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酒穿肠，我苏沐雨含恨而终，眼睁睁看着夫君顾宸渊与他表妹林婉儿相拥而笑。

再睁眼，我竟成了他！成了那个我曾深爱过、也曾深恨过的安远侯世子！

而他，则困在我那柔弱无力的躯壳里，尖叫着“妖术”。

“我的好夫人，魇着了？”我勾起他熟悉的笑容，眼底是嗜血的疯狂。

复仇的火焰在我胸中熊熊燃起。顾宸渊，林婉儿，你们准备好了吗？

我让他体验我所受的一切屈辱，再亲手揭开他们谋逆的真相。

最终，他用“我”的身体为我挡下致命一击，灵魂归位。

他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沐雨，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

我转身，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你不配。”

这一世，我苏沐雨，手握剧本，脚踩渣男，开启锦绣人生！

01

我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中醒来，胸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肉，疼得我几乎痉挛。

可预想中的阴曹地府并未出现，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拔步床，红木雕花，帐幔低垂——我的婚房。

不对。

下一刻，我惊恐地瞪着一双骨节分明、属于男人的手。

这不是我的手！这手腕上还带着一枚墨玉扳指，是我亲手为他戴上的——我那薄情寡义的夫君，安远侯世子顾宸渊的手！

“啊！我的身体！顾宸渊，你对我做了什么？！”

床边，一个穿着我寝衣的“女人”跌坐在地，正惊恐万状地尖叫。

那“女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五官分明是我看了二十年的自己！

可那尖利惊惶的嗓音，却是顾宸渊的！

电光火石间，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劈入我的脑海——我和顾宸渊，重生了。

并且，匪夷所思地，互换了身体！

我，苏沐雨，丞相嫡女，前世为了顾宸渊，敛尽锋芒，洗手作羹汤，最终却落得被他和他的好表妹林婉儿联手设计，一杯毒酒，含恨而终的下场。

死前，我看到他们依偎在一起，林婉儿娇笑着说：“表哥，姐姐死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而顾宸渊，我曾倾尽所有的夫君，只是冷漠地瞥了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一件碍眼的旧物。

怨气冲天，死不瞑目。

而此刻，我，苏沐雨的灵魂，正栖居在顾宸渊这具我曾深爱过、也曾深恨过的躯体内。

而他，那个将我推入深渊的男人，则困在了我那柔弱无力的躯壳里。

“老天有眼！”我，不，应该说是现在的“顾宸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

这不再是我，苏沐雨的身体，而是安远侯府的世子，未来权力的执掌者。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复仇火焰在我胸中熊熊燃起。

一个完美的复仇计划，瞬间在我脑海中成型。

顾宸渊，林婉儿，你们准备好了吗？这出戏，才刚刚开始。

我，苏沐雨，将用你们最熟悉的面孔，最亲近的身份，将你们曾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百倍、千倍地奉还！

我缓缓勾起嘴角，属于顾宸渊的脸上露出一抹冰冷而陌生的笑容。

我走到那歇斯底里的“苏沐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他曾经最爱听的、温柔缱绻的语调，一字一句道：“我的好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做了噩梦，魇着了？”

“你……你不是苏沐雨！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他，或者说“她”，指着我，声音因恐惧而颤抖，那张属于我的脸上，布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我轻笑一声，俯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森然道：“夫君，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的沐雨啊。只不过，现在，我是你，而你，是我。”

他瞳孔骤缩，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比死人还要难看。

“这……这不可能！妖术！这是妖术！”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不习惯女子的身体，手脚发软，又狼狈地跌了回去。

我欣赏着他的狼狈，心中快意横生。前世的我，何尝不是这样无助，这样绝望？

“是不是妖术，夫君很快就会知道了。”我直起身，掸了掸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用顾宸渊惯常的、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傲慢语气，扬声道：“来人。”

门外立刻传来侍女恭敬的声音：“世子爷，有何吩咐？”

“夫人身体不适，宣太医。”我淡淡吩咐，眼神却冰冷地锁在“苏沐雨”的身上。

顾宸渊，你不是最会演戏吗？现在，轮到你好好体验一下，百口莫辩，任人宰割的滋味了。

02

顶着我苏沐雨身体的顾宸渊，开始了比噩梦更真实的噩梦。

“母亲！母亲！儿子是渊儿啊！您看清楚，儿子才是顾宸渊！”

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扑到顾老夫人的脚下，用那张属于我的脸哭得涕泪横流，试图解释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顾老夫人，我那刻薄刁钻、重男轻女的婆母，此刻正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他。

她一向厌恶我这个丞相嫡女出身的儿媳，认为我抢了她内定的儿媳人选——她的内侄女，林婉儿。

此刻见“我”举止疯癫，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住口！你这个疯妇！”顾老夫人一脚踹开他，厉声呵斥，“我们顾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渊儿好端端的在书房处理公务，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不！母亲！他不是！我才是渊儿啊！”顾宸渊，不，现在是“苏沐雨”，绝望地嘶喊着，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够了！”我——现在的“顾宸渊”——适时地从门外走进来，面色冰寒，厉声打断了他的哭嚎。

