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不当户不对,但非你不可!全文小说顾琰杜小雨小说在线阅读
爱情能否跨越阶层的鸿沟?
当真心相爱的两个人站在世俗天平的两端,门第之差是否会成为无法逾越的障碍?
或许,真正的感情从不需要外界的认可,但现实的重压,又会让这段关系走向何方?
1
法拉利的刹车声像指甲刮过黑板,杜小雨手里的杨枝甘露飞出去时,她脑子里闪过三个念头:今天白干了、要赔钱了、这王八蛋必须死。
玻璃杯在猩红车盖上炸开的瞬间,周围菜市场的喧嚣突然静止。
车门猛地弹开,钻出来的男人把墨镜往头顶一推,露出张能上杂志封面的脸——如果忽略他扭曲的表情的话。
“你他妈——”
“你他妈!”杜小雨抢先抓起扫帚,“科目一是在游乐场学的?看不见这里写着禁止机动车通行?”她扫帚尖戳着对方胸口,在定制t恤上留下道灰痕。
男人低头看着污渍,嘴角抽了抽:“知道这车多少钱吗?够买你十条命。”
“有钱人了不起是吧。”杜小雨一脚踩在车前杠上,“违反规定你还有理了!”
围观人群发出整齐的抽气声。穿真丝睡衣的大爷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芹菜掉在地上。
顾琰这辈子没被人用扫帚指过鼻子。他抓住袭来的扫帚柄,突然发现这姑娘手腕细得惊人,但虎口有层厚厚的茧。
她身上廉价洗衣粉的味道混着芒果香,莫名让他想起小时候偷吃的路边摊。
“顾少,要报警吗?”随行助理捧着手机小声问。
“报!”杜小雨抢先掏出手机,“我这儿还有你逆行视频,要不要一起发给交警?”她屏幕几乎怼到顾琰脸上,指甲油剥落的食指戳着播放键。
视频里清晰记录着法拉利从单行道横冲直撞的画面。
顾琰眯起眼,注意到拍摄者手在微微发抖,但镜头稳得像用了三脚架。
“行了!”他突然笑了,从钱夹抽出一叠钞票,“医药费。”纸币雪花般撒在打翻的奶茶上,“毕竟你看起来……”目光扫过她起球的衣领,“很需要。”
杜小雨的表情凝固了。她弯腰捡钱的瞬间,顾琰已经转身,却听见身后“哗啦”一声——整桶冰块浇在他敞篷车里。
“空调坏了是吧?”杜小雨把空桶倒扣在车座上,“免费给你降温!”
菜市场爆发出哄笑。顾琰看着在真皮座椅上融化的冰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扯松领口逼近两步,突然发现这凶丫头只到他肩膀,但仰着脸瞪他的样子像只炸毛的猫。
“名字。”他压低声音。
“你爹。”杜小雨把扫帚横在胸前,“要寻仇随时奉陪,幸福巷38号奶茶摊……”她突然压低声音,“敢碰我车一下,下次泼的就是硫酸。”
顾琰这才注意到角落里锈迹斑斑的三轮车,车把上挂着“买一送一”的硬纸板,字迹幼稚得像小学生写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杜小雨已经跳上车猛蹬踏板,链条发出垂死般的咯吱声消失在巷尾。
“查。”顾琰扯下领带扔在座位上,“我要知道这疯女人所有资料。”
助理欲言又止地看着后视镜里远去的三轮车,余光内顾少正用湿巾疯狂擦拭被扫帚碰过的衣领。
这个小姑娘怕是要惨了,上一个不小心得罪少爷的豪门千金,结果被顾家封杀直接破产了。
巷子深处,杜小雨把三轮车刹在出租屋楼下,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钥匙。
她摸出破手机,删掉相册里另一段视频——法拉利撞向她的瞬间,镜头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车牌特写。
锁屏时,左臂的月牙形伤疤在夕阳下泛着淡粉色。
2
顾琰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
法拉利前挡风玻璃上的芒果渍已经干了,黏糊糊地扒在上面。
他坐在后座,手指不耐烦地敲着真皮座椅,脑子里全是那个疯女人抡扫帚的样子——她怎么敢?
“查到了?”他冷声问。
助理战战兢兢递过平板:“杜小雨,23岁,幸福巷夜市‘幸福奶茶’摊主,兼职‘晨光咖啡’店员,无犯罪记录,但……”
“但什么?”
“但据说脾气很爆,去年把骚扰她的醉汉踹进过绿化带。”
顾琰嗤笑一声,指尖划过平板上那张证件照——照片里的杜小雨扎着马尾,嘴角绷直,眼神警惕得像只随时准备咬人的野猫。
“行啊。”他眯起眼,“那就陪她玩玩。”
晨光咖啡店,早上七点。
杜小雨正踮脚往架子上补咖啡豆,后颈的碎发被空调吹得微微晃动。
昨晚那场闹剧后,她几乎没睡,脑子里全是顾琰那张欠揍的脸——有钱了不起?开豪车就能横冲直撞?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女孩子就好欺负?
“小雨!”店长在柜台后喊,“新来的体验生到了,你带一下!”
“知道了……”
回过头的瞬间,话音戛然而止。
门口站着的人,西装革履,嘴角噙着笑,那双桃花眼在晨光里闪着恶劣的光。
顾琰。
杜小雨手里的咖啡勺“当啷”砸在地上。
……
顾琰原本只是想让她难堪——比如故意打翻咖啡,或者当众揭她老底。
可当他真的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瞬间绷紧的肩膀和微微发白的指节,他突然觉得……不够。
他要让她崩溃。
“又见面了,‘你爹’小姐,我叫顾琰。”他慢悠悠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今天不拿扫帚了?”
