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陪夫君敌国为质五年，他说我是他此生挚爱，绝不纳妾。

然而回国当天，夫君却将与我有杀母之仇的嫡姐纳为贵妾。

我不吵不闹，当着我的侯爷夫人。

直到宫里赐下夫人诰命，惹了嫡姐不高兴。

夫君就让大着肚子的我，跪在门口听他们欢好了一次又一次。

我体力不支血流不止，哀求他为我请大夫。

林之言却搂着嫡姐满脸讥讽的看着我：

“别以为装模作样的演戏我就会上当，陈菀，有些手段耍一次就够了。”

说罢，带着嫡姐扬长而去。

第二天醒来后，我面对着已经窒息而亡的孩子。

心如死灰地跪在婆母华荣公主面前。

“我答应公主的已经做到，现在孩子没了，求公主放我走吧。”

1

我看着怀里满面青紫的孩子，心里满是腐骨的痛意，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模糊了视线。

门外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伴随着丫鬟趾高气扬的声音：

“夫人，侯爷命你去六角亭伺候。动作快些！”

花园里，林之言抱着嫡姐，缱绻拥吻。

青天白日，二人发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打闹着向榻上滚去。

我停下脚步，

身后的丫鬟推了推我嗤笑一声：

“怎么，看我们夫人受宠受不了了？”

我闭了闭眼，手指不自觉攥紧。

嫡姐瞥了我一眼，娇滴滴的问背对着我的林之言，

“侯爷，妹妹流血早产了，您一点也不心疼？”

林之言啃着陈若若的脖子。

“有什么好心疼的，她不过是低贱庶女，哪里能和你比。”

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让我心脏那里的位置一片冰冷。

曾经的林之言不是这样的。

在敌国的第二年，他被人打伤扔在城外，我从天亮到天黑才将他找到，看着他惨烈的伤口，没忍住哭出了声。

他在我的背上低笑出声，轻声安慰道：

“小若檀，吓到你了，别哭，等我们回国后就好了，我会让你锦衣玉食，不必再这样担惊受怕。”

可是，他食言了。

嫡姐进侯府的第二天，公主让她来给我敬茶。

等到日上三竿，她才姗姗来迟，

一身暧昧红痕的嫡姐娇滴滴说道：

“侯爷早上缠人的紧，妹妹不会怪罪吧。”

她慢悠悠接过丫鬟递上的茶盏，

还没等我说话，嫡姐手上的茶盏，倏然滑落，破碎。

走进来的林之言，眼见嫡姐，腿被划伤，骤然沉下脸。

将她公主抱起，急匆匆向外走去。

厉声向下人喝道：“快去叫大夫。”

走之前不忘向我警告：

“若若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两个时辰后，我院子里的丫鬟全部被发卖。

林之言将我拖行到院子里，踩住我的手，阴沉地看着我。

“陈菀，若若性子单纯，不像你擅于心计，心思恶毒。这次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我膝行起身抱住他的腿，脸上一阵苍白。

不住的朝林之言解释。

“不是，我没有……”

没等我把话说完，林之言脚下一个用力。

【咔嚓】

我的手应声而断，痛晕了过去。

收回思绪，我忍着腹痛小心翼翼侍立在他们左右。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狗叫。

我脸色骤然变白。不可思议的看向林之言。

当初在敌国为了给受伤的林之言送药时，国公府的二公子放了十条大狗追我，我被咬得体无完肤。

林之言从榻上起身，将大狗唤到脚下。

对我的颤抖视而不见，风轻云淡开口：

“去，给若若的威武狗将军喂食。”

我额头冷汗渗出，颤抖着上前。

拿起盘子里的肉块战战兢兢的递至大狗眼前。

嫡姐似乎是发现什么好玩的。

起身靠到林之言怀里，对着狗娇声喝道：

“狗将军，咬她。”

林之言宠溺刮了刮她的鼻子：“调皮。”

