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前,老板把主厨炒了(小吴)已完结,年夜饭前,老板把主厨炒了已完结
8
「怎么?菜有问题?」
吴主厨疑惑地探出头。
随后,用命令式地口吻吩咐伙计。
「把人先按住,桌子掀了就掀了,让赔就行。」
「是哪一桌?」
他回过头,冲我说:「老张,不管哪一桌,每桌年夜饭的大菜都是你做的。」
「这事,你负全责。」
「我命令你,立刻,马上,去给客人道歉!」
关我啥事?
我捡起抹布,搓了几遍。
「我主要负责把锅灶台擦干净。」
他暴怒,揪着我的衣领。
「我以主厨的身份命令你,你敢不听?」
「不听。」
气氛僵持,谁也没动。
伙计快哭了。
「老板喊我,让主厨过去给解释解释。」
「6号包厢的客人,订年夜饭前充值了十万,现在要求全额退款。」
6号包厢,肖老板?
这事,可大了。
肖老板,是大主顾。
不仅自己一年消费二十万起步,还经常在这请客吃饭。
一来二去,介绍了不少顾客过来。
我二话不说,把小吴往外面推。
「主厨,请吧您。」
他没法推辞。
却以「小炒也要担责」为借口,把丁也拉走了。
他们走后,甲一拳挥过来。
「他妈的,你害我们。」
我没防备,摔在了地上。
甲拿着锅盖,想往我头上砸。
突然,乙冲出来,从后面抱住甲。
「兄弟,别冲动,兴许等下还需要他做菜。」
「等今晚发了奖金先,给他套个麻布袋,往死里捶。」
乙虽然阴险,但总算还是有点脑子。
没等过久,老板直奔后厨,「张师傅,我的大师傅,您在哪呐。」
其他人纷纷让出一条道。
老板亲亲热热地凑我跟前。
「肖老板不满意今晚的口味,您给重新做一桌,成不?」
大主顾点的菜品都是有备份的,可……
我擦着灶台,回他:「我年纪大了,让年轻人去辛苦吧。」
9
结果,老板立马垮下脸:「老张,别给脸不要脸!」
「工资和奖金,还想不想要了?」
当然想,不然也不会留到现在。
我问老板:「工资和奖金按什么规格发?发多少?」
老板指着我的鼻子。
「钱钱钱,一天到晚就知道谈钱。」
「你能不能先把菜做出来!」
我继续擦着灶台。
人要是没价值了,哪还有资格谈条件?
可后厨的人都瞪眼看着,老板也不愿意轻易让步。
他说菜是我预制的,味道不对可以废了我的手,如果还想吃这碗饭,就乖乖听话。
「你要是现在服个软,我兴许还能大人有大量……」
浓浓的「黑」味。
味还未散,伙计冲进来。
「老板,大厅有几桌客人投诉佛跳墙味道不对,要求退菜。」
「咋办?」
老板财大气粗,「这些散客,无所谓,给他们退个六成,也不亏。」
可伙计还是苦着脸,「大厅8号桌的客人好像不……不简单。」
「我听他们说,要摇人来砸场子。」
「什么?」
老板吓白了脸,捂着胸口,往外跑。
不一会儿,他回来,咬牙切齿地看着我:「我恢复你的主厨身份,工资加奖金给五万,麻利点给我出菜!」
我擦了擦手,「钱到位了,马上烧锅。」
这下,老板倒是爽快了。
「财务没那么快打账,我先垫付,总可以了吧?」
于是,我端起一锅佛跳墙,中小火加热。
一分钟后,小吴回来。
问看管我的帮厨:「他动过其他手脚没?」
帮厨摇头:「直接端的预制品,没放任何东西。」
于是,小吴盯着这锅佛跳墙,眼睛都不带眨。
「我倒要看看,你使得什么阴谋诡计。」
10
我爸曾说:「干咱厨师这行,看家本领,不到死的时候,不能轻易说出来。」
「亲儿女除外。」
佛跳墙的最后一味香料,是秘制的。
我每次都是关火前,背着人洒。
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很难不露馅。
我不动声色将手伸进口袋,估摸着量抓了一点。
刚洒完,关火,就被人按住胳膊。
不好。
下一秒——
小吴逮住机会,一伸手,就把我的香料掏了出来。
「我说怎么个事,原来是留了一手这个。」
他将香料在鼻子下闻了闻,哈哈大笑。
「胡椒、十三香……死老头,你没底牌了。」
「不对,还有霸王猪肘子。」
将佛跳墙端出去,8号桌满意了后。
小吴命人将我按住,搜走了我身上剩下的两小袋香料。
各抽出一点留底。
分别对应我的三个看家绝活——
佛跳墙、霸王猪肘,和飘香鸡。
有了小料,小吴如法炮制,加热加料。
只不过,他拿不准用量。
决定一点点慢慢加量。
加一点,试一口。