杜小雨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但下一秒,她扬起下巴:“怎么,法拉利修不起,改行端咖啡了?”
顾琰笑了。
很好,嘴还是这么硬。
这样接下来的游戏才会有趣。
于是针对她的报复正式打响……
趁她泡咖啡时“不小心”撞她,让热饮泼自己一身,再大声指责她业务不精。
周围都是白领精英,流言一传,她这种兼职肯定干不下去。
完美。
可当他真的伸手去撞她时,杜小雨却像背后长了眼睛,猛地侧身——
“哗啦!”
一整杯滚烫美式,全浇在了他自己裤子上。
顾琰僵住了。
杜小雨挑眉:“哟,顾少这是……尿了?”
周围瞬间爆发出一阵憋笑。
顾琰的耳根烧了起来。
他恼羞成怒,决定玩把大的。
午休时,他“无意”撞见她在员工间数钱——皱巴巴的纸币,硬币堆成小山。
她数得很认真,连他推门进来都没发现。
顾琰故意提高声音:“偷钱?”
杜小雨猛地抬头。
他继续笑:“缺钱可以直说,何必偷呢?”
几个同事闻声探头,眼神瞬间变了。
杜小雨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但出乎意料,她没暴怒,反而冷笑一声:“证据呢?”
顾琰耸肩:“你手里不就是?”
她盯着他,突然一把抓起钱拍在桌上:“这是我妈的医药费!数了三遍怕少一张,你他妈管这叫偷?!”
她的声音有点抖,但眼神狠得像刀子。
顾琰愣住了。
医药费?
资料里没有啊!
没等他反应,杜小雨已经抓起背包往外走,却被围观的人堵住。
“看不出来啊,平时装得挺清高……”
“听说她爸早跑了,估计缺钱缺疯了吧?”
……
难听的议论嗡嗡作响,杜小雨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
顾琰突然觉得……不太舒服。
然后,他看到了她的表情。
不是愤怒,不是凶狠,而是一瞬间的……茫然。
像小时候被冤枉打碎花瓶的自己。
像明明没做错,却百口莫辩的委屈。
顾琰的喉咙莫名发紧。
“够了!”他突然出声,“刚才都是我胡说的。”
所有人安静下来。
他走过去,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钞票,塞进杜小雨手里:“刚才开玩笑的,这是赔你的奶茶钱。”
杜小雨没接。
钞票散了一地。
她抬头看他,眼神冷得让他心头一刺:“好玩吗?”
顾琰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接下来三天,杜小雨没再来咖啡店。
顾琰坐在空荡荡的员工间,盯着她留下的工牌——照片上的她依旧绷着脸,但眼角微微弯着,像是憋着笑。
他忽然想起她砸他车时,虎口的那层茧。
想起她数钱时,小心翼翼的样子。
想起她被议论时,那一瞬的茫然。
妈的。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她终于吃瘪了,自己应该高兴才是。
可这复仇……怎么一点都不爽?
3
法拉利的引擎声在夜市入口轰鸣,杜小雨头都没抬,手里的芒果被她剁得震天响。
自从上次在咖啡店闹翻,她已经好多天没见过顾琰那张欠揍的脸,但直觉告诉她——今天没那么容易收摊。
顾琰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对她的惩罚不够,三天不见,实在没忍住又开始找茬了。
很快,几道身影团团地围在杜小雨的摊位上。
“老板,十杯招牌奶茶,加冰。”
这声音她死都认得。
杜小雨缓缓抬头,顾琰正倚在她的三轮车旁,身后跟着四五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一个个笑得意味深长。
他今天没穿西装,换了件黑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手腕上那块她赔不起的表。
“不做你的生意。”她低头继续切着水果。
顾琰轻笑一声,指尖在摊位上敲了敲:“怎么,开门做生意还挑客人?”他俯身凑近,压低声音,“怕了?”
杜小雨猛地抬头,鼻尖差点撞上他的下巴。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着薄荷烟的清冽,莫名让人烦躁。
“怕你付不起钱。”她冷笑,一把抓过塑料杯,“十杯是吧?等着。”
她动作麻利地开始调制,余光却瞥见顾琰拿起她放在一旁的原料瓶仔细端详,眉头越皱越紧。
“植脂末?香精勾兑?”他突然提高音量,引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你这奶茶是用化工原料做的?”
杜小雨的手顿住了。
整个夜市突然安静了几秒。
她缓缓放下杯子,抬头时眼里烧着火:“顾琰,你找死是不是?”
顾琰却笑得愉悦,转身对围观的人摊手:“大家看看,这种廉价香精兑出来的东西,喝多了可是会致癌的。”
人群骚动起来,几个已经买了奶茶的顾客脸色难看地放下杯子。
杜小雨看着自己辛苦攒钱进的原料被当众贬得一文不值,胸口剧烈起伏。
“你懂个屁!”她一把抢回瓶子,“嫌廉价别喝啊,谁求着你买了?”
“我只是好心提醒。”顾琰耸耸肩,从钱包抽出一叠钞票扔在摊位上,“不过既然你这么缺钱,这些就当施舍了。”
纸币飘落在地,有几张沾上了污水。
杜小雨盯着那些钱,手指死死掐进掌心。
她突然笑了,转身从柜台底下摸出一个小罐子,往其中一杯奶茶里狠狠舀了两勺红色粉末。
“您的特调,慢用。”她双手捧着杯子,笑得甜美。
顾琰挑眉接过,在她的注视下喝了一大口……
下一秒,他的脸瞬间涨红,呛得弯下腰,眼泪鼻涕一齐涌出来。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他的朋友们手忙脚乱地递水,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他喘着粗气抬头,却看见杜小雨已经跳上三轮车,头也不回地蹬着踏板冲出了夜市。链条咯吱作响,像在嘲笑他的狼狈。
顾琰抹了把脸,突然笑出声。
小丫头片子。
真他妈带劲。
不过,
你死定了!
