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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见清心(陆翊)已完结,翊见清心已完结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12:27:47 

1.

陆翊已经一周没回家了,像他这样帅气多金的「抢手货」,我有理由怀疑——他在外面有人了。

所以在陆翊变心前,我泄愤似地在他的定制西装上留下几个大字:【陆翊!人生是旷野!】

然后带「球」跑了,虽然带的是他送给我的cartier「地球仪」系列。

从小外婆就教育我:「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唯有自己最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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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牢牢将她的话记在心中,

男人是靠不住的,因为他们迟早会变心,但男人的钱靠得住。

再次接到陆翊的电话,

我正在马尔代夫享受我的美好人生。

脚踩玻璃海,手拿高脚杯,

「惬意啊!惬意!

「要是再有碗蛋炒饭就更好了。」

一旁的闺蜜胡瑶怒骂我不争气,

「都在马尔代夫了,还惦记你那个破蛋炒饭。」

电话铃声响起,我伸手摸索桌子上的手机。

接起,男人清冷的声音传来,

「在哪儿?」

我呵呵冷笑两声,出言讥讽:「痒了就自己拿拖鞋拍拍,我现在没时间跟你闹。」

电话那头传来开门的声音,

「去哪儿了?」

声音中带着些许慌张,许是看见了桌上的纸条。

「陆翊,爱情诚可贵,钻石价更高,若为自由顾,两者皆可…」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翊打断:「你定制的lv麻将套装到了。」

我承认我真的有片刻犹豫,但我还是忍住了。

果断挂掉电话,拉黑删除一条龙。

2.

我和陆翊同居的第三年,楼下便利店老板娘已经习惯叫我「陆太太」。

他确实在某个醉酒的深夜,用cartier钻戒和公司股权转让协议向我求过婚。

月光淌在那份价值370.7亿的合同上,我有片刻心动,但我还是果断拒绝了。

外婆总说我是「烂泥菩萨」,连自己镀金身的香火钱都攒不起。

小学作业本永远停在第一页,上班后每个项目都像漏雨的草屋,最后总要整个部门来补我的窟窿。

连天桥要饭的瘸腿老汉都比我敬业——至少人家还会对着路过的行人磕头。

法律文书里那些「连带责任」条款像毒蛇信子,而我是最精明的寄生藤,只吮吸树汁,绝不与树木共担风雨。

3.

直到得知有陆翊这个人的存在,

我才重新找到我的人生新方向。

因为没有预约,我被拦在他公司楼下。

试探地给他发了条微信:【我在你公司楼下,我想见你。】

我没抱太大希望,毕竟人家现在身价上亿,也不知道这个高中时加上的微信他还有没有在用。

我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他是个念旧的人。

事实证明,他确实挺念旧,消息刚发出去三分钟,电梯里就冲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的领带歪了,呼吸急促,像是刚跑完八百米。

办公室里,我端坐在他面前,看着他笨手笨脚地递给我一瓶矿泉水。

我打开盖子,猛喝一口,我倒要尝尝这五十一瓶的矿泉水有什么不一样。

仔细品了品,确实跟农夫山泉没什么两样。

对面男人西装革履,五官挺拔,声音带着几分清冷,

「你找我,什么事?」

我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不想多说一句话,便直入主题。

「听说你喜欢我,那我们在一起吧。」

男人虎躯一震,看向我的眼神明显有些慌了。

其实他喜欢我这件事,只是在校友会上偶然听人讲起的,并不知道真假。

但我现在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而且我真的太想过有钱人的生活了,所以只能放手一搏。

就在我担忧他捏起的拳头和脖子上暴起的青筋是不是因为想打我时,他浑身松懈,开口道:「好。」

4.

再三确认他没有在开玩笑,我奢侈地花了十五块大洋打车,迫不及待地回家收拾东西。

他发来微信问我什么时候有空,他让司机来接我。

虽然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但我连剩菜都快吃不上,还在乎这个。

我忙给他发信息:

【不巧了,后面几天都挺忙的,只有现在有空。】

他没多说什么,只叫了司机来接我。

能感觉到,他确实很喜欢我,别墅衣帽间里都是我喜欢的款式,就连洗漱用品他都准备得很齐全。

5.

