狠狠扎进我的心口。
我咬紧牙关,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混着布团的馊味。
侧妃的孩儿?姜柔儿的孩儿?
呵,萧景昭,你真是瞎了眼,也蠢得可怜。
你那冰清玉洁、柔弱不能自理的侧妃姜柔儿,才是真正的好演技。
这王府的戏台子,都欠她一个主角呢。
他盯着我,眼神像是要将我凌迟。
“把她关在这里,不给水,不给饭。让她自生自灭!”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处置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侍卫领命退下,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合拢。
地牢,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与死寂。
我被扔在冰冷、潮湿、散发着腐朽气味的地上。
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
精神,也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像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破烂娃娃,等待着腐烂,等待着死亡。
自生自灭?
萧景昭,你倒是想得美。
我偏不如你的意。
极致的痛苦和黑暗中,意识开始模糊。
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远了。
飘回了那年初遇。
春日杏花宴,他一袭白衣,站在灼灼的杏花树下。
风吹起他的衣袂,风姿卓绝,恍若谪仙。
他回头,对我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那笑,曾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照亮了我卑微的角落。
御花园里,并肩漫步。
他指着天边的流霞,语气郑重:“阿锦,此生,我定护你周全!”
诺言犹在耳畔。可许诺的人,却亲手将我推入地狱,用最残忍的方式。
那些甜蜜美好的画面,此刻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剜着我的心。
回忆越甜,现实越痛。巨大的落差,几乎要将我撕裂。
萧景昭,萧景昭!
你今日的冷酷无情,他日,必将让你痛彻心扉!
这王府的惊天秘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你那个“被害死”的孩儿……
呵。
我忽然很想笑,如果我还能笑得出来的话。
我就让你继续活在这可笑的骗局里,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我等着。
就算是在黄泉路上,我也会等着看你的好戏。
等着你,为今日所为,肝肠寸断!
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死的。
绝不。
萧景昭,你欠我的,我要你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2
喉咙里像是烧着一把火,吞咽一下都奢侈。
小腹的伤口,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新的撕裂。
意识,一点点被黑暗抽离。
我知道,我要死了。
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死在萧景昭的“恩赐”里。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是了,这是我最后能流出的东西了。
血,染红了身下冰冷的石板,也染红了我最后的视野。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姜柔儿那个贱人还活得光鲜亮丽,而萧景昭那个蠢货还蒙在鼓里。
就这样死了,太便宜他们了。
最后一口气,带着无尽的怨恨,终于散尽。
然后,一切都轻了,痛楚也消失了。
我飘了起来。
低头,看见一具蜷缩的,破败的身体。
那是“我”。浑身是伤,血污狼藉,了无生气。
呵,原来这就是我死后的样子。
真是,难看极了。
铁门再次打开,进来的不是萧景昭。
是孙嬷嬷,姜柔儿身边最得力的老狗。
她指挥着两个小厮,脸上带着刻薄的快意。
“动作快点,真晦气!”他们甚至不屑多看一眼。
破旧的草席,粗暴地一裹。
我就这样,被像垃圾一样抬了出去。
曾经的正妃,如今连一口薄棺都配不上。
也好,省得我嫌那木头硌得慌。
我飘在后面,看着他们把我扔上一辆吱呀作响的板车。
一路颠簸,出了王府,出了繁华京城。
最后停在了一处荒郊野岭。
一口枯井,黑洞洞的,散发着腐臭。
他们合力将“我”丢了下去。
噗通。
激起一阵尘土。
几块石头压在井口,就算了事。
孙嬷嬷拍了拍手,仿佛掸掉了什么脏东西。
“总算处理干净了。”
我冷笑。
处理干净?
孙嬷嬷,姜柔儿,萧景昭。
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枯井,倒也清净。比那王府干净多了。
我跟着那几个下人飘回王府。
还没到地牢,就听见了萧景昭的咆哮。
“人呢?!”
他冲进空荡荡的牢房,只看到地上那滩已经凝固的暗红。
我的血。
他踉跄了一下。
我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随即被滔天的怒火取代。
“死了?”他低吼,像是不敢相信,“她怎么敢死?!”
“没有本王的允许,她凭什么死?!”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水桶,水花四溅。
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冷静自持的昭王,此刻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孙嬷嬷和侍卫秦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王爷息怒!”