他掏出手机拨通助理电话:“开车跟着她。”
半小时后,助理发来定位。
顾琰顺着导航来到一条昏暗的小巷,远远看见那辆破三轮停在角落。
他放轻脚步走近,却在拐角处猛地停住——
杜小雨蹲在垃圾箱旁,肩膀微微发抖。
月光照在她攥紧的拳头上,指节泛白。地上散落着几张被撕碎的钞票,正是他刚才扔的那些。
她抹了把脸,突然狠狠捶了下墙壁,发出压抑的呜咽。
顾琰怔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杜小雨——没有张牙舞爪,没有伶牙俐齿,只有蜷缩在夜色里单薄的身影。
助理小声问:“顾少,要过去吗?”
顾琰沉默了很久,最后转身离开:“回去吧。”
夜风吹散了他的话音。
助理挠了挠头,疑惑得像是见了鬼。
那晚之后,顾琰再没去过夜市。
但第三天清晨,杜小雨打开奶茶摊时,发现柜台下多了一个纸箱。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进口奶精和上等茶叶,最上面压着一张字条:
“用这个,喝不死人。”
没有署名,但那字迹,她一眼就猜了出来,和人一样——飞扬跋扈。
4
杜小雨还是回到了咖啡店。
雨水顺着咖啡店的玻璃窗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霓虹灯光。
杜小雨机械地擦拭着咖啡机,指腹被蒸汽烫红了一块也浑然不觉。
三天了。
那个装满高级原料的纸箱像块烧红的炭,烫得她坐立难安。
扔了可惜,用着膈应,最后她折中把箱子塞进了床底——眼不见为净。
门铃突然清脆地响了一声。
“欢迎光……”她抬头,声音戛然而止。
顾琰站在门口,黑色大衣肩头还挂着雨珠。
他没带那帮狐朋狗友,独自一人看起来竟有几分落寞。
两人隔着吧台对视,谁都没先开口。
“要喝什么?”最后还是杜小雨打破沉默,语气硬得像块石头。
顾琰走近,手指在价目表上随意一点:“美式。”
“三十八。”
他挑眉:“不是二十八!?”
“今天下雨,涨价。”她面不改色地撒谎,转身去磨咖啡豆。
顾琰突然笑了。他靠在吧台上,看着她紧绷的背影:“那箱东西……”
“扔了。”
“撒谎。”他轻松戳穿,“你舍不得。”
咖啡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杜小雨手抖了一下。
她恶狠狠地把杯子怼在出水口:“顾少爷是来视察施舍成果的?”
水汽氤氲中,她没看见顾琰眼神暗了暗。
“查到你妈妈在仁和医院。”他突然说。
咖啡杯砸在地上,碎瓷片飞溅。
杜小雨猛地揪住顾琰的衣领,眼眶通红:“你调查我?”
顾琰任由她拽着,平静地注视着她颤抖的睫毛:“医疗费我付清了。”
这句话像记闷棍,打得杜小雨浑身发僵。她松开手,后退两步,突然抓起收银台里的钞票砸向他:“谁要你的臭钱!”
纸币纷纷扬扬落下,有几张沾上了咖啡渍。
顾琰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杜小雨像只困兽般在狭小的吧台后踱步,胸口剧烈起伏。
“为什么?”她终于停下来,声音嘶哑,“耍我很好玩吗?”
雨声忽然变大,敲打着玻璃窗。顾琰弯腰捡起一张湿漉漉的钞票,轻轻放在台面上:“那天晚上……”他顿了顿,“在巷子里看见你哭。”
杜小雨如遭雷击。
“你跟踪我?”
“只是……”顾琰罕见地词穷了,他烦躁地扒了下头发,“想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一副要跟全世界拼命的样子。”
这句话像把钥匙,突然拧开了某个生锈的锁。
杜小雨望着窗外模糊的雨幕,想起父亲醉醺醺的拳头,想起追债人砸门的巨响,想起妈妈咳血的夜晚。
许久,像是放弃了抵抗。
“因为……”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人保护过我。”
顾琰心脏猛地一缩。
他想起司机调查报告里那些字眼:父亲家暴、十六岁辍学、同时打多份工……纸上的冷冰冰的文字突然有了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
“现在有了。”他脱口而出。
杜小雨怔怔抬头,看见顾琰耳朵尖微微发红,却固执地盯着她。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咖啡的香气缠绕在两人之间。
门铃再次响起,几个躲雨的上班族吵吵嚷嚷地进来。
魔咒般的氛围被打破,杜小雨慌乱地转身去拿抹布:“你的美式……”
“改天吧。”顾琰把伞放在椅子上,“伞留给你。”
他推门走进雨里,没看见杜小雨拿起那把昂贵的黑伞,伞柄上还残留着体温。
当晚的住院部,护士奇怪地看向正在收拾东西的杜母:“女士,你这是做什么?您的住院费已经结清了呀?”