大狗向我跑来，张开血盆大口将我的整个手臂含在嘴里。

狗拖着我的手将我带倒在地，周围的下人看见我的狼狈爆发出嘲笑声。

大狗舌头上的倒刺和发出的低吟让我寒毛都竖了起来。

我仿佛置身于地狱的边缘。

我的心脏剧烈地狂跳，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啊！救命！之言救我！我……害怕。”

我哭着尖叫向林之言求救。

“之言，你看妹妹的样子好像一条狗呀。”

嫡姐乐得趴在林之言身上花枝乱颤。

大狗滴着口水将我拖到院子里。

林之言面露不忍，正要挥手让小厮将狗带下去。

“啊，之言哥哥，我手疼。”嫡姐突然蹙眉捧心。

“怎么回事？”林之言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捧起她的手仔细检查。

狗最终被下人带走，我看着林之言抱着嫡姐回房的身影，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

2

晚上，书房外。

我软着身体靠着门框，麻木地听着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看着手臂上被咬伤的伤口，鲜血滴落，汇聚成一片。

吱呀，房门被嫡姐打开。

她笑吟吟的逼近我，眼里带着无尽的恶意。

“我的好妹妹，被喜欢的人抛下的滋味怎么样，就算是成了侯爷夫人又如何，就该像你那贱人娘一样，天生伺候人的贱命。”

“呵呵，你知道我将那贱人溺在水里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是求我放过你们姐弟两的贱命，哈哈哈。”

她笑得累了，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

“她当时的样子好像一条狗啊，就像你今天一样……”

啪的一个耳光打断她的话，我忍无可忍地掐上她的脖子。

手中的力一再收紧，她眼里的恐惧溢出。

胳膊上的伤再次渗出血，滴滴答答砸落在地。

“救……之言。”

听见动静的林之言，冲了出来。

一脚将我踹翻在地，将嫡姐抱在怀里，紧张道：

“没事吧？”

嫡姐捂着脖子泪眼涟涟：

“之言，我只是关心妹妹的伤势，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杀我？”

林之言眼神寒冰，满脸冷怒：

“来人，将夫人压下去！”

嫡姐看向我的眼神得意，无声的张口道：

“贱人，你永远只能被我踩在脚下。”

护卫们的拳头雨点一般落在我身上，也将我最后一丝期待打散。

我跪在公主面前请求离开。她沉默半晌后叹了一口气：

“若檀，本宫作为一个母亲，对言儿多有亏欠。你不妨看在本宫的面上，再给他一次机会，你弟弟的药，有眉目了，三日后就能送到侯府。”

说罢，不等我回答，示意身边的嬷嬷抱着死去的孩子离开了。

我紧紧捏着裙角，心里一阵麻木。

3

五年前，我朝与敌国交战兵败，公主上奏将自己的亲儿子送去敌国为质。

公主找到身为庶女的我，以照看弟弟为条件，换我去敌国照顾林之言。

想到姨娘临死前的交代，我同意了。

在敌国的五年，林之言处境艰难。

时常被贵族在酒会上取乐。

有人以武艺切磋为由将他打得遍体鳞伤。

更有甚者，在他的饭菜酒水中投毒，就为了看他发作的丑态。

我看着林之言的种种遭遇，想起了幼年和弟弟在陈府的不易，对他心疼不已。

我会给他煮醒酒汤。

会在他受伤后一步步把他背回家。

会为了救被下药的他，甚至和他在柴房里欢好。

就这样，两个身在异乡的人，灵魂一点点靠近。

然而，回国当日，林之言就把虐杀我姨娘的嫡姐纳进府里独宠。

我发了疯的跑去质问。

林之言搂着嫡姐衣衫不整的嗤笑道：

“一个庶女，通房一样的玩意儿，竟然妄想我的真心。”

“你不过是母亲的一条狗，你真把自己当侯门夫人了？”

“要是把我惹恼了，哪怕母亲阻止，我也要休了你！滚！”

