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尚青念还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掏空我的修为，将其尽数送给我的小师妹。

还说:“你偷走我佛骨，罪该万死。”

女儿为我报仇，他却抬手拍碎女儿的肉身，让她沦为畜生道。

于是我疯了，和尚青念殊死一搏。

再睁眼，我重生回到女儿被杀那日，果断斩断情丝，带着女儿的神魂离开。

尚青念却遁入魔道，红着眼求我和女儿回去。

谁知天劫滚滚。

我和女儿双双成了神。

……

“顾湘，别执迷不悟了，你女儿是半妖，不容于世，本来就该死。”

“快送她的魂魄往生吧！”

我睁开眼后，看到破碎的血肉，心脏瞬间抽痛到无法呼吸。

好久才反应过来，我竟然重生了。

重生回到女儿刚死的这一刻。

我心中升起一丝希冀，迅速将女儿的神魂收起来。

只要神魂尚在，我就可以想办法复活女儿！

无数佛珠却瞬间挡住我的去路。

尚青念单手立掌，居高临下:“你非要跟仙门百家作对，留下这孽畜不可？”

我下意识想告诉他，这是他的亲生骨肉，却忽然想起，上辈子尚青念根本不信我的话。

只因我本体是狐妖，而狐族最善谎言。

既然如此，不如不解释。

我拔剑对准他，虚弱道:

“挡我者死！”

剑光飞过去的瞬间，就被一击打碎。

我从前的同门小师妹程为玉挡在尚青念身前，目光躲闪的看着我。

“师姐别再闹了！偷取佛骨本来就是死罪！”

“如今佛子愿意留你一命，还亲自送你女儿投胎，你应该感恩戴德才对！还不快点认罪！求佛子从轻发落！”

我紧紧护着女儿的魂魄，仰天大笑，眼泪不自觉划过鬓角。

“什么罪？我没有做过的事，凭什么要认！”

说完，我恶狠狠的看着尚青念:“既然不信我，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你我之间，不死不休！”

尚青念瞳孔一震，眼底卷起晦涩复杂的阴云:“顾湘，我本意并非要你性命……”

他话音未落，我却已经听不下去，用尽力气杀了过去。

佛珠却轻易将我的力量全部化解，把我封印起来。

紧接着，尚青念将女儿的神魂抓在手心，目光沉沉的看着我。

“我会帮你超度女儿，在此之前，你先跟我回莲花池，洗去你身上的罪孽。”

我低低一笑，寒声抓着佛珠:“我不信你……”

前世，尚青念在拍碎女儿肉身后，信誓旦旦的说，他会妥善安置女儿的神魂，让她来世投个好胎。

哪曾想他连女儿的神魂都容不下！竟背着人将我女儿的神魂彻底捏碎！

我痛恨之余，重创尚青念，和他几乎同归于尽。

他临终前念了个咒，红着眼问我:

“倘若一切重来，你还会不会爱我？”

此时此刻，我看着一无所知，没有前世记忆的尚青念，缓缓闭上眼。

“不会……”

尚青念皱眉:“不会什么？”

我并未回答他的疑惑，而是寒着脸掏出一个法宝，将他的佛珠全部碾碎！

尚青念不可置信的睁大眼，厉声道:

“果然是你偷了佛骨！”

2.

我拿着手上的佛骨，居高临下的看着尚青念，和他身后的仙门百家。

以程为玉为首，所有人都叫嚣着我罪不容诛，必须立刻伏法，还让尚青念杀了我。

尚青念闭了闭眼，寒声。

“顾湘，若你现在将佛骨还给我，我便不计较你之前的过错。”

我轻嗤一声，将佛骨捏在手里。

“若你现在把我女儿的神魂还给我，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否则，我和我女儿死了，佛骨也绝不会留下！”

他语气急切。

“别闹了！佛骨乃是佛门至宝！肩负守护天下苍生的责任！若没了佛骨，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佛骨很重要。