杜妈妈虚弱地摇头:“不可能,我们明明……”
站在走廊阴影处的顾琰悄悄转身离开。他手机亮起,是父亲顾震霆发来的消息:“明天宴会,别迟到。”
他烦躁地关机,抬头看见窗外雨停了。
5
清晨六点,幸福巷的早点摊刚支起蒸笼,白雾混着油条香气在巷子里飘荡。
杜小雨蹲在水龙头前刷洗保温桶,冰凉的自来水溅在橡胶手套上,冻得指节发红。
自从顾琰付清妈妈的医药费,她连着半个月没去咖啡店上班——她得躲着他,至少在她攒够钱还清之前。
“老板,豆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杜小雨手一抖,刷子掉进了水槽。她没回头,继续用力搓洗桶壁:“这儿不卖豆浆。”
“那卖什么?”顾琰的影子斜斜地压过来,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毛衣,领口松垮地露出锁骨,手里拎着个印着某高级酒店的纸袋,“总不能只卖刷桶服务吧?”
杜小雨甩了甩手上的水,起身时差点撞上他的下巴。
顾琰身上有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混着一丝熬夜后的咖啡苦涩,莫名让她耳根发热。
她后退半步,扯下橡胶手套:“你到底想干嘛?”
顾琰把纸袋递过来:“蟹黄汤包,趁热吃。”
透明食盒里躺着六只晶莹剔透的小笼包,薄皮下隐约透出金黄的汤汁。
杜小雨认得这家酒店的标志,上次路过时看见价目表,这么一盒够她三天饭钱。
“下毒了?”她没接。
“嗯,剧毒。”顾琰抓起一个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看见没,要死一起死。”
杜小雨没忍住笑出声,又立刻绷住脸。
晨光斜斜地照在顾琰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嘴角还沾着一点蟹黄,看起来居然有点……可爱?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医药费我会还你。”她低头拧干抹布,“每个月还两千,利息按银行……”
“杜小雨。”顾琰突然连名带姓叫她,“你妈妈今天做ct。”
她猛地抬头。
“我预约了肿瘤科张主任,九点。”他看了眼手表,“现在走过去刚好。”
杜小雨攥着抹布的手指节发白。张主任是全省最好的专家,她排了三个月都没挂上号。
“……条件是什么?”她声音发紧。
顾琰似乎被问住了。
他皱眉思考几秒,突然伸手抹掉她脸上沾到的泡沫:“先把脸擦干净。”
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杜小雨脸颊腾地烧起来,顾琰的指尖还停在她耳畔,沾着泡沫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巷子口卖煎饼的大爷突然咳嗽一声,两人触电般分开。
“车在巷口。”顾琰转身走得飞快,耳朵红得可疑。
去医院的路上,杜小雨发现顾琰开车很稳,等红灯时会用手指敲方向盘。
他车里放着年代久远的粤语歌,空调出风口挂着小袋除湿剂——这些细节莫名瓦解着她筑起的防线。
“为什么帮我?”在第三个红灯时她终于问出口。
顾琰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你砸我车的样子很帅。”
“说人话。”
“……可能因为你也从不要人帮。”
这句话像颗柠檬糖,酸涩后泛出微甜。
医院走廊里,顾琰熟门熟路地带着她们穿梭。
护士站的小护士们偷偷打量他,有个胆大的凑过来问:“顾少,这位是……”
“朋友。”顾琰侧身挡在杜小雨前面,“张主任在几号诊室?”
检查持续到下午。当张主任笑着说“病灶明显缩小”时,杜妈妈喜极而泣。
杜小雨站在窗边,看见顾琰在走廊尽头打电话,他眉头紧锁,语气冰冷:“我说了不去……”
她假装没听见,但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悄发了芽。
傍晚回家时,顾琰执意送她们到巷口。杜小雨走在前头,突然听见他在后面喊:“喂,你三轮车呢?”
“坏了。”她头也不回,“链子断了。”
第二天清晨,杜小雨推开出租屋的铁门,差点撞上一个崭新的三轮车。
亮黄色的车身锃光瓦亮,车筐里放着全套修车工具,把手上挂着个小小的平安符,随风轻轻摇晃。
巷子对面的树荫下,顾琰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手机再次震动,顾震霆发来最后通牒:“今晚必须见林小姐。”
他直接关了机。
眼神布满了寒霜。
6
仁和医院住院部的栀子花开得正盛,香气混着消毒水味飘进走廊。
杜小雨踮脚把最后一颗千纸鹤挂上窗框,浅蓝色的折纸在风里轻轻晃动。
妈妈的主治医师说再观察两周就能出院,这消息让她这一个月来第一次睡了个整觉。
“这么幼稚的东西。”
顾琰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杜小雨手一抖,千纸鹤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来,指腹擦过折痕时沾到一点水彩——是她昨晚熬夜涂的星空蓝。
“还我。”她伸手去抢,顾琰却举高了手臂。
他今天穿了正装,衬衫领口别着枚暗纹领针,身上有淡淡的雪松古龙水味道,像是刚开完重要会议。
“你妈妈睡着?”他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千纸鹤翅膀。
杜小雨点点头。
自从用上顾琰联系的靶向药,妈妈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少,今早甚至能自己走到阳台晒太阳。
她看着顾琰西装袖口露出的铂金表带,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横亘着怎样悬殊的世界。
“这个给你。”顾琰从公文包里抽出个烫金信封,“瑞士疗养院的邀请函,环境比这里好……”
“不用了。”杜小雨打断他,声音比想象中尖锐。
护士站有人探头张望,她拽着顾琰的袖子把人拉到消防通道。
昏暗的楼梯间里,顾琰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我打听过了,那家疗养院一个月费用顶我两年工资。”杜小雨把信封拍在他胸口,“顾琰,我不是你养的宠物,给根骨头就要摇尾巴。”
这句话像把刀捅进两人之间。顾琰脸色瞬间阴沉,一把攥住她手腕:“你非要这么曲解我的好意?”
