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平市的夜很黑，床上的男人还在熟睡。

晨光初起，男人如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做好早饭，顺便还给妻子做了一个爱心煎蛋，他顺手摆在桌子上。

准备出门，脚步停顿一下。

他又去桌子上撕下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上今天的日期，贴在桌子上。他嘴角一笑，10月17号，是他和妻子结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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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

“啊——”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女人看着眼前的场面惊慌失措。她试图小声说话来唤起自己的理智：“报警，对！报警。1，10”

电话秒通，对面传来清晰且沉稳的声音：“您好，我们是常平市局民警，请问是您报的警吗？现场具体在什么位置？目前是什么情况？”

“我来找，找，我闺蜜。她，她——地上都是血！”

“现场具体在什么位置？”对面的人保持平稳的声音问。

“我找找，翠元路全景居二栋。”

全景居是本地有名的富人区，建在半山腰，里面都是别墅。

警察到达时，女子呆呆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还握着接通的电话。地面上全是血，对面的沙发上躺着一具女尸。

女尸头顶被砸出血洞，脸已经被刮花，腹部还插着一个水果刀。血大多是从腹部流出。警察进入现场搜证状态。为首的张警官将女子请出别墅，去外面院子问一些详情。

“你与死者什么关系？”张警官叼着一支烟，烟上没火星。

“她是我，她，我是她朋友。”女子身上的衣服全是大牌，耳朵上坠着两颗硕大的宝石。“我们总是在一起玩……”

张警官问了一句后就保持沉默，叼着烟上下晃动。

看到一个有普通警员走过去，张警官突然眼睛一亮。

“小刘，带她回警局。”他伸手点点身旁的女子。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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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温乔，华景建筑公司董事长的女儿。目击者名为常瑜研，一个富二代。温乔人际关系简单，她老公目前在华景工作。据周围人说，她老公对她很好。好友几个，其中只有常瑜研在国内。”

“常瑜研说，她当天上午和温乔约好去看话剧。但是上午联系不上温乔，她直接开车去温乔家里。一开门，就看见温乔倒在血泊里，她就立即报警了。”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八点至十点。”

“指纹有查出什么吗？”

“没有，水果刀上没有指纹。周围的指纹痕迹也只有温乔一人。”

“昨天有谁进入温乔家中？”

“门外摄像头坏了。”

“摄像头坏了？温乔老公呢？我要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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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的强光照着刘向央的脸，眼圈红了一圈，胡子拉碴，周围静悄悄，他撇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

张警官进入审讯室。

刘向央冲警察吼道：“杀人凶手是谁？你们不去查杀人凶手，反而浪费时间来关我！”

“我和我老婆认识八年了，我们大学恋爱四年，毕业后就结婚。今年，我终于稳定下来。我们还说要个宝宝。”刘向央掩面而泣，哭声呜咽。

“别装了。”张警官继续叼着他的烟。

“穷小子妄图攀上金凤凰，攀上了就将金凤凰赶尽杀绝。这种戏码老子见多了！”说完，张警官在桌子上弹弹烟头。

刘向央赤红的眼里全是血丝，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警官。

“警官，说话得有证据。”

张警官点点头，他起身准备出去。

“证据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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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向央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他十点之前都在和合作方喝酒吃饭。润航大酒店的监控可以证明。”

“他最早十一点才能回到家中。”

“他回到家都没发现他老婆死在客厅吗？即便是晚上没发现，他早上起来呢？”张警官问。

“他平常不住全景居……”

“……”

“并且，全景居外面监控有拍到，昨天六点左右，有个陌生人进入，在九点后离开。”

“查！”

张警官有点气急，他又进入审讯室。

刘向央看起来气色比刚才还不好，整个人憔悴不堪。

“你和老婆两地分居还能叫关系好？”

“我们平常都是住在阳泰园，只不过她有时候也会彻夜不归，昨晚我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说到后面，一个大男人开始有些哽咽。

张警官用冷静的目光审视他，不禁也有点咂摸不出味儿来。一般来说，在审讯室这种高压环境中，很多人的谎言都是极其拙劣的。但是他最怀疑刘向央，却看不出他有没有在说谎。

“老婆彻夜不归，你都不打个电话？”

