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央萧绮凰谢瑾推荐完本_已完结锦瑟无央(萧绮凰谢瑾)
寒风如刀,刮得都侯府西角小院的破旧窗棂呜呜作响。萧绮凰跪在冰凉的地上,双手死死护住怀里的药罐,任凭雪花落满肩头。
"贱婢生的东西,也配用府里的好药材?"萧明月一脚踢翻药罐,褐色的药汁泼洒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冰。
萧绮凰低着头,睫毛上的雪花融成水珠,像泪一样滚下来。她不敢擦,也不敢动。嫡姐绣着金线的裙摆就在眼前晃动,那双缀着珍珠的绣鞋刚刚踢翻了她熬了两个时辰的药。
"大小姐问你话呢,哑巴了?"周嬷嬷一把揪住萧绮凰的头发,迫使她仰起脸。
"回嫡姐的话,这药材是...是奴婢用绣活换的..."萧绮凰声音细若蚊蝇。她右脸颊上还留着昨日被周嬷嬷掌掴的淤青,在苍白肌肤上格外刺目。
"放屁!"萧明月柳眉倒竖,"你那些破烂绣品能值几个钱?定是偷了母亲库房里的银子!"她转向身旁的贵妇人,"母亲您看,这贱婢跟她那个病痨鬼娘一样,手脚不干净!"
都侯夫人周氏拢了拢狐裘,连个正眼都没给地上的人,"跪满三个时辰,让她长长记性。"说完便带着众仆从前呼后拥地离去,只留下两个粗使婆子盯着。
雪越下越大。萧绮凰单薄的棉衣早已湿透,膝盖从刺痛到麻木,再到毫无知觉。她盯着雪地上那滩药渍,想起病榻上咳得撕心裂肺的生母。那是她偷偷攒了半年绣活钱才抓来的药,如今全毁了。
"这位小姐..."
忽然,一道清朗的男声从墙外传来。萧绮凰勉强抬头,看见角门处站着一个撑伞的青衣少年。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眉目如画,腰间挂着药囊。
"我...我不是小姐..."萧绮凰下意识往阴影里缩了缩。都侯府规矩森严,若被夫人知道有外男看见她这副狼狈样,少不得又是一顿责罚。
少年却上前两步,将伞撑在她头顶,"我是回春堂谢家的,来给府上送药。"他看了眼打翻的药罐,眉头微蹙,"这方子是治肺痨的,用药很准,是你配的?"
萧绮凰惊讶于他的眼力,却只是摇头。
少年没再多问,从药囊里取出几包药材和一小锭银子,迅速塞进她袖中,"藏好。天冷,肺痨最忌受寒。"
"我不能..."
"谢瑾!谢家小子!老爷等急了!"远处传来管家的吆喝。
少年匆匆离去,背影挺拔如青竹。萧绮凰攥紧袖中药包,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有人对她施以善意。
天色渐暗,盯梢的婆子早躲去喝酒取暖。萧绮凰拖着没有知觉的双腿爬回小屋,屋内冷得像冰窖,床上的妇人面如金纸。
"娘,药来了..."她强撑着生火熬药,眼泪滴进药罐里。
"绮凰..."妇人艰难地睁开眼,"今日...是你生辰啊..."
萧绮凰手一抖。没人记得都侯府庶女的生辰,连她自己都忘了。
"娘没什么...能给你的..."妇人从枕下摸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这是我外祖家...传下来的医书...藏好..."
当夜,萧绮凰的生母断了气。她抱着母亲逐渐冰冷的身体,看着窗外都侯府为嫡姐及笄礼挂起的红灯笼,第一次尝到了恨的滋味。
"总有一天..."她咬破嘴唇,血珠滚落,"我要让那些践踏我们的人,都跪在我脚下求饶。"
雪停了,一轮冷月照在少女决绝的脸上。
三年后,春末。
萧绮凰跪在都侯府正厅的冰凉石板上,耳边回荡着嫡母周氏尖利的声音。
"明月身子不适,这次选秀就由你代替入宫。"周氏抚摸着腕上的翡翠镯子,眼神像在看一件待估价的货物,"记住,你永远是明月的影子。"
萧绮凰额头贴着地面,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萧明月哪是身子不适,分明是听闻皇上性情阴郁,前朝选入宫的秀女已有三人莫名暴毙,这才哭闹着不肯去。
"女儿谨遵母亲之命。"她声音柔顺,眼中却一片冰凉。
都侯萧远山坐在主位上,终于抬眼看了看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庶女。十六岁的萧绮凰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虽不及萧明月明艳,却有种清冷如霜的气质。
"抬起头来。"
萧绮凰顺从地仰起脸,目光却恰到好处地垂着,不直视家主。
萧远山眯起眼:"入宫后,你要记住自己姓萧。明月才是嫡女,若有幸得宠,该知道如何为家族谋利。"
"女儿明白。"
"去吧,三日后入宫。"
退出正厅,萧绮凰穿过曲折的回廊,回到那个依旧破旧的小院。三年前生母去世后,她的处境并未改善,只是随着年岁增长,萧明月觉得折磨她不再有趣,她才得以喘息。
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萧绮凰愣住了。
屋内站着两个陌生丫鬟,床上铺着崭新的锦被,桌上摆着几套精美衣裙。
"二小姐。"丫鬟们行礼,"夫人命我们伺候您梳妆打扮。"
萧绮凰垂眸,藏起眼中的讥讽。都侯府为了确保她能被选上,终于舍得给她一点体面了。
"放下吧,我想静一静。"
待丫鬟退下,萧绮凰从床底暗格中取出那本泛黄的医书。这三年来,她夜夜研读生母留下的医书,甚至偷偷溜出府去药铺请教。医术,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依靠。
"小姐,该试衣裳了。"门外丫鬟催促道。
萧绮凰将医书藏回贴身的暗袋,打开了门。
三日后,一顶青布小轿将萧绮凰从侧门抬出都侯府。没有嫁妆,没有送亲队伍,只有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本藏在夹层里的医书。
轿子行至朱雀大街时,萧绮凰忽然喊停。
"我去回春堂买些药材。"她对随行嬷嬷说,"入宫后怕是不便了。"
嬷嬷本想拒绝,但想到这位好歹是要入宫的秀女,勉强同意了。
回春堂是京城最大的药铺,萧绮凰这三年来偶尔会女扮男装来此买药。一进门,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这位小姐需要什么?"柜台后的伙计问道。
萧绮凰正要开口,后堂帘子一掀,走出一个身着湖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男子眉目如画,腰间玉佩叮咚,正是三年前雪中送药的谢瑾。
两人四目相对,俱是一愣。
"是你?"谢瑾眼中闪过惊喜,随即恢复平静,挥手让伙计退下。
萧绮凰心跳忽然加快。三年过去,谢瑾身量更高了,面容褪去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她注意到他腰间挂着太医院的令牌。
"谢公子已是御医了?"她轻声道贺。
谢瑾微笑:"去年刚入的太医院。"他打量着她简单的装束和身后的嬷嬷,"你这是..."
"入宫选秀。"萧绮凰声音平静,眼中却有一丝无奈。
谢瑾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迅速包了几包药材递给她:"宫中不比侯府,万事小心。"
萧绮凰接过药包,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感觉到谢瑾悄悄塞了一张纸条在她手心。
"多谢。"她不动声色地将纸条藏入袖中。
回到轿中,萧绮凰悄悄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宫中险恶,谨言慎行。"
她将纸条嚼碎咽下,闭上了眼睛。
选秀当日,储秀宫内百花争艳。萧绮凰穿着都侯府临时赶制的浅粉色衣裙,站在一众精心打扮的秀女中并不显眼。
"下一个,都侯府萧氏女!"
萧绮凰深吸一口气,迈步入殿。大殿上首坐着年轻的皇帝齐煜,两侧是太后和皇后。她不敢抬头,只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都侯家的女儿?"皇帝声音慵懒,"抬起头来。"
萧绮凰缓缓抬头,目光依旧垂着。这是她在侯府学会的生存之道——永远不要直视上位者的眼睛。
皇帝齐煜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俊美却透着阴郁,一双凤眼如寒潭般深不可测。
"可有什么才艺?"
"回陛下,奴婢会弹琴。"萧绮凰声音清润。这是她刻意模仿萧明月的声线——娇柔而不造作。
琴案搬来,萧绮凰轻抚琴弦。她弹的是萧明月最拿手的《春江花月夜》,指法娴熟,却少了几分灵动。这是她故意的——一个完全不会弹琴的人装会很容易被识破,但一个会弹却弹得不如嫡姐好的人,反而更可信。
曲毕,皇帝似乎还算满意:"留下吧,封才人,赐居兰薰阁。"
萧绮凰叩首谢恩,心中却无半点喜悦。她知道,从此刻起,她将踏入一个比都侯府更危险的牢笼。
兰薰阁是后宫偏僻处的一处小院,虽不豪华,倒也清静。萧绮凰刚安顿下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就进来行礼。
"奴婢青竹,奉命伺候萧才人。"
萧绮凰打量着这个圆脸杏眼的宫女,敏锐地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一枚银镯——那分明是皇后宫中大宫女的饰物。看来自己这个不起眼的才人,已经被皇后"关照"了。
"起来吧。"萧绮凰装作毫无察觉,柔声道,"我刚入宫,许多规矩不懂,还望你多提点。"
青竹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嘴上却恭敬:"才人折煞奴婢了。"
夜深人静,萧绮凰独自站在小院里仰望星空。宫墙高耸,将天空切割成四方形。她想起谢瑾的警告,想起都侯府那些屈辱的日子,想起生母临终前的嘱托。
"娘,我入宫了。"她对着虚空轻声道,"这一次,我不会再任人宰割。"
远处传来打更声,萧绮凰转身回屋。明天开始,她将面对全新的挑战。但无论如何,她已下定决心——要么在这深宫中闯出一片天地,要么玉石俱焚。
她再也不要做一个任人践踏的庶女了。
入宫半月,萧绮凰已将兰薰阁摸得通透。这小院坐落在西六宫最偏远的角落,三间屋子带个小院,平日里除了送饭的太监和贴身宫女青竹,几乎无人踏足。
清晨,萧绮凰站在院角的梅树下,指尖轻抚过粗糙的树皮。这棵老梅是兰薰阁唯一值得称道的景致,据说已有百年树龄。
"才人,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青竹捧着铜盆走来,水面飘着几片花瓣。
萧绮凰点点头,净了脸,任由青竹为她梳妆。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却刻意装扮得朴素无华——这是她在宫中定下的策略:既不能太出挑惹人嫉恨,也不能太普通被彻底遗忘。
"今日用这支玉簪吧。"萧绮凰从妆匣中取出一支素白玉簪,这是入宫时都侯府给的唯一一件像样首饰。
青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还是乖乖为她绾了个简单的发髻。萧绮凰看在眼里,不动声色。这半月来,她已确定青竹每日都会向皇后宫中汇报自己的一举一动。
"才人这些日子的表现,皇后娘娘很满意。"青竹突然说道,手上动作不停,"娘娘说,懂得安分守己的妃嫔才能在宫中长久。"
萧绮凰指尖微颤,面上却露出感激之色:"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出了兰薰阁,穿过长长的永巷,萧绮凰随着三三两两的嫔妃向坤宁宫走去。春日的阳光洒在朱红宫墙上,映出一片血色。
坤宁宫前,众嫔妃按位份排列。萧绮凰站在最末,低头垂目,耳朵却竖得老高。半月来,她每日请安都会刻意早到片刻,只为观察各宫嫔妃之间的关系。
"听说昨夜皇上又宿在紫宸殿,连李美人都被拒之门外了。"前方传来低语。
"自打北境战事吃紧,皇上已经半月未入后宫了..."