林之言的话就像一道闷雷，毫无防备朝我劈来。

从那以后，林之言更加肆无忌惮，将嫡姐日日带在身边。

让我一个当家主母侍奉他们左右。

我本不愿。

但一想到还在陈府的病弱弟弟，只能咬牙低头。

一次我在布菜时闻到鱼腥味想吐，被诊出怀孕。

公主喜出望外，为了奖励我，让手下去寻找治疗弟弟从娘胎里带来胎毒的解药。

这个孩子的到来，我思绪万千，

也许林之言能看在孩子的面上。

让我们的感情能恢复如初。

怀着种种期盼，我对这个孩子十分小心。

林之言也在公主的警告下，极少折腾我。

哪知，期盼了那么久。

终究是一场空。

门突然被推开。

林之言走了进来。

他钳住我的下巴，逼我抬起头看向他。

男人眼里的冰冷和讽刺几乎要将我穿透：

“陈若檀，你好大的胆子！”

“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去找若若的麻烦，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通过他的话，我知道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公主知道自己的孙子被嫡姐害死后。

罚她杖责三十，闭门思过。

我咬着牙沉默不语，他猛地将我甩开。

“别用你那楚楚可怜的恶心表情看着我。”

“当初在敌国，你是不是也用这样的表情上了国公府二公子的床。”

我的头磕在香案上，流出一缕鲜血。

一时的眩晕，让我有些恍惚。

林之言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他薄唇紧抿，倏而冷笑出声。

“贱人！”

“你害若若受伤了，就该向她道歉。”

他揪着我的头发来到嫡姐的院子门口，让下人压着我磕了几百个头。

4

三日后。

嬷嬷支支吾吾告诉我药送来了。

“只是……只是被侯爷取走了。”

我猛地抬头。

顾不得仪态，急急忙忙向嫡姐的院子跑去。

我赶到时，下人已经将药熬好。

“不愧是天山雪莲，之言，你对我真好，这么珍贵的补品都能给我找来。”

林之言一边嘴角勾笑，一边漫不经心朝我看来。

他看了我一眼，走进书房。

我冲到嫡姐面前，抓着她的手阻止她将药一饮而尽。

“阿姐，这药材是公主给我救阿弟的。”

嫡姐摆摆手，丫鬟上前将我拉开。

她一边端着碗把玩，一边轻笑，

“陈熠一个贱种，也配服用这么好的药吗？”

下一瞬，她将药碗翻转，药汁洒落在地，威武将军上前将药汁舔舐得干干净净。

我双手握拳，心里翻涌着怒火。

挣扎着想要冲破两个丫鬟的束缚。

“你还不知道吧，你生下孩子的第二天，你的那个病秧子弟弟，就被我让之言送进宫，当了太监。”

“你们姐弟一个样，天生就是伺候人的贱命。”

她嫌弃的眯了眯眼。

我踉跄着后退，目眦欲裂，喉间涌起一股血腥。

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拔出身旁侍卫的佩剑，挥剑指向嫡姐。

“陈若若，我要杀了你。”

剑锋划破嫡姐细嫩的皮肤，一只大手从身后推开我。

瞬间，数把刀剑抵在我的脖子上。

嫡姐受到惊吓，缩在林之言怀中小声哭泣：

“之言哥哥，还好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之言面若寒冰，盯着我的眼神满是复杂。

我冲着他的哀求：

“林之言，求你，求你放了我弟弟。”

“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

我一步步爬过去，跪在他面前。

拽着他的裤脚，我声音嘶哑。

“林之言，求你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求你放了他。”

我不顾身上的血污，额头一次次砸在地板上。

林之言下意识的伸出手。

陈若若娇滴滴地开口。

“之言哥哥，陈熠不是昨天从宫里送来侯府就死了吗，你还下令将他的尸身扔去乱葬岗。”

嫡姐的话，在我耳边炸开。额头上的血混着泪水流进嘴里，一阵发涩。

我急切的拉着林之言。

“她说的是假的，对不对？”