他的掌心很烫,杜小雨能感觉到脉搏在薄薄的皮肤下狂跳。
过去一个月,这只手帮她修过漏水的屋顶,给三轮车链条上过油,甚至笨拙地学着削苹果——但现在它戴着价值六位数的手表,提醒着她某种残酷的现实。
“我们算什么?”她突然问。
顾琰僵住了。
远处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
杜小雨趁机抽回手,却在转身时被顾琰按在墙上。
他的呼吸扑在她额前,带着咖啡的苦涩:“你觉得呢?”
消防门突然被推开,刺眼的光线里站着个穿香奈儿套装的女孩。
她手里的果篮“咚”地掉在地上,山竹滚了一地。
“阿琰?爸爸说你在开会……”女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后停在顾琰仍按在墙上的手上,“这位是?”
顾琰收回手的动作像被烫到:“同事。”
这个称呼让杜小雨胃部绞痛。她低头看见女孩的珍珠耳钉在光下莹润透亮——是她够不到的精致。
“我是他女朋友。”女孩突然上前挽住顾琰的手臂,甜甜地冲杜小雨笑,“林氏珠宝的林嘉怡,你好呀。”
杜小雨扯了扯嘴角。她认得这个姓氏,财经杂志上说顾林两家正在谈百亿并购。
她后退半步,正好踩碎一颗山竹,紫红色汁液渗进白球鞋里,像道丑陋的伤口。
“我去看看妈妈。”她转身时听见顾琰喊她名字,却走得更快了。
病房里,妈妈正和临床阿姨聊天:“……小雨男朋友可好了,天天送补品来。”
“妈!”杜小雨慌忙打断,却见两个长辈齐齐望向她身后。
顾琰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那颗沾了水彩的千纸鹤。
走廊传来高跟鞋清脆的声响,林嘉怡的声音由远及近:“阿琰,爸爸到会议室了……”
顾琰深深看了杜小雨一眼,转身时千纸鹤从他指间飘落……
当晚的奶茶摊,杜小雨机械地重复着摇杯动作。
夜市人声鼎沸,却盖不过耳边循环播放的“同事”二字。
收摊时她发现三轮车篮里多了个丝绒盒子,打开是条钻石手链——和林嘉怡戴的那款几乎一样。
“赔你的。”顾琰的短信紧随而至,“今天的事……”
杜小雨直接拨通电话:“什么意思?”
“我父亲安排的相亲。”顾琰声音疲惫,“并购案需要联姻。”
夜风吹得摊布猎猎作响,杜小雨突然觉得冷。
她想起下午偷偷搜索的新闻——“顾林两大集团战略合作”,配图是顾琰和林嘉怡在酒会上举杯。
“恭喜啊。”她听见自己说,“门当户对。”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断了线。
“杜小雨。”顾琰终于开口,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就没有一点不甘心?”
三轮车把手上挂着的平安符突然被风吹落,轻飘飘地掉进污水沟里。
杜小雨看着它沉下去,轻声说:“我明天开始还你钱。”
挂断电话后,她发现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痕。
远处高楼led屏正播放顾氏集团的广告,顾琰的侧脸在霓虹中一闪而过,像场遥不可及的幻梦。
而此刻的顾家老宅,顾琰正把手机砸向墙壁。
飞溅的碎片中,父亲冷冷地说:“玩玩可以,别动真格的。林家丫头下周搬来住,你做好准备。”
窗外开始下雨,冲散了庭院里刚开的栀子花香。
7
暴雨持续了三天。
杜小雨缩在出租屋的窗边,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
手机屏幕亮起,是医院催缴费用的通知——妈妈今早突然高烧昏迷,ct显示肺部感染。
她攥着那张所剩无几的银行卡,指节泛白。
三轮车在雨里淋了整夜,链条锈得像条垂死的蛇。
她抓起雨衣冲出门,却在巷口猛地刹住脚步——顾琰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那里,雨刷器机械地摆动,车窗上凝结着雾气。
驾驶座的门突然打开,顾琰跨出来,没打伞。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西装外套湿漉漉地贴在肩上。他看起来憔悴得可怕,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杜小雨下意识后退半步。自从那天的通话后,她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此刻他堵在巷口,浑身湿透的样子像个执拗的幽灵。
“让开。”她攥紧雨衣帽子,“我妈在医院……”
“我知道。”顾琰直接抓住她手腕,“上车。”
他的掌心滚烫得不正常。杜小雨挣扎的动作一顿,借着路灯看清他泛红的脸颊:“你发烧了?”
顾琰没回答,拽着她往车那边走。
杜小雨突然注意到后座堆着几个印着仁和医院标志的纸袋,隐约露出抗生素和免疫球蛋白的盒子。
“你……”
“张主任已经过去了。”顾琰拉开车门,雨水从他的睫毛滴落到她手背上,“上车,别让我说第三遍。”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混合着淡淡的药味。
杜小雨看着雨幕中模糊的街景,听见顾琰压抑的咳嗽声。
她偷偷瞥向他,发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你吃药了吗?”
顾琰扯了扯嘴角:“你还在乎?”
这句话刺得杜小雨心脏一缩。
她转头看向窗外,雨水在玻璃上扭曲了霓虹的光影,就像他们之间扭曲的关系。
医院走廊比往常安静。张主任从病房出来时,表情比杜小雨预想的轻松:“感染控制住了,不过……”他看了眼顾琰,“我建议尽快转去瑞士疗养院。”
杜小雨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你妈妈的情况,需要长期……”
“我们没钱。”她打断道,声音在空荡的走廊上显得格外尖锐。
顾琰突然按住她肩膀:“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凭什么?”杜小雨甩开他的手,“凭我是你打发时间的玩具?还是凭你未婚妻家的施舍?”