萧绮凰睫毛轻颤。北境战事?都侯府向来与北境将领交好,若战事起,父亲必定参与其中。她正想细听,前方突然安静下来——皇后出来了。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众嫔妃齐声行礼。
皇后周氏年约三十,凤眼朱唇,头戴九凤金冠,一身正红宫装威仪十足。萧绮凰偷偷抬眼,注意到皇后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看来皇帝不入后宫,皇后也寝食难安。
"起来吧。"皇后声音慵懒,"近日天干物燥,本宫命御膳房准备了雪梨羹,各位妹妹都尝尝。"
众人谢恩。萧绮凰接过宫女递来的青瓷小碗,鼻尖微动。雪梨羹中隐约有股药香,不是普通的滋补药材。她母亲留下的医书中曾记载过几种特殊香料,闻起来与这味道极为相似——长期服用可致人不孕。
萧绮凰余光扫过周围,见众嫔妃都小口啜饮,只得假装抿了一口,趁人不备将大部分倒入袖中暗袋。
回到兰薰阁,萧绮凰立刻取出袖中暗袋,将残留的羹汤倒在帕子上。她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果然..."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羹里加了红麝香,虽量微不至立刻伤身,但长期服用必定难以受孕。皇后为了稳固地位,竟不惜对全后宫下手。
正当她沉思之际,青竹匆匆进来:"才人,李美人邀各宫嫔妃明日去御花园赏牡丹。"
萧绮凰眉头微蹙。李美人是皇后表妹,素来骄横,突然邀人赏花必有蹊跷。
"替我回话,说我一定准时赴约。"
次日,御花园中百花争艳。萧绮凰穿着一身淡青衣裙,安静地站在角落。李美人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一袭嫣红裙装明艳夺目。
"听说萧才人琴艺了得,不如为我们助兴一曲?"李美人突然看向萧绮凰,眼中带着挑衅。
萧绮凰心中一紧。这是要当众考校她,若弹得好是抢风头,弹不好则落人笑柄。
"妾身琴艺粗浅,恐污了各位娘娘的耳。"她柔声推辞。
"怎么,都侯府的小姐连首曲子都不会弹?"李美人冷笑,"还是看不起本宫?"
周围嫔妃纷纷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萧绮凰知道推脱不过,只得走向亭中的古琴。
指尖轻触琴弦,她忽然注意到远处明黄色仪仗正向这边移动——是皇帝!
电光火石间,萧绮凰改变了主意。她不再模仿萧明月的风格,而是弹起了生母教她的《清心普善咒》。这是佛门曲调,清净庄严,与满园春色形成奇妙对比。
琴音未半,明黄仪仗已至近前。
"参见陛下!"众嫔妃慌忙行礼,李美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皇帝齐煜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目光却落在抚琴的萧绮凰身上:"这曲子特别,叫什么名字?"
萧绮凰跪伏在地:"回陛下,是《清心普善咒》。"
"起来吧。"皇帝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朕记得你,都侯府的...萧才人?"
"陛下圣明。"萧绮凰心跳加速,没想到皇帝竟记得自己。
皇帝走近几步,忽然皱眉按住太阳穴。萧绮凰敏锐地注意到他指尖微微发颤,眼下青黑比皇后更甚。
"陛下可是头痛?"她大着胆子问道,"妾身略通药理,或可缓解。"
皇帝挑眉:"哦?你懂医术?"
"家母曾教过一些安神的方子。"萧绮凰谨慎回答。
皇帝沉思片刻,突然道:"随朕去紫宸殿。"
此言一出,满园嫔妃脸色皆变。李美人眼中几乎喷出火来,皇后派来监视的宫女更是匆匆离去报信。
紫宸殿内熏香袅袅,萧绮凰垂首而立,不敢四处张望。这是皇帝日常理政之处,寻常嫔妃根本无缘踏入。
"你说能缓解头痛?"皇帝靠在龙椅上,闭目问道。
萧绮凰轻声道:"陛下可否让妾身看看平日用的安神香?"
太监呈上一盘香饼,萧绮凰小心捻起一点闻了闻,心中了然:"此香中龙涎过多,虽能提神,久用却伤肝致头痛。妾身建议加些甘菊与薄荷,既可安神又不伤身。"
皇帝睁开眼,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不起眼的才人:"你倒真懂些门道。"他转向太监,"就按萧才人说的改。"
"陛下,"萧绮凰趁机道,"甘菊薄荷香需现配现用,若陛下不嫌,妾身可亲自调制。"
皇帝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微勾:"准了。即日起,萧才人每日申时来紫宸殿侍墨,顺便调香。"
萧绮凰强压心中喜悦,恭敬叩首:"妾身遵旨。"
退出紫宸殿,萧绮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赌对了——皇帝果然被头痛困扰多时,而她的医术知识恰好派上用场。这是她在宫中站稳脚跟的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刚回到兰薰阁,皇后宫中的大太监赵全便来传话:"皇后娘娘召萧才人即刻觐见。"
坤宁宫内,皇后端坐凤椅,面若冰霜。
"听说萧才人今日大出风头,还得了入紫宸殿侍墨的殊荣?"皇后声音轻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萧绮凰伏地请罪:"妾身只是见陛下不适,斗胆进言,绝无他意。"
"起来吧。"皇后突然笑了,"你能为陛下分忧是好事。只是..."她话锋一转,"紫宸殿乃机要重地,你一个才人出入多有不便。日后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该先来禀报本宫,明白吗?"
萧绮凰额头触地:"妾身谨记娘娘教诲。"
退出坤宁宫,萧绮凰知道,从今日起,她正式进入了皇后的视线。这是一把双刃剑——既是机遇,更是危险。
接下来的日子,萧绮凰每日申时准时到紫宸殿侍奉。她谨言慎行,除了调香研墨,从不逾矩。皇帝似乎也很享受这种安静陪伴,偶尔会问她一些药理知识,甚至允许她翻阅殿中的医书。
一日,皇帝临时被太后叫去,萧绮凰独自在紫宸殿整理奏折。忽然,一份标有"北境急报"的奏折从案几滑落。她本能地捡起,不经意瞥见内容——北境三州叛乱,都侯萧远山奉命督军,却屡战屡败,有通敌嫌疑...
萧绮凰手一抖,连忙将奏折放回原处。父亲通敌?若真如此,都侯府上下难逃一死,她这个入宫的女儿也必受牵连。
"在看什么?"皇帝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萧绮凰转身跪倒:"妾身不慎碰落奏折,已即刻放回,绝未窥视。"
皇帝静静看了她片刻,竟出人意料地道:"你既看到了,说说你的想法。"
萧绮凰心跳如鼓,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试探:"妾身愚钝,只知陛下圣明,自有决断。"
"朕要听实话。"皇帝声音冷了下来,"你父若真通敌,你当如何?"
萧绮凰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妾身虽是萧家女,更是陛下的人。若父亲真有二心,妾身...妾身愿大义灭亲。"
殿内死一般寂静。良久,皇帝轻笑一声:"好一个大义灭亲。起来吧,明日继续来侍墨。"
当晚,萧绮凰辗转难眠。父亲是否通敌尚未可知,但皇帝显然已起疑心。她在宫中的处境越发危险——前有皇后虎视眈眈,后有家族可能获罪。唯一的生路,就是赢得皇帝更多的信任。
窗外,一弯新月如钩。萧绮凰握紧母亲留下的医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已入局,那就只能赌到底了。
夏至刚过,一场暴雨连下了三日。萧绮凰站在兰薰阁的窗前,望着檐角成串坠下的雨珠,眉心微蹙。紫宸殿的太监刚刚来传话,说皇帝今日头痛发作,不必去侍墨了。
"才人,听说浣衣局有两个宫女昨夜突发高热,今早浑身起疹,怕是染了时疫。"青竹一边整理床榻一边说道,语气中带着刻意的随意。
萧绮凰指尖一顿。青竹从不与她闲聊,每一个看似无意的话题都是皇后的试探。她故作惊讶:"当真?可请了太医?"
"太医哪会管下人的死活。"青竹撇嘴,"听说那两人已被挪到冷宫旁的废院里等死了。"
雨声渐急,萧绮凰望向冷宫方向,眼前浮现出那些低等宫女粗糙的双手和谦卑的姿态。在都侯府时,她与那些丫鬟并无区别,甚至更惨——至少丫鬟们不会平白被嫡姐打骂。
"青竹,去取我的斗篷来。"
"才人要去哪儿?这大雨天的..."
"去废院。"
青竹手中的枕头啪嗒掉在地上:"才人疯了不成?那可是时疫!若被传染,或是过了病气给主子们——"
萧绮凰已经自己取下斗篷披上:"我略通医术,看看无妨。你若怕,不必跟来。"
青竹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跟了上来,眼中却藏着几分怨毒。
废院原是前朝妃子的住所,如今荒草丛生,门窗歪斜。萧绮凰推开发霉的木门,一股腐臭扑面而来。昏暗的屋内,两个年轻宫女蜷缩在草席上,面色潮红,手臂上布满紫红色斑点。
萧绮凰心头一紧——这绝非普通时疫!她曾在母亲医书上见过类似描述,是极为凶险的"斑疹伤寒",传染性极强。
"去打盆清水来。"她吩咐青竹,自己则蹲下身,轻轻掀开宫女的衣袖。疹子已经蔓延到腋下,触之发热,脉象浮数——病情已到危险阶段。
青竹迟迟不回,萧绮凰索性自己动手。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宫女合谷、曲池等穴位施针,又撕下衣角沾水为她们擦拭降温。
"才...才人..."其中一个宫女微微睁眼,认出萧绮凰的服饰,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萧绮凰按住她,"你们何时开始发热的?可还有其他人有类似症状?"
"三日前...浣衣局已有六七个姐妹倒下...管事嬷嬷不让声张..."
萧绮凰心头一震。若真如此,疫情恐怕早已扩散。她正思索对策,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谁在里面?"一个清冷男声喝道。
萧绮凰回头,只见一个身着太医服制的高挑男子站在门口,逆光中看不清面容。但当那人踏入屋内,萧绮凰的呼吸瞬间凝滞——是谢瑾!
三年过去,谢瑾眉目更加俊朗,只是此刻眉头紧锁,右手按在腰间的药囊上,浑身透着警惕。
"萧...才人?"谢瑾也认出了她,眼中闪过震惊,随即恢复职业性的冷静,"请才人速速离开,此病极易传染。"
萧绮凰却不动:"谢太医,这是斑疹伤寒,对吗?"
谢瑾瞳孔微缩:"才人怎会知道?"
"我略通医术。"萧绮凰简短回答,"这两人病情已重,需立刻用黄连解毒汤加减,再加石膏、知母退热。"
谢瑾眼中惊讶更甚,但很快点头:"才人所言极是。我已命人熬药,只是..."他压低声音,"此事尚未禀报皇上,恐引起恐慌。"
萧绮凰立刻明白他的顾虑。宫中爆发瘟疫,若传出去必会震动朝野,而隐瞒不报又是大罪。
"我去禀告皇上。"她突然道。
谢瑾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可!若才人因此染病..."