我抹了把脸，死死盯着林之言。

他眉头紧皱，不自在的偏过头。

“是真的，谁让你惹若若生气，我只是想给你个教训，谁知道你弟弟那么不经罚……”

我嘶吼地冲向他，乱拳砸在他身上。

“啊！！！还我弟弟的命，…”

“够了！”林之言抓住的手，将我推倒在地。

他不屑一顾，眼里掀起巨大的讥讽。

“陈若檀，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弟弟不过是个低贱的庶子，难道要本侯给他偿命不成。”

我跪在地上，胸口像是燃起一把火，烧得人痛彻心扉。

一行血泪从我眼角流出。

我捡起地上的佩剑，准备自刎。

林之言眉头紧皱，上前抓住我的手，颤声怒吼：“陈若檀，你冷静一点！”

我双眼通红看着他，字字泣血：

“林之言，我陈若檀与你恩断义绝！生死不见！”

心中情绪翻涌，我一口鲜血喷出，软软倒在地上。

……

我仿佛做了很久的梦，梦里走马观花。

林之言拉着我的手，说会一辈子爱护我，会把我阿弟当成亲弟弟来对待。

也许是情话太甜蜜，叫我也知道这是一场梦。

我睁开眼，看见了公主坐在旁边，面有愧色。

“若檀，你弟弟的事是本宫疏忽了，这是和离书，你是去是留，本宫不阻拦你。”

今日侯府的到处挂满了红灯笼，一片喜气。

带着和离书，以及弟弟的骨灰盒的我，

在侯府的一片热闹中，

毫不犹豫的走出侯府。

5

林之言骑着高头大马，拿着一对大雁喜气洋洋的回到侯府。

“若若，看我为你打的大雁，明日我就向陛下请旨娶你为平妻。”

推开门，却与华荣公主四目相对。

他拧起俊眉四处看了一眼，脸色沉了下来。

“母亲，若若呢，今日是我答应她为她猎大雁的日子，她不在这里，去哪了？”

“是不是陈菀又向您告状了？”

公主一抬手，丫鬟将嫡姐押了出来。

嫡姐哭得梨花带雨：“之言哥哥，救我，不知为何，婆母一来二话不说就将我……”

嫡姐话还没说完，嬷嬷狠狠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

嫡姐痛呼出声，林之言赶忙将她扶起，一脸不满，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就算您再喜欢陈菀也不能厚此薄彼吧，更何况，若若还有了身孕。”

“对了，陈菀的孩子呢，生下孩子这么久，也不抱来给我看看，看来她心中有鬼，孩子指不定是谁的野种！”

公主听着林之言不着边际的话，厉声斥责：

“你个孽障，自己的孩子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

在敌国五年，若不是陈菀护着你，你早就尸骨无存了，我华荣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知感恩的逆子……”

林之言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站不住。

“您……您说什么？”

倏而想到什么，林之言挂上了玩世不恭的笑。

“好了好了，母亲大人，我以后会多给我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一些宠爱的，您就不要再和她一起演戏了，这总行了吧？”

华容公主听着林之言混不吝的话，再也不想看他一眼，转身带着侍女离开。

“林之言，你以后，好自为之！”

林之言看母亲不像是在骗他，心底涌起一股恐慌，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拉住公主身后的嬷嬷。

“嬷嬷，母亲是骗我的，对吗？”

嬷嬷深吸一口气，想起了那个孱弱又崩溃的女人，摇了摇头，哽咽道：

“公主没说错，小公子当天生下来就去了。”

嬷嬷不再多说什么，擦了擦眼角的泪，追着公主的身影也离开了。

林之言的脑子嗡嗡作响，本能地抬腿想要追上去，嫡姐却在这时一把拉住了他。

“之言哥哥，你要去哪里！？”

林之言转过身，极度的恐慌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

“陈菀肯定很伤心，我得去陪陪她，孩子……孩子还会再有的……”