终于复刻出了我的调味。
也确定了克数。
小吴大喜,吩咐伙计去给6号包厢上菜。
结果,大主顾当然是满意了。
十万充值额保住后,小吴给老板拍胸脯。
「舅,我这次真会了,放心交给我吧。」
老板点头,欣慰地拍了拍小吴的肩膀,颇有些扬眉吐气地看着我。
「老张,你不值那个价钱了。」
「你要是想留下,就干保洁工或者洗碗工。」
11
我脱下帽子。
「我不干了。」
突然,一个麻袋套下来。
棒子直往头上砸。
「孙子,叫你装!没用了吧,我打死你!」
耳边,是甲恶狠狠的声音。
还有小吴刺耳的笑声。
「打得好!差点害咱饭店损失惨重,一棒子一块钱,给我使劲砸!」
有了主厨发话,又多了几根棒子落下来。
尤其,主厨喊了老板舅,这棒子打得又狠又准。
我尝试着挣脱麻袋站起来。
可每次,刚要起,就被踹在地上。
我只好,佝偻着身子护住重点部位,避免伤到要害。
一分钟后——
「喂,再这样打下去,要死人的!」
「你们都要去坐牢吗?」
丙暴呵一声,棒子停了。
丁将我扶起来,小声说:「对不住,我们也有家要养。」
我懂。
感觉头有点晃动,还好手没事。
我报了警。
12
警察来后,我要求去医院做全身体检。
年三十,能做的项目不多。
查出了轻微脑震荡。
老板说:「大过年的,就别折腾了。」
他让我选,是都走趟警察局,还是拿钱走人。
一万。
我选了钱。
当时,那个厨师,为什么选钱?
听说,是他孩子病了,动手术需要钱。
而我,我爸也病了,一万块可以多活一个月。
钱,真他妈是大爷。
草!
我晃晃悠悠回家,我爸吃过饭了,正在看春晚。
我热了点留好的菜。
跟我爸商量:「蝴蝶过河,传给我吧。」
我爸不肯,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我。
「那些菜够你活了,蝴蝶过河太累人了。」
「而且不吉利。」
「你爷爷,我,我们都得了癌。」
我安慰他:「不会的,我得靠这道菜翻身。」
「您孙子明年高考,上大学也需要钱。」
其实这道菜我偷学过,偷学的,到底没学到精髓。
还好,一提到孙子,我爸左右不怕儿子得癌了。
「我孙子最辛苦,年三十还被你媳妇压在房间做题。」
「你找找我床底下那个木盒子,里面有个本本,最后一页就是蝴蝶过河。」
13
年三十,我一宿没睡。
倒数的时候,丁给我发信息。
「来饭店聚聚,一起吃顿年夜饭。」
我知道,信息不是他本人发的,没回。
过了一会儿,乙打给我。
「张哥,救命!」
「蝴蝶过河,你会做这道菜是不是,你快来救救我!」
「求求你,行行好。」
出主意打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行行好?
「找找吴主厨,他是主厨,这道菜我教过他,他会的。」
我挂了电话,按照我爸的笔记,将鱼剔骨剥刺。
忙到半夜两点的时候,小吴打电话给我。
「师傅,新的一年,我还没给您拜年。」
「我祝您全家,新年快死!全家火葬场!」
我挂了电话。
他改发信息。
「想害我?没门。」
「乙那废物被打了一顿,我一点事没有。」
「我用你那道佛跳墙,把他们哄住了,你高兴吧?」
我截图,转发给了乙。
让他们狗咬狗吧。
14
乙被打了一顿,手多处骨折。
他逢人就说:「臻宝大饭店的吴主厨狼心狗肺,仗着自己是老板亲戚,学会了蝴蝶过河,就把教他本事的师傅赶走了,还不准他师傅再做蝴蝶过河。」
这谣言一传十,十传百,终于传到了蓝毛耳朵里。
年初六,他又去了臻宝大饭店,点名要吴主厨做那道蝴蝶过河。
还扬言:「我手下弟兄多,不怕你报警。」
「我也不多闹,就让你做不了生意。」
老板心疼钱,也心疼外甥,交了一笔保护费,请人来坐镇。
搞笑的是,那些人见了蓝毛,都点头哈腰,叫:「少爷。」
于是,老板又把求救电话打到我这里。
「张师傅,您来做了那道蝴蝶过河吧!」
「条件您随便开。」
既然老板发了话,那我可就随便了。
「我要,饭店一半的股份。」
「我要,只要我在后厨一天,我就是主厨。」
老板忙不迭答应:「行行行,您赶紧过来吧。」
「我让司机去接您?」
要不怎么人家是老板,这变脸的功夫一等一。
「就在附近,马上过来。」
我慢悠悠出发,走了半个钟。
期间,老板打了十几通电话催我。
搁以前,我必须立马接通,回复「收到」。
现在,我随心所欲,一一挂断。
忒爽!