十年前魔道横行，无数人觊觎佛骨神圣，想用佛骨提升修为。

而尚青念作为佛骨守护者，却在这时决定离开佛门还俗，娶我为妻。

仙门百家纷纷唾弃他背信弃义，扬言要夺回佛骨，守护天下苍生。

为了不让佛骨流落在外，尚青念就将佛骨交给我保管，自己前去佛门请罪。

他这一去就是十年，再回来时，便已经忘记和我的约定，污蔑是我偷走佛骨……

想到这些，我将佛骨捏的更紧，几乎声嘶力竭:“你说要守护天下苍生，可我女儿也是苍生之一，为何你就是不肯放过她！”

尚青念脸上慌乱了一瞬，而后咬牙将女儿的神魂送过来。

“还给你！一个半妖和佛骨相比，微不足道。”

我小心翼翼的托着女儿，眼泪不自觉地落下。

这一世，我终于救下了她……

将女儿妥善安置好后，尚青念催促:“快把佛骨给我。”

我擦干眼泪，用佛骨将他逼退，微微一笑。

“你难道没发现，佛骨已经认我为主了吗？”

尚青念猛的瞪大眼，再也稳不住气息:“不可能！”

他飞身过来，想要强行夺走佛骨，却被一股力量排斥，吐了一大口血。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程为玉厉声尖叫:“你一个狐妖，哪来的资格让佛骨认主？”

我没有解释，而是将女儿的神魂和佛骨放在一起，让她吸收佛骨的力量。

很快，佛骨就将女儿也纳入保护范围。

包括尚青念在内，所有人都眼红到快要滴血。

身为狐妖，我本来最不可能拥有佛骨，偏偏佛骨抛弃仙门百家，选了我。

就连尚青念当初都没能让佛骨认主。

他颤抖着唇:“究竟为什么……”

我被掏空的修为渐渐充盈，众人的眼神也愈发惊恐。

每个人都清楚，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只不过在报仇雪恨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我亮出自己的本命剑，从神识里提出自己的情丝。

尚青念脸色微变:“顾湘，你别冲动，情丝一断，你就只能修无情道了！”

我漠然的看着他。

然后抬手，毫不犹豫的斩断情丝。

3.

雷声乍起，我感觉自己心中的七情六欲，都随着情丝一起消失。

唯一仅剩的，是我保护女儿的本能，和复仇的意念。

我剑指尚青念，无情开口:“佛子，你杀我女儿，我便也杀你一次。”

没等他说话，程为玉就跳了出来。

“佛子神圣不可侵犯，师姐，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否则你如何对得起师父们的教导！”

合欢宗上下包括我曾经的师父在内，全都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

师父语气沉沉:“顾湘，你若再不将佛骨归还，为师只能将你逐出师门了。”

如果是以前，我会为了师父的话心痛难受。

可是现在，我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情绪，只冷冷的看着他们。

“当年我入宗门时，你们嫌弃我是妖，总将我打发到角落里，肆意欺辱我。”

“冬日天气寒冷，你们不许我用法术，让我独自一人前去冰湖中给你们抓鱼。”

“我烧的意志不清，你们无人管我，甚至将我扔出宗门，任由我自生自灭，到最后，我凭自己的意志爬回去，才捡回来一条命。”

“像你们这样的师门，我也不稀罕留下。”

我的语气毫无波澜，平静的陈述着事实。

合欢宗上下都涨红了脸，嚷嚷着要跟我划清界限。

师父表情难看:“既然这样，那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我合欢宗的弟子！”

我满不在乎的收回视线:“知道了。”

他们愈发气的跳脚，让人不明所以。

将我赶出宗门，不就是他们所希望的吗？

怎么我同意离开，他们反倒不高兴。

我拿出宗门玉牌，干脆将其捏碎。

“今日起，我顾湘不再入任何宗门。”

