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徐子晏顶罪入狱五年。

出狱那天，他从床上爬起来后，边穿裤子边对我说：

“我要跟清清结婚了，以后只能周末来你这里。”

我愣了愣：“你不是说，出狱后就娶我吗？”

他仿佛听到了笑话：“你知道我一直喜欢清清，而且她爸能帮我，你有什么？”

“乖，你想跟我在一起就安分点，别到她面前惹她不高兴。”

我乖乖点头：“知道了。”

可他忘了我蹲过狱，我什么也不怕。

更不怕鱼死网破。

1

临走前，徐子晏扔下一个房本和一把车钥匙。

“这套房子是给你的补偿，地库一层还有辆奥迪，都是你的名字。”

“管住自己的腿和嘴，别出现在清清面前。”

被他困在床上一下午，我疲惫地闭上眼：“知道了。”

脑子里却想起十年前，徐子晏第一次主动找我。

“王晓初，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那你借我几万块钱，等我到深圳发达了就还你。”

我那时刚上班，哪里有钱。

可我见不得他发愁的模样，偷了我爸的棺材本。

被我爸打了一顿赶出家门后，又坐了两天一夜的硬卧来深圳投奔他。

从那时起，我就把嫁给徐子晏当成人生的唯一目标。

只是花了十年也没做到。

隔天钟点工来做饭，我才知道这栋房子多值钱。

“这里快到市中心了，一平米要十来万呢。”

“不过徐先生很有钱的，他给他未婚妻买了全球限量的车，还有一座岛，

都上新闻了，那车要五千多万呢，岛得十几亿吧，

不知道顶你多少套房子了。”

说完，钟点工才反应过来，尴尬道：“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胡说的。”

要是以前，我一定愤怒地跑去质问徐子晏。

明明替他坐牢的是我，凭什么我反倒没有林清清的待遇好。

可现在我只是平静地解释：“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虽然现在还藕断丝连。

但马上就彻底断了。

中午，徐子晏如期而来。

一进门，我就看到他领子上的红色唇印。

顺着我视线看去，他语气无奈：“清清弄的口红，洗不掉了。”

英俊的脸上却满是宠溺和纵容。

他边脱衣服边进洗衣房，下一秒就沉着脸出来，手里拎着一件西装。

“你洗的？这是清清给我定制的西装，不能水洗！你是不是故意搞破坏？”

我愣了愣。

“我不知道它这么娇贵，林清清不也毁了你一件衬衫……”

他冷笑一声打断我：“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清清比？”

这话刺得我心口一痛。

从初中起，他就把林清清当女神。

当初放弃上大学出来挣钱，也是因为林清清说他太穷，不想跟他过苦日子。

而我，正应了我爸说的那句话。

“送上去给人白玩，谁会把你当回事？”

大概也知道这句话有些伤人，徐子晏表情有些不自然：

“算了，以后你别乱动我东西，这五年外边变化大，你多上网学学。”

“我现在身份不同以前，你又坐过牢，少出门，别给我惹事。”

要是从前，我早就咋咋呼呼跟他吵架，说要不是为了你我能进去五年吗？

可现在，我早就学会了顺从：“知道了。”

似乎不适应我没像从前一样撒泼，他轻咳一声：“下去练车吧。”

刚走到门口，他的手机响起。

那边一道女声哭着说：“宝宝一直在吐，怎么都止不住。”

2

我从没见过他那么温柔：“别着急，我马上过去……不怕，不怕，老公在呢。”

我大脑一片混乱：“你有孩子了？”

他没回答，只是嫌弃道：“你看看清清，人家世界名校毕业，现在是音乐家，再看看你。”

“……”

徐子晏从小就是年级第一，所有人都说他是清华的苗子。

林清清也品学兼优，还会弹钢琴。

只有我，一心想着赶紧工作，帮无父无母的徐子晏挣大学学费，最后去了中专学化妆美发。

“啧，你现在怎么连说句话都这么费劲？坐牢坐傻了？”

我讷讷道：“我怎么比得上你的女神。”

在监狱里，只要我出声，就会有人打我，我早就学会了闭嘴。

他满意点头：“知道就好，你自己练吧，我去接清清。”