萧绮凰轻轻抽出手:"谢太医莫非忘了?三年前你赠我药材时说过,医者仁心。"她微微一笑,"我虽非医者,却也不忍看她们等死。"
谢瑾怔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终是退开一步:"才人高义。但至少让我先为才人施一针预防。"
他从药囊取出银针,示意萧绮凰伸出左手。针尖刺入合谷穴的瞬间,萧绮凰感到一丝微妙的麻痒,不知是针效还是谢瑾指尖的温度。
"好了。"谢瑾收针,"才人速去速回,这里交给我。"
萧绮凰点头,匆匆离去。她没注意到,身后谢瑾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担忧与钦佩。
紫宸殿外,侍卫拦住了萧绮凰:"陛下正与枢密使议事,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有要事禀报,关乎后宫安危!"萧绮凰声音虽轻却坚定。
正当侍卫为难之际,殿门突然打开,皇帝齐煜亲自走了出来:"朕听见萧才人的声音了。何事如此着急?"
萧绮凰跪倒在地:"启禀陛下,浣衣局爆发斑疹伤寒,已有近十人染病。此病传染极强,若不及时控制,恐殃及整个后宫!"
皇帝脸色骤变:"当真?为何无人上报?"
"下人们怕受责罚,隐瞒不报。妾身偶然得知,特来禀告。"萧绮凰省略了自己亲赴废院的情节。
皇帝沉思片刻,突然高声道:"传朕旨意,即刻封锁浣衣局及周边区域,所有接触者单独隔离。宣太医院院使...不,直接宣谢瑾来见朕!"
萧绮凰心中一动——皇帝竟记得谢瑾的名字,看来谢瑾在太医院的地位非同一般。
很快,谢瑾匆匆赶来。见到萧绮凰也在,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专注于向皇帝汇报。
"...已确定是斑疹伤寒,微臣建议立即设立隔离区,所有病人集中治疗。另需熬制预防汤药,全员服用。"
皇帝点头准奏:"此事交由谢卿全权处理。需要什么药材,尽管从内库支取。"
谢瑾领命,却又犹豫道:"陛下,治疗此病需专人日夜照料,太医院人手有限..."
"朕派十名太监供你差遣。"
"陛下,"萧绮凰突然开口,"妾身略通医术,愿协助谢太医抗疫。"
皇帝锐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最终点头:"准了。但萧才人务必注意安全。"
就这样,萧绮凰获得了自由出入隔离区的特权。接下来半月,她与谢瑾几乎形影不离,日夜照料病人。谢瑾负责开方施针,萧绮凰则管理汤药分发与病患记录。
"才人竟懂得脉象辨证?"一次巡诊时,谢瑾惊讶地发现萧绮凰能准确判断病情轻重。
萧绮凰微笑:"家母留下的医书,我研读多年。"她没有提及那些女扮男装去药铺请教的日子。
谢瑾眼中闪过赞赏:"才人若为男子,必是一代名医。"
"女子就不能行医济世了?"萧绮凰反问。
谢瑾一愣,随即轻笑:"是在下失言。医术本无男女之别。"
两人的合作越发默契。谢瑾教她更精准的针灸手法,她则为谢瑾提供对病情的细致观察。在共同努力下,疫情很快得到控制,最终只有五人死亡,远低于此类瘟疫通常的死亡率。
抗疫结束那日,皇帝在养心殿召见了他们。
"谢卿、萧才人此次抗疫有功,朕心甚慰。"皇帝难得地露出笑容,"谢瑾晋太医院副院使,萧氏晋贵人,赐居景阳宫偏殿。"
萧绮凰伏地谢恩,心中却无多少喜悦。景阳宫是李美人的居所,皇帝这一安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将她置于危险境地。
退出养心殿,谢瑾悄悄塞给她一张纸条。回到兰薰阁,萧绮凰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李美人与皇后密谋,小心饮食。"
她将纸条烧掉,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果然,晋升贵人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但如今的萧绮凰已非初入宫时那个战战兢兢的才人了。
三日后,萧绮凰迁入景阳宫偏殿。李美人表面热情,眼中却藏着刀子。
"妹妹抗疫有功,姐姐特备了宴席为你庆贺。"李美人拉着萧绮凰的手笑道。
宴席上,李美人殷勤劝酒劝菜。萧绮凰注意到自己面前的酒杯与其他人不同,杯底似有细微粉末未化尽。
"姐姐先请。"萧绮凰突然将酒杯递给李美人。
李美人脸色一变:"这...这是专门为妹妹准备的百花酿..."
"既如此珍贵,妹妹更不敢独享。"萧绮凰坚持将酒杯推过去,"不如姐姐先饮一口?"
席间气氛顿时凝固。李美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勉强笑道:"妹妹这是不信姐姐?"
萧绮凰故作天真:"怎会?只是妹妹突然想起陛下说过要少饮酒,不如将这杯赐给那个丫鬟?"她随手一指李美人身边的大宫女。
宫女脸色煞白,扑通跪地:"奴婢不敢!"
李美人猛地拍案而起:"萧绮凰!你别不识抬举!"
"姐姐为何动怒?"萧绮凰依旧微笑,"莫非这酒中...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李美人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纠缠,生怕萧绮凰真将酒拿去检验。宴席不欢而散。
当夜,萧绮凰在偏殿中检查新送来的被褥,果然在枕芯中发现了一些细小的红疹——若长期接触,会让人浑身起疹,毁容破相。
"果然如此。"萧绮凰冷笑,将所有被褥堆到院中一把火烧了。火光映照下,她看到李美人站在正殿窗前,脸色阴晴不定。
次日清晨,萧绮凰正在院中修剪花枝,一个小太监悄悄塞给她一包东西。打开一看,是几味珍贵药材,正是能解她昨日可能中的毒。包裹里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送的——谢瑾。
萧绮凰将药材收入袖中,抬头望向太医院方向,心中涌起一丝暖意。在这步步惊心的深宫里,至少还有一个人真心关怀她的安危。
远处钟声响起,萧绮凰收敛心神。今日是她晋封贵人后首次向皇后请安,又一场硬仗要打了。
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紫宸殿的地砖上投下斑驳光影。萧绮凰跪坐在案几旁,手中墨块在砚台上划出规律的圆圈。自从晋封贵人后,她侍墨的时间从每日申时延长到了整个下午。
"咳咳——"
龙案后的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中朱笔在奏折上划出一道猩红痕迹。萧绮凰抬头,只见齐煜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陛下?"她轻声唤道,放下墨块。
皇帝抬手示意无碍,却突然身子一晃,整个人向前栽去。萧绮凰顾不得礼仪,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手掌触及皇帝前额——滚烫似火!
"来人!传太医!"萧绮凰高喊,同时利落地解开皇帝衣领,让他呼吸更顺畅。
太监宫女乱作一团。萧绮凰却异常冷静,指尖顺势搭上皇帝手腕。脉象沉细而数,舌苔黄腻——这绝非普通风寒。更奇怪的是,她注意到皇帝指甲根部有一圈极细的紫线,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都退下!"太医院院使带着谢瑾匆匆赶到,厉声清场。
萧绮凰退到屏风外,耳朵却竖得老高。透过纱制屏风,她隐约看见谢瑾俯身为皇帝诊脉,背影僵硬了一瞬。
"如何?"院使低声问。
谢瑾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寒食散中毒。"
院使倒抽一口气:"禁声!此事非同小可..."
寒食散?萧绮凰心头一震。母亲医书中提过,这是一种慢性毒药,长期服用会逐渐侵蚀五脏,最终暴毙而亡。谁会胆大包天对皇帝下毒?
片刻后,谢瑾转出屏风,面色凝重:"陛下需要静养,请萧贵人暂回。"
萧绮凰直视谢瑾双眼:"是中毒,对吗?"
谢瑾瞳孔微缩,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后才极轻地点了下头。
"我能帮忙。"萧绮凰声音坚定,"母亲医书中有解毒之法。"
谢瑾眉头紧锁,显然在权衡风险。最终他低声道:"今夜子时,带医书来太医院偏室。别让人看见。"
回到景阳宫偏殿,萧绮凰立刻翻出贴身收藏的医书。李美人派人来"问候",被她以疲乏为由打发走了。夜幕降临,她换上一身宫女装束,悄悄溜出寝殿。
太医院偏室烛火幽暗。谢瑾正在研磨药材,见萧绮凰来了,立刻闩上门。
"陛下中毒多久了?"萧绮凰开门见山。
谢瑾苦笑:"至少三年。我入太医院时就有所怀疑,但一直不敢确定。今日症状突然加重..."
萧绮凰展开医书,指着一段文字:"看这里,寒食散中毒晚期会出现指甲紫线、午后潮热、突然昏厥等症状,与陛下完全吻合。"
谢瑾凑近查看,发丝不经意拂过萧绮凰脸颊,带着淡淡的药香。两人同时一僵,各自退开半寸。
"解毒需要连续七日服用甘草绿豆汤加减,配合特殊针法引毒。"萧绮凰指着药方,"但若下毒者发现陛下在解毒..."
"必会加大剂量,加速毒发。"谢瑾接话,眼中闪过寒光,"所以必须秘密进行。"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
"我来负责调整陛下日常药方,你找机会施针。"萧绮凰说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谢太医,为何你会对寒食散如此了解?"
谢瑾动作一顿,声音沉了下来:"家父...就是死于这种毒。当年他身为先帝御医,曾发现类似症状,还没来得及查明真相就..."他没有说完,但萧绮凰明白了。
"所以你入太医院..."
"是为查清父亲之死。"谢瑾抬眼,目光如炬,"没想到今上竟也..."
萧绮凰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眼前这个看似温润的太医,原来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秘密。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覆上谢瑾的手背:"我们会查明真相。"
谢瑾一怔,随即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多谢。"
两人迅速拟定计划。萧绮凰以侍疾为由日夜守在皇帝榻前,暗中将解毒药混入日常汤药中;谢瑾则借诊脉之机施展针法,引导毒素外排。
第三天夜里,萧绮凰正为昏睡的皇帝擦拭额头的冷汗,突然听见帐外有细微响动。她迅速藏好药碗,假装整理被褥。
"萧贵人辛苦了。"皇后周氏不知何时站在了龙榻旁,凤眸微眯,"陛下可有好转?"
萧绮凰行礼:"回娘娘,陛下热度稍退,但仍未清醒。"
皇后走近龙榻,伸手似要抚摸皇帝面颊,却在看见他指甲上的紫线时瞳孔一缩。这个细微反应没能逃过萧绮凰的眼睛。
"本宫听闻,这几日都是谢太医在诊治?"皇后状似随意地问道。
"是。院使大人说谢太医擅长此类热症。"
皇后轻哼一声:"一个刚提拔的副院使,也配独自照料龙体?明日开始,院使亲自来诊。"
萧绮凰心头一紧——院使是皇后的人,若他来了,解毒计划必会暴露。
"娘娘圣明。"她表面顺从,心中急转。待皇后离去,她立刻让心腹小太监给谢瑾传信。
次日清晨,院使果然带着一众太医前来。谢瑾站在最后,对萧绮凰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意思是今日无法施针。
院使诊脉后,开了一剂截然不同的药方。萧绮凰扫了一眼,心中大惊——这药若与皇帝体内的寒食散相遇,会加速毒素扩散!