“息怒?”萧景昭猛地转身,猩红的眼睛瞪着他们。
“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的尸体给本王找回来!”
“本王要将她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每一个字,都淬着最恶毒的恨意。
他攥着香囊的指节咯咯作响,我嗤笑出声。
原来昭王殿下的滔天怒火,到头来只会对着一具尸体撒野。
恨吧,尽情地恨吧。
你越是恨,我便越是痛快。至少,我苏锦,还在你心里占着一席之地。
哪怕,是以这种方式。
你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可比你冷酷无情时,顺眼多了。
就在萧景昭快要将地牢拆了的时候。
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跑进来。
“王爷!王爷!萧雨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萧景昭通红的眼珠猛地一转。
“你说什么?雨儿醒了?”他身上的暴戾之气,瞬间消散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切的,几乎是狂喜的关怀。
“快!去看看雨儿!”他甚至顾不上再理会我的“尸体”要如何处置,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萧雨,他唯一的妹妹。
那个自小体弱多病,被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萧雨。
我心中微动。
萧雨……那个总是怯生生唤我“锦姐姐”的小姑娘。
她也曾给过我这冰冷王府里,为数不多的暖意。
我对她,倒没什么恶感。反而有些莫名的牵挂。
也罢,去看看她也好。
看看这个能让萧景昭瞬间变脸的妹妹,究竟是何模样。
我轻飘飘地,跟上了萧景昭的脚步。
去往萧雨所在的清芷院。
3
清芷院。
名字倒是雅致,不像那地牢,听着就让人窒息。
萧景昭的脚步,竟有些踉跄。
我飘在他身后,看着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
药味混杂着淡淡的熏香,并不难闻。
至少比我那腐臭的地牢好闻千倍万倍。
萧雨躺在床上,小脸蜡黄,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像蒙了一层灰。
萧景昭心疼得眉头紧锁,方才在地牢里的暴戾瞬间无影无踪。
啧,变脸倒是快。
“雨儿,看着哥哥。”
他坐在床沿,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雨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静静地看着。这份兄妹情深,倒是真的。
萧景昭对这个妹妹,确实是掏心掏肺。不像对我,只有掏心掏肺的“狠”。
萧雨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似乎在辨认眼前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哥……哥?”声音细弱得像猫叫。
萧景昭眼眶一红,紧紧握住她的手。
“是哥哥,雨儿,哥哥在。”
“不怕,都过去了。”
我冷眼旁观。
过去了?萧景昭,你的“过去”,才刚刚开始呢。
萧雨的眼神有了一丝光亮,眼前突然闪过姜柔儿往安神药撒朱砂的残影。
她回握住萧景昭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哥……我好怕……”
“那天晚上……好可怕……”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眼泪无声地滑落,“苏锦姐姐……”
听到我的名字,萧景昭的身体明显一僵。
我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几分。
他看着萧雨,声音依旧努力维持着温和,“雨儿别怕,慢慢说,那天晚上怎么了?”
“苏锦……她对你做了什么?”
哈,还是不忘给我扣帽子。
“不……不是……”萧雨摇着头,眼泪掉得更凶,“那天……我……我不舒服……提前回房了……”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似乎回忆让她很痛苦。
“后来……口渴……想倒水……”
“就看见……看见……”
萧景昭追问:“看见什么?”
萧雨攥紧被角,声音细若游丝,“看见……姜柔儿……侧妃……她在苏锦姐姐的茶里……放了东西!”
“也可能是孙嬷嬷……我……我没看清脸,但那身形,像孙嬷嬷!”
“然后……她们引着苏锦姐姐……去了……去了西厢房……”
“我害怕被吓得跌了一跤,碰巧被孙嬷嬷听见了……后来她们就给我灌了安神汤……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飘在半空,差点要为萧雨鼓掌。
好孩子,说得好!
萧景昭如遭雷击。
他猛地攥紧了萧雨的手,力道之大,让萧雨痛呼了一声。
“雨儿!你再说一遍!”他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看清楚了?是姜柔儿?还是孙嬷嬷?”