不等我说话，他就匆匆离开。

我没心思练车，拿平板电脑玩了会儿，屏幕弹出一条娱乐新闻。

“晏兴地产总裁徐子晏带爱犬就医，与女友亲热羡煞旁人。”

原来不是孩子，是狗。

放大照片，第一张里徐子晏温柔专注地看着林清清。

第二张是他蹲下给她穿鞋。

我突然想起陪徐子晏创业那几年，我曾经胳膊骨折。

跑业务时鞋带开了，就撒娇让他帮忙。

他却不耐烦地训斥我：“明知不方便还穿系带的鞋。”

就转头离去。

我只能趿拉着鞋走，几次险些摔跤，最后还是一个大婶看不过去帮我系上。

那时我抱怨好久他是大直男，不懂关心女朋友。

他却似笑非笑地讥讽：“你是我女朋友？做什么梦呢？”

我只当他故意气我。

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没把我当成女朋友。

原来他也会心甘情愿地伺候自己爱的女人。

评论里的网友全在羡慕。

“徐总真是好男人，这几年都没见过绯闻，每次被拍都是跟女友一起。”

“据说他昨天给林清清买了一艘游轮，还用她的名字命名，又是羡慕有钱人的一天。”

“我是晏兴地产员工，我们公司的办公楼原来叫晏清大楼，后来大师说影响财运才改成晏兴大厦的。”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我死之前还能遇到吗？”

我忍不住评论：“徐子晏有个十年的女朋友，不是林清清。”

不过几分钟，骂我的回复就上千条。

“你不会要说是你吧？大白天就做梦？死梦女，撒泡尿看看自己吧。”

“有病就去治，痒了自己拿拖鞋拍拍，在这造谣不如去接客。”

私信里也全是辱骂。

我仿佛回到了监狱里被欺凌的时刻，赶紧抖着手把账号注销。

缓了一会儿，我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钱转给你了，我今天就要拿到东西。”

半夜，一双大手把我扰醒。

徐子晏动作粗鲁，我疼得皱眉，却一言不发。

他笑着拍我的脸，好似逗弄宠物：“还是你皮实，清清太娇嫩，我都不忍心用力，怕伤了她。”

屈辱爬上我的脊背。

从前我以为他喜欢我的身体，就是喜欢我。

现在才知道自己多天真。

“别走神。”

徐子晏用了力道，我忍不住惊呼，他英俊的脸上满是得逞的笑意。

“下周我和清清订婚，能来的机会就少了，今天多给我一会儿。”

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他怎么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我实在不甘心，问：“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他一口咬住我的脖颈，不正经地笑：“还能是什么？你是我的金丝雀啊。”

心口被针扎似的痛，我闭上眼。

第一次结束，我搂住他的脖子：“你现在这么有钱，给我买个别墅吧，我还没住过呢。”

3

徐子晏又起了兴致，满口答应。

还不忘嘲讽我：“王晓初，你真会做生意，睡你一次要这么多报酬。”

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床头放着一盒事后药，下边是一张纸条：“醒了赶紧吃。”

我麻木地撕掉纸条。

徐子晏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不需要这种东西了。

接下来几天，他果然没有再来。

但他还记得我的话，让助理给我送来一套别墅的房本。

刚把别墅也挂到中介，突然有人给我打电话约我吃饭。

是我和徐子晏的初中同学，也是徐子晏的合伙人，谢桥。

刚到饭店包厢门口，里边的说话声就传出来。

“你到底怎么想的？既然要娶清清，就处理好王晓初，小心玩脱了。”

徐子晏慵懒的声音传来：“她替我坐牢，又爱我爱得要死，睡着也舒服，凑合养着呗。”

“你就不怕她跟你闹？那娘们儿从前追你的时候就一根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想起自己曾为了跟他约会，穿着超短裙在雪里站了两个小时。

后来知道他只是为了气林清清才约我，我也没放弃。

还真是一根筋。

包厢里，徐子晏嗤笑一声。

“她才不敢跟我生气，那几年我天天让她陪客户喝酒，你见她说过一句不吗？”

“她要是真敢闹到清清面前，我就把她再送进去，不过动动手指的事。”

