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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血为引,十年霜雪(谢雁尘凝月)已完结,心血为引,十年霜雪已完结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4:03:54 

谢雁尘终于答应与我缔结婚契,条件是每月取我三滴心头血。

周遭道友都劝我放弃,但我甘之如饴。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么痛我都能忍。

可我燃尽三千合欢烛,他却连我腕间的红绳都避如蛇蝎。

即便身中情毒,他宁愿自毁百年修为,也不肯沾染我半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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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每月中,他要取我心头血时,才肯稍稍靠近我一些。

直到那夜,玄冰洞中,谢雁尘牵引着师姐冰冷的指尖贴上自己的心口,眼尾泛红。

「若不是需要你师妹这纯阴之体当药人,为你温养神魂,我怎会与她结契……凝月,只再需七日,你就可以醒来了。」

我拭去眼角的泪水。

那七日之后,谢雁尘,我便再不欠你。

1

谢雁尘回来时,天已大亮。

他这次给我带了一个糖葫芦。

每月十五子时,他取走我心头血后,便会消失整夜。

第二日,他会带回一些小玩意儿。

有时是几块桂花糕,有时是一支新奇的珠钗。

最多的,便是这糖葫芦。

其实我不爱吃糖的,牙疼。

但他送的我都会收下。

明明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我却每次都偷偷欢喜许久。

以为那是他对我的一点点在意。

直到昨夜,我按耐不住,悄悄跟了上去。

却见他进了后山禁地。

玄冰洞的冰棺中静静躺着师姐凝月。

我看见谢雁尘俯身,温柔地拂开凝月额前的碎发。

他亲吻她的额头,亲吻她冰冷的脸颊,最后虔诚地吻上她的指尖。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怜惜与爱意,小心翼翼,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结契十年,我从未与他如此亲昵过。

大婚那晚,红烛燃了一夜。

喜床上依旧只有我一人。

哪怕是在廊下不经意间擦肩,他也会立刻侧身。

确保我们之间至少隔着三尺距离。

即便是他不慎中了情毒。

毒性霸道,烧得他双目赤红,几乎失去神智。

他也未曾看我一眼,宁可用自毁百年的修为强行压制毒性。

而唯有每月取我心头血时,那冰冷的刀锋贴近心口,才是我们距离最近的时刻。

十年间,这样的疏离成了常态。

他对凝月那般深情温柔的模样,我从未见过,连想都不曾想过。

我看着谢雁尘将我的心头血渡入凝月唇中。

他低声呢喃:「若不是需要你师妹这纯阴之体,为你温养神魂,我怎会与她结契……」

「凝月,只再需七日,你就可以醒来了。」

我这才陡然明白,他与我结契,不过是将我当成了凝月的药人。

用我的心头血,温养着他心爱之人的神魂。

自始至终,一切都是我的一箱情愿。

我望着谢雁尘手中的糖葫芦一时愣神没接。

见我迟迟不动,他微微蹙眉,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这几日,你每晚准备好。需连取七日血。」

「等过完这七日,便再也不用取血了。」

他语气依旧冷漠。

我见过他对凝月那般温柔怜惜的模样,此刻再看他这副冷漠疏离的面孔,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只觉得更痛了,是那种从皮肉蔓延到骨髓里的钝痛。