"娘娘,"她急中生智,"陛下昨日服了谢太医的药后已有起色,骤然换药是否..."
"放肆!"院使厉喝,"你一介宫嫔,也敢质疑太医令的方子?"
皇后冷冷一笑:"萧贵人莫非与谢太医有什么私交,这般维护?"
萧绮凰跪伏在地:"妾身不敢。只是担心陛下龙体..."
"够了。"皇后挥手,"按院使的方子煎药。萧贵人连日辛苦,今日就不必侍疾了。"
这是变相软禁。萧绮凰被"护送"回景阳宫,心急如焚。若皇帝今日服下那剂药,恐怕凶多吉少。
正午时分,一个小太监悄悄溜进偏殿,塞给萧绮凰一张纸条:"太后回宫。"
萧绮凰眼前一亮!太后常年居慈宁宫礼佛,极少过问后宫事务,但地位尊崇,连皇后也不敢违逆。若能说动太后出面...
"替我传话给谢太医,"她低声吩咐小太监,"就说’百寿图该献了’。"
小太监懵懂点头,溜了出去。
萧绮凰迅速行动起来。她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幅绣品——这是她为太后六十大寿精心制作的百寿图,用一百种不同字体绣成"寿"字,每个字仅有米粒大小,却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贵人要去哪儿?"守在门外的嬷嬷拦住她。
"太后娘娘回宫,我特去献寿礼。"萧绮凰举起绣品,"难道嬷嬷要拦太后娘娘的寿礼?"
嬷嬷迟疑了。萧绮凰趁机快步走出景阳宫,直奔慈宁宫。
慈宁宫内檀香缭绕。太后年约六旬,面容慈祥却目光如炬。她细细端详萧绮凰献上的百寿图,连连赞叹。
"好精巧的针线,这一百个’寿’字竟无一重复。"太后抬眼,"你就是那个抗疫有功的萧贵人?"
"妾身惶恐,不敢居功。"萧绮凰伏地。
太后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吧。哀家听说你近日在照料皇帝?"
萧绮凰心一横:"回太后,陛下病情复杂,妾身与谢太医本已找到对症之药,今日却被院使大人强行更换药方。妾身担心..."
"哦?"太后笑容微敛,"院使换的什么方子?"
萧绮凰一字不差地背出药方。太后眼中精光一闪,手中佛珠突然捏紧。
"好个院使...好个皇后..."太后低声呢喃,随即提高声音,"来人,传哀家懿旨,皇帝龙体违和,哀家要亲自照料。原侍疾人员一律不变,药方仍用谢太医的!"
就这样,萧绮凰与谢瑾得以继续解毒计划。七日后,皇帝终于苏醒,指甲上的紫线也淡了许多。
"朕...怎么了?"皇帝声音虚弱。
萧绮凰跪在榻前:"陛下中了寒食散之毒,现已脱离危险。"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却出人意料地没有追问细节,只是轻轻握住萧绮凰的手:"爱妃辛苦了。"
这一声"爱妃",让萧绮凰心头一颤。她知道,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已然不同。
皇帝康复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太医院院使以"诊治不力"为由革职查办,谢瑾暂代院使一职。而对皇后,皇帝却表现得一如既往,仿佛对下毒之事毫不知情。
"陛下为何不彻查?"一次换药时,萧绮凰忍不住问。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钓鱼要有耐心。揪出一个小卒子有什么用?朕要的是...幕后真凶。"
萧绮凰恍然大悟——皇帝是要放长线钓大鱼!而她自己,不知不觉已成了皇帝计划中的一环。
重阳节前夕,太后突然下旨,邀萧绮凰到慈宁宫长谈。更令人意外的是,谈话结束后,太后竟留她在慈宁宫偏殿暂住,说是喜欢她乖巧,能陪着说说话。
这一安排在后宫引起轩然大波。慈宁宫紧邻皇帝寝宫,能自由出入的嫔妃屈指可数。萧绮凰心知肚明,这是太后在为她提供庇护。
入住慈宁宫当日,萧绮凰正在偏殿整理衣物,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本宫来看妹妹,你们也敢拦?"一个骄横的女声响起。
萧绮凰手中衣物落地——是萧明月!她那个嫡姐怎么入宫了?
门被猛地推开,三年未见的萧明月盛装站在门口,眼中满是嫉恨:"哟,我们萧家的庶女,如今可是飞上枝头了?"
萧绮凰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嫡姐别来无恙。"
萧明月冷笑:"托你的福,父亲听说你受宠,立刻把我送进宫来’探亲’。"她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别以为攀上高枝就能翻身,你永远是个贱婢生的庶女!"
萧绮凰不闪不避,直视嫡姐双眼:"嫡姐慎言,这里可是慈宁宫。"
萧明月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萧绮凰敢顶撞。她狠狠瞪了一眼,甩袖而去。
当晚,萧绮凰从太后身边的嬷嬷处得知,萧明月已被皇后接去坤宁宫"小住"。
"贵人要小心,"嬷嬷低声提醒,"那萧家小姐与皇后娘娘...走得很近。"
萧绮凰望向坤宁宫方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嫡姐与皇后联手?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窗外,秋风扫落叶,仿佛预示着后宫即将迎来一场更大的风暴。
慈宁宫的清晨总是从诵经声开始。萧绮凰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惊扰了正殿做早课的太后。住进慈宁宫偏殿已有半月,她渐渐摸清了太后的起居规律。
"贵人醒了?"守在门外的老嬷嬷低声道,"太后娘娘吩咐,贵人昨夜抄经到三更,今早不必去请安了。"
萧绮凰心中一暖。太后待她,竟比亲生母亲还要慈祥。在都侯府,谁会在意一个庶女是否熬夜、是否需要多睡片刻?
"多谢嬷嬷。不知今日太后可有什么安排?"
"娘娘说贵人喜欢读书,特许您去后殿的藏书房看看。只是..."嬷嬷压低声音,"最里面那个紫檀木匣子动不得,那是先帝遗物,太后宝贝得紧。"
萧绮凰会意点头,心中却升起一丝好奇。先帝遗物?或许能从中了解些当今圣上的往事。
藏书房位于慈宁宫后殿,四壁书架直抵穹顶,阳光透过高窗洒落在中央的书案上。萧绮凰轻抚过一排排书脊,最终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几本医书,正是她需要的。
正当她取下其中一本时,余光瞥见书架深处隐约有紫光一闪。拨开遮挡的书册,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出现在眼前,正是嬷嬷警告不要碰的那个。
萧绮凰咬了咬唇。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可直觉却催促她一探究竟。左右环顾确认无人后,她小心翼翼地取下了木匣。
匣子没有上锁。掀开盖子,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张,最上面那张写着"承平二十三年手札"——正是先帝在位最后一年的年号。
手指微微发抖,萧绮凰展开了第一页。
"腊月初八,朕体每况愈下,太医院束手无策。煜儿近日行为古怪,常与周家子弟密会。莫非他已等不及要坐这把龙椅了?"
萧绮凰倒吸一口冷气。这竟是先帝的私人日记!而文中的"煜儿",分明是当今圣上齐煜!
她强自镇定,继续往下看。
"腊月十五,朕确定中毒。症状与当年瑾儿父亲诊断的一模一样。太医院院使周栾一口咬定是风寒,可笑!周家女为后,周栾掌太医院,如今又要害朕性命,好让煜儿早日登基。朕偏不如他们所愿!"
字迹到这里已经凌乱不堪,下一页更是斑驳模糊,似乎被水渍浸染过。萧绮凰仔细辨认,只能看出"密诏"、"六皇子"等零星字眼。
最后一页写着:"正月初一,朕大限将至。传位...(墨迹模糊)...若煜儿继位,必为周家傀儡。唯望...谢家小子...解毒..."
纸张突然从萧绮凰手中滑落。当今圣上竟是谋害先帝的嫌疑人?而先帝提到的"谢家小子",莫非就是谢瑾?
门外传来脚步声,萧绮凰慌忙将手札放回原处,刚拿起医书坐好,太后就走了进来。
"哀家猜你就在这里。"太后笑容慈祥,目光却扫过那个微微凸出的紫檀木匣,"找到想看的书了?"
萧绮凰心跳如鼓,表面却镇定自若:"回太后,妾身见这里有《本草备要》,想查些药材特性。"
太后走近,亲手从书架上取下另一本书:"《本草备要》太过简略,你该看这本《神农本草经注》,是谢院使的父亲当年亲手批注的。"
萧绮凰接过厚重的典籍,敏锐地注意到太后特意强调了"谢院使的父亲"。
"谢太医的父亲...也是医者?"
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谢瑜曾是先帝最信任的御医,医术冠绝太医院。可惜..."她突然停住,转开话题,"今日皇帝要来请安,你留下一起用膳吧。"
萧绮凰明白这是太后在提点她——先帝之死与谢家、周家都有莫大关联。而让她面见皇帝,更是有意为之的安排。
午时刚过,皇帝齐煜驾临慈宁宫。萧绮凰跪在太后身侧行礼,感觉到皇帝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儿臣参见母后。"皇帝行礼,声音比平日柔和许多。
太后笑着让皇帝起身:"皇帝近日气色好多了,可是谢院使的药起了效?"
皇帝目光微闪:"谢卿医术高明,不负其父盛名。"
萧绮凰心头一跳——皇帝竟主动提起谢瑾的父亲!
午膳简单精致,太后刻意安排萧绮凰坐在皇帝下首。席间,太后问起北境战事。
"周大将军又吃了败仗,折损三千精兵。"皇帝语气平淡,眼中却藏着怒火,"儿臣已下旨申饬。"
太后叹息:"周家掌兵权多年,却屡战屡败,皇帝还继续用他们?"
"朝中无人啊。"皇帝似是无意地看了萧绮凰一眼,"都侯萧远山倒是请战,可他与周家..."
萧绮凰手中筷子一顿。父亲请战?联想到之前看到的奏折,父亲不是被怀疑通敌吗?
太后轻咳一声:"萧贵人在此,皇帝说话注意些。"
皇帝却笑了:"无妨。萧卿之女聪慧过人,说不定还能为朕分忧。"
萧绮凰连忙低头:"妾身愚钝,不敢妄议朝政。"
"是吗?"皇帝放下筷子,"那朕问你,若边关告急,朝中武将却各怀鬼胎,朕当如何?"
这是试探!萧绮凰心跳加速,斟酌片刻后答道:"妾身浅见...当用新人。有才者不论出身,有功者不吝赏赐。"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个’不论出身’。"他转向太后,"母后,您这慈宁宫真是养人啊。"
太后笑而不语。
膳后,太后借口午憩离去,故意留下皇帝与萧绮凰独处。花园中,秋菊开得正盛,皇帝负手走在前面,萧绮凰落后三步跟着。
"爱妃在慈宁宫住得可习惯?"皇帝突然开口。
"回陛下,太后娘娘待妾身极好。"
皇帝停在一株墨菊前:"太后喜欢你,是因为你像一个人。"
"敢问陛下,像谁?"
"朕的胞妹,永宁公主。"皇帝声音低沉,"她十五岁那年,被周家设计远嫁番邦,不到一年就...殁了。"
萧绮凰心头一震。难怪太后待她如此亲厚!
皇帝突然转身,逼近一步:"萧绮凰,你可知朕为何准你入宫?"