我的指甲深深扎进掌心，浑身颤抖。

原来谢桥约我是为了让我听这个。

五年前，徐子晏半跪在我面前：

“晓初，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等你出来，我就娶你。”

我信以为真。

在监狱里流产大出血时，被人按在马桶里喝尿时，被打得半死时，都是这句话支撑我坚持下去。

即便他五年里只来看过我一次，我也告诉自己要相信他。

我总幻想我们的婚后生活，甚至连孩子都想好了名字。

可现在这些幻想被徐子晏亲手打破。

我该醒了。

几分钟后，谢桥打来电话，嘲弄道：

“都听到了吧？”

“想明白就赶紧离开，你在监狱里过得那么惨，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我再笨也听出不对，难以置信：“你是说，那是徐子晏让人做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然呢？他现在可是优秀青年企业家，还能留着你这个把柄？”

我抖着手去拿水杯，却一个不稳洒了满身。

难怪他看到我身上的疤痕丝毫不惊讶。

我木然地说：“你放心，我会走的。”

但要再等几天。

我把那辆奥迪车卖掉，中介那边也很快有了结果。

一套大平层、一栋别墅加一辆车，我追着徐子晏的十年，价值两个亿。

我不禁想起他工程队开始接大单子后，我们依然住在城中村月租六百的单间，挤一张单人床。

我想换个有独立卫生间的房子，他却不答应，说能省就省。

十年后，他终于对我大方了一把。

订婚那天，我穿着宽松的连衣裙和平底鞋来到酒店。

门口受邀的记者一边准备一边闲聊。

“听说徐总专门跑到意大利，找大师定制的婚戒，花了三个亿。”

我忍不住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那是在地摊上卖的情侣对戒，十五块钱一对。

当时我求了徐子晏很久，他才愿意给我买。

可徐子晏却从来不戴：“别人看我戴这么便宜的东西，谁愿意跟我做生意？”

见到我来，徐子晏脸色阴沉：“你来干什么？这是你能来的地方？滚回去！”

不等我说话，林清清走了过来。

4

徐子晏警告地瞪我一眼，搂住她声音温柔：

“她是我老家的邻居，以前跟我们一个初中的，前段时间刚出狱，投奔我来了。”

林清清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鄙夷。

徐子晏连忙驱赶我：“自己找个地方老实待着，别在这碍眼。”

生怕我的穷酸气污染了他的女神。

我忍不住开口：“徐子晏，我怀……”

话没说完，他身后的保镖上来捂住我的嘴把我拽走。

我踉跄着被拉到角落，手机里弹出他的消息：“滚回家去。”

我删了消息，看向台上。

订婚仪式浪漫又奢华。

徐子晏和林清清就像电视里的男女主，在众人瞩目下亲密拥吻。

仪式结束，林清清突然看向我这里，掀唇一笑，对着话筒说：

“今天，我的一位老同学也来参加了订婚宴，我真的很感动，也想帮帮她。”

“她刚出狱，生活不容易，如果大家有适合的工作机会，请考虑一下她。”

聚光灯突然打在我身上。

我被保镖按着，被迫迎接所有人的异样目光。

议论声四起。

徐子晏搂住林清清的肩膀，笑着说：

“她是我的邻居家妹妹，虽然学历低，但为人憨厚。”

“台下单身的男士如果有意，可以跟她交流交流，也算了却我这个哥哥一桩心事。”

这话显然是为了安抚林清清。

果然，她放松了姿态，脸上露出幸灾乐祸。

我仿佛被扒光了衣服，浑身冰冷，只有脸颊火辣辣的。

记者们噼里啪啦拍照，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我耳朵里却只剩嗡鸣。

大概是为了讨好他们，已经有男人来问我的联系方式。

我机械地摇头。

“装什么矜持啊，一个劳改犯……”

我如坐针毡，只能低头看手机。

已经有人把照片放到了网上。

评论区都在骂我：

“什么同学，还跟新娘一样穿白裙子，不会是三儿吧？真不要脸！”

“我认识这女的，她上学的时候就穿小短裙引诱徐子晏，可恶心了。”