我走到顾老夫人身边，扶住她的手臂，声音是顾宸渊惯有的沉稳：

“母亲，您别生气。沐雨她……约莫是昨夜受了惊吓，神志有些不清了。儿子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仔细为她诊治便是。”

顾老夫人见“儿子”来了，脸色稍缓，但看向“苏沐雨”的眼神依旧充满了嫌恶：

“渊儿，你就是太纵容她了！这种不知礼数的女人，就该好好管教！我看她是巴不得我们顾家不好过！”

林婉儿，那个表面温婉柔弱，实则心机深沉的白莲花，也适时地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盅参汤。

她看到“苏沐雨”狼狈的模样，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随即换上一副担忧的面孔：

“表哥，老夫人，这是怎么了？表嫂这是……哎呀，表嫂，您快起来，地上凉。”

她说着，便要去扶“苏沐雨”，那纤纤玉手却“不经意”地在“苏沐雨”的痛处按了一下，引得顾宸渊痛呼出声。

“婉儿，你来得正好。”

我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个笑容却让熟悉顾宸渊的顾宸渊本人（此刻在我的身体里）不寒而栗。

“沐雨她身子不适，你留下好生照看她。有什么事，立刻通知我。”

“是，表哥。”

林婉儿柔顺地应下，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濡慕与依赖，一如前世。她哪里知道，此刻她“深情款款”注视的“表哥”，内里却是我这个恨她入骨的冤魂。

我转身离开，将身后的哭喊与喧嚣隔绝。

顾宸渊，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第一份大餐吧。

被至亲误解，被爱人“背叛”，被小人构陷，这种滋味，如何？

接下来的日子，顾宸渊算是彻底体验到了前世苏沐雨的绝望。

他想对下人发号施令，却发现“苏沐雨”的身份让他们阳奉阴违，甚至暗中嘲笑。

他那属于侯府世子的骄傲和尊严，在“世子妃”这个身份面前，被踩得粉碎。

他试图寻找机会向我解释，向我求饶，可我——“顾宸渊”——对他却冷若冰霜，视若无睹。

我甚至会故意当着他的面，与林婉儿“你侬我侬”，完美复刻他前世与林婉儿的种种暧昧场景。

“表妹，这支金钗很衬你。”

我会亲手将一支华丽的金钗插入林婉儿的发间，余光瞥见“苏沐雨”那张因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脸。

“表哥，你对婉儿真好。”

林婉儿娇羞无限，那双含情目，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顾宸渊的心。

有时，我还会故意走到“苏沐雨”面前，用他曾经对我说话的语气，捏着“她”的下巴，轻蔑地说道：

“顾宸渊，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哪里配得上本世子？还是婉儿表妹更解风情。”

每当这时，顾宸渊便会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他被困在苏沐雨的身体里，手无缚鸡之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前世的我，在那深宅大院之中，是何等的孤立无援，何等的绝望悲凉。

他的暴躁，他的不适，他的愤怒，他的委屈，在我眼中，都成了最可笑的表演。

03

顾宸渊在“苏沐雨”的躯壳里日夜煎熬，而我，则利用“顾宸渊”的身份，大刀阔斧地开始了我迟来的复仇与新生。

首先，便是掌控侯府的权力。

顾宸渊虽是个风流薄幸的草包，但安远侯世子的身份却是实打实的。

我学着他的做派，处理府中事务，接见管事，调阅账册。

起初还有些生疏，但凭着我丞相嫡女自小耳濡目染的见识和管理经验，很快便得心应手。

那些平日里只知溜须拍马的管事们，惊讶地发现，这位向来只知吃喝玩乐的世子爷，竟像是变了个人，行事雷厉风行，目光如炬，对账目上的些许猫腻都能一眼看穿。

几次敲打下来，侯府上下，无人再敢轻视我这个“新任”的顾宸渊。

府内权力逐渐收拢的同时，我开始暗中调查前世被害的真相。

我知道，那杯毒酒，林婉儿是递刀的手，顾宸渊是默许的刽子手。

但这背后，是否还有更深层的阴谋？

林婉儿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何来如此大的胆子和能量，谋害当朝丞相的嫡女、侯府的世子妃？

我利用顾宸渊的身份便利，出入他的书房，翻阅他的信件。

果然，蛛丝马迹渐渐浮现。

我发现林婉儿不仅觊觎侯府世子妃之位，妄图取我而代之，她似乎还与顾宸渊的某些政敌有所往来。

信件中言辞隐晦，提及“大事若成，共享富贵”之类的字眼，让我心生警惕。扳倒顾家？

这可比单纯的后宅争斗要复杂得多。

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看来，前世的我，死得并非那般简单。

为了获取更多信息，也为了将来能有可靠的盟友，我将目光投向了一个人——当朝太傅，谢瑾瑜。

谢瑾瑜，年少成名，才冠京都。

前世，他与我父亲同朝为官，算是我父亲的半个门生。

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他温文尔雅，见识不凡，与顾宸渊这种纨绔子弟全然不同。

我曾视他为知己，只可惜，那时的我满心满眼都是顾宸渊，错过了这份或许可以截然不同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谢瑾瑜为人正直，且手握一定的实权，若能得他相助，我的复仇之路，乃至未来的安身立命，都会顺利许多。