程为玉胸口起伏，拿剑指着我。

“不重师门，无情无义，我现在就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妖孽！”

说完她就朝我杀过来。

我轻松挡下她的攻击，转瞬间就将她踩在脚下。

大概是没想到我的力量这么强，程为玉的表情逐渐惊恐:“放开我！你要是杀了我，就是跟合欢宗为敌！”

宗门其他弟子纷纷嚷嚷，逼我放开程为玉。

我漠然道:“别误会，我只是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说着，我伸手探入程为玉的丹田，开始吸收她从我身上拿去的修为。

程为玉又哭又闹的开始挣扎。

“放开我！你敢拿走我的修为，我与你势不两立！”

尚青念也白着脸:“顾湘！你怎么能这么做！玉儿没了修为，以后还怎么修炼，你既然拿了佛骨，就应该心怀大爱放过她！”

我本来没什么情绪，听到这番话也忍不住嗤笑出声。

“佛子之前掏空我修为的时候，怎么不说放过我？如今我只让她把修为还给我，有什么不对？”

话音落，程为玉惨叫一声。

我顺利拿回一半修为，她充盈的丹田逐渐干涸，人也昏了过去，慢慢失去生机。

但我并没有心软。

我求救的时候，无人同情我的遭遇，全都在拍手叫好，觉得我失去修为是活该。

现在是一报还一报……

就在我打算吸走剩下一半修为时，远处传来一声高喊:

“顾施主且慢！我有办法复活你女儿，只盼你能饶过程小友一命！”

我猛地顿住动作。

4.

前来阻止我的人是尚青念的师父，佛门老祖。

我微微眯眼瞧着他:“你说的可是真话？”

佛门老祖悲悯的看着我，双手合十。“自然，你女儿是佛子所杀，佛门的确欠你一条命，更不该将别人牵扯进来，只要你暂且放过程小友，在下愿意将佛门至宝护心莲交给你。”

我心中一动。

护心莲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女儿虽然只剩下神魂，却也能利用护心莲重塑肉身。

和修为比起来，自然是复活女儿更重要。

我将程为玉扔给合欢宗众人，淡声道。

“督促她好好修炼，迟早有一天，我会来取回剩下的修为。”

说完我没管他们，抬眼看向佛门老祖。

“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把护心莲给我。”

他面色为难:“护心莲如今在佛门山顶的圣湖中……”

我寒着脸拔剑:“你骗我？”

“自然不是！我只是想请顾施主前去佛门一趟，护心莲只有在圣湖种才能发挥最大功效。”

佛门老祖刚说完，尚青念就急忙反驳。

“师父！她一个狐妖，怎么能踏入圣湖！”

“你住口！”

佛门老祖双眸深沉的看着他，语气失望。

“你守护佛骨数十年，它都不曾认你为主，如今甚至还选择了你最看不起的狐妖，你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尚青念不甘心的攥紧拳头:“……为何？”

佛门老祖闭眼叹气。

“因为这世间本就不是非黑即白，顾施主虽然是妖，可她敢爱敢恨，心思纯净，你呢？”

尚青念后退一步，惊慌摇头:“可她是妖。”

“妖也是众生之一，而且你先前还口口声声说要娶她，说不介意她的妖族出身，如今又为什么带着仙门百家，逼她走上绝路？甚至杀了她的女儿？青念，你究竟在做什么？”

佛门老祖问完，尚青念的脸色愈发惨白，恍惚不安的抬眼看向我。

我却没有搭理他，而是跟着佛门老祖去了圣湖。

女儿的神魂从我袖中飞出去，欢快都绕着圣湖中央都护心莲飞舞，而后钻进莲心中。

佛门老祖朝我行礼。

“只需七七四十九天，她的肉身就可以重塑完毕。”

我点头道谢，他却缓缓摇头。

“青念的孩子，便是佛门的孩子，这是我身为师父应该做的。”

我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刚想问他怎么知道这是我跟尚青念的女儿，就听到一声惊愕的质问。