“徐总夫妻俩就是太有教养，这种见人直接赶出去就好了，一个劳改犯，根本不值得给她留面子！”

这些话像一个个耳光打在我脸上。

抬起头，徐子晏站在台上冷冷地看着我。

我冲他微微一笑。

他愣了愣。

下一秒，大屏幕突然开始播放视频。

画面让人无法直视，女人的娇喘和男人的调笑，顿时充斥了整个礼堂。

徐子晏皱眉回头，瞬间黑了脸。

因为屏幕上那个男人，是他。

那个女人，是我。

谢桥说我一根筋，我承认。

所以就算鱼死网破，我也要给自己这十年讨个说法。

4

一阵兵荒马乱，视频终于被人关掉，宾客们都有眼色地离场，林清清也哭着离开。

徐子晏连忙追上去。

我被保镖狠狠按在地上。

脸都磨出了血，火辣辣的疼。

不知多久，徐子晏怒不可遏地回来，揪着衣领将我拎起来。

“你他妈疯了？我说过，只要你安安分分的，我可以养着你……”

“呸！”

我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

“徐子晏，我替你坐了五年的牢，你当我是鸡吗？那么好打发？”

他脸色一变，狠狠掐住我的脖子，额头青筋直跳。

“闭嘴！”

我却得意一笑：“你不敢动我，因为……”

轻轻抚上小腹，我盯着他一字一句：“我怀孕了，你的。”

他冷笑：“我每次都做了措施，你骗谁？”

可低头注意到我的平底鞋和宽松裙子，他突然变了脸色。

我拿出一张报告：“这下你该信了吧？”

徐子晏猛然松开我，咬牙切齿：“王晓初，你这个疯女人！”

十年前，我顶着满脸青紫来深圳，他就是这么说的。

“王晓初，你怎么这么疯？”

“早知道那是你爸的钱，我就不要了。”

那天晚上，他在床上抱着我，满脸坚定：“我一定要挣大钱。”

我以为他是心疼我。

后来才知道，那时林清清刚出国，他又丢了个工程，赔了不少钱。

而我适时送上门，给他当免费的保姆兼床伴，这才有机会站在他身边。

我放声大笑：“是啊，我就是疯子，才喜欢你这么多年！”

他脸色阴沉：“我跟清清解释过了，记住，你是我前女友，别再乱说话！”

我讥讽道：“前女友？你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女朋友？”

徐子晏狠狠捏住我的下巴，满眼狠厉。

“我会给你一笔钱，送你出国，你老实在那边待着，这辈子都别再回来。”

我瞪大眼睛尖叫：“我不出国！”

我连英语都不会，他让我怎么活？

可徐子晏不给我拒绝的机会，让保镖绑我上车，直奔机场。

我一路挣扎无果，被从快速通道直接送上飞机。

没想到我第一次坐头等舱，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飞机几分钟后就要起飞，保镖们这才放心离开。

我痛苦地闭上眼。

接到保镖的汇报，徐子晏看向窗外。

一架飞机掠过天空，越飞越远。

本来应该彻底放心，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慌。

他又给公关部打电话，让他们去处理网上的那些照片，发了澄清说明。

说辞和对林清清说的一样……我是前女友。

林清清是聪明人，听完他的解释，即便还有些疑虑，依然选择相信他。

这一点我就永远都做不到。

我总像一头倔牛，认准一个目标就不顾一切往前冲，从来不会变通。

他突然觉得心口堵得慌，狠狠扯开领带，专心投入工作。

这五年他拼了命，才让公司到达现在的规模。

行业里都说他是商业奇才。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快速壮大公司，他付出了多少心血，用了多少灰色的手段。

包括诱哄着让我顶罪。

当时他的确想过，等我出来就娶我。

可没想到后来又遇到了林清清。

至于我，婚姻他给不了，经济上补偿就可以了。

反正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根本不会反抗。

只是没想到后来闹成这样。

“老板！”

助理慌慌张张地跑进办公室。

“王晓初坐的那趟航班坠毁了！”

5

一觉睡到十点，我才慢吞吞走到影楼。

化妆师上来跟我搭话：“老板，你听说没有，岛上要建个五星级酒店。”