只是，如何接触他，并让他相信“顾宸渊”的转变，是个难题。

我借着处理公务的由头，开始频繁地出入一些官员的宴饮，制造与谢瑾瑜“偶遇”的机会。

起初，他对我这个“声名狼藉”的侯府世子，自然是敬而远之，态度疏离。

直到一次在御书房外的偶遇。

彼时，我刚从御书房议事出来——是的，我现在会主动参与一些朝廷事务的讨论，虽然只是些边缘事务，但也足以让朝中同僚对我刮目相看。

“顾世子。”谢瑾瑜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对他微微颔首：“谢太傅。”

他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近日听闻世子在吏部的一些举措颇有见地，倒让本官有些意外。”

我知道，机会来了。

“太傅谬赞。”我故作谦逊，“不过是些浅见罢了。

以往荒唐度日，如今幡然醒悟，方知时不我待。只是苦于无人指点，时常有如盲人摸象之感。”我刻意露出一丝“苦恼”与“上进”的神色。

谢瑾瑜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判断我话语的真伪。

他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纨绔子弟的突然转变。

“世子若有心向学，朝中博学之士甚多，皆可请教。”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并未直接拒绝。

我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此后，我便时常以请教学问、探讨政务为名，主动接近谢瑾瑜。

我将前世从父亲那里学来的为政之道，以及自己对时局的一些独到见解，巧妙地融入与他的谈话之中。

渐渐地，谢瑾瑜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疏离、审视，慢慢转为了惊讶，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他惊讶于“顾宸渊”的转变，更惊讶于“顾宸渊”所展现出的才干与智谋，这与坊间传闻的那个草包世子判若两人。

“顾世子，”一次私下会面后，谢瑾瑜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与从前，判若两人。可否告知，是何缘故？”

我看着他，知道时机尚未完全成熟，不能将所有底牌都暴露出来。

我只是淡淡一笑，带着几分沧桑与自嘲：“太傅可知，‘向死而生’？”

他微微一怔，随即若有所思。

我们的联盟，在这一次次试探与交流中，悄然萌芽。

我知道，谢瑾瑜是一把双刃剑，他正直，但也意味着他嫉恶如仇。

若他知道我真正的目的，以及我如今的“身份”，不知会作何感想。但眼下，我需要他的力量。

而侯府内，顾宸渊（苏沐雨身体）的日子，则越发水深火热。

我时不时会将一些棘手的“小麻烦”推给他去“解决”。

比如，某个刁奴仗着有几分体面，对“主母”不敬，我便冷眼旁观，看他如何应对。

他想发作，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震慑下人的气场和手段。

他想去顾老夫人那里告状，却只会被斥责“连个下人都管不好”。

这些“小麻烦”，让他焦头烂额，也让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前世的我，在侯府的日子，是何等艰难。

他开始反思，开始在夜深人静时，对着铜镜中那张属于我的脸发呆。

他眼中的暴躁和不甘，渐渐染上了困惑与迷茫。

林婉儿那些看似温柔体贴的“关怀”，在他亲身体验过种种刁难之后，也品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04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宸渊（苏沐雨身体）的“世子妃”生活，简直是一场地狱级别的试炼。

婆母顾老夫人的刁难如同家常便饭，今日嫌他做的绣活粗糙，明日斥他管家不力，后日又借口他冲撞了神佛，罚他跪祠堂。

那冰冷的青石板，跪得他双膝红肿，疼痛难忍。他这才知道，我那双常年带着淤青的膝盖，是如何来的。

小姑顾玲珑更是将他当成了出气筒。

这位被宠坏的侯府千金，骄纵跋扈，脑子不太好使，前世便以欺负我为乐。

如今见“嫂子”失了世子爷的宠爱，又变得疯疯癫癫，更是变本加厉。

不是故意打翻“苏沐雨”手中的汤药，便是指使恶犬追咬，看着“苏沐雨”尖叫躲避，她便拍手大笑。

顾宸渊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他气得七窍生烟，却又发作不得。

他想以男人的方式解决，可挥出去的拳头软绵绵的，毫无力道，反倒被顾玲珑的丫鬟们轻易制住，引来更多的嘲笑。

他只能用那双属于我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们，可那眼神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懦弱无能的色厉内荏。

下人们更是阳奉阴违到了极致。

曾经对他前呼后拥的奴才，如今对他这个“失心疯”的世子妃，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送来的饭菜常常是残羹冷炙，衣物被褥也多有克扣。