搬进别墅第三天,我看见管家第n次偷瞄啃炸鸡的我。

手机震动,陆翊发来他和管家的聊天记录:

【她今天在忙什么?】

【夫人用你的鳄鱼皮钱包垫泡面桶】

【今天呢?】

【今天夫人邀请了朋友来家里搓麻将。】

陆翊:【所以你说很忙,都是在忙这些?】

我心虚地回了他一个自拍的wink表情包,想着糊弄过去。

谁知下一秒,就收到银行发来的到账信息。

多…多少,五十二万??!

陆蜻:【别吃泡面,想吃什么让徐姨给你做,还有,明天和朋友出去逛逛,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别整天待在家里了。】

【奴婢谨遵圣旨!】

深夜,我数着银行卡的余额入睡。梦里回到十二岁,妈妈丢下两百块钱说:「妈妈也很难。」

6.

终于在我连续三天夜不归宿后,陆翊回家了。

他看着自己房间里堆满的破烂,陷入了沉思。

阳台上泛黄的躺椅,床头柜上斑驳的罐子,以及书桌上碎了一角又被透明胶带缠起来的镜子。

我承认没出息是改不了的,就像我现在,有钱也舍不得花,只想存起来。

他轻轻抚摸着那些「破烂」。

那天回家后,他带我出去狠狠消费了一番。

「陆翊我喜欢这个!」

「这个也不错。」

「还有这个这个!」

他都一一给我买了下来。

晚上,我坐在床上,一件一件仔细端详着今天的「战利品」,好喜欢!

陆翊从浴室出来,他浑身冒着热气,好像随时就要成仙似的。

浴袍宽松,能隐约看见他结实的胸肌和一点点腹肌,他的小腿肌肉线条流畅,

「练得真好!」

我朝他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因为「仙气缭绕」,我并没有注意到。

他坐上床,笑着看我欣赏床上一件件的「宝物」。

7.

许是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我迟迟无法入睡,思绪空下来,脑中又不自觉想了很多事。

其实我很怕睡不着,

因为只要睡不着,我就会开始胡思乱想,

我死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我了。

以前总觉得,活着挺好,死了也行,

但现在,我还有这么多钱没花呢!

只要一想到这些,恐惧感就会席卷全身。

我有些慌张地挪向身旁的男人,一把抱住了他,焦急出声:「陆翊你睡了吗?我睡不着,我害怕。」

男人的身子明显一僵,听到我的话,他连忙坐起身打开床头灯,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以示安抚。

他低头观察着我的表情,

「怕什么?」

「怕死。」

他有些愣住了,显然没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说这话,但他还是耐心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说话。

「你今天晚上吃的什么?」

「牛肉面。」

「你在公司就吃这种东西吗?我还以为你平时都是吃牛排,海鲜之类的。」

「那我从明天开始给你送饭吧。」

「好。」

我迷迷糊糊地开口:「陆翊你爱我吗?」

「爱。」

「可是我不爱你,我只爱你的钱。」

男人有片刻沉默,笑着开口:

「那幸好我有很多钱。」

8.

陆翊确实很有本事,我看着对面这幢楼感叹道:

「这么大一栋楼都是你的吗?」

陆翊牵着我的手渐渐收紧,「嗯,是我们的。」

走进他的办公室,我惊呆了,

「陆翊,你的办公室好大!