萧绮凰呼吸一滞:"妾身...不知。"
"因为朕查过你。"皇帝目光如炬,"你在都侯府那些年,受尽欺凌却从未屈服。朕需要这样的人。"
他抬手,似要抚摸萧绮凰的脸颊,却在即将触碰时收回:"别让朕失望。"
皇帝离去后,萧绮凰双腿发软,扶住假山才没有跌倒。刚才那一刻,她分明看到皇帝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欣赏、犹豫,甚至还有...怜惜?
"才人无恙?"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萧绮凰转身,谢瑾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手中捧着药箱,眉头微蹙。
"谢太医怎么在此?"
"奉旨为太后请平安脉。"谢瑾走近,声音压得极低,"才人与陛下...似乎相处甚欢?"
萧绮凰听出一丝异样,抬眼直视谢瑾:"太医此话何意?"
谢瑾别开视线:"微臣失言。只是..."他犹豫片刻,"陛下体内毒素近日又深了,才人若常伴圣驾,务必小心。"
萧绮凰心头一紧:"又有人下毒?"
谢瑾微不可察地点头:"手法更高明了,混在熏香里,微臣也是昨日诊脉才发现。"
"此事可有告诉陛下?"
"尚未。"谢瑾苦笑,"没有确凿证据,贸然指控只会打草惊蛇。"
萧绮凰沉思片刻:"我需要看看那种熏香。"
"太危险!"谢瑾急道,"若被发现..."
"我会小心的。"萧绮凰打断他,"谢太医,你父亲...是先帝的御医?"
谢瑾脸色骤变:"谁告诉你的?"
"太后。"萧绮凰直视谢瑾双眼,"她还说,你父亲死于寒食散中毒。"
谢瑾手指攥紧药箱,骨节发白:"先帝也是。"他声音嘶哑,"同样的毒,同样的症状...我入太医院,就是为了查清真相。"
两人对视,无需多言便明白了彼此的立场。
"三日后太后去护国寺进香,我会找机会去陛下寝宫查探。"萧绮凰低声道。
谢瑾还想劝阻,远处却传来脚步声。他迅速退后一步,提高声音:"才人只是受了些风寒,微臣开副方子调理即可。"
来的是太后身边的老嬷嬷,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谢院使,太后娘娘等着呢。"
谢瑾行礼告退。萧绮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与谢瑾因医术相知,因共同救治皇帝而走近,如今又因先帝之死有了更深的联系。可皇帝刚才那番话...
萧绮凰摇摇头,甩开纷乱的思绪。眼下最要紧的,是查出谁在继续给皇帝下毒。
三日后,太后如约前往护国寺。萧绮凰借口头痛留在慈宁宫,等众人走远后,悄悄向皇帝日常起居的乾清宫摸去。
乾清宫外侍卫森严,但萧绮凰有太后赐的腰牌,无人敢拦。进入殿内,一股浓郁的龙涎香扑面而来。萧绮凰鼻翼微动——这香气中果然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
她迅速检查香炉,取了些香灰包好。正要离开,忽听外间传来太监的尖嗓:"陛下驾到!"
萧绮凰慌了神。此时出去必会撞上皇帝,解释不清!情急之下,她闪身躲入龙榻旁的屏风后。
皇帝大步走入,身后跟着一个武将打扮的男子。透过屏风缝隙,萧绮凰认出那是枢密副使周峥——皇后的亲弟弟!
"...北境局势就是如此。"周峥低声道,"萧远山已经接触过北燕使者,证据确凿。"
萧绮凰心头巨震——父亲被指控通敌!
皇帝冷笑:"证据?你们周家伪造证据的本事,朕见识得多了。"
"陛下!"周峥跪下,"臣对天发誓,此次千真万确!都侯府与北燕往来书信在此,笔迹核对无误!"
皇帝接过信件扫了一眼,突然大笑:"好个周峥!这分明是模仿的笔迹。告诉你父亲,想动萧远山,换个高明点的法子!"
周峥脸色铁青:"陛下为何如此维护萧远山?莫非是因为...萧贵人?"
屏风后的萧绮凰屏住呼吸。
"滚出去。"皇帝声音冷得像冰,"再敢妄测圣意,朕摘了你的脑袋!"
周峥狼狈退下。殿内恢复寂静,萧绮凰心跳如雷,生怕被皇帝发现。
"还不出来?"皇帝突然道。
萧绮凰浑身一僵。
"朕早看见屏风下的裙摆了。"皇帝语气缓和了些,"怎么,太后去上香,你倒跑来朕这里躲着?"
萧绮凰硬着头皮走出,跪伏在地:"妾身...妾身是来..."
"来找这个?"皇帝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香囊,"谢瑾跟朕说了,你们怀疑有人通过熏香下毒。"
萧绮凰愕然抬头。谢瑾竟然已经告诉了皇帝?那她这番冒险...
"傻丫头。"皇帝竟伸手将她扶起,"谢卿是朕的人,他早就向朕禀明了一切。朕故意继续用这熏香,就是要引蛇出洞。"
萧绮凰又惊又羞:"那陛下刚才..."
"刚才朕是真的不知你躲在屏风后。"皇帝微笑,"不过正好,让你听听周家是如何构陷忠良的。"
萧绮凰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同时又升起新的疑惑:"陛下为何信任妾身?若妾身真是都侯派来..."
"朕说过,朕查过你。"皇帝凝视着她,"你在都侯府的遭遇,你偷偷学医的经历,甚至你与谢瑾的交往...朕都知道。"
萧绮凰背后冒出冷汗。皇帝竟对她了如指掌!
"别怕。"皇帝突然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朕喜欢你这份聪慧与胆识。只是下次..."他俯身,气息拂过她耳畔,"别再独自冒险了。"
萧绮凰耳根发热,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膛。这一刻,她分不清自己对皇帝是敬畏,还是...
"陛下!"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边关八百里加急!北燕大军压境,已连破三城!"
皇帝脸色骤变,松开萧绮凰:"宣大臣即刻入宫议事!"
临走前,他深深看了萧绮凰一眼:"回去告诉谢瑾,三日后朕要御驾亲征。在这之前...务必找出下毒之人!"
萧绮凰跪送皇帝离去,手中紧紧攥着那包香灰。北境战事、皇帝亲征、下毒之谜...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慈宁宫的屋檐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白纱。萧绮凰倚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尚且平坦的小腹。月事迟了半月,今早谢瑾来请脉时,那瞬间亮起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恭喜才人,是喜脉。"谢瑾声音极轻,眼中喜悦与忧虑交织,"已有月余。"
萧绮凰胸口涌上一股暖流,随即又被寒意取代。在这深宫中,怀上龙嗣既是莫大的幸运,也是致命的危险。
"务必保密。"她低声道,"至少等三个月后..."
谢瑾点头:"微臣明白。只是..."他犹豫片刻,"陛下那里..."
"我亲自告诉陛下。"
此刻,萧绮凰望着窗外飘雪,思索着该如何向皇帝禀报。自北境战事吃紧,皇帝忙于军务,已多日未入后宫。若贸然前去,恐引人注目;若拖延不报,又怕...
"萧贵人,太后娘娘请您过去。"门外老嬷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慈宁宫正殿,太后正在焚香。见萧绮凰进来,她慈爱地招手:"来,试试这安神香,是哀家特意为你调的。"
萧绮凰行礼后走近香炉,轻嗅一下,眉头微蹙——这香气中似有一味红花,孕妇忌用。
"娘娘,这香..."她犹豫着如何开口。
太后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怎么?不喜欢?"
"不是..."萧绮凰深吸一口气,决定坦诚相告,"妾身...有了身孕,这香中的红花..."
太后手中的佛珠啪地掉在地上:"当真?多久了?"
"月余。今早谢院使确诊的。"
太后立刻命人撤换香炉,拉着萧绮凰坐下:"好孩子,这是天大的喜事!皇帝子嗣单薄,若你能诞下皇子..."她没有说完,但眼中光芒已经说明一切。
"妾身担心..."
"担心皇后?"太后冷笑,"有哀家在,她动不了你。"说着,她从腕上褪下一只翡翠镯子戴在萧绮凰手上,"这是哀家怀皇帝时戴的,如今给你保胎。"
萧绮凰受宠若惊,正要谢恩,外面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皇上驾到——"
皇帝齐煜大步走入,肩头还带着未化的雪花。见到萧绮凰也在,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儿臣参见母后。"
"皇帝来得正好。"太后笑容满面,"萧贵人有喜了!"
皇帝身体明显僵了一瞬,目光倏地转向萧绮凰:"当真?"
萧绮凰跪伏在地:"回陛下,谢院使今早确诊,已有一月余。"
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扶起。皇帝凝视着她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爱妃有喜,朕心甚慰。"他转向太后,"母后,萧氏温良贤淑,今又怀有龙嗣,儿臣欲晋其为嫔,赐居景仁宫,如何?"
太后欣然同意:"甚好。哀家再拨四个得力嬷嬷去照顾。"
萧绮凰心头一热。景仁宫是东六宫之首,紧邻皇帝寝宫,历来是宠妃居所。从贵人直接晋嫔,连跃两级,足见皇帝重视。
"妾身谢陛下隆恩。"她深深行礼,却感到一阵眩晕,险些栽倒。
皇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爱妃脸色不好,可是不适?"
"无碍,只是..."萧绮凰话未说完,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她已躺在锦榻上,皇帝和太后守在床边,谢瑾正在一旁写药方。
"醒了?"皇帝声音罕见地柔和,"谢卿说你忧思过度,加上孕中气血不足,需静养。"
萧绮凰试图起身,被太后按住:"别动。哀家已命人收拾景仁宫,三日后你搬过去。这些天就好好在慈宁宫养着。"
谢瑾上前行礼:"微臣开了安胎药,需每日服用。另..."他犹豫地看了皇帝一眼,"萧贵人孕中忌多思多虑,宜心境平和。"
皇帝会意:"朕知道了。传旨,萧氏晋嫔位,三日后行册封礼。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她休养。"
就这样,萧绮凰开始了被严密保护的日子。慈宁宫内外增派了侍卫,所有饮食都由太后亲信嬷嬷经手,连熏香都换成了谢瑾特制的安神香。
册封礼前夜,萧绮凰正在偏殿试穿礼服,青竹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娘娘,不好了!都侯府...都侯府被抄了!"
萧绮凰手中玉梳啪地落地:"怎么回事?"
"听说侯爷通敌叛国,与北燕往来书信被查获,皇上龙颜大怒,已下令将都侯府上下收监候审!"
萧绮凰眼前发黑,扶住妆台才没跌倒。父亲通敌?不可能!若真有此心,当初就不会送她入宫...
"陛下现在何处?"
"在...在坤宁宫。"青竹低头,"皇后娘娘突然病了,陛下前去探望..."
萧绮凰心头警铃大作。太巧了!父亲刚出事,皇后就"病"了,分明是要阻止她向皇帝求情!
"备轿,我要去坤宁宫。"
"娘娘三思!"青竹急道,"您明日就行册封礼,今夜贸然去坤宁宫,恐惹非议..."
萧绮凰冷笑:"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非议?"她脱下华服,换上一身素净衣裙,"若父亲真被定罪,我这个女儿还能独善其身吗?"