许是见我脸色太过苍白。

谢雁尘从怀中取出上好的金疮药,扔给我。

「自己上药。」

白玉瓶子滚落在脚边。

我抬起眼:「不用了。反正今晚还要取,不是吗?省得浪费药。」

我任由那道口子敞着,细密得疼。

也好过心里的空洞。

谢雁尘眉头微蹙,他打量了我片刻,终究也没多说。

他从不会问我我痛不痛,就像每一次刀刃刺入胸口的时候。

那么凉,那么痛。

痛得我忍不住蜷缩,想要躲开。

可谢雁尘只会冷眼看着我,语气冰寒。

「你若再躲,便滚出沧溟山。」

十年了,我从未滚出沧溟山。

但现在,我却无比期待那七日之后的到来。

七天时间过得很快,

旧伤添新痕,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

最后一夜子时,冰冷的刀锋依旧准时贴上心口。

直到谢雁尘收回刀,转身欲走之际。

我终是没忍住,伸手攥住了他月白色的衣角。

布料清冷,一如他的人。

「谢雁尘,」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你对我……可曾有过一丝半点的情意?」

哪怕是片刻的动容,一丝怜悯,也好。

他几乎是立刻拂开了我的手,嫌弃得看着被我碰到的地方。

「我现在有急事。」他甚至没有看我,「你好生休养。」

话音未落,他已步履匆匆,消失在门外。

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自嘲地笑了笑。

是我太傻了。

十年了,还在问这种早已注定的答案。

心底那点可笑的、不该存在的奢望,像烛火遇见狂风,终于彻底熄灭,连一丝青烟都未留下。

2

再次醒来时,是被窗外一反常态的喧闹惊醒的。

素来清净,甚至可以说得上冷寂的沧溟山,何时这般热闹过?

我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出门。

沧溟山大摆宴席,为了庆祝师姐凝月苏醒。

可这场盛宴,却无一人来告知我。

我就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廊柱的阴影里。

我看着谢雁尘与凝月并肩坐在主位之上。

凝月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早已不复冰棺中的苍白脆弱。

她巧笑倩兮,与谢雁尘低语,两人眉目间皆是温柔笑意,宛若一对璧人,天造地设。

谢雁尘抬手,掌心托着半颗流光溢彩的金丹。

他将金丹炼化,凝成一枚精致小巧的铃铛,亲手系在凝月的手腕上。

「这是‘护魂铃’,」他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以半颗金丹所炼。凝月,如今你刚苏醒,神魂虚弱。戴着它,这世间,无人能再伤你分毫。」

我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那里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是我下山压制妖物时,遭其暗算,险些丢了性命。

九死一生回到沧溟山,谢雁尘也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连自保都做不到,当真没用。」

那时,他连一颗最普通的疗伤丹药都未曾给过我。

原来,不是他生性凉薄吝啬。

只是他的珍视、他的温柔、他的不顾一切,从不属于我。

正失神间,凝月似有所感,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我身上。

她端起手边的茶盏,莲步轻移向我走来。

「哎呀,师妹来了,怎么不到里面坐?站在外面吹风多冷。」

她声音亲切温和,仿佛我们姐妹情深。

可走近我时,却贴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又残忍:「师妹,你大概还不知道吧?雁尘当初与你结契,不过是为了方便取你的心头血,来温养我的神魂,好让我早日醒来。」

「说起来,真要多谢你,替我‘照顾’了雁尘十年呢。」

「不过……」她轻笑一声,带着胜利者的施舍与怜悯,「如今我醒了,你这药人也没什么用处了。这般重要的场合,你本就不该出现在这儿碍眼,你说对吗?」

话音刚落,她身子忽然往后一仰,手中的茶盏「哐当」落地。

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我的手背和衣裙上。

灼痛感瞬间袭来。

几乎是同时,一阵疾风掠过身侧。

谢雁尘已如闪电般出现在凝月身后,稳稳地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揽入怀中。

他一掌挥来,正中我的胸口,将我狠狠推开。

心口处刚愈合的伤口又重新裂开。

温热的血立刻洇湿了衣襟。

我站立不稳,重重摔倒在地。

喉头一甜,腥气上涌。

「噗——」

一口血呕了出来。

谢雁尘看着怀中受惊的人儿,眉宇间满是疼惜:「凝月!」

凝月靠在谢雁尘怀里,抬起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泫然欲泣:「雁尘,不怪师妹……是我自己没站稳,不小心……」

随即,谢雁尘抬起眼,目光射向我,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冰冷。

他没有看见我手背上那几处迅速红肿起来的烫伤,也没有看见我满身被热茶和鲜血浸湿的狼狈。

他直接将凝月打横抱起,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只给我留下一句:「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干净。」

3

我独自僵在原地,承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无数道带着鄙夷、讥诮的目光。

身体虚弱到连给自己捏个净衣诀都没办法做到。

「听说啊,当年雁尘师兄属意的道侣本就是凝月师姐,这婚契,不知怎地落到了她手上……」

「就是,如今正主回来了,她还敢当众使这种下作手段争风吃醋,真是不知羞耻!」

「看着吧,凝月师姐何等人物,岂是她能比的?她这婚契怕是也要到头了。」

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不知是不是伤得太重,心口的血始终有些止不住。

我敲响谢雁尘书房的门,只想求一株最普通的止血草。

谢雁尘终于停笔,抬起头。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没有丝毫担忧,反而带着一种审视和不耐。