「你就是在这里赚钱养我的吗?」

他微微一愣,抬手摸了摸我的头。

「嗯,我以后也会在这里赚钱养你。」

陆翊的办公室占据了整个顶层,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天际线。

我踩着高跟鞋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来回踱步,鞋跟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陆翊从文件堆里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含着笑:「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

「当总裁的感觉。」他起身,把真皮转椅让我,「坐这儿批文件,体验一下。」

我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

陆翊站在我身后,俯身握住鼠标,温热的胸膛几乎贴在我的背上。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香气钻进鼻腔,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个季度财报,在这里签字。」他引导着我拿起笔。

「签你的名字就行。」

「我签?」我扭头看他,「你不怕我把你公司搞破产?」

陆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的就是你的。」

这句话莫名让我耳根发热。

「还是你来签吧。」

「看来许总今天心情不好。」他低笑着握住我的手,在文件上签下了我的名字。

我连忙从他怀里溜出来,拿起文件。

「你怎么签的我的名字?」

他笑着看我,没有说话,接过我手里的文件放下,拉着我参观起公司。

这个平层大得离谱,但奇怪的是被隔成了两间完全对称的办公室。我指着对面那扇紧闭的磨砂玻璃门:「那也是你的办公室吗?还是谁的?居然跟你的一样大。」

陆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他宽大的手掌摩挲了一下我的手背,随即牵着我的手走向那扇门:「带你看看。」

门卡刷开的瞬间,我愣住了。

这间办公室的布局与陆翊那间完全一致,但明显长期无人使用。但办公桌上却摆放着最新款的电脑和办公用品——像是主人刚刚离开不久。

「这是谁的办公室,怎么看起来像没人用的,但是电脑又还在。」

陆翊声音微冷,「合伙人的,她记性不太好,可能忘记拿走了。」

9.

搬进陆翊别墅的第三个月,我终于摸清了这栋房子的构造——包括他藏在酒柜后面的巧克力。

我总喜欢在深夜里吃点儿什么东西,就在超市里买了一大包巧克力。

可是每次吃完巧克力,我就会更加睡不着觉,陆翊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在他的再三逼问下,我拿出了那一大袋巧克力,我永远忘不了他那个看傻子的眼神,以及那句:「睡不着吃巧克力,你怎么想的,脑回路挺清奇。」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那袋巧克力,取而代之的是每晚床头的热牛奶。

某天深夜,我饿得睡不着,蹑手蹑脚溜进厨房翻箱倒柜,结果不小心碰倒了架子上的红酒瓶。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我僵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这瓶酒看起来比我命还贵」。

果然,不到十秒,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陆翊站在厨房门口,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头发微乱,眼神却清醒得可怕。

他扫了眼地上的狼藉,又看向我手里攥着的半块巧克力,挑眉:「饿了?」

我干笑两声:「如果我说是红酒瓶自己跳下来摔碎的,你信吗?」

他没说话,径直走过来,一把将我抱起,放到料理台上。我吓得抓紧他的睡衣领口:「干、干嘛?」

「怕你踩到玻璃。」他低头检查我的脚,确认没受伤后,转身去拿扫把。

我晃着腿看他收拾残局,突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那个……酒很贵吧?」

「还行,」他头也不抬,「也就你半个月的零花钱,从你卡里扣就行。」

「……」

我立刻从台子上跳下来,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没关系的,我可以吃泡面,可以不买衣服包包和首饰,我都没关系的。」

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似笑非笑:「好啊,你上个月刷爆了我三张卡,这瓶酒就从你的卡里扣吧。」

我急了,理直气壮道:「不行!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

他低笑一声,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我的:「可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我心跳漏了一拍,还没来得及反驳,肚子先咕地抗议了一声。

陆翊:「……」

我:「……」

他叹了口气,松开我,转身打开冰箱:「想吃什么?」

「蛋炒饭!」我眼睛一亮。

「没有。」

「那泡面!」

「不准。」

「那你问个屁啊!」我气鼓鼓地瞪他。

陆翊瞥了我一眼,忽然从冰箱里拿出两颗鸡蛋和一把小葱:「等着。」

十分钟后,一碗热腾腾的蛋炒饭摆在我面前。我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好吃!」

他坐在对面,撑着下巴看我狼吞虎咽:「慢点,没人跟你抢。」

我含糊不清地问:「你居然会做饭?」

「嗯,以前学的。」他语气淡淡的,眼神却温柔。

我没多想,继续埋头扒饭,直到听见他说:「你以前最爱吃这个。」

我动作一顿,抬头看他:「我以前?」

他神色如常,伸手擦掉我嘴角的饭粒:「嗯,高中食堂的蛋炒饭,你总抢我的。」

我狐疑地盯着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又说不上来。

我怎么不记得了,算了,有的吃就行。

10.