“师父……你说，那是谁的孩子？”

我和佛门老祖同时回头，看见尚青念震惊的眼神。

上辈子我说的时候，他不信。

这一世，佛门老祖先一步点出女儿的身份，尚青念竟然毫不犹豫的就信了。

他趔趄着上前，眼眶慢慢红了。

“师父，你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我怎么会跟一只狐妖生子！”

佛门老祖不忍心的别过脸。

“青念，为师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忘记，但那就是你的亲生骨肉。”

尚青念瞬间僵在原地，身体止不住颤抖，良久才喃喃出声。

“所以……我杀了自己的女儿？”

5.

尚青念绝望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却毫无动容，更懒得解释。

从他杀死女儿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配再做一个父亲了。

见我神情漠然，尚青念嗓音里发出一声悲痛的低吼。

“顾湘……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

我微微皱眉，让佛门老祖把他带走。

太吵了，会影响我女儿复活。

尚青念却不依不饶的过来拉住我，非要让我给他一个说法。

我厌烦的将他甩开。

“你先前还说她是低贱的半妖，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如今又做出这副悔恨模样给谁看？”

尚青念震惊的表情仿佛被雷击中一般，眼底慢慢失去光亮。

他向来以守护佛骨为骄傲，从不肯行差踏错半步。

如今却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顾湘……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头也不抬的回:“我已斩断情丝，爱和恨于我来说，毫无意义。”

尚青念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见他神色不对，佛门老祖将他强行带走，勒令他闭关思过。

我原以为，之后不会再看见他。

谁知不过三天，就撞见他用法力偷偷帮女儿修复肉身的场景。

护心莲吸收了尚青念的法力，成长的非常快，隐约能瞧见里面的人形。

我皱了皱眉，上前打断他的施法。

“揠苗助长没什么好处，佛子是巴不得我女儿无法复活，神魂俱灭吗！”

尚青念讷讷起身，神色讨好的看着我，低声解释。

“我只是想做些什么，能弥补一二……”

“不需要。”

我打断他的话，无视他骤然惨白的脸，一字一句道。

“你离我们远一点，最好永远别出现在我们母女面前，或者你现在拔刀自尽，把欠我的命还给我。”

曾经我和女儿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高高在上，给了我们最痛一击。

如今，我们也不需要他的付出。

尚青念晃了晃身体，良久，惨然开口。

“……好，我答应你，不再见你们。”

他转身要走，圣湖中央缺忽然迸发出一道强烈的光芒。

我回头看过去，饶是已经没了七情六欲，依旧能感觉到心脏在飞快跳动。

护心莲的花瓣一层层打开，一个与我有八分相似的小女孩慢慢出现。

我的女儿，顾小宁，肉身重塑成功了。

6.

顾小宁睁开眼的瞬间，圣湖上忽然开出一朵朵金色佛莲，像是在庆贺她的重生。

她飞身跑了过来，飞扑到我怀中，欢快的喊:“娘亲！宁儿好想您！”

我紧紧抱住她，眼泪本能的落下。

相隔一世，我终于又见到女儿。

佛骨飞到女儿身边，亲昵的蹭着她，像是开了灵智。

尚青念惊愕道:“原来佛骨选择的人不是你，而是她？”

我抬眼看着他，漫不经心的应声。

当初尚青念刚把佛骨交给我，我就察觉到它和宁儿之间的联系。

宁儿虽是半妖，却与佛有缘。

如今她的肉身经过天地灵气重塑，再也没有妖族的气息，自然是守护佛骨的最佳人选。

尚青念白着脸后退几步，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佛门老祖匆匆赶来，看到宁儿之后，眼神一亮。

“顾施主，不知你可愿让你女儿留在佛门，成为下一任佛子？”

我一愣，低头看向宁儿。

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尚青念，指着他说。

“我若做佛子，他就不能留在佛门。”