「装病争宠,」他冷斥,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这种手段,不嫌令人作呕吗?」

心口猛地一抽,比伤口裂开时更疼。

我张了张嘴,想说不是的,却发不出声音。

正在这时,凝月从屏风后转出。

她身子微微一晃,扶住额头,声音发颤:「雁尘,我头好晕……」

几乎是瞬间,谢雁尘方才还冷若冰霜的脸立刻布满紧张。

他霍然起身,几步上前扶住凝月。

「怎么了?可是神魂还不稳固?」

「许是方才研墨久了些,有些乏了。」

谢雁尘立刻转身走到书房角落的一个玉匣前,从中取出了宗门视若珍宝,唯一一株的九转灵芝。

「你身子弱,神魂初愈,合该用最好的。」

凝月靠在他怀中,在谢雁尘看不见的角落,她朝我投来一瞥,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我压下喉头翻涌的苦涩与血气。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钝痛。

回到自己那间冷清的小院。

是该走了。

待在这里的每一刻,对我来说,都成了煎熬。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是几件半旧的衣裳。

我的灵宠雪球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低落,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蹭着我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安抚声。

它是这偌大的沧溟山,唯一还会靠近我、关心我的存在了。

刚把小小的包袱系好,谢雁尘便推门而入。

他目光落在那包袱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说了你几句,便要赌气离开?」

我手上整理包袱的动作顿住,摇了摇头:「没有。山下的镇子里,近日似有妖物作祟,我去看看。」

听到这话,谢雁尘紧皱的眉头松懈了几分。

他大约是料定我离不开他。

他语气带着施舍:「也是,离了这沧溟山,你能去哪儿。」

「你只要安分些,莫要再去寻凝月的麻烦,好好待在你的院子里,我不会与你解除婚契。这沧溟山,总归不会容不下你。」

仿佛让我留下,已是他天大的恩赐。

话音刚落,凝月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

她声音带着哭腔:「雁尘!你方才给我的那株九转灵芝……不见了!」

4

凝月目光一转,直直落在我身上,语气委屈又无辜:「师妹!我知道,我知道你心中不忿,嫉妒雁尘待我好……可、可那九转灵芝是雁尘给我的救命之物,你怎么能偷走它呢?」

她上前一步,语气放软了些,带着恳求:「师妹,你不是想要止血草吗?我那里还有好多,我全都给你,你把九转灵芝还给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字字句句,都在指控我是那个因为嫉妒而偷窃的贼。

我只觉得荒谬又可笑,只道:「我没有偷。」

谢雁尘看我的眼神早已变得冰冷。

「拿出来。」

简单的三个字,不需要任何证据,不需要任何查证。

只是凝月的一句话,便将我定罪。

凝月见谢雁尘信了她,更是有恃无恐,径直冲进内室翻找起来。

我收拾好的衣裳,被她毫不留情地扯出,撕了个稀碎。

「住手!」我冲过去,想抢回她手中的东西,「我都说了我没有!」

混乱中,凝月扬手,狠狠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脸颊火辣辣地疼。

我被打得懵了一瞬,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格挡。

手腕却被身侧的谢雁尘猛地抓住。

凝月趁此机会,反手又是一巴掌,甩在了我另一边脸上。

雪球见状,嘶吼一声,猛地从地上蹿起,朝着凝月扑咬过去,想要保护我。

凝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抬脚便将雪球狠狠踹飞!

雪球撞在墙角,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蜷缩着再难动弹。

「一个畜生,也敢放肆!」凝月却还不解气,走过去一把拎起雪球的后颈,冷笑道,「既然师妹教养不好,那我便替你教养教养!」

她提着不断挣扎呜咽的雪球,朝外走去。

我心中警铃大作,惊恐地喊道:「不要!」

却被谢雁尘死死压制着手臂,动弹不得。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凝月提着雪球,一步步走向悬崖边。

她回过头,对着我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然后,骤然松手!