“等酒店开业，咱们的生意要彻底起飞了！”

一年前，我趁空姐不注意冲下飞机。

事后才知道飞机坠毁，不免心有余悸。

于是办了个假身份证，毫无目的地四处旅行。

直到一个月前，才来到这座小岛定居下来。

小岛这两年被政府开发，旅游前景很好。

我重操旧业，开了一间化妆工作室兼影楼，专门做旅拍。

摄影师嗤笑道：“刚开始建，等开业得好几年呢。”

我没搭话，笑眯眯地放下东西往海滩走。

上周我爸给我打来电话。

徐子晏又去找他了。

我爸中气十足地大骂：“狗东西！我直接拿铁锹给他打出去了！”

下飞机后，我第一站就回了家。

那十年为了徐子晏，我一次都没跟我爸联系过。

老头早就原谅我，只是骂我傻。

“当初你被高年级欺负，他不过就是救了你两次，你就屁颠颠跟着他十几年。”

等骂完我，他又擦着眼泪说回来就好。

“对了，我听说他最近还弄了个什么项目，就在你那个岛上。”

“你可小心点，别再碰到他跟他牵扯不清。”

我叹了口气：“知道啦，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而且徐子晏一直以为我死了，岛又这么大，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碰到。

我在沙滩上躺了半天，眼看太阳越来越大，终于决定回去。

低着头刚走两步，就被人抓住了手。

我回头一看，是个小男孩。

“姐姐，我找不到我妈妈了，你能不能帮我？”

我看着他的小脸蛋，忍不住捏了捏。

如果当初我的孩子没有流产，也会这么可爱。

岛上有游客中心，我骑着电动车带他过去。

迎面一列车队跟我们擦身而过。

岛上很少有外地车牌，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

车队突然停下，一个男人从为首那辆车上冲下来。

是徐子晏。

我平静地转过头，拧上油门就走。

“王晓初！”

从游客中心回来，我直接拐回了家。

徐子晏一定找到影楼去了。

可没想到，我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一辆黑车停在那里。

徐子晏站在车旁，脸上又是惊喜又是气愤。

我装作没看见，直接进了院子。

“王晓初！”

徐子晏一把抓住我，大声质问：“你没死怎么不回来找我？”

我甩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冷漠道：“我为什么要找你？让你再把我送出国吗？”

他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要是回来找我，我就娶你了。”

我冷笑一声：“我替你顶罪你都不娶我，现在还想给我画饼？”

“说吧，你又想让我干什么？还钱吗？不好意思，都花光了。”

他脸色瞬间沉下来：“我是那么小气的人？”

我点头：“你不小气，你连十几亿的岛都可以送给林清清，你只是对我小气而已。”

他再次噎住，脸上难得露出了后悔的表情。

“对不起。”

“我当初只想着，你肯定一辈子都会跟我在一起，就没想那么多。”

我冷眼看着他：“是啊，我原来也这么以为的。”

听了这话，徐子晏立刻笑起来。

“我就说嘛，你从小就那么喜欢我……”

我打断他：“但现在不是了，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6

他愣了愣，拉下脸：“你别说气话，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你非要跟我吵架吗？”

“我没说气话，从你要娶林清清那一刻，我就对你死心了。”

见我的表情严肃，他眉头皱起。

“徐子晏，我追了你十年，早就累了。”

说完我就进了屋子，反锁上房门。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直到化妆师给我电话叫我去吃烧烤，我才出门。

“老板，那个帅哥一直在看你，是不是认识你啊？”

我转过头一看，是徐子晏。

他西装笔挺地坐在烧烤摊上，听了这话正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不认得。”

听到我这话，徐子晏的脸上现出失落。

我莫名其妙，他难道以为我会介绍他吗？

转而却想起有一年情人节，我硬拉着他出去庆祝，在餐厅遇到了他从前的客户。

他立刻把胳膊从我手里抽出去。

对方问我是谁。

徐子晏含糊地说：“是公司的业务员，今天刚谈完生意，一起出来吃个饭。”

我不记得对方回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很难过，却只能在外人面前保持微笑。

回家后，我质问徐子晏。

他却不耐烦地说：“不重要的人说那么详细干嘛？”