15
到店,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甲颤颤巍巍地蹲在门口,面前扔了一圈烟头。
「张……主厨,您可算是来了。」
他起身,别扭地喊了我一声,拉着我往里走。
我问:「今天不是接了几桌吗?怎么不营业了?」
他「扑通」一声跪下。
「老板说,您要是做不出那道菜,咱饭店就完了。」
「我们的工资和奖金,全都发不了。」
「求求你,行行好,我家里五张嘴,都等着我寄钱回去。」
我拉起他。
他又跪下:「你可以把我套上麻袋打一顿,别打手就行。」
男儿膝下有黄金。
我这人心软。
朝着他的肩膀狠狠踹了几脚。
「两清了。」
进到里面,小吴毫发无伤地站着。
桌子砸烂了两张。
蓝毛有些不耐烦。
「再多等一分钟,我多砸一张桌子。」
老板愁眉苦脸,在旁边赔着笑。
一见我来了,立马拿出合同。
「张师傅,我是很有诚意的,你说的那些,我都写里头了。」
看得出,老板是遇到难事了。
我也不废话。
「蝴蝶过河,得等两个钟。」
「慢工出细活。」
蓝毛不愿意。
「最多一个钟。」
我说:「做不了。」
蓝毛笑了笑:「给我砸!」
小吴不服:「他不愿意做,凭什么砸我们饭店?」
「你是明哥的朋友吧,我也是明哥的朋友。」
「他推荐你年二十九来这试菜,还是我提的。」
可能这个明哥有些分量。
蓝毛挥了挥手。
原本要砸桌子的人,全都围住了我。
老板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16
他妈的,小吴这王八蛋焉坏。
为了给我做个局,连自己亲舅舅都套。
老板一个巴掌挥过去:「臭小子,你害我损失多少钱你知道吗?」
小吴梗着脖子争辩,「舅,做生意,就是要先搞死竞争对手。」
「他要是去别家做厨子,又或者自己创业怎么办?」
言下之意,就是要废了我?
老板是个生意人,思考了一会,默默把合同揣回了包里。
其实,我敢来,是不怕的。
「中门有个张记脆皖店。」
「有一天,有个少年自己来吃,非要点一锅。」
「老板怕他吃不完,特意送了一小碗给他,说是蝴蝶过河。」
后来,这个老板查出了癌症,就把店盘出去了。
蓝毛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说:
「他们说,你姓张?」
「姓得好。」
「明天五点,我再来。」
我琢磨着,你来你的,我可不来。
他回头,不知道冲谁说:「明哥可没什么面子。」
「吃蝴蝶过河那天,我妈死了。」
「蝴蝶过河太好吃了,我都忘记,我没妈了。」
「砰——」
凳子飞了。
老板吓得一哆嗦。
把合同掏出来。
「张师傅,不管怎么样,饭店与你共存亡。」
小吴不肯,把合同抢过去,撕了个稀碎。
「舅,你干啥!」
我摊手:「如果没啥事,我先走了。」
老板气急,一巴掌挥过去,给小吴扇到了地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给我滚。」
然后喊住我:「我打印了两份,马上签,马上盖章!」
17
小吴还在骂骂咧咧,七个不平八个不忿。
「舅,我可是你亲外甥,你怎么能胳膊肘朝外拐!」
老板气得又扬起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最后,拍在了桌子上。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咱这权贵的儿子。」
「吐口痰,都能淹死我。」
原来蓝毛的身价这么高。
我清了清嗓子,「明天这可是体力活,需要小吴给我打下手。」
小吴不肯,把衣服脱下来,往地上一甩。
「老子不干了。」
那我也不干。
放下笔。
「反正,我早就辞职了。」
老板挥手,让人拦住我。
不知道对小吴说了些什么。
小吴不情不愿,把衣服捡起来。
腆着笑,朝我鞠躬:「师傅,您吩咐吧。」
都说外甥多似舅。
这俩真是变色龙。
我淡淡吩咐:
「明天,你五点起来,彻底清理后厨。」
「把案台清清,地拖拖,要时刻保持后厨环境的整洁!」
小吴一脸震惊。
「打下手是干清洁工的活?」
甲突然插嘴:「你之前不也是这样吩咐张师傅的吗?」
小吴一记眼刀瞪过去。
「要你多嘴?」
我继续吩咐:「两个钟整理完后厨,再去挑鱼。」
「挑十只大小不一的。」
「把其中五小的杀好,去鱼鳞,挑刺,切片。」
「……」
我吩咐了一堆,足够他不吃不喝,忙到下午两点。
小吴的眼睛越瞪越大。
老板急忙按住他,「冷静。」
「想想以后。」
我笑了笑,「可不准要其他人帮忙。」
小吴的拳头,青筋暴起。
「你故意刁难我?」