尚青念僵在原地，呆愣的看着宁儿。

她视线不让不避，稚嫩的声音十分认真:“你杀了我一次，所以我不想看见你。”

尚青念抖着唇，良久，蹲下来看着她。

“如果我离开，你会原谅我吗？”

他期盼的看着宁儿。

可惜，宁儿和我一样，对于伤害过自己的人，绝不会心软。

她摇头:“不会。”

尚青念颤抖着唇，眼底的光彻底消失。

我以为他会拒绝宁儿的要求，选择继续留在佛门。

谁知第二日，佛门老祖就告诉我，尚青念已经告知仙门百家，不再做佛子。

按照约定，宁儿成为新的佛子，接受佛门众弟子和仙门百家的拜礼。

奈何大殿之上，许久不见的程为玉跳了出来。

“顾小宁虽然没了半妖的血脉，却依旧认一个狐妖做母亲，这难道不是对佛门的亵渎吗！她怎么配做佛子！”

众人哗然。

一道道视线落在我身上，充满审视和打量。

他们都知道，佛骨现在在宁儿身上，而我又变成了从前那个毫无背景和势力，人人喊打的狐妖。

我却无所畏惧。

程为玉狠厉的瞪着我:“妖就是妖，怎么能跟佛牵扯在一起！你最好识相点，滚出佛门！”

女儿脸色一变，当即就要开口，被我拦下。

我平静的看着程为玉:“看你这么有精神，想来修为恢复了不少。”

程为玉表情微变，下意识后退一步。

我拔剑指着她。

“既然如此，剩下那一半修为，也还给我吧。”

7.

经过这段时间的淬炼，我的修为已经比从前更强。

哪怕程为玉想逃也没机会。

当我又一次把剑落在她脖子上的时候，程为玉大哭大叫着求饶。

“师姐我错了！我把修为还给你，求你饶我一命！”

可这次，就连佛门老祖也不敢出声阻止。

程为玉被吓到昏过去。

我当着仙门百家的面，一点点掏空她的修为。

其他弟子也被吓得不敢说话，很久之后才有人大着胆子开口。

“你如此行事，不怕遭天谴吗？”

我淡然的将程为玉扔了回去，轻声开口。

“不怕。”

下一瞬，天雷不断滚动。

一道道雷劫劈在我身上，在外人看来像是惩罚。

所有人都离远了看着，大声叫好。

“跪求天道杀了她！”

无人知晓，劈到我身上的天雷不痛不痒，什么感觉也没有。

雷劫即将结束时，终于有人看出不对，惊恐的高喊。

“她的修为又提升了！”

终于，雷声停下之后，我睁开眼睛，淡淡的扫了一圈。

在场万千修仙人全都后退一步。

我的修为，足以碾压他们任何一个人。

只差一点点，我就能成神了。

今日之后，谁都不能再看不起我，也没人敢再拿着我跟宁儿的关系搅事。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一个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行礼。

“拜见佛子。”

宁儿被仙门百家承认，正式成了佛子。

尚青念也正式离开了佛门。

我原以为不会再见到他，谁知我闭关许久后，修为依旧没有突破。

佛门老祖说，是因我的心结未解。

尚青念害死我和女儿这件事，像是一根刺，深深扎进我的灵魂之中。

如果我不杀了他，修为就会一直停滞下去。

我前去寻找尚青念，打算和他公平公正的斗一场。

若我赢了，他死。

他要是赢了，那我也任由他处置。

可等我找到尚青念的时候，发现程为玉也在他身边。

我隐身附耳听着，终于明白，当初尚青念为什么会失去记忆，与我为敌。

“青念佛子，我承认当初是我鬼迷心窍勾引你，害你被种下魔种，失去记忆，可如今一切都不能回头了，你若不帮我恢复修为，就只能等着入魔！”

尚青念一脸绝望的看着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我凭什么相信你！如果不是你，事情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也不会被这么狼狈的赶出佛门！你又怎么证明，你能帮我拿走体内的魔种？”

程为玉微微一笑，死死拉住他的手。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跟顾湘那个贱人之间都发生过什么吗？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从前的你有多爱她！为了她，你一定会帮我！”

8.