夜色如墨,萧绮凰的轿子匆匆行至坤宁宫外。守门太监见她来了,竟不阻拦,反而诡异一笑:"萧贵人请进,陛下候着呢。"
萧绮凰心头一紧,直觉有诈,但救父心切,还是迈步入内。
坤宁宫正殿烛火通明,皇帝端坐主位,面色阴沉。皇后周氏斜倚在凤榻上,一脸病容。更令萧绮凰震惊的是,嫡姐萧明月竟站在皇后身侧,眼中满是恶毒的快意。
"妾身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萧绮凰强自镇定地行礼。
"萧氏,你可知罪?"皇帝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萧绮凰愕然抬头:"陛下?妾身...不知所犯何罪..."
"还敢狡辩!"皇后突然坐直身子,哪有半分病态,"陛下,臣妾早说此女心怀叵测,如今证据确凿!"
皇帝抬手,一个太监捧上一封信:"这是从你兰薰阁搜出的,与你父通敌书信笔迹一致。你还有何话说?"
萧绮凰如遭雷击:"不可能!妾身从未写过什么信,这定是伪造!"
"陛下,"萧明月突然开口,声音甜得发腻,"臣女还曾见妹妹与太医院谢院使私会,行为...甚为亲密。"
萧绮凰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瞪着嫡姐。萧明月嘴角噙着冷笑,眼中满是报复的快意。
"萧明月!你血口喷人!"
"够了!"皇帝厉喝,"萧氏,你父通敌叛国,你与谢瑾私通,罪证确凿。朕念你怀有身孕,免你死罪,即日起打入冷宫思过。若诞下皇子,再行处置;若是公主..."他没有说完,但意思明确——公主没有存活的价值。
萧绮凰跪伏在地,浑身发抖:"陛下明鉴!妾身冤枉!妾身与谢太医清清白白,父亲也绝不会通敌!这定是有人陷害..."
皇帝别过脸,不再看她。皇后得意一笑:"来人,送萧氏去冷宫。记住,好好’照顾’她腹中龙种。"
两个粗壮嬷嬷上前,粗暴地架起萧绮凰。被拖出殿门时,她最后看了皇帝一眼,却见他垂着眼帘,手指死死攥着扶手,指节发白。
冷宫比萧绮凰想象的还要破败。窗户漏风,床榻潮湿,连被褥都散发着霉味。那晚之后,她被剥去华服,换上粗布衣裳,每日只有两顿冷饭残羹。
唯一庆幸的是,谢瑾仍被允许来为她诊脉——当然,每次都有皇后的人监视。
"孩子...还好吗?"一次诊脉时,萧绮凰低声问。
谢瑾微微点头,声音却故意提高:"娘娘胎象不稳,需静养。"他借着写药方的动作,迅速塞给她一个小纸团。
监视的太监一走,萧绮凰立刻展开纸团:"侯爷冤枉,臣在查证。陛下已知情,勿忧。"
萧绮凰将纸条嚼碎咽下,心中稍安。皇帝知道她是冤枉的?那为何...突然,她明白了——皇帝是在做戏!他需要让皇后一党放松警惕,才好查出真相。
寒冬渐深,萧绮凰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冷宫生活艰苦,但她咬牙坚持,每日在狭小的院子里走动,确保胎儿健康。让她意外的是,青竹竟然自愿跟来冷宫伺候。
"你不必如此。"萧绮凰道,"跟着我这个废妃,没有出路。"
青竹摇头,眼中含泪:"奴婢对不起娘娘...当初是皇后让奴婢监视您,可这些日子,奴婢看清了谁才是好人..."
萧绮凰将信将疑,但眼下无人可用,也只能暂且相信青竹。
腊月十五,大雪纷飞。萧绮凰半夜突然腹痛如绞,意识到自己要生了。青竹慌忙去找人,却迟迟不归。萧绮凰咬牙撕下衣裙垫在身下,独自迎接这场生死考验。
剧痛持续了整整一夜。当晨曦微露时,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冷宫死寂。
"皇子...是个皇子..."萧绮凰虚弱地抱起浑身是血的孩子,泪如雨下。
门突然被撞开,冲进来的却不是青竹,而是皇后身边的赵全带着几个嬷嬷。
"恭喜萧庶人,诞下皇子。"赵全阴阳怪气地行礼,随即一挥手,"把孩子抱走!"
"不!"萧绮凰死死抱住孩子,"你们不能带走他!"
"这是陛下的旨意。"赵全冷笑,"皇子先天不足,需出宫调养。若庶人不从,便是抗旨!"
萧绮凰浑身发抖,却无力反抗。一个嬷嬷粗暴地夺过婴儿,孩子哇哇大哭,那小脸皱成一团的样子刺痛了她的心。
"至少...至少让我再抱抱他..."她哀求道。
赵全嗤笑一声,带人扬长而去。萧绮凰挣扎着爬下床,却因失血过多摔倒在地。朦胧中,她似乎听见青竹的哭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随后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时,身边只有青竹红肿的双眼。
"娘娘...您终于醒了..."青竹抽泣着,"奴婢去找人帮忙,却被赵全关起来了,刚刚才逃出来..."
"孩子...我的孩子呢?"萧绮凰抓住她的手,声音嘶哑。
青竹低下头:"被...被送出宫了。说是先天心脉不足,要送去江南温养..."
萧绮凰闭上眼,泪水滚滚而下。她不信!孩子出生时哭声洪亮,怎会心脉不足?这分明是皇后的阴谋!
"娘娘,还有一事..."青竹犹豫道,"谢太医...谢太医被下狱了。"
"什么罪名?"萧绮凰猛地睁眼。
"与娘娘...私通。"青竹几乎说不出那两个字,"是萧明月告发的,说亲眼看见你们...在御花园..."
萧绮凰冷笑出声。好一个一石二鸟!皇后不仅要夺她孩子,还要除掉谢瑾这个皇帝心腹!
"青竹,帮我做件事。"萧绮凰强撑起身子,"冷宫最里面不是关着个疯婆子吗?带我去见她。"
"娘娘!您刚生产,不能走动!而且那疯婆子胡言乱语..."
"快去!"萧绮凰厉声道,"若你想将功赎罪,就照我说的做!"
青竹被她的眼神吓到,只得搀扶她起身。萧绮凰将一块布巾塞入裤中止血,咬牙一步步向冷宫最深处挪去。
最深处的石室里关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对着墙壁喃喃自语。当萧绮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老妇人猛地回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依稀能见当年风华的脸。
"又一个被废的?"老妇人怪笑,"来来来,老身给你算算,看你能活多久..."
萧绮凰跪坐在老妇人对面:"嬷嬷,我想请教一事——您可知道紫鳞散?"
老妇人突然僵住,眼中混沌褪去,闪过一丝清明:"谁告诉你的?"
"先帝手札中提到过。"萧绮凰紧盯老妇人的眼睛,"说它与谢御医之死有关。"
老妇人浑身发抖,突然抓住萧绮凰的手:"你...你是谢家的人?"
"不是。但我认识谢瑾。"
"瑾儿...还活着?"老妇人泪如雨下,"太好了...瑜哥有后了..."
萧绮凰心头一震。这老妇人竟认识谢瑾的父亲!她究竟是谁?
老妇人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紫鳞散不是毒,是解药!当年先帝中的是’朱颜改’,唯有紫鳞散可解。周家调换了药方,害死了先帝和瑜哥..."
萧绮凰如遭雷击。若真如此,那皇帝现在中的毒...
"嬷嬷,您是谁?为何知道这些?"
老妇人凄然一笑,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个凤形烙印:"我乃先帝永淳皇后身边的凤仪女官,名唤青鸾。这烙印...便是见证。"
萧绮凰倒吸一口冷气。永淳皇后是当今太后的亲姐姐,二十年前因谋逆罪被废,据说早已死在冷宫!若这老妇真是当年的凤仪女官,必定知道无数宫廷秘辛!
"嬷嬷,我该如何救陛下?如何救我的孩子?"
老妇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孩子?你的孩子被调包了!周家女子从不留隐患!快去找...找..."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老妇人立刻恢复疯癫状态,手舞足蹈地唱起儿歌。萧绮凰迅速躺回角落,假装虚弱不堪。
门被推开,赵全带着太医走了进来。
"萧庶人怎么在这儿?"赵全皱眉。
"奴婢...奴婢不知。"青竹结结巴巴地说,"娘娘醒来就说胡话,非要来找...找她的孩子..."
赵全冷笑:"孩子已经死了。先天不足,没挺过昨夜。"
萧绮凰如坠冰窟,却强忍着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她知道,这必定是谎言。若孩子真死了,皇后巴不得拿来刺激她。现在这样说,反而证明孩子还活着!
"带她回去。"赵全命令道,"陛下有旨,萧氏虽诞下皇子,但皇子夭折,罪责难逃,永禁冷宫!"
被拖回自己的小屋后,萧绮凰躺在冰冷的床板上,望着漏雨的屋顶,眼中燃起熊熊怒火。皇后夺她孩子,害她父亲,污她清白...此仇不共戴天!
"娘娘..."青竹跪在床边哭泣。
萧绮凰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别哭。从今日起,我要你帮我做几件事..."
窗外,雪停了,一轮冷月挂在枯枝上。萧绮凰摸着空荡荡的腹部,在心中立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要夺回自己的孩子,为所有冤屈讨回公道!
冷宫的春天比外面来得迟。窗外的老梅树上,零星几点花苞在寒风中颤抖,像极了萧绮凰此刻的处境——挣扎求生,却看不到多少希望。
自从一个月前生产那日的剧变后,萧绮凰被严密看管起来。每日只有青竹能进出送饭,连谢瑾也不再来诊脉。皇后派来的嬷嬷每日都要"检查"她的身体恢复情况,实则是确保她没有再次怀孕的可能。
"娘娘,该喝药了。"青竹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汁进来,声音压得极低,"是...那位让送来的。"
萧绮凰接过碗,嗅了嗅——是产后调理的方子,但多了几味活血化瘀的药。她心下了然,这是谢瑾通过某种渠道送来的。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却让她感到一丝温暖。
"青鸾嬷嬷怎么样了?"萧绮凰悄声问。
青竹摇摇头:"赵全派人守着她,不让人靠近。不过..."她从袖中摸出一块皱巴巴的布条,"昨夜她趁守卫不备,扔出了这个。"
布条上用炭灰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是一幅简陋的地图。萧绮凰仔细辨认,突然呼吸一滞——这分明是冷宫的平面图,而在最角落的石室下方,标着一条暗道!
"青竹,你可知这石室在哪?"
"就在咱们后面第三间,现在堆着杂物。"青竹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睛瞪大,"娘娘,您不是想..."
萧绮凰将布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今晚子时,你想办法引开守卫。"
青竹还想劝阻,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萧绮凰迅速躺下,装作虚弱不堪的样子。门被推开,赵全带着两个太监走了进来。
"萧氏,有人来看你了。"赵全阴阳怪气地说。
萧绮凰勉强撑起身子,只见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站在门口。当那人掀开兜帽时,萧绮凰几乎咬破了嘴唇——是萧明月!
"妹妹别来无恙啊。"萧明月笑容甜美如毒药,"听说你生了个死胎?真是可惜。"
萧绮凰强忍怒火:"嫡姐远道而来,就为说这个?"
萧明月走近,突然一把掀开萧绮凰的被子:"装什么病弱!我听说你天天在院子里走动,精神好得很呢!"
被子掀开的瞬间,萧明月腰间的玉佩滑了出来,在萧绮凰眼前晃荡。那是一枚精致的凤形玉佩,玉质温润,雕工精细,但让萧绮凰瞳孔骤缩的是——这玉佩与她母亲临终前给她的一模一样!母亲说过,那是外祖家传给每个女儿的护身符。
"嫡姐这玉佩...从何而来?"萧绮凰声音发颤。
萧明月得意地摸了摸玉佩:"这个?是皇后娘娘赏的。怎么,你也配问?"