马尔代夫的火烧云很美,唯一的缺点就是烧钱。

看着银行卡上渐渐消瘦的余额,我的心里没来由的焦虑。

不花钱可以,但没钱花是万万不行的。

意识到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我陷入了犹豫,一个是自由,一个是金钱。

最后我得出结论,没有金钱何来自由,与其逼自己一把,不如放自己一马。

于是我将陆翊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还顺便发了个朋友圈,一张满是购物袋的照片,一张我吃泡面的照片。

配文:【我在马尔代夫很想你。】

很快就收到了陆翊的微信,

陆翊:【没钱了?怎么吃泡面?】

我:【今年的钱确实不好赚,昨天我还能吃两桶加肠的,今天就只能吃一桶了。】

陆翊:【谁让你偷跑的,用得着现在吃这种苦。】

见效果不太明显,我又发力,这次直接发给他一张我洗碗的照片。

【在这个连水都要钱的时代,我的劳动力却是免费的。

【亲爱的别为我哭泣,让我随风去飘荡吧~哭泣.jpg】

陆翊慌了,

【我来接你。】

回程的飞机上,他脸阴沉得可怕。

我紧紧抱住他的大腿,「没有你的日子,我的人生一片黑暗啊!」

他表情冷淡,丝毫不领情,「那刚好黑黑的,适合你睡觉。」

回家的好处就是有钱花,坏处就是——我的腰疼了整整三天。

11.

最近,陆翊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他的占有欲像是决堤的洪水,开始疯狂作祟。

以前的他虽然强势,但至少还懂得克制,可如今,他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哪怕只是我去阳台接个电话,他都会不动声色地跟过来,倚在门框上,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我,直到我挂断。

更要命的是,他开始推掉所有工作,甚至不惜取消重要会议,只为了把我困在家里。

「今天哪儿都别去,陪我。」

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腕。

我试图挣脱,他却骤然收紧力道,眼底闪过一丝阴郁:「清清,陪着我。」

空气仿佛凝固,我甚至能听见自己不安的心跳声。

他的温柔里裹挟着令人窒息的掌控,像是密不透风的牢笼。

我向来无拘无束,但为了现在富足的生活,我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

我知道,火山虽平静,但总有爆发的一天。

12.

人一旦有了软肋,就窝囊得不行,就像现在。

「陆翊,坦诚的伤害永远比撒谎小!所以你是不是冻我的卡了!」

陆翊嗤笑一声,「你也知道坦诚的伤害比撒谎小,那你先告诉我你又准备不告而别逃去哪儿啊?」

「我不是都说了嘛,我只是跟瑶瑶去逛街而已!」

陆翊被气笑了,他打开手机,一条购票信息出现在我眼前,

「逛街非要去瑞士才能逛?」

我去,订票的时候忘记改号码了。

我的声音飘忽:「不行吗?」

陆翊将我搂在怀里,

「清清,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也知道你追求自由,但你能不能不要不告而别,我会担心你。」

听着他温柔的语气,我没有说话。

两天后,我还是登上了前往瑞士的飞机。

落地第一天,我关掉手机,在酒店里长长地睡了一觉。

梦里是久违的坐满的饭桌,爸爸妈妈外婆都在,不过是在商量我的抚养权,那是八岁时的我。

那天过后…我再没见过爸爸,妈妈也有了自己的新家。

画面一转,我站在一处豪华的别墅门前,墙上反光的瓷砖映出我破旧肮脏的模样。

妈妈拉住我的手,塞给我一叠红色的钞票,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钱,别再来找我了。」

看着手里的钞票,我已经麻木,这些钱,足够我支撑我高中毕业了。

再然后,外婆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气息虚弱。

眼泪模糊双眼,外婆枯瘦温暖的手在我手中渐渐冰凉。

13.