我抱着剑在旁边隐身，跟着想起和尚青念相识相爱的甜蜜过往。

事到如今，我早已不会为了那些往事牵动心绪。

但尚青念不同。

他大汗淋漓的从记忆中抽身出来，酿跄着后退几步，扶住旁边的大树，脸色像是死过一般苍白。

我知道，他终于全都想起来了。

曾经他有多爱我，现在就有多痛苦。

爱和恨交织在尚青念脸上，让他表情显得分外扭曲。

程为玉看着这般狼狈的他，放声大笑。

“你那么爱她，却忘了她，还伤她至深。”

“若你还想跟她在一起，就只能帮我恢复修为，让我给你拔除魔种，否则等你入了魔，就再也配不上顾湘了！”

尚青念痛得在树上抓下五道狰狞的血痕，他捂着头，大口大口的喘气，眼泪跟着砸在地上。

“……不可能了。”

“她已经斩断情丝，再也不会爱我了。”

话音落，一道道汹涌澎湃的魔气，瞬间从尚青念的心口涌出，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我一惊，迅速拔剑，想趁他没完全入魔时杀了他。

奈何晚了一步。

尚青念轻轻夹住我的剑锋，被魔气彻底侵蚀的眼睛漆黑一片，没什么情绪的看着我。

良久，他将我甩到一边，用魔气把我绑了起来。

我挣扎不开，厉声质问。

“尚青念！你好歹也是佛子，难道就甘心被魔气操控吗？”

可他完全听不见我的话，而是一步步朝程为玉走过去。

如今程为玉没了修为，自然逃不掉，高声尖叫着让尚青念别过来。

“我有办法帮你拿走魔种，求你饶过我，求求你……”

“噗嗤——”

魔气穿透程为玉的心脏，来回翻搅着抽干了她的血肉。

没一会儿，程为玉就只剩下一个空壳，毫无生气的被尚青念丢到一边。

沾染了血腥的魔气分外兴奋，叫嚣着朝我扑过来，却被尚青念强行控制。

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抚摸着我的脸，身上的温度冰冷彻骨。

“顾湘，跟我一起去魔界，做我的魔后吧！”

我瞪大眼睛，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尚青念体内的魔种，是上古魔尊留下的残念。

如果放任它继续成长下去，尚青念会成为新一代最强的魔。

六界也将危在旦夕。

我维持着冷静，垂眸道:“你先放开我，我的手被你勒疼了。”

已经恢复记忆的尚青念，爱我爱到骨子里，自然不舍得我受一点伤害。

他连忙将魔气松开，又说:“我们一起去佛门接宁儿，一家三口……呃！”

刀刃入肉的声音响起。

尚青念睁大眼，低头看着插进他胸口的利剑。

我冷酷的将剑捅的更深，一字一句。

“谁要跟你做一家人！”

9.

以我现在的力量，重伤尚青念不是问题。

但想一击要了他的命，还是有些难度。

在魔气冲上来杀我之前，我用尽全力将尚青念暂时封印，艰难的带他回了佛门。

眼下尚青念已经彻底入魔，只有佛门老祖知道，该如何彻底除掉他。

然而，佛门老祖却心软了。

“青念一直是佛门的骄傲，他一定不会放任自己被魔气控制，能不能先放过他，给他一点时间？”

我惊愕的看着他。

“尚青念是魔！若现在放过他，以后不堪设想！”

佛门老祖抖了抖唇，无奈的看向尚青念。

后者被我封印在笼子里，浑身都是血，看上去很快就要死了。

但我知道他尚有余力，一旦放开，他立刻就会大开杀戒。

我催促佛门老祖:“还不说，回头大家一块儿等死！”