「雪球——!」

我眼眶瞬间充血,嘶声大喊。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挣脱了谢雁尘的钳制。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我没有丝毫犹豫,疯了一般朝着悬崖边冲去。

纵身一跃,跟着雪球坠落的方向,扑向那无尽的深渊。

下坠的风声在耳边呼啸。

眼角余光瞥见悬崖边。

谢雁尘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决绝。

他瞳孔骤然紧缩,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神色。

他下意识地朝我扑来,伸出手,想要抓住我。

「听澜!」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指尖相距不过寸许,却已是天堑。

闭上眼的前一刻,我最后望向崖边那张惊怒交加的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说了一句:「谢雁尘,我后悔了。」

后悔爱上你。

我任由自己坠向黑暗。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身体落入了一个带着暖意的、坚实的怀抱。

一道略带沙哑,却异常温柔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带着无尽的怅惘与怜惜:「傻丫头,早知现在,当初我就不会放你离开。」

5

我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我盯着他一时发懵。

抱着我的男子低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心疼,又似是好笑。

「小狐狸,不记得我了?」他微微挑眉。

我心头一跳,我的本体确实是一只灵狐。

只是自化形后,从未对人提起。

可他怎么会知晓?

百年前,我初化人形不久误入。

昆仑雪山,被风雪所困,又遇上了厉害的雪怪,差点丢了性命。

冰天雪地里,我奄奄一息。

是谢雁尘救了我。

那之后,我便生了一场大病。

醒来后,许多事情都忘了。

也正是因为那救命之恩,我对谢雁尘生了情愫,拜入宗门,只为能离他近一些。

他救了我一命,所以当我得知他需要我心头血救凝月,我便当还他一命。

男子看着我迷茫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小没良心的,还是我一手养大的呢。百年前你刚化形,吵着闹着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拗不过你,只好放你离开。」

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心疼:「谁承想,不过短短百年,你怎么……怎么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他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那是一种深藏在灵魂深处的、几乎被遗忘的温暖与安心。

我不由自主地,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心。

男子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眼底的怜惜更深。

「罢了,回来就好。」他收回手,「这里是魔域,我是离渊。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他又取出一颗丹药,塞进我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暖流迅速游走四肢百骸。……

谢雁尘站在崖边,山风猎猎,吹动他月白色的衣袍。他已在此处站了三天。

派下去搜寻的人都已回报,崖底瘴气弥漫。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以为自己不会在意。

听澜不过是个他为救凝月而不得不利用的药人。

他明明厌恶她耍心机,厌恶她不知廉耻地纠缠,厌恶她看向自己时那卑微又固执的眼神。

可当他看见她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攫住了他。

那感觉,比当年凝月渡劫失败,神魂濒临溃散时,还要让他心悸。

心口传来一阵陌生的、尖锐的抽痛。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也想跟着扑下去。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无比烦躁。

凝月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手臂,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和理所当然:「雁尘,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定是摔得粉身碎骨了。别再找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死了便死了,何必浪费时间。」

谢雁尘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

他抽出被凝月挽住的手臂,声音比崖边的风更冷:「凝月,且不说那是一条性命,她还是你的师妹。何况,你我能在此处说话,倚仗的是谁的心头血,你忘了吗?」

凝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换上委屈的神情:「可她偷我的九转灵芝,还推我……」

谢雁尘没有看她,只是闭上了眼睛。

结契的双方,无论相隔多远,都能隐约感应到对方的气息。

他之前一直不敢去感应。

他怕感应到的,是一片死寂的虚无。

那会证明,听澜真的死了。

可如今已过数日,却连一丝踪迹都未曾发现。

她或许还活着。

这个念头一起,谢雁尘只觉得心底深处,竟然涌上了一丝欣喜。

他摒除杂念,将神识沉入那道契约联系之中。

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她的气息!

谢雁尘猛地睁开眼,可下一瞬,他眼中却充满了更深的困惑与难以置信。

只是这气息的方位……

怎么会在魔域?

6

离渊给我安排的住处,他说,就是我从前的地方,他一点儿都没变动过。

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明明关于这里的一切,我都已经忘却。

可当我推开那扇门,看到院中熟悉的景致,哪怕只是角落里一株半枯的兰草,都让我整个人松弛下来。

那是一种浸入骨髓的安宁。

四肢百骸都舒展开了,呼吸也跟着顺畅许多。

真没想到,这偌大的世间,竟还有人这样惦记着我,为我保留着一方天地。

这份惦念,无声无息,却重逾千斤。

我在魔域养伤的日子,竟比在沧溟山还要安稳。

雪球就趴在我脚边,伤势已全好,正懒洋洋地舔着爪子。

只是我的身体因常年失血,依旧虚弱。

离渊每日都会亲自送来汤药。

这份久违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关怀,让我有些贪恋。

我无意间在床底下找到一个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小木盒。

里面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恰巧离渊推门进来,瞧见我手中的盒子,脚步顿了顿。「呀,你竟然把这些都找出来了。」