“而且你看看你今天穿的是什么？我好意思跟人家介绍吗？”

那时我为了省钱，已经三年没买新衣服，连鞋子都刷得起了毛。

我哭着跟他大吵一架冲了出去。

还被隔壁租客调笑：“妹子，这种男的你相中他什么？不如跟我试试啊？”

那天晚上，我在公园里坐了一夜，徐子晏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

回忆到这里，我忍不住看了徐子晏一眼。

他低着头，满脸低落挫败。

化妆师八卦地说：“又高又帅，那衣服和皮鞋一看就很贵，极品啊，你去要个微信嘛。”

我嗤笑一声：“万一中看不中用呢？”

她伸出手指摇了摇：“我观察了，鼻子又大又挺，手指长，指节大，绝对从里到外的极品。”

那边徐子晏已经黑了脸，哀怨地看着我。

我淡淡道：“你要是喜欢就去追吧。”

化妆师刚要说话，徐子晏就沉着脸走过来，一把把我拽走。

到了烧烤店外，他额头青筋直跳：“你就这么跟别人议论你男人隐私？”

我嗤笑一声：“你是我男人？就算是前边那十年，我们也顶多算床伴。”

他脸色越发铁青。

“王晓初，你非要这么阴阳怪气跟我说话吗？”

我冷冷道：“不然呢？对你这种烂人，我还愿意跟你说话，就已经是我善良了。”

他掐着腰来回踱步，显然气得不轻。

我转身就要走，他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就算你对我有怨言，那儿子呢？”

我皱起眉毛：“什么儿子？”

徐子晏一愣：“就是那天坐你车上的小男孩。”

“那是走丢的游客。”

我嘲讽地看着他：“你难道以为我真的会那么贱，被迫当情妇还要给你生孩子？”

“哈哈哈，徐子晏你在想什么呢？”

我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到眼泪都出来。

“我早就生不了孩子了！就在进监狱第一个月，我们的孩子就流产了！”

7

徐子晏震惊地抓住我的胳膊，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我收起笑，冷冷道：“你别装了，这不就是你指使的吗？我的子宫就是那次切除的，你满意了？”

他惊慌地解释：“不是！我没做过这样的事！我怎么会害死自己的孩子！我更不可能这么对你啊！”

我狠狠扇过去一个耳光：“这是替那个孩子打的，一年前我就该打这一巴掌。”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我真的没有做……”

“啪！”

我甩了甩手：“这是替我自己打的。”

说完狠狠推开他：“滚开，别再让我看见你。”

之后几天，我没再见到徐子晏。

只是影楼和我家附近，经常有几个陌生男人晃悠。

我也懒得搭理他们。

这天我刚到店里，化妆师就举着手机凑上来。

“老板，你快看！这是不是之前找你的那个帅哥？”

那是一条新闻，标题是“晏兴地产总裁与副总裁当街互殴。”

徐子晏和谢桥打架？

我不感兴趣地推开手机：“今天预约的客人到了吗？”

化妆师觑了觑我的表情，赶紧收好手机：“还没，说是高铁晚点了，刚到岛外，准备坐船呢。”

我溜达到沙滩，帮忙摆拍摄道具时，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王晓初，我是谢桥。”

我冷淡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对不起，我之前骗了你，你在监狱里被打被骂都是我花钱找人做的，跟徐子晏无关。”

我嗤笑一声：“徐子晏让你这么说的？”

“谢桥，你他娘给我好好解释！”

“我这不是解释呢吗？她不信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边传来一声咒骂，紧接着就是拳拳到手的击打声和闷哼。

我没耐心再听，直接挂断电话。

当天晚上，我的院门被人敲响。

徐子晏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懊恼和悔恨。

“晓初，监狱里的事都是谢桥做的，我根本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把他送进去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我跟他虽然算不上关系好，但也算过得去，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害我？”

徐子晏急了，要上来拉我。

我一个侧身躲过去。

他抓了一把空气，脸上露出难过来：“他怕公司受牵连，就想让你……”

“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这样做，如果知道，我肯定会跟他翻脸的！”

“我连狱警都打点好了，本来你在里边会过得很舒服的！”