他想发怒，想责罚，却发现根本无人听他的。

他这才明白，前世的我，在他们眼中，究竟是何等卑微的存在。

最让他崩溃的，依然是我——“顾宸渊”——对他的态度。

我对他冷酷无情，视若敝屣。

有时，他会趁无人之际，抓住我的衣袖，用嘶哑的声音哀求：

“沐雨……不，世子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想办法换回来吧……我受不了了……”

我只是冷冷地甩开他的手，用他最熟悉的、那种带着厌弃的眼神看着他：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当初你和林婉儿联手害我之时，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我……我没有……我只是一时糊涂……”他苍白地辩解，眼神躲闪。

“糊涂？”

我冷笑，“好一个糊涂！顾宸渊，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任你哄骗的苏沐雨吗？你现在的每一分痛苦，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我看着他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复仇的快意。

这张脸，曾经是我最爱的模样，如今却成了我折磨他的最佳工具。

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与屈辱中，顾宸渊开始真正反思自己的过去。

他会想起前世的我，是如何在他醉酒后默默为他熬制醒酒汤，如何在他与林婉儿嬉笑打闹时强颜欢笑，如何在他母亲刁难时独自垂泪。

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甚至习以为常的画面，如今却像一根根尖针，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他开始看清林婉儿温柔面具下的虚伪与心机。

当他穿着我的衣服，被顾玲珑欺负得跌倒在地时，林婉儿会“恰好”出现，扶起他，柔声安慰，然后转头对顾玲珑嗔怪道：

“玲珑妹妹，表嫂身子弱，你怎么能这样对她？”语气轻飘飘的，毫无责备之意，反而像是在火上浇油。

他开始明白，这些看似“关怀”的举动，不过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林婉儿在享受着他这个“情敌”的狼狈，也在向我这个“顾宸渊”展示她的“贤惠大度”。

铜镜前，他抚摸着“苏沐雨”的脸，那张脸上，因为连日的操劳和惊惧，早已不复往日的光彩，添了几分憔悴和病态。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悔恨和痛苦。

他想起前世苏沐雨临死前那双盛满绝望与怨毒的眼睛，一颗心像是被生生撕裂。

“沐雨……”他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低语，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苍凉，“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迟来的忏悔，何其廉价。

与此同时，我的调查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通过谢瑾瑜在朝中的人脉，以及我利用“顾宸渊”身份搜集到的线索，林婉儿的底细被我摸了个七七八八。

她果然不仅仅是想做侯府世子妃那么简单。

她的父亲早年犯事被革职，家道中落，她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往上爬。

她搭上的那个“政敌”，竟是与邻国素有勾结的安王！

他们图谋的，恐怕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而顾家，或者说安远侯府，很可能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枚棋子，或者说是一个可以被牺牲的踏脚石。

我将这些发现一点点拼凑起来，一个巨大的阴谋网络在我面前徐徐展开。

林婉儿，你这条毒蛇，藏得可真深！

我开始有计划地将一些林婉儿与安王暗中联络的“证据”，不着痕迹地透露给顾宸渊（苏沐雨身体）。

我要让他亲眼看看，他曾经“深爱”的表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我要让他知道，他为了这样一个女人，都做了些什么蠢事！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故意将一封伪造的、足以以假乱真的林婉儿与安王亲信的“密信”遗落在书房，又恰好让前来“服侍”的顾宸渊（苏沐雨身体）“无意中”发现。

当他颤抖着手打开那封信，看清里面的内容时，那张属于我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口中喃喃道：“不……不可能……婉儿她……她不会……”

我站在暗处，冷冷地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

顾宸渊，好戏还在后头呢。这只是开胃小菜。

05

真相的冰山一角，足以让顾宸渊（苏沐雨身体）的世界天翻地覆。

他开始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观察着林婉儿的一举一动。

曾经的柔情蜜意，如今看来都像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林婉儿越是表现得温柔体贴，他心中的怀疑和恐惧就越深。

而我，则开始不动声色地收网。

我故意在“苏沐雨”（顾宸渊灵魂）面前，更加频繁地表现出对林婉儿的“旧情难忘”与“宠爱有加”。

我会在“他”面前，亲手为林婉儿描眉，会赏赐她名贵的珠宝首饰，会带她出入各种宴饮场合，给予她远超一个表小姐应有的体面。

“表哥，你对婉儿真好。”林婉儿依偎在我身旁，笑靥如花，眼底的得意与野心几乎要溢出来。

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以为“顾宸渊”已经被她彻底掌控。

而顾宸渊（苏沐雨身体）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那张属于我的脸上，表情复杂至极。

有嫉妒，有愤怒，有不甘，更有深深的绝望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顾宸渊”（也就是我）的某种异样情愫。

他或许在想，如果当初“顾宸渊”也能这样对自己，那该多好。

这种矛盾的心态，让他备受煎熬。

林婉儿的得意忘形，正中我的下怀。

她越是张扬，暴露出的破绽就越多。

我巧妙地引导着，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将更多的野心和手段展现在某些“恰当”的人面前。

我的第一步棋，是针对她在侯府内的势力。

林婉儿仗着顾老夫人的偏爱和“我”的宠信，在后宅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手，甚至开始插手侯府的一些庶务。