在酒店待了三天,我终于决定出门走走。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路人的笑声散落在浪潮声中,被海水推上岸,又悄然退去。

我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前行,异国的风情掠过眼底,彩色的墙壁,摇曳的棕榈,陌生却温暖的阳光。

可我知道,身后有人跟着我。

他的脚步声起初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我,可随着我的步伐忽快忽慢,他的节奏也逐渐凌乱。

终于,在一个转角处,我停下脚步。

身后的那人的脚步一顿。

我缓缓转身,陆翊就站在那里。

他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许多,头发凌乱地支棱着,下巴泛着青黑的胡茬,眼底布满血丝,像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海风从我们之间穿过,带走了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终于,他哑着嗓子开口:「清清,让我陪着你好吗?我可以给你想要的安全感。」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冬夜的海。

他慌了,手指无意识地抬起,又像是怕冒犯我似的,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最终,他败下阵来,声音低得几乎被浪声淹没:「清清,别离开我。」

我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陆翊,我是个自私的人。」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想要你的钱,也想要自由。」

他的呼吸一滞。

「安全感这种东西……」我扯了扯嘴角,「自己不相信,就不会存在。」

他的眼眶渐渐红了,他低下头,肩膀微微垮下,像一座被雨水浸透的灯塔,再也亮不起来。

我转身要走,却在下一秒被他紧紧攥住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让我发疼,可他的声音却脆弱得像是哀求:「我不在乎你爱不爱我……我只要你好好的。」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下,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挤出下一句:「每个月,给我打一次电话,好吗?」

海风突然变得很静。

我望着他通红的眼睛,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好。」

他的手指微微松开,却没有完全放开,仿佛还在挣扎着最后的挽留。

可最终,他还是缓缓放开了手。

「还有……」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在家等你。」

我没有回答,转身走进了风里。

冬天的瑞士,冷得可怕。

14.

这三年,我见了挪威的极光,见了撒哈拉的星空,也见了阿尔卑斯山上的雪崩。

航班落地时,窗外正飘着细雨。

我拖着行李箱穿过廊桥,手机屏幕亮起,是陆翊的信息:「我在出口等你。」

简短的七个字,和三年前一样,没有多余的追问,也没有催促。

我站在人流中停顿了一秒,把手机塞回大衣口袋。

出口处人群熙攘,接机的人踮着脚张望,情侣拥抱,家人欢笑。

而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陆翊站在最边缘的立柱旁,黑色大衣被雨气浸得微微发暗,手里握着一把长柄伞,伞尖的水珠无声地砸在地上。

他没看手机,没看表,只是安静地望向旅客通道。

我走近时,他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好久不见。」我率先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他喉结动了动,目光一寸寸掠过我的眉眼,像是在确认什么,最终只是低低「嗯」了一声,伸手接过我的行李箱。

伞面「唰」地撑开,雨声忽然变得很远。

「车在b2。」他侧身让过奔跑的小孩,伞不动声色地朝我倾斜,「冷吗?」

我摇头,余光瞥见他被雨打湿的右肩。

停车场空旷寂静,他的脚步声和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近不远。

直到后备箱关上的闷响打破沉寂,我转身将手塞进他的掌心,他微微怔愣,迅速回应,十指紧扣。

他的掌心滚烫,声音却哑得厉害,「回家吗?」

雨滴在车窗上蜿蜒成线,我看见他眼底晃动的光。

这一次,我没有挣开。

「回家。」

15.