我平静地问：“那你为什么五年都没来看我一次？”

他被我问住，狠狠搓了一把脸。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的错，你刚进去没多久，林清清就回了国，我跟她……”

我冷笑着打断他：“行了，不用再说了。”

无非是怕林清清发现，他曾经跟别的女人有一腿罢了。

我的冷淡态度让徐子晏红了眼眶。

“对不起，晓初，我那时只是太不甘心了，你知道我这些年拼命挣钱都是因为什么……”

“知道你坐的飞机出事以后，我才慢慢想明白自己到底喜欢谁。”

“我没跟林清清结婚，也没有再跟她联系。”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抬起手想拉我，又怕我拒绝。

“你能不能原谅我？我还想跟你在一起，我这一年总是想起你，做梦也都是你。”

“那栋别墅我又买回来了，回去我们就住那里，没孩子我们就养小猫小狗。”

说着，他掀起嘴角，脸上露出向往。

“我记得你最喜欢三花，我们多养几只……”

我突然笑出了声。

8

徐子晏也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到时候我们在花园里做个秋千，给你弄个大点的衣帽间，还有……”

我抬起手，他立刻停下。

“你不喜欢？那我们、我们做别的？”

我摆摆手，嗤笑道：“你别总幻想这些有的没的，烦不烦？”

他一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们在深圳租的第一个房子，住了两年就被房东收了回去。

大包小包地搬家时，我坐在面包车上恨恨地说：

“以后我们有房子了，我一定要弄个秋千！再做个衣帽间！还要个浴缸天天泡澡！”

徐子晏不搭理我，只是看着窗外。

我抱住他的胳膊撒娇：“你说我们以后买多大的房子合适呢？”

他却烦躁地把手抽出去，推了我一把：“你烦不烦？搬上搬下累死了，你还在这幻想些有的没的！”

“老老实实坐着！别再烦我！”

车上还有陌生的司机，他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我臊得差点哭出来。

大概也想到这件事，徐子晏慌张地来拉我。

“对不起，晓初，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但我真的喜欢你……不，我是爱你！”

“你能不能给我个弥补的机会？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不能说扔就扔啊。”

我自嘲一笑：“我说过，我不爱你了，徐子晏。”

他抿紧嘴唇，仔细地观察我的表情，半晌才哑着声音说：

“我不信，你从初中就喜欢我，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

“你爱信不信。”

见他还要靠近，我厉声呵斥：“你再跟过来我就报警！”

说完，我飞快地锁上院门，转身就回了屋子。

半夜，倾盆大雨把我吵醒，起来关窗户，就见到徐子晏站在大雨里看向这里。

他全身都被雨打湿，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

为了让客户放心，他一向很注意外在形象。

我已经许久没见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了。

上一次是某一年我的生日。

白天跟徐子晏在工地灰头土脸地跑了一天，晚上路过一家甜品店时，我提出想买个蛋糕过生日。

选了半天，挑了个最小最便宜的切角。

房东发现我们带了蛋糕，拉着脸让我们出去吃：“我这里不能点明火的。”

坐在路边点上蜡烛，我大声对着蛋糕许愿：

“祝徐子晏一辈子健康，祝他发大财。”

吹完蜡烛，我高高兴兴地挖了一勺喂给徐子晏。

他却别开头，眼睛有些红：“你自己吃，我不喜欢这种东西。”

我开心地吃完了那一小块，连勺子都舔得干干净净。

抬起头就看到徐子晏一直在看着我。

“我脸上沾东西了？”

他摇摇头，说自己还有事，让我上楼。

等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凌晨一点多，他才满头大汗地回来。

手里拎着一个真正的生日蛋糕。

我才知道他跑了两个区，就为了给我买这个。

那时候的我心疼地抱着徐子晏哭。

可现在，我毫不迟疑地拉上窗帘，回去睡觉。

第二天我刚出门，就看到徐子晏满面潮红地坐在门口的地上。

9

我没吭声，跨过他直接走了。

不一会儿，管委会给我打来电话，说我老公进了医院，让我赶紧过去。

不等我拒绝，那边就匆匆挂断。

徐子晏是受凉发烧太久引发了肺炎。

“再晚点诱发心肌炎人就没了，你们做家属的怎么这么粗心大意？”