“她们在苏锦的茶里放了东西?”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额角甚至渗出了冷汗。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慌乱和难以置信。
萧景昭踉跄着扶住案几,案上青瓷瓶里插着干枯的杏枝。那是三年前他中毒昏迷时,姜柔儿衣不解带照料他时折的。
“王爷若不信柔儿,柔儿便以死明志!”记忆中她攥着剪刀抵住喉咙,泪珠坠在杏花绣纹衣襟上,晕开一朵朵颤巍巍的湿痕。
当时萧景昭只觉这女子柔弱如风中蒲柳,却不知那剪刀从未真正贴近肌肤。
看着他如今这副模样,我心底竟涌上一丝快意。
萧景昭,你也有今天?
你也会因为“苏锦”这两个字,方寸大乱?
萧雨被他吓到了,怯怯地看着他:“哥……我……我没撒谎……”
“我昏迷前还偷听到……她们说……说给我的药里得再加一味‘朱砂’,还说……‘那丫头活不过及笄,正好给公子试药’……”
“还听到……她们在找一个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怕……怕落在别人手里……”
“什么东西?”萧景昭的呼吸变得粗重。
“我听到……孙嬷嬷说……一个绣着……绣着海棠花的香囊……背面有字……”
“说里面……藏着天大的秘密……”
海棠花香囊?我心头一动。姜柔儿确实有一个海棠花香囊,是从不离身的。
原来秘密,藏在那里。
萧景昭,这下,你该怎么查?
是继续相信你的“冰清玉洁”的侧妃,还是相信你“体弱多病”的妹妹?
我等着看你的好戏。
真相这东西,一旦见了光,可就再也捂不住了。
姜柔儿,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4
萧景昭从清芷院出来时,魂不守舍。
那张惯常冷硬的脸,此刻竟有些发白。
回想起昨夜姜柔儿伏在他膝上啜泣时,挂在腰间的海棠花香囊。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头那丝异样。
我飘在他身后,嗤笑一声。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他脚步踉跄,哪里还有半分平日昭王的沉稳。
我看着他回到书房,屏退了左右。
然后,他召见了秦风。
“秦风。”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去查查侧妃。”
“查她入府前的一切,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特别是……她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亲戚。”
“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秦风离开前,他也不忘再三叮嘱,“等等,再派几个人继续找!”
“就算是把整个京城翻底朝天,也要把苏棉的尸体给本王找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王爷。”秦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还是恭敬领命。
我挑了挑眉,哟,终于开窍了?
我还以为你萧景昭的脑子,也被那姜柔儿的美色糊住了呢。
秦风的动作倒是快。
不过几日,便带回了厚厚一叠卷宗。
我凑过去“看”。
啧啧,姜柔儿。这位平日里端庄贤淑、不染尘埃的侧妃娘娘,可真是藏得深啊。
出身名门不假,但家族里,却有个被刻意隐瞒的弟弟,姜明。
此人,身患奇症。需要一种极为珍稀的药材,或者……特殊体质之人做药引,方能续命。
特殊体质?我心头猛地一跳。
秦风继续禀报:“王爷,属下还查到,已故王太妃的母族,以及……萧雨小姐的体质……”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与那姜明所需的‘药引’,有诸多吻合之处。”
轰——
我仿佛听见萧景昭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形晃了晃。
王太妃……萧景昭的生母。
萧雨……他最疼爱的妹妹。
姜柔儿……他深信不疑的侧妃。
还有我,苏锦,那个被他亲手送入地狱的“毒妇”。
一条线,似乎将所有人都串联了起来。
这盘棋,下得可真大啊。
我几乎要为姜柔儿鼓掌了。
“王爷,那姜明,如今被侧妃秘密安置在城外的一处庄子里。”秦风的顿了顿,声音低沉,“属下觉得,此事蹊跷,或许……王爷该亲自去见见他。”
萧景昭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死灰般的惨白。
他眼中的血丝,一根根爆出,像是要噬人。
妹妹看到的下药。
姜柔儿苦苦寻找的海棠花香囊。
还有姜明诡异的病症和特殊的体质需求。
如果……如果苏锦是无辜的……
那他,都做了些什么?
我看见他握紧的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那双曾无数次让我心寒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悔恨与恐惧。
萧景昭,你也会痛吗?
你也会怕吗?
这种滋味,如何?
比之地牢里的我,如何?