我便故意制造了几桩“意外”，让她的人在处理事务时出错，或是贪墨被揭发。

比如，负责采买的管事妈妈是林婉儿的心腹，我便让人在账目上做了些手脚，又“不经意”地让顾老夫人发现。

老夫人虽然偏袒林婉儿，但涉及到侯府的切身利益，也不得不震怒，将那管事妈妈重重责罚，并收回了林婉儿插手庶务的权力。

林婉儿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抓不到任何把柄，只能暗自吞下苦果。

她看向“苏沐雨”（顾宸渊灵魂）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怨毒，认为是“苏沐雨”在暗中捣鬼。

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要让顾宸渊（苏沐雨身体）也尝尝，被无端猜忌、背黑锅的滋味。

“姐姐，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嫉妒表哥对我好，所以才在背后使这些阴险的手段！”

一次，林婉儿在无人处拦住“苏沐雨”，咬牙切齿地低吼。

顾宸渊（苏沐雨身体）百口莫辩，只能涨红了脸，怒道：

“你胡说！我没有！”那软弱无力的辩解，在林婉儿看来，更是心虚的表现。

我则在“恰当”的时候出现，故作不明所以地问道：“婉儿，沐雨，你们在吵什么？”

林婉儿立刻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扑到我怀里：“表哥，表嫂她……她误会我了……呜呜呜……”

我“不悦”地看了一眼“苏沐雨”，沉声道：

“沐雨，婉儿是你表妹，你怎么能如此对她？还不快向婉儿道歉！”

顾宸渊（苏沐雨身体）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屈辱和不敢置信。

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为了林婉儿，而被“自己”如此呵斥。那颗骄傲的心，被我亲手碾碎。

“我……没有……”他倔强地不肯低头。

“哼！不知悔改！”我冷哼一声，拉着林婉儿的手，柔声安慰，“婉儿，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走。”

林婉儿在我身后，向“苏沐雨”投去一个挑衅而得意的眼神。

顾宸渊（苏沐雨身体）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恩爱”离去。

他心中的天平，在一次次的事件中，已经彻底倾斜。

他对林婉儿的最后一丝幻想，正在被无情地剥离。

而我，则在暗中加紧了对林婉儿与安王勾结证据的搜集。

谢瑾瑜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安王最近动作频频，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大动作。

我知道，决战的时刻，不远了。

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将林婉儿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同时又能让顾宸渊彻底清醒的契机。

皇家秋日赏花宴，便是一个绝佳的舞台。

我开始精心布局，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向林婉儿和她背后的势力罩去。

而顾宸渊（苏沐雨身体），也将在这场大戏中，扮演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一个被逼上梁山，亲手揭露自己曾“深爱”女人的“英雄”。

风雨欲来，山雨欲来风满楼。京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压抑的气息。

而我，苏沐雨，则在这暴风雨的前夜，冷静地擦拭着我的复仇之刃，等待着最佳的挥刀时机。

06

皇家秋日赏花宴，设在御花园的锦绣台。

各色名贵菊花争奇斗艳，香气袭人。王公贵族、朝廷重臣携家眷盛装出席，场面好不热闹。

我，安远侯世子“顾宸渊”，携“世子妃苏沐雨”（顾宸渊灵魂）及表妹林婉儿，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林婉儿今日打扮得格外娇艳，一身藕荷色绣金线芙蓉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含情。

她紧紧跟在我身边，不时与我说笑，引来不少艳羡或嫉妒的目光。

她以为自己今日是全场最耀眼的明珠，殊不知，她正一步步踏入我为她精心准备的陷阱。

顾宸渊（苏沐雨身体）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可以说是魂不守舍。

他穿着世子妃的服制，那张属于我的脸上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他时而看看我与林婉儿“亲密无间”，时而又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他内心正在经历着天人交战。那封“密信”的内容，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心里。

宴会进行到一半，按照惯例，各家女眷会到园中赏花，或吟诗作赋，或私下交谈。

这是一个绝佳的动手机会。

我借故与几位同僚寒暄，暂时离开了林婉儿和“苏沐雨”。

在我离开前，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谢瑾瑜。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掌握。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我离开后不久，林婉儿便寻了个借口，独自一人悄悄离席，朝着御花园一处僻静的假山方向走去。

那里，是她与安王亲信私下传递消息的秘密接头点之一。

这个信息，是我费了不少功夫才弄到的。

而我早已安排好的人，则“不经意”地将几封足以让她身败名裂的“信件”——那是她与安王亲信私通，甚至涉及到一些谋逆言辞的“罪证”——遗落在她必经之路上的一处凉亭内。

并且，我还确保了，这些信件，会被一个“恰当”的人发现。

这个人，自然就是顾宸渊（苏沐雨身体）。

我算准了他此刻的心态。

他对林婉儿的怀疑已经达到了顶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如惊弓之鸟。

我派人“引导”他，让他“无意中”发现林婉儿的行踪可疑，并“恰巧”在凉亭内拾到了那些“遗落”的信件。

当顾宸渊（苏沐雨身体）颤抖着手，一封封看完那些措辞大胆、内容惊悚的信件时，他那张属于我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瞳孔因震惊和恐惧而剧烈收缩。