“她之前也会总会这样。我都习惯了。”刘向央说完低耸着头，看起来脆弱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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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全景居的陌生男子名为张华强，农村人，初中学历。在两年前在酒吧兼职，结识温夏。他说温夏包养了他，还送给他一套房，在阳泰园……”

“他说他走的时候，温夏还活得好好的……”

张警官跨步向审讯室走去。

小刘问他：“要审张华强吗？”

“不，去看看刘向央。”

审讯室里待了五个小时的刘向央看起来临近崩溃，眼里的血丝爆满。他麻木地看着前方，对于警察的到来无动于衷。

“你老婆出轨了。”

刘向央点点头，“我知道。”

他停顿一下，似乎在想怎么开口。

“我有猜测……她总是彻夜不归，现在越来越频繁……可是没关系的，她说她只愿意给我生孩子。其他男人都是玩物，只要她还在我身边，就没关系的……”

“可是据警方消息，你目前名下没有一辆车，也没有一套房子……而你老婆名下的一个小情人儿，在阳泰园有一套大平层。”

阳泰园位处市中心，均价三万往上。大平层，得五六百万了。

刘向阳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她说了，她只爱我一个！其他男人都是玩物！”

张警官嗤笑。

现在是刘向央犯罪的可能性又上升了。

他转过身去另一个审讯室。

张华强身份证上年龄是二十，看起来要更小一些。染着黄毛，但是像一只大型金毛。看起来又温顺又聪明。

“是你杀了温夏！”张警官斩钉截铁。

“警官，明查啊。我出门的时候，温姐还活得好好的呢。”金毛一开口就变得流里流气。

“她死的时候，别墅里只有你和她，不是你还能有谁？”

“不是我！我当时进去被她骂一顿，谁知道她发什么疯。我走的时候，她还活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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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乔最近有没有和谁起冲突？”

“据调查，温乔熟识的人都说她性情温和，但是常瑜研说……”警员似乎不忍心说下去。“上个月五号，她们去山里聚会。温乔开车撞死了人。”

“为什么没有报警？”

“常温瑜说，那个人本身就是一个残疾。他家里贫寒，说不定是看温乔的车好，故意来讹钱。温乔给了那家人五百万，他们就没再报警……”

“把温乔三个月以来的行踪给我，小刘，你现在去走访一下那户人家。”张警官拿着材料走向办公室。

小刘开车到石头村，这里是荒山中的荒山。他开了足足有四个钟头才翻进来。上山的路盘旋在山上，一弯绕着一弯。

崔念梓是新人，这次和他一起来走访，下车后吐了个昏天黑地。

小刘按照数据部发给他的信息找到那户人家，村子里都是平房，外面也看不出贫富。

走进去这户人家，才发觉什么叫家徒四壁。进去院子里面空荡荡的，他喊有没有人。

一个看样子四十多岁的女人掀开门帘走出来。

“你们是？”女子问。

“我是市局刑侦大队刘华伟，现在需要找你们了解一些情况。”

女人掀开门帘，遗像还摆在桌子上。屋内除了桌子和一张床，空无一物。

“你们进来吧……”

崔念梓笑着说：“乔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崔大强的女儿。”

崔念梓是这么多年从这个小山村唯一一个飞出去的大学生。女人刚才还没想起来，听她一说崔大强就记得了。

“念梓？听你爸说，你不是在上海吗？”女子问。

“我又考回我们市了。”念梓看起来没什么不好意思。

进门后没有沙发，女子给他们俩搬来两个小板凳。

屋里的白炽灯光圈很大，照着人发晕。念梓拿着本和笔，不断的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刘华伟问女人：“崔翔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女人听见崔翔的名字，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那天，他和我去地里。突然一辆车冲过来，翔子就没命了！”女子瞬间泣不成声。

“我们儿子现在在灿华一中，对，就是念梓你，之前上的那个高中。我儿子成绩很好。翔子和我没什么本事，但是没事，儿子有好前途。我们得活着，得先供着我们儿子上学……可谁知道……翔子就这么走了！”女子忍不住掩面痛哭。