佛门老祖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大殿就跑来无数佛门弟子。

“不要伤害青念师兄！”

“如果不是顾湘这个妖女，师兄也不会入魔！都怪她！”

“把她杀了，献祭给师兄，师兄说不定就恢复正常了！”

方才封印尚青念时消耗太多灵力，我一时间竟无从还手，只能勉强抵抗。

“你们都疯了吗？他是魔！”

当初他们对我的妖族身份喊打喊杀，现在尚青念遁入魔道，他们竟然变了个态度，说什么也要护着他。

血液慢慢冷下来，我闭了闭眼，决心独自一人杀了尚青念。

就在这时，一个佛门弟子趁人不注意，将尚青念笼子上的封印解开。

我猛的看过去，伸手阻止。

“不要——”

但是晚了一步。

那个弟子刚激动的喊了声师兄，就被尚青念用手穿透了整个胸膛。

人群蓦地一静。

尚青念眼睛里全是漆黑的魔气，看着他们微微一笑。

“多谢各位。”

他像是抛垃圾一般，将那个弟子扔了出去，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溅在其他人脸上，像是把他们全都打了一巴掌。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开始逃。

有零星几个弟子失望的看着尚青念，寒声指责。

“师兄！你曾经是万人敬仰的佛子，怎么能放任自己遁入魔道！”

尚青念冷冷盯着他们，只一挥手，便要了他们的性命。

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尚青念在佛门大开杀戒，几乎杀了半数的人。

混乱之中，我只来得及带走佛门老祖和女儿，剩下的无能为力。

佛门老祖被尚青念重伤，此刻眼底满是悔恨，抖着手拉住我衣服。

“咳咳……让宁儿炼化佛骨，佛骨的力量，可以杀了他……”

“你一定要护好宁儿……她是我佛门最后的希望。”

我刚点头应下，老祖便没了气息。

10.

“娘亲，我们快走吧！魔气朝我们过来了！”

宁儿沉声喊我时，我刚把老祖的衣冠收拾好。

一回头，尚青念已经站在我们面前。

“顾湘，宁儿，跟我走吧。”

他手上全是血，伸过来的时候腥臭扑鼻。

我皱着眉后退一步，宁儿趁我不注意跑上前，神情认真。

“佛魔势不两立，你杀了佛门众人和自己的师父，罪无可恕！还妄想我们跟你走，做梦去吧！”

尚青念脸上的笑僵住，良久，又柔声开口。

“所以宁儿想杀了为父？”

宁儿一脸严肃:“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你欠了那么多条人命，本就要偿命！”

尚青念低声笑了起来。

我警惕的看着他，害怕他会一怒之下伤了宁儿。

谁知他笑着笑着，流下两行血泪。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你们跟我回魔界，三个月之内，如果你们杀不了我，从此以后，就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我们一家三口永远生活在一起。”

我现在急需时间恢复身体，宁儿也需要一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炼化佛骨。

思索良久后，我扬了扬下巴。

“你现在向天道立誓，让天道作证，你会说到做到，否则神魂俱灭，永不往生。”

尚青念依言照做后，我才终于放下心，带着宁儿跟他去了魔界。

一群小喽啰在尚青念的强压之下，很快奉他为新的魔尊。

我和宁儿住在魔殿里，开始日夜不停都修炼，企图在三个月之内杀了尚青念。

他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的性命，每日还有闲心给我和宁儿送各种吃的，拿一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来逗宁儿开心。

只不过宁儿完全不领情。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也别以为用这种东西，就能让我心软留你一命。”

尚青念脸色一僵，漆黑的眼底带着浓重的悲痛。

他低声解释:“我只是想弥补那些错过的时光。”

宁儿冷着脸:“不需要，我说过不会原谅你。”

尚青念默默攥紧手，沉默许久后才离开。

之后的时间，他没再主动出现过。

直到三个月之期将近，尚青念才穿着一身红色喜袍，敲响我的房门。

“再过几天便是约定的日子，等一切结束，我便娶你为妻，来试试我让人给你做的婚服吧。”

我摇头拒绝。

“之后一战，我定能赢你，这门婚事成不了。”

他看了我良久，低声下气道:“我只是想看你为我穿一次婚服，这都不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房门紧闭的声音。

魔界无数小喽啰都劝他把我和宁儿杀了，防患于未然。

尚青念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始终没动我们分毫。

终于，到了约定的这一天。

11.