信中的内容，比他之前看到的“密信”更加直接，更加触目惊心！

林婉儿不仅与人私通，竟然还参与了谋逆叛国之事！

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前世今生，他自认风流，却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女人玩弄到如此地步！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个女人，竟然还妄图将整个顾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愤怒、羞辱、恐惧、悔恨……种种情绪在他胸中交织翻腾，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林婉儿与她的接头人，一名乔装成内侍的男子，也出现在了凉亭附近。

他们似乎并未察觉到暗中窥伺的顾宸渊（苏沐雨身体），依旧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顾宸渊（苏沐雨身体）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从假山后冲了出来，指着林婉儿，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嘶哑：

“林婉儿！你……你这个毒妇！你竟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些信件，因为用力，指节都已发白。

林婉儿和那名内侍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看清来人是“苏沐雨”，又看到“她”手中那些熟悉的信封，林婉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表嫂……你……你在胡说什么？”林婉儿强作镇定，试图狡辩，“这些……这些是什么？我不知道……”

“不知道？”顾宸渊（苏沐雨身体）怒极反笑，他将手中的信件狠狠摔在林婉儿脸上，“你自己看看！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不仅背叛我……背叛表哥，你还想害死整个顾家！”

此时的顾宸渊（苏沐雨身体），因为情绪激动，声音尖利，举止也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但在众人眼中，这却是“苏沐雨”被逼到绝境后的爆发。

这边的动静，很快便惊动了正在赏花的众人。

皇后娘娘和一众贵妇纷纷闻讯赶来。

我，以及顾老夫人，顾玲珑，也“恰好”在人群之中。

当众人看到散落在地上的信件，以及林婉儿和那名形迹可疑的内侍时，都露出了震惊和不解的神色。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蹙眉问道。

“回禀皇后娘娘！”顾宸渊（苏沐雨身体）此刻已是豁出去了，他跪倒在地，高举着几封信件，声音悲愤，

“臣妇……臣妇无意中发现，安远侯府表小姐林婉儿，与不明身份之人私通，信件中……信件中更有图谋不轨，危害社稷之言！请皇后娘娘明察！”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林婉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名内侍也脸色大变，想要逃走，却被及时赶到的侍卫当场拿下。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林婉儿，你的死期到了。

然而，我低估了顾老夫人的愚蠢和偏袒。

07

就在众人以为林婉儿罪证确凿，即将被拿下问罪之际，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划破了凝重的气氛。

“一派胡言！皇后娘娘明鉴！这个苏沐雨，自从上次冲撞了神佛之后，就一直疯疯癫癫，神志不清！我看她分明是嫉妒婉儿得宠，故意捏造这些东西来陷害婉儿！说不定，她才是与人合谋，想要陷害我们顾家，陷害她夫君的那个毒妇！”

顾老夫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指着跪在地上的“苏沐雨”（顾宸渊灵魂），声色俱厉地反咬一口。

她那张老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眼神中充满了对“儿媳”的憎恶和对林婉儿不顾一切的维护。

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顾老夫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简直是混淆黑白，颠倒是非！

我心中冷笑。

这老虔婆，果然是为了她的宝贝侄女和儿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或许早已察觉到“儿子”的异常，但她宁愿相信是苏沐雨的鬼魂作祟，也不愿相信她引以为傲的儿子会做出对不起林婉儿的事情。

如今，她更是想借此机会，将脏水泼到“苏沐雨”身上，彻底除掉这个她眼中的“妖孽”。

“母亲！您……您怎么能这么说？！”

顾宸渊（苏沐雨身体）被顾老夫人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曾经对他百般疼爱的母亲，如今却为了维护林婉儿，如此是非不分地污蔑“自己”。

他心中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幻想，也在此刻彻底破灭。

林婉儿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立刻配合地哭诉起来：

“姑母……婉儿冤枉啊……婉儿真的没有……都是表嫂她……她嫉妒我……”

一时间，场面变得混乱起来。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面露疑惑。

毕竟，苏沐雨“疯癫”的传闻，在京中也略有耳闻。

皇后娘娘的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她看向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和审视。

我上前一步，对着皇后微微躬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母后明鉴。家母爱侄心切，一时情急，方才失言。但林婉儿私通外人，图谋不轨，证据确凿，并非儿臣之妻所能凭空捏造。”

我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林婉儿和那名被擒的内侍：

“此事关系重大，不仅涉及到臣的家事，更可能牵连国之安危。恳请母后下令，彻查此事，还无辜者清白，惩治奸佞之徒！”

我的话掷地有声，让那些原本有些动摇的人，再次坚定了对林婉儿的怀疑。

顾老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我用眼神制止。

她看着我那双冰冷陌生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就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启禀皇后娘娘，臣有本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傅谢瑾瑜手持一份奏折，在几名御林军的护卫下，快步走了过来。他神色肃穆，目光如电。