他走过来,拿起其中一个已经有些褪色的小兔子花灯。

「这个,还记得吗?有一年元宵,你非缠着我给你做的。」

我摇摇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也不恼,一件件指给我看,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小东西的来历,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

直到盒子快要见底,一张泛黄的纸笺露了出来。

我好奇地拿起。

上面是几行歪歪扭扭的墨字:离渊以后要娶听澜为妻。

字迹稚嫩,却透着一股子认真劲儿。

下面还按着两个指印。

离渊凑过来看了一眼,突然就笑了。

「这可是你当年亲口说的,长大了就要嫁给我,还非拉着我按了手印。」

我脸上「唰」地一下就红了,热得发烫。

「咳……」他轻咳一声,突然又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可我等啊等,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倒好,转头就跟别人缔结婚契去了。」

我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脸更烧了。

他见我这副窘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你开玩笑的,瞧把你给急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看着他转过身去,那背影,不知怎的,竟透着几分萧索。

心口蓦地一抽,有些闷闷的疼。

本以为就这样藏着魔域也挺好。

可这日,魔宫外却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

紧接着,一声清越的剑鸣划破魔域上空的沉寂。

「魔域妖孽,速速交出沧溟山弟子!」

是谢雁尘的声音。

我心头一窒,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心。

我忘了,结了契,他可以找到我。

不过几息之间,身着月白道袍,手持长剑的谢雁尘便出现在殿门外。

他目光扫过殿内,最终定格在我身上。

看到我安然无恙,甚至气色比在沧溟山时还要好上几分。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但很快便被惯有的冷漠覆盖。谢雁尘朝我伸出手。

「听澜,过来,跟我回去。」他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

我后退一步:「我不回去。」

7

谢雁尘脸色一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别任性!是不是魔头不让你走?离渊用什么胁迫了你?」

他似乎笃定,我离开他,必定是受了旁人的蛊惑或强迫。

我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可笑。

胁迫?

这世间,对我最残忍的胁迫,难道不正是他谢雁尘给的吗?

「没有人胁迫我。」我直视他,「我不想回沧溟山,也不想再与你有瓜葛。」

「谢雁尘,你我之间的婚契,今日便断了吧。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

我凝聚起体内的灵力,汇聚于指尖,猛地刺向眉心那道淡淡的契约印记。

剥离的过程,如同生生撕裂灵魂。

剧痛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但我没有停下。

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寸寸断裂,最终彻底消散。

「噗——」

契约反噬,我再也压抑不住喉头的腥甜,猛地呕出一口血。

谢雁尘脸色骤变,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决绝,竟不惜自损也要斩断与他的联系。

「你疯了!」他厉声呵斥,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怒。

下一瞬,他手中金光一闪,捆仙绳如灵蛇般窜出,径直朝着我的脖颈缠来。

我因反噬而虚弱不堪,根本无力躲闪。

「跟我回去!」谢雁尘强行拉扯着捆仙绳,试图将我拖走,「听澜,你可知离渊是何人?他是双手沾满鲜血的魔头!留在魔域,你只有死路一条!」

「只要你跟我回去,好好听话,我们可以重新缔结契约。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我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痴迷,如今却只剩厌恶的脸。

十年心血,百般作践。他到底将我当成什么?

就在捆仙绳越收越紧时。

「锵!」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缠绕在我脖颈上的捆仙绳应声而断,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一只骨节分明,指尖微凉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脖颈,带走了那窒息的束缚感。

离渊周身魔气翻涌,眼尾处,几道诡艳的魔纹若隐若现,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他看向脸色铁青的谢雁尘:「本尊的人,轮不到你来管教。」

他手臂一伸,将虚弱的我揽入怀中。

谢雁尘看着这一幕,眼眶瞬间变得猩红,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死死盯着离渊搂在我腰间的手。

「听澜!」他声音嘶哑。

离渊嗤笑一声,带着睥睨众生的傲慢。

随即,只是微微一抬手。

大地开始震颤。

魔宫之外,十万魔兵列阵,魔气滔天。

谢雁尘带来的那点仙门正气,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脸色变了又变。

最终,只能带着强烈的不甘和屈辱,死死盯住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到一丝后悔或者动摇。