宁儿的佛骨还没有完全炼化。

尚青念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你们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我和宁儿对视一眼，同时亮出武器。

世人都唾弃我是狐妖，嘲笑我也想修炼成神。

然而真到了生死关头，仙门百家无一人愿意出战。

我和宁儿打的异常艰难，好几次都快丢了性命。

尚青念却像猫捉老鼠似的，不让我们死。

“快认输吧，你们敌不过我。”

“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看我称霸六界该多好？为什么非要替那些曾经瞧不起你们的人出头？”

我一剑斩断魔气，冷笑。

“不只是为了他们，更是为了世间万千寻常人。”

尚青念成了魔尊之后，原本式微的魔界实力大涨，去人间杀了很多无辜的平民。

他若不死，以后六界将永无宁日。

当我和宁儿再一次被魔气打伤在地时，尚青念眼神一动，收了手。

“再打下去没有意义，我已经赢了。”

“顾湘，准备好嫁给我吧。”

我吐了口血，不甘心的瞪着他。

宁儿爬到我身边，哭着道:“娘亲，怎么办……”

我揉了揉她的头，想到上辈子我和尚青念那场死斗，眼底微微一亮。

彼时我用了禁术提升修为，才成功杀了他。

眼下这情况，我也没有退路。

让我嫁给一个满手血腥的魔，我宁可死。

“宁儿，娘亲需要你帮忙……”

我传音给宁儿，将提升修为的禁术告诉她后，沉声道。

“娘亲会护着你不受伤害，你害怕吗？”

宁儿坚定摇头，当即为我护法。

远远走在前面的尚青念察觉到不对，回头一看，瞳孔瞬间紧缩。

“顾湘你别发疯！这是禁术，你会死的！”

他飞身过来想要阻止，却被圣洁的佛光结界弹开。

宁儿听了他的话，感觉不妙时，已经晚了。

我的修为瞬间暴涨，在尚青念用魔气强行突破结界时，一掌拍了过去。

尚青念僵在了半空。

大约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咧开嘴，浑身上下都开始碎裂流血，轻声道。

“真可惜……没看见你穿上嫁衣的模样……”

下一瞬，他的肉身彻底飞散，只剩下虚弱不堪的一缕魂魄。

而我也已经到了极限，浑身是血倒在地上。

“娘亲！”

宁儿哭着跑过来抱住我的身体。

我看着她悲痛的表情，刚想开口让她别哭，却忽然感觉身体一阵轻盈。

无数白光落在我身上，将我原本破碎的身体慢慢修复完整。

我和宁儿惊讶的看着，她忽然高声道。

“是功德！这是娘亲除魔卫道的功德！”

天道奖励我临危不惧，又给了我一次生命。

与此同时，我的心结彻底解开，整个人脱胎换骨。

天边雷声乍起。

我从地上站起来，感受着轻盈的身体，会心一笑。

宁儿刚要说什么，身上余下的最后一块佛骨却忽然出现，融入她的身体。

等她再睁眼时，金光乍现。

我和她一起飞升成神了。

一直装死的仙门百家在这时出现，纷纷跪在地上，向我们母女顶礼膜拜。

我低头看过去。

尚青念的残魂仰头看着我们，眼底含着痛苦和悔恨的泪水。

我一拂袖，将他的残魂彻底打碎。

而后牵着宁儿，一步步朝着大道至高点走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