“谢太傅？”皇后有些意外。

谢瑾瑜走到场中，先是对皇后行了一礼，然后朗声道：

“皇后娘娘，臣刚刚收到密报，并已查证。安远侯府表小姐林婉儿，与其父旧部安王麾下参将李固暗中勾结，泄露朝廷机密，意图接应安王，里应外合，图谋不轨！此乃李固与林婉儿往来的部分书信，以及从李固府中搜出的，与林婉儿互赠的信物！请皇后娘娘过目！”

说着，他将手中的奏折和一并呈上的一个锦盒，交给了身边的女官。

此言一出，不亚于平地惊雷！

如果说之前“苏沐雨”揭发林婉儿私通，还可能被认为是后宅争风吃醋的污蔑，那么现在，由当朝太傅谢瑾瑜亲自出面，并呈上如此确凿的证据，指控林婉儿勾结安王，图谋叛国，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这可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林婉儿听到“安王”和“李固”的名字，以及“叛国”的字眼，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去，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口中发出绝望的呜咽。

顾老夫人也惊呆了，她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婉儿，又看看谢瑾瑜，似乎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包庇之罪，也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原来，我交给顾宸渊（苏沐雨身体）的那些信件，只是开胃菜。

更核心、更致命的证据，我早已通过特殊渠道，交到了谢瑾瑜手中。

我知道，由他出面，才能给予林婉儿及其背后势力最沉重的一击！

皇后娘娘接过女官呈上的信件和信物，仔细看过之后，脸色变得铁青。

她猛地将手中的信件掷在地上，凤目含煞：

“好一个林婉儿！好一个安王！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图谋叛逆！来人！将林婉儿和这个奸细，以及安远侯老夫人，一并打入天牢，听候圣上发落！”

“是！”御林军得令，立刻上前，将早已瘫软如泥的林婉儿和那名内侍押了起来。

顾老夫人也面如死灰，被两名宫女“请”了下去。

场面一片混乱，人心惶惶。谁也没想到，一场赏花宴，竟会牵扯出如此惊天的大案！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混乱中，一个身影如鬼魅般从人群中窜出，手中寒光一闪，竟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直直刺向我——“顾宸渊”！

“世子小心！”

“表哥！”

惊呼声四起！

那刺客显然是林婉儿的死忠，或者是安王派来杀人灭口的！他速度极快，角度刁钻，眼看那匕首就要刺入我的胸膛！

我瞳孔猛缩，想要闪避，却已然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猛地从我身旁扑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我的面前！

噗嗤——！

匕首入肉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心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我低下头，看到的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那张属于苏沐雨的脸，此刻却因为剧痛而扭曲，嘴角溢出鲜红的血迹。

是“苏沐雨”！是顾宸渊！

他，竟然不顾一切地替我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08

“苏沐雨”（顾宸渊灵魂）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迅速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在那素色的锦缎上开出妖异而凄美的花。

我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他，入手一片温热的粘稠。

“沐雨……”他，或者说“她”，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抓住我，眼神中充满了痛苦、悔恨，以及一种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近乎病态的眷恋与祈求。

他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星子：

“沐雨……我……我错了……真的……错了……若有……若有来生……换我……换我护你……”

他的手无力地垂落，那双曾经写满骄横与薄幸的眼睛，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的哀伤，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样子刻入灵魂深处。

强烈的撞击，剧烈的疼痛，以及这突如其来的、浓烈到极致的情感冲击，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灵魂之上。

我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天旋地转，无数光影在我面前飞速掠过，耳边是尖锐的嗡鸣。

灵魂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撕裂，然后重组。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阵剧烈的眩晕感渐渐退去，我猛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床帐，以及周围宫人焦急而关切的脸庞。

然后，我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那是一片染血的衣襟，属于女子的繁复宫装。

而那双抚在胸口的手，纤细白皙，虽然沾染了血迹，却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属于苏沐雨的手！

我……我换回来了！

我真的换回了自己的身体！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

我循声望去，只见“顾宸渊”——不，现在应该是真正的顾宸渊了——正躺在地上，太医们正围着他，神色凝重地施救。他的胸口，赫然插着那把淬毒的匕首！

因为，是他的灵魂，在我的身体里，替真正的我，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剑！而当我们的灵魂换回各自的躯壳时，那柄匕首，自然也就留在了他自己的身体里。

“水……水……”顾宸渊虚弱地呻吟着，缓缓睁开眼睛。

当他看到床榻上安然无恙的我，以及自己胸口的剑伤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是难以置信的狂喜，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悔恨与痛苦。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刺客已被当场制服，皇后也已下令封锁消息，彻查此事。御花园的混乱，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

而我，苏沐雨，毫发无伤地躺在属于自己的身体里，感受着久违的、属于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虽然胸口因为灵魂互换时的冲击还隐隐作痛，但那种重获新生的感觉，难以言喻。