但我只是靠在离渊怀里,平静地回望着他。

良久,谢雁尘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得很!」

「听澜,你别后悔!」

说完,他带着人,狼狈地破开一条通路,被迫退出了魔域。

8

这具身体,本就虚弱不堪,又经历了噬,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我觉得自己轻飘飘的,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散。

离渊心疼得厉害,各种珍稀的仙丹灵药流水似的喂给我,却都收效甚微。

那些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到了我这里,仿佛泥牛入海,不见半点起色。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生怕我下一刻就真的化作青烟散了。

「阿澜,」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痛楚,「与我结契双修吧。」

「你乃纯阴之体,与我魔元最为契合。」他声音艰涩,「唯有此法,我才能救你。」

他眼圈通红,几乎是恳求:「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

谢雁尘阴沉着脸,带着一身未散的魔域寒气回到了沧溟山。

然而刚走到门口,却意外听见内室传来凝月和一男子的交谈声。

「下一次布阵,需得何时?」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蠢货!」凝月全无平日里的温婉,「我如今神魂刚稳固,修为尚未完全恢复,你是想让我死吗?」

谢雁尘眉头微蹙。

只听凝月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得意与轻蔑:「急什么?谢雁尘那个傻子,对我爱得死去活来,连自己半颗金丹炼化的护魂铃都舍得给我。他还能跑了不成?」

她把玩着腕间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夺他气运,不过是早晚的事。」

凝月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陡然变得咬牙切齿:「若不是上次最后一步,被听澜那个贱人误打误撞替他挡了一下,坏了我的‘蚀运阵’,我怎会遭阵法反噬,落得个神魂险些溃散的下场!」

「不过……」凝月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阴冷的快意,「谢雁尘那蠢货,竟然还傻乎乎地用听澜的心头血来温养我的神魂,助我恢复。呵,也算是那贱人间接赎罪了。」

她舔了舔唇,声音里满是贪婪与恶毒:「等我彻底恢复,最好想法子,让谢雁尘亲手剜了听澜那狐媚子的灵根给我,才算真正物尽其用!」

谢雁尘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原来凝月根本不是渡劫失败。她修炼邪术,布下阵法却是为夺他气运!

他想起那日,他正运功紧要关头,听澜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身前,替他承受了威力巨大的一击。

他当时只以为是寻常天劫,又听闻凝月「渡劫失败」昏迷不醒的消息,心神俱乱。

只顾着去查看凝月,根本没在意替他挡劫、同样受伤不轻的听澜。

他视若珍宝、倾心相待的凝月,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想要他的命,夺他的气运!

谢雁尘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他一脚踹开内室的门。

双目赤红,浑身杀气凛冽。

凝月和那陌生男子皆是一惊。

看清来人是谢雁尘,凝月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手一抖,腕间的护魂铃「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那男子见势不妙,转身就想逃。

谢雁尘眼中杀意毕现,并指成剑,一道凌厉剑气破空而出,瞬间贯穿了男子的心脏。

温热的血溅在凝月脸上,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雁……雁尘……」

「你……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9

谢雁尘一步步逼近,凝月一步步后退。

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谢雁尘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将她死死按在墙上。

眼底漫上骇人的血色。

「你骗我?」

窒息感传来,凝月奋力挣扎,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怨毒。

她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用尽全力刺向谢雁尘的胸口!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

谢雁尘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伤口。

并不算深,但那尖锐的刺痛感,却异常清晰。

那么听澜每次被他取心头血时……

是不是,也这么痛?

甚至,更痛?

一股更加狂暴的怒火和无边的悔恨瞬间吞噬了他。

他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被血色彻底覆盖。

「咔嚓!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接连响起。

谢雁尘面无表情地,生生捏碎了凝月四肢的关节!

剧痛让凝月惨叫出声,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像一滩烂泥。

但这还不够。

谢雁尘俯身,手指在她眉心一点,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强行将她惊恐万状的神魂从残破的躯体中逼了出来!