他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溺水之人,拼命想要呼吸。
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来人,备马。”
“去庄子。”
好啊,去吧。
去亲眼看看,你那“善良纯洁”的侧妃,为你,为萧家,布下了怎样一个天罗地网。
我倒要看看,当所有的真相血淋淋地摆在你面前时,你萧景昭,会是什么表情!
我轻飘飘地跟上他,心情竟有些……愉悦。
这出戏,越来越好看了!
5
城外庄子,阴森破败。
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像谁的叹息。
萧景昭站在门口,脸色比这院墙还要白上三分。
秦风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
我飘着,心情不错。
总算要亲眼看看,他信任的侧妃,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吱呀——
门开了。
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裹着厚厚的裘衣,被搀扶出来。
姜明。
他看见萧景昭,竟笑了。
那笑意,凉飕飕的,带着点看破一切的嘲弄。
“昭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
萧景昭的眉心狠狠一跳。
我冷眼旁观。这姜明,倒比他那虚伪的姐姐坦荡些。
“是你姐姐,让你在这里养病的?”萧景昭的声音,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是啊,姐姐最疼我了。”姜明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她说,王府尊贵,不适合我这种……将死之人。”
他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萧景昭的心上。
“她为了我,什么都肯做。”
“嫁入王府,也是为了我。”
我心头冷笑,好一个“为了你”。
萧景昭的呼吸,粗重了几分:“为了你什么?”
姜明抬眼,直视着萧景昭,那眼神,竟有些怜悯。
“王爷,您可知,这世上有一种病,需特殊药引方能续命?”
“这药引,便是……与王太妃母族,或萧雨小姐体质相似之人。”
轰!
我看见萧景昭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王太妃,他的生母。
萧雨,他最疼爱的妹妹。
姜柔儿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我。
“所以,她最初的目标,是萧雨?”萧景昭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姜明点头,回道:“姐姐说,萧雨小姐年纪小,身子弱,更容易‘意外’。”
“只是没想到……”他顿了顿,目光轻飘飘扫过我飘浮的方向,“没想到,苏锦姑娘,竟也符合。”
他笑了笑,那笑意更冷:“而且,她似乎……发现了什么。”
我冷哼,何止是发现,我差点就揭穿她了!
“所以,姜柔儿便一不做二不休,设计栽赃陷害?”萧景昭的声音里,带上了压抑的怒火。
“那么……苏锦……谋害皇嗣……”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姜明抬眼看向萧景昭,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轻飘飘掠过他攥紧的拳头,像看一场拙劣的戏。
“王爷,那不过是姐姐的一石二鸟之计。”
“既能除了苏锦这个心腹大患,又能让您怒火中烧,无暇他顾。”
“毕竟,比起一个‘毒妇’,谁会怀疑一个柔弱善良的侧妃呢?”
我看着萧景昭,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
那双曾让我心寒的眼眸,此刻,终于染上了名为“悔恨”的色彩。
“孙嬷嬷……也是她的人?”
“姐姐心思缜密,王府里,自然有她的心腹。”姜明点了点头,冷笑道,“如何下药,如何引苏锦姑娘去西厢房,如何散布谣言……”
“我虽病着,却也听姐姐提过几次。”
“她说,苏锦,必须死。”
“为了我,也为了她自己。”
好一个为了自己!我看着萧景昭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
他一定在想,自己究竟有多眼瞎,才一直被姜柔儿蒙在鼓里。
姜明忽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劲。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摸索着。
掏出来的,是一个绣着海棠花的香囊。
我的心,猛地一抽。那是我的香囊!
“这个……是苏锦姑娘的。”姜明咳嗽着将香囊递出,指尖微微发颤,“她被关押前,曾托人带话给我……她说,若我尚有半分良心,便该让真相见光。”
“这里面……有她拼死留下的东西。”他顿了顿,声音低如呓语,“只可惜,被姐姐的人截下了。她让我烧了,我……我没舍得。”
“我知道,这里面,是能证明她清白的东西。”他忽然扯出一抹惨笑,“所以我留着,或许以后有用。”
“姐姐总说……苏锦必须死。”他垂眸盯着香囊上的海棠花,眼神复杂,不是怜悯,更像一种病态的占有欲,“可她不知道,那年我病重咳血,是苏锦悄悄送药给我……这香囊里的东西若烧了,我便连最后一点良心也烧没了。”
“我这一生,喝的是人血,续的是孽命。可她的血……我不敢喝!”