嫡姐被林之言的失控吓了一跳，可本能却告诉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之言哥哥，我怀孕了，你忘了吗，妹妹没有了孩子，我可以把孩子记在妹妹的名下……”

嫡姐话还没说完，林之言已经狠狠甩开了她的手。

“闭嘴！你的孩子怎么比得上陈菀的。”

嫡姐猝不及防，被林之言狠狠甩翻在地，可林之言却没看她一眼，转身就想离开。

嫡姐捂住肚子痛呼。不经意露出了腕间的玉佩。

“之言哥哥，我肚子好痛！”

林之言离开的身影顿住了，蹲下身慢慢将嫡姐扶起来躺在床上。控制着表情道：

“若若，你好好休息，我去看一眼你妹妹。”

“之言……哥哥。”

泪眼朦胧的视线中，那个就连她皱一下眉都会心疼的男人，就这样对她的呼唤恍若未闻。

嫡姐望着男人背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郁。

没想到连陈熠的玉佩这个杀手锏都不管用了，她心里没由来一阵恐慌。

6

林之言径直去了我的院子。

一打开房门，男人就愣住了。

空荡荡的屋子，没有一丝人气。

“陈菀？”

“陈菀？！阿菀！”

他里外找了好几圈，没看到我的身影。

却一扭头，看到了桌案上铺着一张纸。

寒风呼啸着穿堂而过，纸张飘落在地。

林之言也正好看清了上面的字。

【和离书】

【……】

林之言浑身僵硬住了，脸色煞白。

紧握住纸条的手都在颤抖。

“陈菀！你别闹！”

“你快出来，这样的把戏一点都不好玩，我知道错了，我知道孩子没了，我不应该折腾你，我错了……”

可他喊着喊着，就失去了力气。

因为他心里比谁都明白陈菀的脾气。

林之言似乎想起什么，疯了一样打开床头的梳妆盒。

他送我的木质发钗静静的躺在那里。

林之言瘫倒在地。

“不会的，陈菀那么爱我，怎么舍得离开我？”

“一定是假的，对！一定是假的！当初在敌国，陈菀像狗一样撵都撵不走，她怎么会舍得离开！”

林之言对着空气呢喃道。

“一定是，一定是她和母亲合谋躲起来了！”

“对，母亲一定知道。”

他抹了把脸，踉跄起身，跪到了华荣公主的门前。

寒风凛冽，

他忽然想起，似乎也是这种天气，他逼着陈菀跪在门外忏悔。

她流血不止，向自己哀求。

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觉得那个女人很是娇气，装模作样惹人厌恶。

公主面若寒冰：

“你还来做什么？不是要向皇上请平妻的旨意？”

林之言闭了闭眼，有些为难道：

“母亲，我知道你不喜若若，可她在敌国救过儿子的命，再者，她如今有了儿子的骨血，以平妻之礼娶她为何不可呢？”

公主闻言，冷笑出声：

“你说她是你的救命恩人，据本宫所知她一直未出过京，那又怎么能去千里之外的敌国救你一命。莫不是你看花了眼。”

林之言本能的替自己辩驳，

“可当时有证物留下，是若若的贴身玉佩！”

公主轻哼一声。

“那你又是怎么得出救你的人就是陈若若的，单凭一个玉佩？”

“蠢货。”

说完闭目休息，不再搭理林之言。

7

林之言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浑浑噩噩地走出侯府。

在一个变戏法的摊子前，他瞳孔紧缩，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林之言直接上前拽住了对方的衣领。

那人身边的侍卫纷纷拔刀上前：“殿下小心。”

“狗贼，你竟敢在这里出现！陈菀呢，她是不是和你私奔了。”

听到这话，那人止住了上前的侍卫，看着林之言啧啧称奇。

“是你！陈菀那个重伤不治的夫君？恢复得还不错，不枉小菀儿跪在我面前求药救你。”