“你丈夫去世，儿子没有在家吗？”小刘问，这里空荡荡的，完全没有人气。

“弄完白事儿，我就让小宝回学校了。时间紧，他现在都高二了，一天就要落下好多课程。”女子擦擦眼泪。

“我也不打算在村子了，我和翔子的父母都死了，就剩我们两个一起活着。现在翔子死了，我又有了那么大一笔钱……我得去陪着我儿子……”

小刘又问了很多问题，女子像是终于找到痛苦的倾斜口，絮絮叨叨说着往事。边说边哭，哭累就停一会儿，停顿后又继续哭，继续说。

一直到十点多，刘华伟忍不住打哈欠，他已经奔波一天了，困倦得不行。就和女子告别。

女子将他们送出门外。

崔念梓问刘华伟去她家和她弟凑合一晚，刘华伟拒绝了，他在车里凑合一晚就行。

念梓——念子——

如果不是任务，可能念梓永远都不想再踏进这个村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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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等到天全亮了。崔念梓和刘华伟才出发下山。刘华伟车开得很慢，三个小时才走完这盘山的公路。

下山到平稳路上之后。

崔念梓说：“她也叫温乔。”

刘华伟点点头，他昨天收到的文件里有写。

此温乔非彼温乔，一个温乔窝在山窝窝里，凑着苦混着汗求佛祖给条活路。一个温乔养在金银洞中，却被人一刀毙命死在别墅里。

他们终于回到警队，去汇报查到的线索。

“温乔这几日没有出过村，刚才数据组同志发来信息，她儿子也一直待在学校，没有过激行为。”

张警官点点头，似乎有点头痛。

每个人都有嫌疑，每个人都没有证据……

刘华伟问：“温乔她亲属还没回来吗？”

温乔死后，他们第一时间联系家属，温乔母亲去世，父亲在m国，一时之间还真没有家属过来。不过算算时间，她爸应该要赶到了吧？

“还没有。最快的航班也要今天晚上十点才能到。”张警官摇摇头。“不过她老公的关押时间要到24小时了，一会儿出去应该会带走她尸体。”

出乎预料的是，刘向央留在了警局。他不走，撵都撵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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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没有进展，哪个方向都延伸查了很多，可就是没有进展。

温乔平常的轨迹又简单。

查完她身边的人熟识的人后，现在正在一一排查她的邻居。

全景居住的人不少，个个还有权有势。

有个警员走访其中一栋，里面住的竟然是局长。户主不是局长，局长的工资也买不下来全景居的房子。

可住在里面的人的的确确是局长。

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可是谁敢查？案情因此焦着。

———————————————————刘向央直接在警局打地铺，说是没有进展就不走了。

“警察得为我老婆讨个公道！人不能白白死了。”

还真像是个痴情种。

张警官让刘向央去他办公室打地铺，在大厅躺个人算什么样子。正好，也要看看你是不是装样子。

没曾想，刘向央真的在张警官办公室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去大厅候着。

看见温乔父亲走进警局的时候，一名女子冲向张警官，塞给他一沓材料。

女子用颤抖的手指着温乔父亲。激愤又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我举报温忠明，他杀人犯法，无恶不作！”

是温乔……

她不是还在山上吗？

“温乔”塞给张警官的材料，证据齐全。里面有这三十年内，温乔父亲一一犯下的祸行。

建筑安全问题。

给工人的帽子用伪劣产品。

最开始，他还会赔偿死亡的工人。后面，直接恐吓家属，克扣补助。再后面，恶意竞争，制造车祸。

不仅仅是工人死在他手里。

张警官看着这份文件，简直要眼冒金星。他把人当人看吗？

克扣死亡补助！

他怎么敢的？他有什么不敢的？

“翔子就是在他手底下干活，才残废的！”

“他的靠山最近下来了，他女儿怕翔子一直去告，才故意撞死翔子！……她赔偿我五百万！……可那时，只要五万块，翔子的腿就能治好！她现在给我五百万又有什么用！翔子被她撞死了……我们还不能去告……”