萧绮凰低下头,藏起眼中的震惊。皇后怎会有她外祖家的玉佩?除非...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形。
萧明月又嘲讽了几句,见萧绮凰不回应,觉得无趣便离开了。临走时,赵全谄媚地送她出去,口中还说着"萧小姐慢走,皇后娘娘等着您呢"之类的话。
门一关,萧绮凰立刻坐起:"青竹,我娘留下的包袱呢?"
青竹从床底暗格中取出一个小包袱——这是萧绮凰入宫时带的唯一物件。打开包袱,里面是几件旧衣和一个小锦囊。锦囊中正是一枚与萧明月所佩一模一样的凤形玉佩!
"娘娘,这是..."
"我娘说,这是她娘家传给每个女儿的。"萧绮凰紧握玉佩,"若萧明月那枚真是皇后给的,那么皇后与我娘...必有渊源。"
青竹倒吸一口冷气:"难道皇后娘娘与您..."
"不可能。"萧绮凰摇头,"若真有亲缘,皇后怎会如此害我?必是其他缘故。"
夜幕降临,冷宫陷入死寂。子时一到,青竹借口腹痛如绞,大声呻吟起来。守卫骂骂咧咧地押她去茅厕,萧绮凰趁机溜出房门,贴着墙根向后面的石室摸去。
石室门锁已锈蚀,萧绮凰用力一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堆满破家具和杂物,灰尘厚得能写字。她按照记忆中的图示,摸索到最里侧的墙角——那里有一块看似固定的大石板。
萧绮凰用力推了推,石板纹丝不动。她不甘心地四处摸索,突然发现石板上方有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将手指伸进去一按,石板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一股霉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萧绮凰深吸一口气,正要踏入,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她猛地转身,只见一个黑影站在门口!
"谁?"她厉声喝问,同时摸向发间的银簪——那是她唯一的武器。
"是我。"黑影走近,月光照出一张熟悉的脸——谢瑾!
萧绮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谢瑾衣衫褴褛,脸上有伤,但眼神依然清明锐利。
"你怎么...不是说你被关在大牢..."
"逃出来了。"谢瑾简短地说,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暗道入口,"果然在这里。青鸾嬷嬷没骗我。"
萧绮凰心头一震:"你认识青鸾嬷嬷?"
"边走边说。"谢瑾警惕地看了眼外面,"赵全很快会回来。"
两人迅速钻入暗道。谢瑾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亮,狭窄的甬道顿时被昏黄的光照亮。暗道低矮潮湿,墙壁上长满青苔,显然多年无人使用。
"青鸾嬷嬷是我姑姑。"谢瑾边走边低声道,"二十年前,她作为永淳皇后的贴身女官被牵连入狱。先帝念她忠心,免她一死,囚在冷宫。"
萧绮凰恍然大悟:"所以她认识你父亲..."
"嗯。当年先帝和我父亲都是被周家所害。"谢瑾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意,"同样的毒,同样的手法——现在他们又想害陛下!"
"陛下...还好吗?"萧绮凰轻声问。
谢瑾脚步一顿:"陛下一直在暗中保护你。那日将你打入冷宫是做给皇后看的,实际上派了心腹暗中守护。你的孩子也没死,被陛下的人秘密接走了。"
萧绮凰如遭雷击,双腿一软险些跪倒。谢瑾连忙扶住她:"小心!"
"孩子...真的还活着?"她声音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活着,而且很健康。"谢瑾肯定地说,"陛下给他取名’瑞’,齐瑞。"
萧绮凰捂住嘴,无声地哭泣。这一个月来的绝望、痛苦,此刻全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她的孩子活着!还有希望!
谢瑾静静等她平复,才继续道:"陛下命我查证都侯通敌一事,已有眉目——那些所谓密信全是伪造。真正的叛贼是周家!他们与北境叛军勾结,意图不轨。"
"那我父亲..."
"暂时安全,但仍在狱中。陛下需要确凿证据才能翻案。"谢瑾指着前方,"这条暗道通往坤宁宫和慈宁宫。陛下怀疑皇后将密信藏在宫中某处,我们需要找到它。"
萧绮凰擦干眼泪,重重点头:"我该怎么做?"
"我会联络陛下安插在军中的心腹,准备勤王。你需要找到密信和孩子被调包的证据。"谢瑾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递给她,"防身用。"
萧绮凰接过匕首,突然想到什么:"谢瑾,你可认得这个?"她从怀中取出那枚凤形玉佩。
谢瑾就着火光细看,突然变色:"这...这是周家的信物!只有周家嫡系女子才有。你从哪得来的?"
"我娘留给我的。"萧绮凰声音发紧,"她说这是外祖家传下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难道你母亲是..."
"周家女?"萧绮凰摇头,"不可能。若真是周家血脉,他们怎会如此待我?"
谢瑾沉思片刻:"先不管这个。当务之急是找到证据。暗道分岔口到了——左边去坤宁宫,右边去慈宁宫。你选哪边?"
萧绮凰毫不犹豫:"坤宁宫。皇后若有秘密,必藏在寝宫。"
"小心。若有危险,立刻退回这里。"谢瑾犹豫了一下,突然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一定要活着。"
萧绮凰心头一热,握住他的手:"你也是。"
两人分道扬镳。萧绮凰沿着左侧暗道小心前行,暗道逐渐向上倾斜,空气也越来越干燥。终于,一堵石墙挡住了去路。她摸索半天,在墙脚找到一个机关,轻轻一按,墙面无声地滑开一道缝。
透过缝隙,萧绮凰看到了一间华丽的寝宫——正是坤宁宫的内室!此时寝宫空无一人,只有几盏长明灯幽幽燃烧。
她小心翼翼地从暗门钻出,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巨大的屏风后面。屏风上绣着百鸟朝凤图,正好遮挡了暗门。蹑手蹑脚地走出屏风,萧绮凰迅速环顾四周——皇后会把秘密藏在哪?
梳妆台?太明显。床榻?有可能。她的目光落在墙上一幅山水画上——画中亭子的位置与整个画面略显不协调。走近细看,画框边缘有细微的磨损痕迹。
萧绮凰轻轻掀起画作,后面果然有一个暗格!暗格中放着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信件。她迅速浏览,越看越是心惊——这些全是皇后与北境叛军的往来密函!其中一封信明确提到"都侯碍事,需除之",证实了父亲的冤情。
正要收起信件,萧绮凰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慌忙将信件塞回锦盒,却来不及放回暗格,只得抱着锦盒躲到床榻下。
"...娘娘放心,那小崽子养在别院,没人找得到。"是赵全的声音。
"蠢货!皇帝已经起疑了!"皇后厉声道,"明日就处置掉,以绝后患!"
萧绮凰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惊叫出声。他们说的是她的孩子!
"那萧氏怎么处理?还在冷宫关着。"
"先别动她。皇帝虽表面冷淡,实则派人暗中保护。本宫怀疑...他已知晓真相。"皇后声音阴沉,"北燕大军不日将压境,届时趁乱解决他们母子。"
脚步声渐近,萧绮凰屏住呼吸。一双绣凤鞋停在了床榻边,只要皇后一低头,就能发现她!
"娘娘!"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唤,"萧小姐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皇后冷哼一声:"这么晚了...让她进来吧。"
绣凤鞋离开了床榻。萧绮凰稍稍松了口气,却听见萧明月急匆匆地进来:"娘娘!我发现一件怪事!"
"何事如此慌张?"
"萧绮凰...她有一枚玉佩,和娘娘赏我的一模一样!"萧明月声音中带着惊恐,"她说那是她外祖家传的...娘娘,难道她..."
皇后沉默片刻,突然冷笑:"本宫早该想到...当年那个孽种没死透!"
"什么孽种?"
"二十年前,本宫有个双胞胎妹妹,因犯大错被父亲处死。现在看来,她死前竟生下了孩子...就是萧绮凰那个贱婢娘亲!"皇后声音中充满恨意,"难怪那贱婢有几分像本宫..."
床榻下的萧绮凰如坠冰窟。原来如此!她的母亲竟是皇后的亲侄女!这意味着...皇后是她的姨母?而萧明月佩戴的玉佩,本该是属于她母亲的!
"那...那萧绮凰岂不是有周家血脉?"萧明月声音发颤。
"贱婢所出,也配称周家女?"皇后厉声道,"明日一并处理掉!赵全,去准备鸩酒!"
萧绮凰知道必须立刻离开。趁着皇后和萧明月说话之际,她悄悄从床底爬出,溜回屏风后的暗门。刚踏入暗道,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厉喝:"谁在那里!"
她头也不回地冲下暗道,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暗道曲折幽深,萧绮凰拼命奔跑,几次险些绊倒。终于,她回到了分岔口,却不见谢瑾踪影。
"谢瑾?"她小声呼唤,没有回应。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萧绮凰只得继续向慈宁宫方向跑去。若谢瑾出了意外,她必须将证据交给太后!
慈宁宫的暗门设在佛堂后。萧绮凰推开暗门,跌跌撞撞地冲进佛堂,却见太后正坐在蒲团上诵经,似乎早就在等她。
"来了?"太后头也不回,"把东西给哀家看看。"
萧绮凰惊魂未定,却还是将锦盒呈上。太后快速浏览信件,脸色越来越沉:"果然如此...周家这是要造反啊!"
"太后娘娘,皇后她..."
"哀家都知道。"太后打断她,"谢瑾已经来过了。皇帝早有准备,北燕大军压境是假,引蛇出洞是真。"她起身,从佛龛后取出一卷圣旨,"这是皇帝离宫前留下的密旨,若他有不测,立萧嫔之子齐瑞为太子,你为太后摄政。"
萧绮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陛下他..."
"皇帝御驾亲征是幌子,实则是去调兵围剿周家。"太后扶起她,"但现在情况有变——皇后知道你发现了秘密,必会提前行动。我们必须先救出孩子!"
"孩子在哪儿?"
"在..."太后刚要开口,佛堂门突然被撞开。赵全带着一队侍卫冲了进来,刀剑出鞘!
"太后娘娘包庇罪妇,意图不轨!"赵全尖声叫道,"皇后懿旨,请太后移驾坤宁宫!"
太后将圣旨塞给萧绮凰,低声道:"暗道走!去救孩子!他在..."声音被赵全的吆喝打断。
萧绮凰来不及听完,就被太后猛地推进暗门。门关上的瞬间,她听见太后威严的声音:"哀家看谁敢动!"
暗门一关,萧绮凰再次陷入黑暗。她紧握圣旨和锦盒,泪水模糊了视线。太后最后的话没说完——她的孩子到底在哪?
突然,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是我。"谢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跟我来,我知道孩子在哪。"
萧绮凰几乎瘫软在他怀中。谢瑾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快速穿行在暗道中。
"外面全乱了。皇后发动政变,软禁了太后。"谢瑾急促地说,"我联络上了陛下的心腹大将,他们已率兵在城外待命。"
"孩子呢?"