凝月的魂体漂浮在半空,瑟瑟发抖。

谢雁尘抬起眼,看着那虚幻的魂体,声音冰冷刺骨:「你加诸在听澜身上的痛,现在,该由你自己……好好尝尝了。」

凝月的魂体在半空中剧烈扭曲,发出凄厉的尖啸:「明明是你!是你!谢雁尘!这明明全是你亲手造成的!」

谢雁尘面无表情,直接将凝月的神魂,投入了深不见底,常年鬼气森森的万鬼窟中。

怨毒的诅咒尚未说完,便被更凄厉的惨嚎取代。

「啊——!」

神魂被万千恶鬼撕咬、吞噬、重组,再撕咬……

永无止境的痛苦,将是她唯一的归宿。

做完这一切,谢雁尘踉跄一步,扶住了门框。

他必须去找她。

立刻,马上。

谢雁尘疯了一般冲出沧溟山,直奔魔域。

然而,离渊为防止谢雁尘再来闹事,已在魔域之外结成结界。

「听澜!」他嘶吼着,运起全身灵力,一次次撞向那结界。

「轰!」强大的反震之力将他掀飞出去,狠狠砸落在地,呕出一口鲜血。

他挣扎着爬起,抹去嘴角的血迹,再次冲向结界。

「求你!让我见你一面!」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与乞求。

如此几日,不眠不休。

魔宫深处。离渊渡了半身修为给我,我已无碍。

正拿着一小块肉干,逗弄着活蹦乱跳的雪球。

离渊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剥着一枚晶莹剔透的仙果,将饱满的果肉递到我唇边。

「外面那只苍蝇,吵了你好几日了。」离渊微微蹙眉,「聒噪得很。要不要我去把他拍死?」

我咬过果肉,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确实有点吵。」我伸了个懒腰,「算了,我去看看吧。」

离渊挑眉,放下手中的果盘,起身走到我身后,替我理了理微乱的发丝。

不知是不是默契使然,我与离渊不知不觉间就变得如此亲昵。

10

几日不见,谢雁尘早已没了往日清冷孤傲的模样。

直到看见我出现,他眼中骤然迸发出一丝狂喜的光亮。

「听澜!」他踉跄着扑到结界前,双手徒劳地按在屏障上,声音嘶哑,「你终于肯见我了!」

我嘲讽道:「怎么?这次来,是又要抓我回去取心头血吗?不知这次,又是要救哪位红颜知己?」

谢雁尘被这句话刺得浑身一颤,眼神痛苦不堪,拼命摇头。

「不是的!听澜,不是的!」他急切地解释,语无伦次:「凝月……我已经将她打入万鬼窟了!她修炼邪术,想要夺我气运,她骗了我!她再也不会伤害你了!真的!」

「哦?」我打断他,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她不会伤害我了?」

「可谢雁尘,你难道忘了,真正一次次将刀捅进我心口,取我心头血的人,是谁?」

「你难道忘了,在我被她诬陷,被她掌掴,甚至连雪球都被她扔下悬崖时,死死抓住我,不让我反抗,不让我去救的人,又是谁?」

「若不是你一次次的纵容,一次次的偏袒,一次次的冷漠,她凝月,又怎么敢那般肆无忌惮地作践我?」

「说到底,」我轻轻笑了一声,「你谢雁尘,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啊。」

谢雁尘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是啊,是他。

一直都是他。

他痛苦地闭上眼,并指如刀,猛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嗤——」

一缕泛着莹莹白光的丝线,被他硬生生从心口抽出。

那是修士的情丝,一旦生成,便与神魂紧密相连,抽离之痛,不亚于剜心剔骨。

他强忍着那撕裂神魂般的剧痛,颤抖着双手,捧着那缕脆弱的情丝,然后「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听澜……以此赎罪……够不够?」

我抬手,指尖灵力微吐。

「呼——」

那缕情丝在谢雁尘惊愕痛苦的目光中,瞬间化作飞灰,消散在风里。

「我的痛,你赎不起。」

谢雁尘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

他匍匐在地:「要如何……究竟要如何……你才能原谅我……」

他哽咽着,泪水混合着血污,狼狈不堪。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

转身朝着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仙台跑去。

传闻仙人犯下滔天罪孽,自愿跳下诛仙台,受九天罡风刮骨剔髓之刑,或可洗清罪孽,换得一线生机。

我冷眼看着他如同扑火的飞蛾,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云海翻滚,吞噬了他下坠的身影。

我轻嗤一声:「你死了,我只会拍手称快。」

风吹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离渊打断我的思绪,手臂揽住了我的腰。

气息拂过耳畔,痒痒的。

「夫人,该双修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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