最近的我变得很奇怪,

我开始频繁地忘记事情。

起初只是些小事。

和胡瑶约好的下午茶,放在冰箱里的布丁,或是陆翊嘱咐我买的领带颜色。

我并没在意,直到那天在商场,我看着手中的信用卡,突然想不起密码。

那是我用了三年的密码,陆翊的生日。

「女士?」收银员疑惑地看着我,「需要换张卡吗?」

我机械地摇头,翻找手机想给陆翊打电话,通讯录里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电话。

划到最后,看到「提款机」才找到了他,这是我给他的备注。

回家路上,我买了本笔记本。

黑色硬皮封面,像大学时用的那种。

我在第一页写下:「重要重要重要!」

当晚,陆翊加班回来,看见我蜷在沙发上写写画画。

「在记什么?」他凑过来,身上带着夜风的凉意。

我下意识合上本子:「购物清单。」

他笑了笑没追问,转身去浴室。

我听见水流声响起,才重新打开笔记本,写下最近常忘的:

信用卡密码0422「陆翊生日」

房门密码1106「我的生日」

写完这些,我盯着纸面发呆。

水流声停了,我慌忙合上本子。

16.

我没告诉陆翊自己去医院的事,神经内科的诊室比想象中安静,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

眼镜链子垂在耳边,随着她翻看ct片的动作轻轻摇晃。

「许小姐,从检查结果看…」她停顿了一下,「是早发性阿尔茨海默症。」

诊室的空调很足,我却冒了汗。

医生的话断断续续传入耳朵:「海马体萎缩...进行性恶化…目前没有根治方法…」

「多久?」我打断她,「我还能清醒多久?」

医生摘下眼镜:「个体差异很大,可能三年,也可能…」她没说完,但我懂了。

离开前,我鬼使神差地问:「这病会遗传吗?」

医生犹豫了一下:「有家族史的话概率会高些。」

我想起父亲死前的疯言疯语,原来命运早已写好答案。

17.

陆翊在洗澡,我开始百无聊赖地在客厅转悠,目光落在书房那扇半掩的门上。

结婚三年,我从未认真看过他的书房,除了上次偷他支票本的时候。

好奇心驱使下,我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书房内,我的目光扫过整面墙的书架,最后落在他那张红木办公桌上。

桌面整洁得近乎强迫症,文件分类摆放,笔记本工整地重叠在一起。

我随手拉开第一个抽屉,空白支票本,我上次偷的就是这个。

第二个抽屉是各种印章和合同。

第三个抽屉,上锁了。

我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锁上摩挲,越是禁止的东西,越让人心痒难耐。

「找什么呢?」

陆翊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我吓得一哆嗦。

「没…没什么,」我转身,强装镇定,「想找本书看看。」

他的目光在我和上锁的抽屉之间游移,最终只是轻轻点头:「想看什么书?我帮你找。」

「就…随便看看。」我随便指了书架上一本《经济学原理》。

陆翊取下书递给我,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突然对经济学感兴趣了?」

「人总是要进步的嘛。」我接过厚重的书本,心虚地溜出书房。

18.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那个上锁的抽屉像潘多拉魔盒一样引诱着我。

凌晨两点,确认陆翊熟睡后,我悄悄起身,从他挂在衣帽间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了钥匙串。

书房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静。

我屏住呼吸,将最小的那把钥匙插入抽屉锁孔,完美契合。

抽屉缓缓拉开,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我颤抖着手指解开缠绕的线绳,倒出里面的东西,几张照片和一份医疗报告。

照片上是我和陆翊,背景却不是我熟悉的豪宅或高档餐厅,而是一间狭小的公寓。

我穿着廉价t恤,头发随意扎着,正对着电脑工作。

陆翊则在一旁的简易灶台前炒饭,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额头上还有汗珠。

另一张照片里,我们站在一个简陋的办公室前,举着「翊清科技」的牌子,笑容灿烂。

我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太阳穴突突地疼。

医疗报告上的赫然写着我的名字,【许清清,早发性阿尔茨海默症…】

一阵眩晕袭来,我扶住桌角才没跌倒,碎片般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大学毕业后我们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共用一台电脑找工作。

我熬夜帮他修改商业计划书,他心疼地给我揉肩膀。

创业初期我们吃了一个月泡面,只为省下钱交办公室租金。

公司第一次盈利时,我们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清清?」

陆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抬头,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他站在那里,睡衣领口微敞,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