最后一句话像记耳光,顾琰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上前一步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不得不扶住墙壁。
白炽灯下,杜小雨看清他后颈的冷汗把衬衫领子都浸透了
护士站的电话突然响起,值班护士惊呼:“顾先生!您父亲正在全院广播找您……”
顾琰闭了闭眼,转身就往电梯走。
杜小雨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西装后腰处洇开一片暗红——是血。
“你受伤了?”她冲过去拽住他。
顾琰试图挣脱:“没事。”
“什么叫没事!”杜小雨直接掀开他衣摆,倒吸一口冷气——后腰上横着一道狰狞的伤口,血痂被雨水泡发了,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白色。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里面冲出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少爷,董事长请您立即回老宅。”
顾琰挡在杜小雨前面:“滚。”
保镖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硬着头皮上前:“林小姐已经等您三小时了,董事长说……”
“我说滚!”顾琰的怒吼在走廊上回荡。
他转身抓住杜小雨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跟我走。”
他们在暴雨中狂奔。顾琰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在白衬衫上晕开刺目的红。
他带着杜小雨钻进巷子深处的一家小诊所,老医生看见他就叹气:“又来了?”
清创的过程像场酷刑。顾琰咬着纱布一声不吭,冷汗顺着下颌滴落在诊疗床上。
杜小雨站在一旁,听见老医生絮絮叨叨:“戒尺打的?你爸还当是旧社会呢……”
她突然想起财经杂志上顾琰父亲的照片——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手里常年握着沉香木手杖。
“为什么……”她声音发抖。
顾琰吐掉纱布,嘴角还带着血丝:“因为我砸了相亲宴。”
诊所的灯泡滋滋作响,在墙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杜小雨看着斑驳墙壁上他们的影子——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中间却像隔着一道深渊。
“值得吗?”她轻声问。
顾琰突然站起来,伤口缝合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一步步逼近,直到杜小雨后背贴上药柜。
“你看着我的眼睛,”他声音低哑,“还觉得这是玩玩而已吗?”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烈。
杜小雨看着他睫毛上未干的雨滴,想起三轮车把手上那个沉入污水沟的平安符,想起千纸鹤被山竹汁染紫的翅膀,想起他说“同事”时微微颤抖的嘴角。
“我妈的病……”
“我会处理。”
“你家的公司……”
“不要了。”
杜小雨的眼泪终于砸下来:“顾琰,你疯了。”
他伸手接住那滴泪,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是啊,疯了。”
老医生识趣地拉上布帘。狭小的空间里,杜小雨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顾琰的额头抵住她的,呼吸交错间带着血腥气和药味:“给我个答案。”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眼底的孤注一掷。
杜小雨闭上眼,尝到了泪水的咸涩:“……好。”
这个简单的音节像把钥匙,顾琰突然脱力般靠在她肩上。
他的身体烫得吓人,声音却轻得像羽毛:“别反悔。”
雨声渐渐小了。远处传来夜市重新开张的喧闹声,三轮车铃铛叮当作响。
杜小雨扶着昏沉的顾琰走出诊所时,天边隐约透出一线微光。
顾琰在晨光中摸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拨通电话:“爸,我放弃继承权。”
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杜小雨想抢手机,却被他紧紧扣住手指。
顾琰对着话筒一字一顿:“我要她。”
朝阳终于冲破云层,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顾琰掌心的茧子蹭着她虎口的旧伤,像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处。
8
晨光透过出租屋薄薄的窗帘洒进来,顾琰眯着眼睛,伸手去挡那道刺眼的光线。
他很久没睡过这么沉的觉了——硬板床硌得他肩膀发酸,但怀里的人温温热热,呼吸均匀地拂在他锁骨上,让他舍不得动。
杜小雨的睫毛在晨光里投下细碎的阴影,嘴角还沾着一点昨晚的炒年糕酱汁。
顾琰用指尖轻轻蹭掉,动作小心得像在碰什么易碎的珍宝。
三个月前,他还是那个出入高级餐厅的顾少爷,现在却学会了蹲在菜市场跟大妈砍价,甚至能分得清生抽和老抽的区别。
“看够没?”杜小雨突然睁开眼,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顾琰笑着亲了亲她鼻尖上的小雀斑:“没。”
厨房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杜妈妈正在做早餐。
自从搬出医院,她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现在甚至能每天变着花样给他们做饭。
顾琰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杜小雨在夜市给他买的,二十块两件——赤脚踩在有些开裂的地板上。
“阿姨,我来帮您。”
杜妈妈回头,看见这个曾经西装革履的大少爷正笨拙地给煎蛋翻面,袖口沾上了油渍也不在意。
她眼眶有些发热:“小顾啊,油放太多了……”
“妈你别惯着他。”杜小雨叼着牙刷靠在门框上,“让他学,不然以后谁养我?”
顾琰举着锅铲转身:“杜小姐,昨晚谁赚的钱多?”
这是他们之间的新游戏——每晚分头摆摊,比谁营业额高。
杜小雨的奶茶摊生意稳定,顾琰却另辟蹊径,用他品红酒的舌头搞起了“高端夜市调饮”,一杯卖到五十还供不应求。
“顾老板了不起哦。”杜小雨翻了个白眼,嘴角却翘着。
早餐吃到一半,门铃突然响了。
顾琰去开门,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林嘉怡站在门口,香奈儿套装换成了简单的牛仔裤,但耳垂上那对钻石耳钉依然闪闪发光。
“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她打量着狭小的出租屋,目光在掉漆的餐桌和杜小雨的睡衣上停留片刻,“不请我进去?”