等等,当年那个身染重病的人,竟然是他,姜明。
他将香囊,递向萧景昭。
那小小的香囊,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萧景昭伸出手,指尖发抖。他接过香囊。
我清楚地记得,那里面,一封我泣血写下的密信。还有一枚,我贴身戴了多年的玉佩。
萧景昭,快打开它。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付费卡点:他死死捏着香囊,手背上的青筋虬结。
姜明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将他曾经坚信的一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亲手送入地狱的女人。
那个他恨之入骨的“毒妇”。
原来,是这样被冤枉的。
原来,她可能……是为了保护萧雨。
“噗通——”
萧景昭双腿一软,竟直直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看着他,心中无悲无喜。
萧景昭,这只是开始!
你的债,慢慢还!
6
王府书房,烛火摇曳。
萧景昭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也好,省得旁人打扰我看戏。
他颤抖着手,从那只我曾日夜佩戴的香囊里,取出了那封信。
我的信。
沾着我血泪的字迹,清秀依旧,只是笔锋间,尽是绝望。
他摊开信纸,凑近烛火。
我看着他,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读下去。
读我如何发现姜柔儿的鬼祟。
读我如何撞破她对萧雨的歹毒心思。
读我如何被她一步步设计,如何被你,萧景昭,亲手送入那暗无天日的地牢。
信里,还有我对你曾经那点可笑的爱意。
如今看来,真是笑话。
当然,更多的是被你误解、被你折磨的锥心刺骨。
我写了,我曾想告诉你一切。
可姜柔儿那贱人,巧舌如簧,总能让你深信不疑。
你永远相信她,从不信我。
如今,这些白纸黑字,像不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你脸上?
萧景昭的脸,在烛光下,忽明忽暗。
他眼中的血丝,比在庄子上时更骇人。
他看着信中我记录的那些,我们之间,曾经或许算得上甜蜜的瞬间。
再对比那些残酷的真相。
呵。
泪水,终于从他那双曾让我心寒的眼眸中滚落。
模糊了他眼前的字迹,也模糊了他自以为是的清明。
悔恨?
萧景昭,这种滋味,是不是比刀子割在身上还疼?
这才哪到哪儿。
信中,我还详详细细写了,姜柔儿是如何收买孙嬷嬷,如何在王府上下安插眼线。
她是如何阻挠我,威胁我,甚至当着我的面,与孙嬷嬷商议如何坐实我“谋害皇嗣”的罪名。
我亲耳听见的,每一个字,都淬着毒。
萧景昭,你那“善良纯洁”的侧妃,演技如何?
这王府的戏台子,倒该请她当个名角儿,唱念做打,真真儿是炉火纯青。
他握着信纸的手,青筋暴起,像是要将那薄薄的纸张捏碎。
愤怒,痛苦,还有……一丝茫然。
真可怜。
他对姜柔儿那点可怜的信任,此刻,应该碎得连渣都不剩了吧。
活该。
信纸飘落。
他的目光,落在了香囊里的另一件东西上。
那枚玉佩。我贴身戴了多年的玉佩。
他拿起玉佩,冰凉的触感,是否也让他心头一颤?
我看着他,指尖在玉佩上摩挲。
那里,有一个极小的夹层。
若非心细如发,根本无从察觉。
他似乎发现了。指甲,在那细小的缝隙处,轻轻一拨。
开了。里面,是一张更小的纸条。卷得极细,像一根针。
那是我的遗言。
是我在被关押,预感自己必死无疑时,仓促间写下的。
萧景昭,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我苏锦,嫁给你萧景昭,不是为了你王府的泼天富贵。
而是因为,我无意中得知,姜柔儿那个蛇蝎毒妇的家族,对你萧王府,图谋不轨!
我嫁进来,是为了查清真相,是为了阻止他们!
你以为我为何会出现在西厢房?
我是为了救你的宝贝妹妹萧雨!
是姜柔儿要对她下手,我才会被卷进去,才会被她反咬一口!
可笑吗?
你心心念念要保护的人,是我在用命护着。
而你,却把我当成了仇敌。
还有呢。
萧景昭,你还记得多年前,你身中奇毒,命悬一线吗?
是谁救了你?