“公主殿下，这逛也逛了，殿下该回宫去了。”

身旁的太监上前提醒。

林之言宛如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公主？你，你，你竟是女的？”

林之言知道了真相。

明珠公主贪玩，时常扮成国公府的二公子。

一次我出门为林之言上山挖药时晕倒，被打猎的明珠公主所救。

醒来后我用成为明珠公主的三个月伴读侍女为交换。

换得太医去救治伤重昏迷的林之言。

有一次阴差阳错遇见林之言，公主为了不暴露身份，将我带走了，并让我发誓不暴露她的身份……

错了，错了，林之言面色骤然变白

所以，我这些年到底都对陈菀做了什么？

他瘫倒在地，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息着。

想到什么，他突然起身，跌跌撞撞地离开。

……

辗转千里，历时半月，我终于来到了广袤无垠的大漠。

一座边疆小城，母亲的家乡。

母亲本是边城的一名医女。

陪着师父上门给生病的陈夫人诊治。

被当时还是边城县令的父亲看上，强行纳入府中。

生下了我和阿弟，开启了我们不幸的庶子庶女的一生。

将阿弟的骨灰在城外葬好后。

我在一家医馆给一个老大夫打下手，为伤重的将士进行救治。

在这里我认识了新的朋友，开始了新的生活。

每日的忙碌让我我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充实。

一日，我上山采药时不慎踩空了。

就在我跌落山崖之际，

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

我抬头，对上一双冷酷的双眼。

他冷峻的脸上，薄唇紧抿。

我认得他，他是这座城市的守将。

他在这座城里的名声有些大。人人都说他骁勇善战，杀过的外敌不计其数。

他的名声能止小儿啼哭。

一表人才的他被媒婆踏破了门槛。

每当那时，他都会冷着脸将媒婆轰走。

久而久之，没人敢与他说媒。

老大夫每次提起他，都摇摇头：“贺将军都快而立之年了，还不成亲，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姑娘，没事吧？”

我收回思绪，准备向贺琛道谢，

我张了张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淡淡青草味。

再醒来时，我躺在我的房间里。

床帘顺着微风吹动，我看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我摸出枕头下的剪刀。

“谁在那？”

“醒了？”疏离与冷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贺琛倚在门边，身上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清俊中带着不可言说的凌厉。

我向他道谢后，他点点头。

把院里的柴劈完后离去。

一连数日，贺琛都来帮我劈柴。

我对他的行为摸不着头脑。

我叫住了他，说出了我的疑问。

“要是姑娘觉得我影响了你的清誉，贺某这就离开。”

我笑了笑，

“我们边城的姑娘，不讲究那些繁琐的礼节。”

“只是，你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他的耳尖瞬间变得绯红。

他轻咳了一声后，点点了头。

此后，我和贺琛成了好友。

有时他去医馆接我时，老大夫还会揶揄的打趣他。

“哎哟，贺将军这是铁树开花了。”

他被调侃了也不说话。

只是一如既往的陪着我去采药，陪着我去看望阿弟。

直到看到了林之言，我才反应过来，时间已经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半年。

彼时我刚和贺琛采药回来。

8

“陈菀！”

男人急切开口，低哑的嗓音让我愣了愣，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好觉。

见我转身，林之言的眼神骤然发亮，眼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他急急向我走来，又生怕我不喜，生生在距我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陈菀，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满怀期待的伸出手，幻想着我和曾经一样，将我的手放在他手里。

我冷笑着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

“侯爷请自重，我们已经和离了。”

他脸色刷地变白，“阿菀，你什么意思？”

“和离书根本不是我签的，我不同意，那算什么和离！”

“你快和我回去！”

“够了！”我打断他，“我不想看见你。”

他瞳孔地震，可下一秒又陡然亮起，语气软了几分。

“阿菀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以前的事是我不对，误会你了，可你也有错，你从来没给我解释过。好了，给我一个机会好好弥补你好不好？”