空气瞬间凝固。杜小雨下意识站起来,却被顾琰按回椅子上。
他挡在两人之间,声音冷了下来:“有事?”
林嘉怡从包里拿出个文件袋:“爸爸让我来的。”她看了眼紧张的气氛,突然笑了,“放心,不是来抢人的。”
文件袋里是顾琰的护照和一张支票。
林嘉怡自顾自地坐到唯一的空椅上,拿起杜小雨没喝完的豆浆喝了一口:“哇,好甜。”
“你到底……”
“我退婚了。”林嘉怡眨眨眼,“准确地说,是我爸终于相信你对女人没兴趣的谣言了。”她促狭地看着顾琰瞬间涨红的脸,“开玩笑的。其实是我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
杜小雨这才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钻戒。
林嘉怡顺着她的目光笑了:“瑞士认识的滑雪教练,穷得要死,但……”她看向顾琰,“眼神跟你家这位看你时一模一样。”
支票在桌上静静躺着,数额足够他们开家店。
顾琰皱眉:“什么意思?”
“不是施舍。”林嘉怡站起身,“是投资。我爸说,能让你放弃家业的人,做生意肯定差不了。”她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了,你爸让你下周回家吃饭。”
门关上后,屋里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杜小雨盯着那张支票,突然被顾琰从背后抱住。
“想开奶茶店还是咖啡店?”他下巴搁在她肩上,呼吸暖烘烘的。
杜小雨转身搂住他的腰,鼻尖蹭到他t恤上残留的油烟味:“先给你买双像样的拖鞋。”
窗外传来三轮车的铃铛声,是隔壁大爷出摊了。
阳光正好,照在桌上那碗已经凉了的豆浆上,泛起一层金色的光。
9
最终顾琰还是选择拿这笔钱将杜母送到了瑞士疗养院。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顾琰搂着杜小雨甜甜地睡去。
夜里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们在全国开了上千家奶茶店,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晨光微亮时,笑醒了的顾琰伸手摸了摸身旁的床单——凉的。
他猛地睁开眼,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凉透的茶,杯底压着一张字条,只有三个字:
“别找我。”
笔迹很轻,像是写字的人犹豫了很久,最终只留下这样一句。
顾琰猛地坐起身,抓起手机拨通杜小雨的电话——关机。
他又打给医院,瑞士那边的疗养院说杜母一切正常,但杜小雨并没有来过。
他赤脚踩在地板上,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昨晚的一切突然变得清晰——杜小雨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几次回头看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他当时以为她只是这些天累了,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她僵硬了一瞬,然后在他胸口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他迷迷糊糊地问。
“没什么。”她的声音很轻,“睡吧。”
现在回想起来,那语气里藏着的,分明是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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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琰找遍了所有她能去的地方——夜市的老摊位、他们常去的河边长椅、甚至她小时候住过的破旧小区。
但杜小雨就像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三天后,他回到顾家老宅,踹开了父亲的书房门。
“你对她做了什么?”
顾父放下手中的文件,神色平静:“不是我对她做了什么,是她拿了钱,走了。”
“放屁!”顾琰一把掀翻了桌上的茶具,瓷器碎裂的声音刺耳尖锐,“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顾父点开平板推给他,“自己看。”
屏幕上是段监控录像——杜小雨站在顾父的办公室里,接过一张支票,然后低头签了什么。
镜头拉近,能清晰地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五百万。”顾父冷声道,“她答应永远消失。”
顾琰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几乎要把平板捏碎。
录像里的杜小雨转身离开时,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笑——可那个背影,却莫名让他想起她第一次砸他车时,倔强挺直的脊梁。
“不可能。”他声音嘶哑,“你逼她的。”
“你放弃了家产,那她不想和你在一起也正常,”顾父叹了口气,“阿琰,这世上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
……
瑞士的雪下得很大。
尽管顾琰已经派人盯着疗养院,可是不甘心的他还是亲自来到了这里。
站在疗养院的玻璃窗外,看着里面的杜母。
她瘦了许多,正低头织着一条浅蓝色的围巾——杜小雨最喜欢的那种蓝。
“阿姨,”他推门进去,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小雨来过吗?”
杜母的手顿了顿,织针轻轻相碰:“没有。”
她的眼神没有躲闪,甚至带着一种平静的冷漠。
似乎她早已预料到结果。
顾琰站在那儿,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连杜母都这样干脆地否认,仿佛杜小雨真的狠心到连母亲都不来看一眼。
“如果她联系您……”
“顾先生。”杜母打断他,目光落在他无名指上——那里还留着戴过戒指的浅痕,“其实,你们本来就不合适。”
雪下得更大了。顾琰走出疗养院时,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无数画面在脑海里闪回——杜小雨蹲在巷子里哭的样子、她拿着扫帚砸他车时发亮的眼睛、她在晨光里睫毛投下的阴影……
杜小雨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顾琰决定回归家族。
回到顾氏集团的第一天,董事会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不同。
那个曾经玩世不恭的少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锐利、手段果决的掌权者。
四年后。
顾氏集团顶楼会议室,高管们屏息看着新任总裁将企划书摔在桌上。
“重做。”顾琰解开袖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明天八点前我要看到可行方案。”
这四年他雷厉风行,将集团版图扩张了三倍,却再没让任何女性近身。
酒会上名媛们暗送秋波,他只低头看表;
家里安排的相亲,他派秘书送上一箱财报当见面礼。
“阿琰,”顾震霆揉着太阳穴,“张董的千金明天……”
“收购案我会亲自谈。”顾琰头也不抬地打断,“别的免谈。”
顾震霆看着儿子无名指上那道浅痕——三年了,戒指早已摘下,痕迹却像烙进了皮肉。
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四年前那一天,他对着杜小雨声泪俱下地编造绝症的谎言时,何曾想过戏言竟会成谶。
那天她确实拿走了支票,却在走出门时将碎片洒向空中。
这一切都是强行拆散他们的报应吗?