"在皇后的私宅,由她心腹嬷嬷照看。"谢瑾停下脚步,指着一条向上的岔路,"这条路通往宫外。我们必须分头行动——你去救孩子,我去调兵。"
萧绮凰紧紧抓住他的手:"太危险了!皇后的人到处在搜捕...""放心,我有陛下赐的令牌。"谢瑾从怀中取出一枚金龙令,"记住,救出孩子后直接去城西老君庙,那里有我们的人。"
萧绮凰点头,突然想起一事:"谢瑾,皇后是我姨母...我母亲是她的亲侄女..."
谢瑾震惊地看着她,随即恍然:"难怪你医术天赋异禀...周家女子世代习医。"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了一下,"保重。"
萧绮凰还未来得及感受这个拥抱的温度,谢瑾已转身离去。她深吸一口气,朝着通往宫外的暗道跑去。无论前路多险,她都必须救出自己的孩儿——大周未来的皇帝,齐瑞!
暗道尽头是一口枯井。攀着湿滑的井壁爬上去,萧绮凰发现自己已在皇城西侧的荒废院落中。远处火光冲天,喊杀声隐约可闻——政变已经开始了。
她紧了紧怀中的证据和圣旨,朝着皇后私宅的方向奔去。天边,第一缕曙光刺破黑暗,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皇后私宅的围墙比萧绮凰想象的还要高。她躲在对面巷子的阴影里,观察着门口的守卫。两名佩刀侍卫来回巡视,神情警惕。天色渐亮,时间不多了。
萧绮凰摸了摸怀中的匕首和那叠密信,深吸一口气。正门走不通,只能另寻他路。她绕到宅子侧面,发现一棵老槐树紧贴着围墙生长,粗壮的枝干伸入院内。
"只能这样了。"她喃喃自语,抓住最低的树枝攀了上去。
树皮粗糙,磨得她手掌生疼。爬到与墙头齐平时,萧绮凰小心翼翼地挪到围墙上,再顺着树干滑入院内。落脚处是一片灌木丛,正好遮挡身形。
私宅内静得出奇,偶尔有侍女匆匆走过。萧绮凰贴着墙根移动,寻找可能藏匿婴儿的房间。按照常理,婴儿房应该设在采光好又安静的位置,多半在后院。
穿过一道月亮门,她突然听见婴儿啼哭声!声音来自东侧一间挂着粉色纱帘的厢房。萧绮凰心头狂跳,正要上前,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房里出来——萧明月!
萧明月手中抱着一个襁褓,面色阴沉地对身边的嬷嬷吩咐:"把这小孽种处理掉,皇后娘娘有令,不留后患。"
萧绮凰浑身血液仿佛凝固。那是她的孩子!她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住手!"
萧明月惊得倒退两步,看清来人后,脸上露出恶毒的笑容:"哟,这不是冷宫里的萧庶人吗?怎么,来找你的死胎了?"
"把孩子还给我!"萧绮凰厉声道,同时抽出匕首。
萧明月嗤笑一声,示意身旁的嬷嬷上前。那粗壮妇人狞笑着逼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刀。
"你以为就你有武器?"萧明月轻拍怀中婴儿,"再上前一步,我就亲手掐死这小孽种!"
萧绮凰站住脚步,脑中急转。硬抢不行,孩子太脆弱。她必须智取...
"嫡姐何必如此?"她突然放软语气,"你我好歹姐妹一场..."
"姐妹?"萧明月尖笑,"一个贱婢生的庶女,也配做我姐妹?"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比不上我,凭什么现在能骑到我头上?"
萧绮凰缓缓放下匕首,示弱地低下头:"嫡姐说得对...我认输。只求...让我再看孩子一眼。"
萧明月得意地扬起下巴:"跪下来求我。"
萧绮凰双膝缓缓弯曲,却在即将触地的瞬间,猛地将匕首掷出!匕首精准地擦过萧明月耳边,深深扎入她身后的柱子。萧明月吓得尖叫一声,本能地后退,手中襁褓滑落!
萧绮凰如离弦之箭冲上前,在襁褓落地前稳稳接住。掀开一角,一张红润的小脸正哇哇大哭——是她的瑞儿!
"拦住她!"萧明月厉声叫道。
萧绮凰抱着孩子转身就跑,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围墙上跃下,拦住了追兵。
"谢瑾!"萧绮凰惊呼。
谢瑾手持长剑,几下就制服了那嬷嬷。萧明月见势不妙,转身要逃,却被突然出现的青竹堵住去路。
"娘娘,快走!"青竹喊道,"前院已经乱了,皇后的人马上就到!"
谢瑾一把抓住萧明月:"带上她!她是重要人证!"
三人带着孩子和萧明月迅速从后门撤离。刚出巷子,就听见私宅内警钟大作。谢瑾领着他们穿街走巷,来到城西一处不起眼的小院。
"这里安全。"他闩上门,"勤王军已经控制了四门,正在围剿皇后党羽。"
萧绮凰顾不上多问,急忙检查怀中的孩子。小齐瑞似乎感应到母亲的气息,停止了啼哭,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瑞儿..."萧绮凰泪如雨下,将脸贴在婴儿柔嫩的脸颊上。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拥抱自己的孩子。
"娘娘,该走了。"谢瑾轻声道,"去老君庙与大军会合。"
萧绮凰点点头,却见萧明月瘫坐在地,面如死灰:"你们...你们都要死...皇后娘娘不会放过..."
谢瑾冷冷打断:"皇后自身难保。陛下早已秘密回京,现在恐怕已经攻入皇宫了。"
一行人匆匆赶往老君庙。路上,萧绮凰注意到街上的士兵比平日多了一倍,且都穿着她不认识的戎装——想必就是谢瑾所说的勤王军。
老君庙前,一队骑兵正在待命。为首的将领见到谢瑾,立刻下马行礼:"谢大人,陛下已入皇城,命我等护送萧娘娘和小皇子入宫。"
萧绮凰心头一颤:"陛下...回来了?"
"是。"将领恭敬道,"陛下在平叛时受了箭伤,但无大碍。"
入宫的路上,萧绮凰从将领口中得知了整个计划:皇帝假意御驾亲征,实则是去调集驻扎在百里外的精锐。同时让皇后以为阴谋得逞,诱其发动政变,好一网打尽。
"陛下早有准备,只是..."将领犹豫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皇后会对小皇子下手。若非娘娘机智..."
萧绮凰抱紧怀中的孩子,心中五味杂陈。皇帝布下这么大的局,却始终没告诉她实情。是还不够信任她吗?
皇宫午门前,战斗痕迹触目惊心。箭矢插在朱红大门上,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萧绮凰被直接引到乾清宫,远远就看见殿外围满了文武大臣。
"萧娘娘到!"太监高声通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萧绮凰抱着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入大殿。龙椅上,皇帝齐煜面色苍白,左肩缠着绷带,但目光依然锐利如鹰。太后坐在他身侧,神情肃穆。
萧绮凰跪下行大礼:"妾身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平身。"皇帝声音虚弱却温和,"孩子...没事吧?"
萧绮凰抬头,泪眼婆娑:"托陛下洪福,小皇子安然无恙。"
太后亲自走下台阶,接过孩子仔细端详,老泪纵横:"好...好...皇帝有后了..."
皇帝示意萧绮凰近前,从怀中取出一枚龙纹玉佩挂在小皇子襁褓上:"朕之嫡子齐瑞,即日起立为皇太子。"
殿中文武百官齐齐跪倒:"恭贺陛下!恭贺太子殿下!"
就在这时,一名将军匆匆入殿:"陛下!周氏叛党已全部拿下,皇后...周氏拒捕,已伏诛!"
皇帝闭了闭眼:"萧明月呢?"
谢瑾押着萧明月上前。此时的萧明月早已没了嚣张气焰,抖如筛糠。
"陛下饶命!都是皇后...周氏逼我的!"她哭喊着。
皇帝冷冷扫她一眼:"带下去,交由大理寺审问。"
待叛党被押下,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手帕上。萧绮凰心头一紧——寒食散的毒还没解!
"陛下!"她顾不得礼仪,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皇帝。
"没事..."皇帝勉强笑笑,握住她的手,"爱妃...朕欠你一个解释..."
原来,皇帝早知皇后一族有不轨之心,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萧绮凰入宫后的表现让他看到了希望,于是故意表现出对她的宠爱,引皇后出手。而将她打入冷宫,实则是为了保护她和孩子不受皇后毒手。
"朕...一直派人暗中保护你们..."皇帝气息越来越弱,"那日...朕给你的密旨...还在吗?"
萧绮凰连忙取出那卷圣旨。皇帝看了一眼,满意地点头:"即日起...萧氏晋皇贵妃,摄六宫事。若朕有不测...太子年幼,由萧皇贵妃与太后共同辅政..."
话音未落,皇帝再次吐血,昏厥过去。太医们慌忙上前诊治,朝堂大乱。
"肃静!"太后厉声喝道,"皇帝早有安排。萧皇贵妃,从今日起,你与哀家共同处理朝政,等皇帝康复。"
萧绮凰跪地领旨,心中却如惊涛骇浪。从冷宫弃妃到摄政皇贵妃,这转变太快太突然。她看向殿角肃立的谢瑾,对方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三个月后,皇帝伤势稍愈,但寒食散的毒已深入脏腑,无力亲政。萧绮凰每日在帘后听政,渐渐展现出非凡的政治才能。她改革税制,减轻百姓负担;整顿吏治,惩处贪官污吏;兴修水利,发展农桑...朝野上下无不叹服。
而谢瑾,则被任命为太医院院使,专心为皇帝解毒。两人虽同处朝堂,却始终恪守君臣之礼,只在政事上默契配合,私下从不逾矩。
又是一年春天,皇帝驾崩,幼帝齐瑞继位,尊萧绮凰为圣母皇太后。太后垂帘听政,谢瑾辅佐幼帝,君臣齐心,开创了一片盛世。
十年后的一个黄昏,已成为太皇太后的萧氏在慈宁宫花园漫步,身后跟着已是首辅的谢瑾。两人始终保持三步距离,一如当年。
"首辅大人,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太后望着天边晚霞,轻声问道。
谢瑾微笑:"记得。那日雪很大,萧才人跪在雪地里护着一罐药。"
"那时候...真没想到会有今日。"
谢瑾看着她的侧脸,眼中满是温柔:"娘娘天命所归。"
太后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本手稿:"这是哀家这些年来整理的医书,融合了母亲留下的医术和哀家的心得。想请首辅大人帮忙修订刊印,造福百姓。"
谢瑾恭敬接过:"臣定当竭尽全力。"
"还有..."太后犹豫片刻,"哀家想请首辅收几个徒弟,将谢家医术传承下去。瑞儿...陛下也很喜欢医术。"
谢瑾深深一揖:"臣遵旨。"
一阵春风拂过,吹落满树梨花。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像一道无形的界限,永远不可逾越。
太后轻轻叹息:"回去吧,首辅大人。明日早朝,还有边关急报要处理。"
谢瑾行礼退下,背影挺拔如青松。太后望着他远去,直到消失在宫墙转角,才转身回殿。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独而威严。那是一个掌权者的宿命,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殿内,年幼的皇帝正伏案读书,见母后进来,兴奋地举起一幅画:"母后看!儿臣画的百寿图!"
太后接过画,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却认真无比地写着一百个"寿"字,一如当年她献给太后的那幅。
"好孩子..."太后将皇帝搂入怀中,泪光闪烁,"你会是个好皇帝,比母后强..."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下。宫灯次第亮起,照亮了这锦绣江山,也照亮了一个从庶女到太后的传奇人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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