我被他的厚颜无耻气笑了：

“弥补？怎么弥补，让我像仆人一样去照顾你和陈若若吗？”

他呼吸不稳：

“阿菀，我知道你介意，我已经让陈若若打了孩子，将她休回家了，我已经知道当年救我的人是你。”

当年我去公主身边当伴读，前途未卜，将母亲留给我的玉佩留给林之言，若我有不测，他还能换些银两。

玉佩我与阿弟一人一块。

阿弟的玉佩被陈若若抢去，林之言一直以为是嫡姐救的他，而我，则是在他重伤时不知廉耻委身他人的贱人。

我面露讽刺：

“所以呢？将她送回娘家，你们对我孩子，对我阿弟，对我的伤害就不存在吗？”

“你要是真心想要弥补我，那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一看见你就犯恶心。”

林之言眼眶顿时红了：

“阿菀，我只不过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你真的要这样说话不可吗？”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砸下。

“林之言，我的孩子和阿弟都没命了，你又凭什么觉得，你只是犯了一个小错。”

我懒得和他多纠缠，打算直接绕过他离开。

“不是的，若檀，你听我解释。”

不知道林之言是不是不想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竟一把把我抱进怀里。

“阿菀，不闹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一个意外，跟我回家，要杀要剐我都随便你。”

我万分抵触他的触碰，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男女力量悬殊，我挣扎不过。

就在此时，一股力量将他拉来。

我踉跄几步，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贺琛抱着我，冷眼看向林之言。

“陈姑娘不愿意，林侯爷何必强人所难呢？”

恼羞成怒的林之言，提高音量，指向贺琛，

“陈菀，这是你的奸夫？你不愿和我回去，是因为他吗？”

我上前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嘴巴放干净点，贺将军是杀敌的英雄，不是你可以诋毁的。”

林之言捂着脸，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我竟然为了别人打了他。

我冷漠看着他：

“滚，别在我面前出现，不然下次就不是一个巴掌了。”

言尽于此，我拉着贺琛离开。

可林之言认定我这样对他，只是闹小脾气，

只要他诚恳道歉，积极认错，我就会向曾经一样原谅他。

他在我的小屋旁住了下来。

我白天去医馆，他也跟着去医馆。

我陪着老大夫上山采药，他也跟着。

我烦不胜烦，给京中的华荣公主写了一封信。

半个月后，公主的人到了。

将林之言绑走。

离开前，林之言似乎知道了以后没有再见的可能。

他拦住从医馆回来的我。

“陈菀，我每日都在后悔，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真的会和你白首不相离！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他惶然的看着我，脑海里闪现过我们过去一起经历过的一幕幕，像是无数利剑扎在他心上。

人心真是反复无常，只有彻底失去后，才会明白真心的可贵。

我的脚步没有半分动容。

林之言不甘心的想要拽住我的手腕。

贺琛先他一步，揽着我的腰身，施展轻功离开。

北风在耳边呼啸，我看向贺琛。

“贺琛，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

男人言简意赅的回答。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脖颈一片绯红。

我抱紧他的腰身，大笑起来。

后来贺琛告诉我。

五年前我陪着林之言去敌国为质，是他一路护送。

他很佩服我一个女子的坚韧。

又深深的以自己国家的武将为耻。

他发誓一定要将敌寇赶走，收复河山。

还有那在敌国为质的女子，等着他拯救。

为此，他付出了五年的努力。

终于，他收复了失地，见到了他想见的人。

……

一月后，我正在听老大夫传授外伤缝合知识，无意间听到病人议论。

“你知道吗，华荣公主的儿子林侯爷死了。”

“他回京当天，被疯了的陈家小姐冲出来连捅数刀。”

“那疯了的小姐边捅边高声大笑，说与林侯爷来世要做夫妻。”

“你们说，怎么有这么奇怪的人，真是怪哉。”

我心里努力记着老大夫说的知识点，心里没什么波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