是我苏家!
是我苏家付出了天大的代价,几乎是动摇了家族根基,才为你寻来了那救命的药引!
我嫁给你,一部分,也是为了报答这份“恩情”。更是为了,能继续在暗中,提防姜柔儿那个贱人!
我嫁给你,是为了救你。
我被你折磨致死,是因为我在保护你的家人。
萧景昭,这份“惊喜”,你可还满意?
“啪嗒——”
玉佩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不,是两半。
他大概是想捡,却浑身失力。
他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那个他曾经深爱过,后来又恨之入骨的女人。
是我。
那个被他亲手折磨,送入地狱的“毒妇”。
也是我。
更是他的救命恩人。
是那个拼了命,想保护他萧家的人。
而他,都做了些什么?
哈哈……
我看见他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那笑声,比哭声还要凄厉,充满了绝望和无尽的悲凉。
他猛地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清脆响亮。
不够。
远远不够。
这点痛,比起我所受的,算什么?
他像一滩烂泥,瘫倒在地。
巨大的悔恨,痛苦,自责,像潮水一般,将他彻底淹没。
萧景昭啊萧景昭。
你才是这世上,最大的傻瓜。
是你,亲手毁掉了自己唯一的救赎。
这滋味,如何?
慢慢品尝吧。
你的债,这才刚刚开始清算。
我飘在他头顶,俯视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心情嘛……前所未有的,舒畅!
7
我飘在半空,欣赏着萧景昭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张曾经让我痴迷,后来又让我作呕的脸,此刻惨白如纸。
很好,这才是报应的开始。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冲向姜柔儿的院子。
那速度,啧,比当初抓我去地牢时还快几分。
我悠哉悠哉地跟上去,可不能错过这场年度大戏。
姜柔儿那个贱人,还在院子里修剪她那些宝贝花草呢,做着她千秋万代的王妃美梦。
“砰!”
萧景昭一脚踹开了院门,那力道,门板都飞出去半扇。
“姜柔儿!”他双目赤红,像一头刚从屠宰场跑出来的疯牛。
姜柔儿吓得剪刀都掉在了地上,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倒。
“王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装,继续给我装。
这戏台子没请你去当个名角儿,真是他们的损失。
萧景昭将那封沾着我血泪的信,连同那只香囊,狠狠砸在她脸上。
“你自己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姜柔儿颤抖着手捡起信,脸色一点点从惊恐变成死灰。
孙嬷嬷也被几个粗壮的婆子拖了进来,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抖如筛糠。
“王爷,老奴冤枉啊!”孙嬷嬷被摁在地上,颤抖的说出真相。
“当年萧雨小姐的安神汤里加了‘朱砂’,是侧妃娘娘逼我怎么做的!”
“如果我不怎么做,她就要把我的舌头割了。”
“你胡说!”姜柔儿脸上惨白如纸,立刻反驳道,“明明是你这贱婢下的药,现在反而推到我身上。”
“王爷,冤枉啊!”
“你宁可信个贱婢胡诌,也不信妾身?”姜柔儿扯着萧景昭衣角,脸上神色慌张。
“当年你中毒昏迷时,是我衣不解带,日日夜夜照顾你。这些……都比不过苏锦几句遗言?”
现在证据确凿,她们还在相互狡辩。
“姜柔儿,毒害王妃,谋害皇嗣,罪无可恕!”萧景昭的声音,冷得像冰窖里的风,“来人,将这毒妇拖下去,关入王妃曾待过的地牢!”
“日日受鞭笞之刑,让她也尝尝苏锦受过的苦!”
姜柔儿忽然低笑出声,染血的指尖死死抠住地砖缝隙:“王爷,你真以为我心甘情愿当毒妇?我那弟弟从三岁起便泡在药罐子里……若能用苏锦一条命换他活,或者用萧雨的血续他的魂,我便下十八层地狱又如何!”
她猛地抬头,眼底癫狂与悲怆交织,“可如今他要死了……你们萧家,一个都别想干净!”
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错,萧景昭,总算干了件人事。
我看着姜柔儿被拖走时那杀猪般的嚎叫,心里舒坦极了。
至于孙嬷嬷那个老虔婆,萧景昭只说了一句。
“拖出去,杖毙!”