「这些…都是真的吗?」我举起照片,声音哽咽。

他缓步走近,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你想起来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质问。

陆翊将我拉入怀中,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医生说强行恢复记忆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我宁愿你慢慢想起来,哪怕…你只把我当提款机。」

「笨蛋…」我捶打他的胸口,却被他抱得更紧。

「公司是我们一起创立的,【翊清】就是取自我们名字的组合。」

他在我耳边低语,「你负责产品设计,我负责市场运营。

「生病后,你只记得我们高中时的事。」

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所以...那些钱本来就是我的?」

陆翊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重点是这个?」

「当然!」我抬头瞪他,「我还在为自己贪图你的钱而愧疚呢!」

他捧起我的脸,额头抵着我的:「许清清,我的就是你的,从高中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这辈子逃不掉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想起高中时那个总是默默跟在我身后的男生,大学时鼓起勇气向我表白的青年,创业时与我并肩作战的伙伴。

以及现在这个,即使我忘记一切,也依然深爱我的男人。

「陆翊,」我吸了吸鼻子,「我好像又爱上你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是因为钱吗?」

「不,」我认真地说,「是因为你炒的蛋炒饭真的很难吃。」

19.

记忆像握不住的沙,流失得越来越快。

清晨起床,看着床边的搂住我的男人,我惊恐地后退:「你是谁?」

他僵在原地,眼中闪过我从未见过的痛苦,片刻后,他慢慢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我们的结婚证照片。

「我是陆翊,」他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你的丈夫。」

这个名字触动某个开关,记忆如潮水回涌。「陆…翊?」我迟疑地伸手碰他的脸。

他笑了,眼泪却掉下来:「对,陆翊。」

笔记本上的记录越来越长:

找不到回家的路,在公园长椅上坐了三小时。

陆翊开始在家办公。

他把我安置在书房角落的躺椅上,给我一本图画书,像对待幼儿园小孩。

有时抬头,会发现他正盯着我看,眼神忧伤得让我心碎。

病情恶化得比医生预计的还快。

第二年春天,我已经认不出胡瑶了。

「清清,是我啊!」胡瑶红着眼睛摇晃我的肩膀,「咱俩还要一起去环游世界呢!」

我茫然地看向陆翊,他轻轻摇头:「她累了。」

那天晚上,陆翊给我看一本厚厚的相册。

每张照片下面都写着简短的说明:「大学毕业照」,「第一次融资成功」,「在马尔代夫潜水」…

他翻着相册,「等你好了,我们再去一次南澳岛。」

我懵懂地点头,虽然已经不记得南澳岛在哪。

但照片上那个在海边大笑的女人,看起来真幸福。

最后那段日子,我大多时间在睡觉。

偶尔清醒,就看见陆翊坐在床边处理文件,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某个清晨,阳光特别好。

我奇迹般地清醒过来,看见陆翊趴在床边睡着,手里还攥着药瓶。

我轻轻抽出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歪歪扭扭地写下:

【陆翊,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在夏天和你再去一次瑞士。】

笔从指间滑落,惊醒了陆翊。

他抬头看我,眼睛一下子亮了:「清清?」

我对他笑了,这是我能给他的最后的东西。

后来,我变成一缕小小的魂,被拴在墓碑上。

陆翊经常来看我,每次都烧很多纸钱。

风吹起灰烬时,我总想告诉他:「地府通货膨胀严重,这些钱根本不够花。」

有时他会带蛋炒饭来,明明活着时我总嫌弃他做得难吃。

我飘在饭盒上方使劲嗅,却尝不到味道。

「清清,」他抚摸着墓碑,「我很想你。」

我想抱他,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只能学活着时的样子,假装抱着他的腿哭诉:「没有你的日子,我的人生一片黑暗啊!」

他当然听不见。

但奇怪的是,每次我说完这话,他都会轻笑一声,仿佛我们之间仍有某种默契。

就像他知道,他的小姑娘永远在等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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