顾宸渊被紧急救治，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因为匕首淬毒，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他被安置在偏殿，而我，则因为“受惊过度”，被皇后恩准回府休养。

回到安远侯府，不，现在应该说是即将倾覆的顾家。

顾宸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奄奄。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沐雨……”他声音沙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我冷冷地站在床边，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他噗通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倒在我面前，用尽全身力气，抱住我的腿，卑微地乞求：

“沐雨……我用我的命换回了你……求你……求你原谅我……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我把我的心都掏给你……”

他哭得像个孩子，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前世那个高高在上、薄情寡义的安远侯世子，如今卑微到了尘埃里。

经历了生死，经历了换魂，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爱得有多迟钝。可惜，太晚了。

我抽出被他抱住的腿，后退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得像腊月的寒风：

“顾宸渊，你挡的那一剑，是你欠我的。我前世为你心死，今生你为我挡剑，我们之间，两清了。”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

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至于重新开始？呵，顾宸渊，你不配。”

是啊，他不配。在我占据他身体的那段时间，我早已将他名下大部分的私产，连同我苏家丰厚的嫁妆，以及顾家这些年搜刮来的部分不法资产的证据，都妥善地转移和处理。

林婉儿叛国罪名坐实，安王谋逆的计划也因她的暴露而提前败露，被皇上雷霆手段镇压。

顾家作为帮凶，自然也难逃干系。顾老夫人因包庇罪、知情不报，被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而顾宸渊，因为在关键时刻“大义灭亲”（揭发林婉儿，虽然是被我设计），以及最后那“舍身救妻”的壮举，加上我并没有在他这件事上赶尽杀绝，最终落得个被夺去爵位，抄没家产，净身出户，但侥幸保全了一条性命的下场。

这，已经是我对他最大的“仁慈”。

09

顾家的天，塌了。

往日门庭若市的安远侯府，如今门可罗雀，一片萧条。

红漆大门上贴上了封条，曾经不可一世的奴仆们也作鸟兽散，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顾宸渊拖着孱弱的病体，被赶出了侯府。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旧衣，手中没有任何盘缠，形容枯槁，宛如一个沿街乞讨的乞丐。

曾经的风流倜傥，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满眼的绝望和悔恨。

他站在昔日自家府邸的门前，看着那刺眼的封条，看着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路人，听着那些关于顾家倒台、林婉儿叛国的议论，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切，仿佛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而我，苏沐雨，则在谢瑾瑜的陪同下，一身素衣，准备离开这个充满了恩怨情仇的京城。

在我换回顾宸渊身体的那段时间，我不仅转移了财产，还将顾家暗中搜刮的一些不义之财的证据，匿名交给了御史台。这些证据，虽然不足以将顾家彻底打入十八层地狱，但也足以让那些曾经与顾家同流合污的人寝食难安，加速了顾家的覆灭。

至于顾宸渊本人，我没有再落井下石。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如今一无所有，声名狼藉，已经是他应得的惩罚。

让他活着，让他用余生去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远比让他痛快地死掉，更让我感到解脱。

“都准备好了吗？”谢瑾瑜一身青衫，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看向我的眼神，却充满了关切与暖意。

我点点头，回头望了一眼那座曾经困住我、也曾埋葬我的京城，心中一片平静。

“沐雨……”一个嘶哑而绝望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是顾宸渊。

他不知何时，拖着病体，踉踉跄跄地追了上来。

他面如金纸，嘴唇干裂，眼中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沐雨……别走……求你……别离开我……”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我的方向伸出手，声音凄厉，“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这个男人，曾经是我生命的全部，如今在我眼中，却比陌生人还要不堪。

“顾宸渊，”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好好品尝你亲手酿造的苦酒吧。记住，是你，亲手杀死了曾经全心全意爱着你的那个苏沐雨。也是你，永远地失去了我。”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在谢瑾瑜的搀扶下，登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不——！沐雨——！”顾宸渊绝望的嘶吼声被车轮滚滚的声音淹没。

马车缓缓驶离京城，驶向一个全新的未来。

我掀开车帘，看着窗外倒退的景物，心中一片释然。

前世的苏沐雨，已经死了。

如今活着的，是浴火重生的苏沐雨。她不再为任何人而活，只为自己。

谢瑾瑜坐在我对面，安静地为我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我手中：

“江南的景致与京城不同，想来你会喜欢的。”

我接过茶杯，感受着掌心的温暖，对他露出了重生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有劳太傅费心了。”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而坚定，“未来的路，瑾瑜愿与你一同前行。”

我心中一暖。或许，老天让我重生，并不仅仅是为了复仇。

它还给了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一个去爱与被爱的机会。

至于顾宸渊，他的人生，已经与我无关了。

他会在无尽的悔恨和绝望中，孤独地品尝着他亲手种下的恶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便是对他最公正的审判。

车轮滚滚，前路漫漫。

京城的喧嚣与阴霾，渐渐被抛在身后。

我，苏沐雨，将带着属于我的万贯家财，在谢瑾瑜的守护下，开始我全新的、潇洒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