“阿琰,”顾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瑞士分公司那边出了点问题,你去看看吧……”
顾琰想从父亲的眼里看出什么,可看到的竟然是落寞。
……
瑞士,疗养院。
顾琰站在走廊上,指尖微微发颤。
他刚从瑞士分公司开完会,西装革履,冷峻如常,可胸腔里的那颗心却早已不受控制地狂跳。
四年了,他无数次梦见她,梦见她倔强的眼神,梦见她砸他车时发狠的样子,梦见她在他怀里轻轻颤抖的瞬间。
而现在,她就站在走廊尽头,背对着他,瘦弱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哄怀里的孩子。
顾琰揉了揉眼睛,怕现在是一场梦境。
四年了,还多次派人打探她的消息,而现在他终于明白,当初一定是父亲阻碍了他所有的调查。
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迈出一步,又猛地顿住——一个小女孩从卫生间蹦蹦跳跳地跑出来,扑进她的怀里,稚嫩的声音清脆地喊着:“妈妈!”
一瞬间,顾琰的世界轰然崩塌。
他站在原地,血液凝固,指尖冰冷。
她结婚了?她有了别人的孩子?这四年来,他日日夜夜想着她,而她……
杜小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身。
四目相对。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微微颤抖,最终归于平静。
她牵着女儿的手,向他走来,嘴角扯出一抹笑:“好久不见。”
顾琰的喉咙发紧,目光落在小女孩脸上——圆润的脸蛋,亮晶晶的眼睛,右颊有个小小的酒窝。
“叫叔叔。”杜小雨轻声说。
小女孩歪着头看他,甜甜地喊:“叔叔好!”
顾琰蹲下身,嗓音沙哑:“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小女孩刚要开口,杜小雨笑着抢先回答:“她叫念念,两岁了。”
小女孩疑惑地看了妈妈一眼,却没反驳。
顾琰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住。两岁?如果她两岁,那她出生的时候,杜小雨已经离开他两年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眼睛,她的酒窝,都像极了他?
他站起身,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寒暄几句后转身离开。
小女孩歪着头看着妈妈,“妈妈,我不是三岁了吗,你为什么说我两岁呀?”
杜小雨擦了擦眼泪,“是妈妈记错了。”
顾琰走出疗养院,忽然灵光一现,好像漏掉了什么线索,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血丝。
——她在撒谎。
夜晚,奶茶店。
门上的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
杜小雨头也没回,用英文说道:“sorry,we’reclosednow.”
脚步声却径直走到柜台前。
她抬头,瞳孔骤缩——顾琰站在那里,西装外套已经被雪打湿,黑眸沉沉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
“你……你怎么来了?”她胸口剧烈起伏,最终挤出一个笑容,“要不,我给你整杯奶茶?”
顾琰冷笑:“你结婚了?”
她沉默良久,低声道:“……嗯。”
“当年的事,对不起。”
顾琰的冷笑更深,他伸手,声音冰冷:“那你敢让我看看你的手吗?”
杜小雨猛地僵住,下意识将手藏在背后。
可顾琰已经逼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强硬地将她的手拽了出来——
无名指上,赫然戴着他们当年的戒指。
杜小雨终于崩溃,瘫坐在椅子上,泪如雨下。
小女孩从后面跑过来,护在妈妈面前,警惕地看着顾琰:“不准欺负妈妈!”
顾琰低头看着她,眼眶通红,嗓音沙哑:“我不是叔叔。”
小女孩愣住:“那你是谁?”
“我是爸爸。”
小女孩震惊地睁大眼睛,转头看向杜小雨:“骗人,妈妈说了,我的爸爸在祖国,不在这里!”
杜小雨再也撑不住,捂住脸痛哭出声。
顾琰一把将小女孩抱进怀里,眼泪终于落下。
窗外,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整个瑞士的夜晚。
ps:京城,顾宅。
暮春时节,庭院里的海棠开得正盛。
顾念迈着小短腿在花径间奔跑,粉色的裙摆随风扬起。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奶声奶气地喊道:“爷爷,你快来追我呀!”
顾震霆扶着廊柱微微喘息,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望着孙女红扑扑的小脸,无奈地笑道:“念念,爷爷这把老骨头是真跑不动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让他们给你生个弟弟陪你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顾念像只欢快的小雀儿扑进爷爷怀里。
顾震霆连忙蹲下身,将孙女紧紧搂住,生怕她摔着。
电话很快接通,顾震霆中气十足地对着话筒说:“臭小子,你们夫妻俩度蜜月,就把我们这一老一小扔家里了是吧?我告诉你,明年要是不给我生个孙子,你们就别回来了!”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老人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眼底泛起欣慰的泪光。
自从儿媳妇回来后,他的身子竟奇迹般地好转起来。
此刻他试着抱起孙女,虽然有些吃力,却觉得格外踏实。
春风拂过庭院,海棠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顾震霆望着怀中的小孙女,忽然感慨道:“看来啊,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门当户对什么的,倒也没那么重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