我任由医生数落，连连道歉。

病床上的男人却突然出声：“医生，别怪她，她不知道。”

医生这才停下。

临走时，还说了句：“小夫妻俩还挺恩爱。”

我无语地坐下。

徐子晏虽然虚弱却满脸心满意足。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着我不管。”

我懒得跟他掰扯：“你银行卡拿来，我给你请个护工。”

他一脸天真地说：“在车里，我忘了拿。”

我翻了个白眼，起身就走。

“那你自生自灭吧。”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徐子晏从床上摔了下来。

他却顾不上疼，焦急地喊我：“晓初，你别走！”

见我无动于衷，他竟然哭了出来：“求求你，别不要我……”

我抱胸站着，看他哭得像个小孩，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意识到我真的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爱他，徐子晏终于崩溃了，一气之下晕了过去。

我把他的助理叫过来，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回了影楼。

男人身强体壮，几天就好了。

看着影楼外边的车，我一边算账一边想，应该把影楼外边圈起围栏，免得乱七八糟的人堵在门口。

徐子晏就这样每天守在影楼和院子外。

我从来不理他，就算他想和我说话，我也装作听不到。

几个月后的一天，那道身影终于不见了。

又过了一个月，一条爆炸新闻震惊全国。

晏兴地产总裁徐子晏自首。

“天呐，他以前偷税漏税还用暴力胁迫别人顶罪！”

化妆师举着手机给我看。

“老板，幸好你没跟他在一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犯罪？”

我低下头继续记账。

化妆师还在絮絮叨叨：“这新闻里没说谁替他顶罪，一定给了不少钱，不过他为什么突然自首呢？”

“……”

自首前，徐子晏曾经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想了很久，除了犯罪就该受到惩罚，我还想亲身体会一下你受过的苦。”

“晓初，你会等我出来吗？”

我沉默。

他却自顾自继续说：“不等我也没关系，反正我肯定会等你一辈子的。”

“你放心，晏兴跟之前的公司没关系，我以后不会养不起你的。”

之后的日子，我每隔几个月都会收到一条消息。

有时是汇报最近的生活，有时是对我表达想念，有时还会可怜巴巴地让我别忘了他。

我从来没有回复过。

七年后，岛上的子初酒店终于开业。

这天，我带着员工去酒店里给顾客化妆。

电梯打开，一队外国人乌泱泱走过来，我被撞得一个趔趄。

幸好身后有人及时扶住我，才没有跌倒。

我感激地回头道谢，看到身后人的脸却突然语塞。

徐子晏微笑地看着我，目光温柔。

“好久不见，晓初。”

10

知道王晓初航班出事时，徐子晏差点没站稳。

他大吼：“这种事能乱开玩笑吗？”

助理硬着头皮说把新闻调出来给他看，徐子晏看了一眼就把手机狠狠砸在地上。

一路闯红灯开到机场，已经聚集了很多家属。

负责人把徐子晏引到休息室。

“我们已经联系打捞了，但希望渺茫。”

徐子晏几乎目眦俱裂，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

“什么叫希望渺茫？你他妈连乘客安全都保障不了，开什么航空公司？”

保安和警察立刻上来拉架。

打捞一个月，一无所获。

许多家属都接受了现实，纷纷放弃。

王晓初的父亲把徐子晏打了一顿，最后一击打在头上，他差点死了。

出院后，他终于放下了执念。

王晓初真的死了，被他害死的。

婚礼早就取消，林清清的父亲为给女儿出气，对晏兴使了不少绊子。

他也不在意。

十年前从平安镇出来，他一直憋着一口气，每天都告诉自己，一定要挣大钱。

这么多年不择手段，他做到了。

可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那个追着自己跑了十年的女孩子，终究彻底放弃他了。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个月，他突然想起王晓初曾经说过想去海南度假。

他选了一个正在开发的小岛，准备建个酒店，名字都想好了，取他们俩的字，叫“子初”。

然后他在这里又遇到了王晓初。

接下来的一辈子，他都不会再离开她。

就算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也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