声嘶力竭的声音在警局飘荡。

刘向央颓废地走到张警官面前：“乔乔父亲，会判什么罪？”

张警官说：“如果资料属实，死刑。”

里面故意杀人就有十起以上、行贿更是巨额。

刘向央冲张警官一笑：“那我就……放心了……你是一个好警官……你爸的关系也硬……只有你来接管这个案子。我才放心。”

“张警官，我自首。是我杀死温乔的。”刘向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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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小三？你也不看看你的样子……刘向央，你真是翅膀硬了！”温乔气到发狂，她从没想过这个唯唯诺诺，事事以她为主的男人竟然在外面找小三！

刘向央不吭声，他刚喝过酒，不想说话。

“我要离婚！没法过了！”温乔说完，一个花瓶直直地朝她砸来。

那是她前几天才买的明朝花瓶，花了几千万……

“离婚！我让你离婚！”刘向央拿着花瓶一下一下朝温乔头上砸去。

一下，两下。

血渗透出来。

“砰——”

不知道第几下的时候，花瓶猛地炸开，碎成一地。

刘向央拾起一个花瓶碎片，用侧面朝温乔的脸上划去。

一道，两道。

满脸血痕。

他站起来，俯视这个原本趾高气昂的女人。

女人身上穿着昂贵华丽的礼裙，裙子的裙摆处缀着几颗宝石。

他用毛巾包裹着水果刀，捅进温乔腹中，带出来的鲜血滴在宝石上。

华丽又璀璨。

这两个宝石！这两个缀在裙摆处的宝石！他爸干了一辈子建筑工人，都没有这两颗宝石值钱！

他重新将水果刀捅进温乔腹中。

他和温乔是真心相爱，他对她那么好，她只是有点公主脾气罢了。

可是当他见温忠明的第一面时，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温忠明，故意在他爸的绳索上动手脚。

就仅仅为了让对手晚一点建成，他就能弄死一个人。

不对。

他们这些人，在温忠明眼里，真的是人吗？

他们真的算人吗？

并且温忠明还没能认出他来，多可笑！他长得快和他爸很像！害死他爸的人，根本就不认识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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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中会不会有隐情？你怎么知道是温忠明害死你爸？”

“你觉得，华景建筑是干净的吗？或许之前，我会觉得不一定是他，万一是那个人瞎编的呢？可是当我进入华景之后……你不知道的，警官，你不知道的。你一直站在阳光之下，你不知道那些阴暗有多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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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华强，你爸也是建筑工人。”

“对啊，警官。不会连你也看不起工人的儿子吧？”

“你爸死于十年前，也就是你辍学的那年。你成绩很好，我去你家看了，你奶奶屋里还有第一名的奖状……”

“那又怎样？学习好就不能辍学吗？”

“你是刘向央找来的吧？”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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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警官，还有我……”

张警官扭过头去，看见小刘低着头跟着在他后面。

“还有你什么？你也犯罪了？”

“我……也是工人的儿子。并且，是我更换了监控室的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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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警官，我不是。”崔念梓出声。

张警官听崔念梓开口，吓一跳，以为警队出两个卧底，听见她说不是才放下心来。

“我不是建筑工人的儿子，我是农民的女儿！”说完，崔念梓朝张警官一笑。

张警官挠挠头，他确实不好说什么。他爸是大官，总不能拿来说吧……

他猛地向刘华伟看去。

之前喝酒好像跟小刘说漏嘴了，怪不得刘向央跟他说那些话……合着是看上了他爸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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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念梓约刘华伟出来。

“哥，我原来叫崔艳——。‘念梓’是我后来自己改的。老师说梓有木工的含义，我爷爷是个木工，他很早就去世了……我又嫌崔艳不好听，才改成念梓——。”

“不过，我爸妈确实重男轻女。”

“但是没关系，世界会慢慢变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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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杀人！”

“老头子躲在m国，只有他女儿死了，老头子才有可能回来。”刘向央此时冷静，镇定，完全不像一个杀人魔。他说“我希望，至少……还有法律公平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