“王爷,老奴冤枉啊!”孙嬷嬷也被几个婆子拖了下去。
王府的混乱,总算有了个了断。
萧雨那丫头,没了姜柔儿的暗中算计,身子也渐渐康复起来。
偶尔还能听到她清脆的笑声。
总算,我这条命没白搭进去。
然后,萧景昭开始了他漫长而徒劳的表演。
他要找我的尸体。
呵,找我?
我早就化作飞灰,融入这天地了,你上哪儿找去?
后来,孙嬷嬷终于招认,她将我的尸体,丢进了一口废井里。
萧景昭也动用了王府所有的力量,几乎把整个京城都翻了个底朝天。
他翻遍了城郊的每一口枯井,生怕我掉进去喂了王八。
搜遍了所有的荒山野岭,连乱葬岗的野狗都被他的人惊扰了好几回。
甚至派人沿着护城河下游,一寸寸地摸排,搞得跟捞针似的。
妄想给我一个“体面”的安葬。
妄想给他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
真是可笑至极。
我活着的时候,你将我弃如敝屣,视若蛇蝎。
我死了,你倒演起了什么情深不悔的戏码?给谁看呢?
8
一个多月过后。
他那些精疲力尽的侍卫,带回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我的尸骨,就像我这个人一样,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连根头发都没给他留下。
侍卫秦风,那个以前总跟在他身后,对我爱搭不理、一脸“王爷说什么都对”的家伙。
如今也看不下去了,胡子拉碴地跪在他面前。
“王爷,够了。”
“别再找了,王妃……她已经去了。”
“逝者已矣,让她安息吧。”
“您这样不眠不休,只会让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说得好啊,秦风。
难得你说了句人话。
可惜,萧景昭就像没听见一样。
他只是死死攥着那枚被他摔成两半的玉佩,我的玉佩。
我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比地牢里的蜘蛛网还要密密麻麻。
他脑海里闪过的,是我曾经明媚天真的笑。
还有我在牢狱之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痛苦绝望的模样。
悔恨?
这种滋味,是不是比当初你亲手灌我毒药时,更让你五脏俱焚?
找不到我。
萧景昭也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王府的事务,他一股脑儿全甩给了秦风,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那个曾经充斥着谎言、背叛和无尽痛苦的“家”,他再也不回去了。
他是想去追随我吗?
还是仅仅是无法面对,选择了逃避?
谁知道呢。
反正,我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越痛苦,我越开心。
秋日的井边。
风,刮得有些萧瑟,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萧景昭穿着一件素白的袍子,像个准备奔丧的。
哦,他确实是在给自己奔丧,或者说,给我们那段可笑的过去奔丧。
他一步步走向那幽深冰冷的井口。
可他并不知道是哪一口,孙嬷嬷只说了个大概方位。
这只是他找到的,无数口井中的一口。
他想起了什么?
是那些被他亲手撕碎的,曾经或许算得上甜蜜的瞬间?
还是我临死前,那双充满怨毒与不甘的眼睛?
无所谓了。
反正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站在井口上,仿佛没有丝毫知觉,任由那寒意侵袭。
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苏锦……对不起……那声音,带着无尽的绝望和悔恨。
是祈求我的原谅?
还是乞求与我在另一个世界重逢?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就算有另一个世界,我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嫌脏了我的轮回之路。
当他纵身跃下,被那冰冷的井水所吞噬。
当他用死亡,来结束他那可悲又可笑的一生。
我这缕在人间飘荡已久的魂魄,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爱过,恨过,也痛苦过!
如今,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姜柔儿和孙嬷嬷的下场,我亲眼看到了,解气。
萧雨那丫头也安然无恙,我的牺牲总算没白费。
这个男人,也用他的命,勉强偿还了欠我的那笔血债。
虽然,远远不够。
但,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井口。
爱恨情仇,至此终结。
萧景昭,永别了。
然后,化作杏花随风消散。
井畔杏花逐水轻,一池风静敛余纹。
三年后,萧雨握着虎符跨过王府门槛,玄铁甲胄压下鬓间白花。
秦风捧着名册欲言又止:“小姐,北疆苦寒……”
“秦叔,”她摩挲着我遗落的半枚玉佩,目光掠过西厢房结满蛛网的雕窗,“这宅子吃的人,总得有人去边疆挣回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