这个,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我点头,「刁难的就是你!」
「少干一分钟,我都不来做这个蝴蝶过河!」
「我要看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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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里,小吴没偷懒。
地滑,摔了几跤。
甲丙丁三个人,不知道啥时候这么团结了。
他们轮流堵在门口,看着小吴,不给他休息。
我有些紧张,请我爸给我试了菜。
他要求高,说只有八成。
我心里发紧。
他瞥了我一眼,老神在在。
「很多时候,顾客吃东西,吃的是情怀,是回不去的曾经。」
太高深了,我不懂。
我需要发泄我的紧张。
去使唤一下小吴。
「提前把碗洗了。」
「还有这些旧污渍,都得擦干净。」
小吴也是忍到极限不想忍了。
他将抹布朝我脸上甩。
「老不死的,差不多行了!」
「旧污渍碍着你什么事?」
心理脆弱的人被排挤容易发疯。
他居然一口气,将剩下的五条皖鱼砍得乱七八糟。
一时间,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甲气不过,将麻布套在小吴身上。
「你他妈,有病吧!」
「你是皇亲国戚,我们都是小老百姓。」
「就不能给打工的人留条活路吗?」
「他妈的,舔狗不当了,老子今天要替天行道!」
真打死了当然不行。
丁对丙说:「你去拉架,我去买鱼。」
丙急得直跺脚:「快别打了,别冲动,千万别打脑袋!」
两分钟后,丙终于拉住了甲。
「我知道你是看他拿刀吓着了,冷静。」
小吴挣扎出来,痛得在地上打滚。
「我要报警,抓你们!」
丙马上扶起小吴:「别激动,他看你拿刀砍鱼,以为你要拿刀砍人。」
「我做证,他就是想自卫。」
「来来来,吴少爷,我扶您去老板那休息休息。」
甲回过神来,也扶着小吴:「对不住啊,我都不知道我刚才在干什么,可能是被你挥刀的样子,吓得中邪了。」
19
清场后,我回忆着我爸的描述,做了一碗蝴蝶过河。
就一小碗。
味道不一定像,样子必然一模一样。
蓝毛还没吃,眼睛先红了。
他用手挡了挡眼睛,夹起一块,在嘴里嚼了嚼。
哭出声来。
大家都很默契,假装没有听到。
后来,他承诺我:「你在的地方,我罩了。」
「我每年都会来吃一碗,蝴蝶过河。」
无形中,算是给我撑腰。
事后,小吴坚持要报警。
老板大义灭亲,把监控删了,问他:「你有什么证据?」
于是,小吴一气之下,走了。
20
我重新当上了主厨。
可我想当老板。
我每年会给乙转点钱。
他总是能精准地找到小吴,整得他不愉快,在哪都待不下去。
老板看出了门道,让我放过他外甥。
我说可以,「我买下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你当小股东,只分红,不管事。」
他满口答应,把股份全卖给了我。
然后在对门盘了个店,请了大厨,降低了菜价,想搞垮我。
这种恶意竞争的把戏,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我请了个营销鬼才帮我想对策。
专心带领厨师团队搞菜式研发。
在对方卖一块钱一碗的红烧肉时,我们果断改变营销策略,搞预约制。
筛选优质客户,降低浪费成本。
三个月后,对面的店亏损百万,闭店了。
我们又对外开放,赚得盆满钵满。
听说,老板破产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随便找了家公司,打工。
今年年底,遇上裁员潮,被裁了。
他外甥小吴,在夜市炒蛋炒饭。
舍不得出摊位钱,推着三轮车到处走。
不知道运气怎么这么背,老是被人举报,被城管没收了设备。
他赎了几次,没钱再赎,就跑去饭店当了清洁工。
当清洁工,挺好的。
可他老是指挥厨师做菜,嫌七嫌八。
没干多久,就被炒了。
再后来,他们求到我这里,想让我赏口饭吃。
我手底下的厨师一万个不同意。
「不能让两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我们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
于是,他们擅自做主,把人轰了出去。
很好。
我的员工,都很积极,比我更盼饭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