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我们复婚吧。"

民政局门口，宋清晏攥着刚出炉的离婚证，突然伸手拦住我的去路。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羊绒大衣，领口露出半截我去年送他的蓝条纹领带，在初冬的寒风里显得格外单薄。

我低头看了眼腕表，距离预约的搬家公司到达还有四十分钟。

"宋总监记性真差。"我把离婚证塞进包里，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三分钟前您亲笔签的字，墨迹都没干呢。"

他喉结滚动两下，忽然把左手伸到我面前。腕间有道新鲜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的，血珠正顺着表带往下淌。

"你走之后，我连削苹果都不会了。"

我盯着那道伤口看了三秒，突然笑出声来。这个曾经在谈判桌上把对手逼到崩溃的投行精英，此刻居然在用苦肉计。我从包里翻出创可贴拍在他手心："建议去对面社区医院挂号，精神科。"

转身时大衣下摆却被他拽住。宋清晏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颤抖："暖暖，那些女客户真的只是工作关系..."

"是么？"我慢慢掰开他的手指，"那上个月团建，林总监整个人都快贴你身上了，怎么没见你躲？"他瞳孔猛地收缩，显然没想到我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搬家公司的小哥来得比预计早。当我抱着最后那箱书走出电梯时，宋清晏还站在楼道里。他脚边积了七八个烟头，看见纸箱里露出的相框一角，突然伸手来抢。

"这张合照给我。"

那是我们蜜月时在洱海边的合影，他难得穿了花衬衫，我踮脚往他头上别鸡蛋花。相框玻璃在拉扯中裂开蛛网纹，我索性松手："行啊，反正ps技术这么发达，您随时能把旁边的人p成林总监。"

他脸色瞬间煞白。我趁机钻进电梯，在门合拢前听见重物砸在墙上的闷响。

新租的公寓在城东创意园区，窗外正对着一棵秃了一半的梧桐树。我瘫在懒人沙发里刷手机，朋友圈第一条就是宋清晏助理发的动态：【老板通宵改方案，求推荐护肝片】配图是办公桌上两杯喝到一半的咖啡。

我放大照片冷笑。其中一杯杯口沾着口红印，色号和我上周扔进垃圾桶的那支一模一样。

正要划走，微信突然弹出视频邀请。宋清晏的母亲在镜头里抹眼泪："暖暖，清晏发高烧到39度还非要上班..."画面一转，病床上的人虚弱地闭着眼，左手无名指却还固执地戴着婚戒。

"阿姨，"我截屏保存了病历单，"您儿子大学时话剧社的功底还没丢呢？这眼睫毛抖得跟振翅蝴蝶似的。"

挂断后我盯着窗外发了会儿呆。手机又震，这次是陌生号码：【姜小姐，您有快递落在原住处】我皱眉点开附件照片——是那箱被扣下的书，最上面那本《婚姻法司法解释》被红笔圈了出来。

我直接拨通宋清晏电话："有意思吗？"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第24条，夫妻一方擅自处分共同财产..."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却还在念法律条文。背景音里隐约有输液架的金属碰撞声。

"宋清晏，"我打断他，"你知道我最后悔什么吗？"电话那头突然安静，"我居然信过你说’我养你’这种屁话。"

搬完家第三天，我在公司楼下撞见最不想见的人。林总监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拦住我："姜小姐，清晏最近状态很差..."她脖子上戴着条眼熟的梵克雅宝项链，去年生日宋清晏说丢在出租车上的那款。

"让让。"我侧身绕过她，"建议你们病号组个团，别分散碰瓷。"

当晚我收到一束没有署名的白玫瑰。花束里夹着撕碎的体检报告，肝功能异常那项被荧光笔标得刺眼。我拍照发朋友圈：【哪位好心人给我前任烧点纸】配图是玫瑰被扔进垃圾桶的特写。

五分钟后门铃狂响。透过猫眼看见宋清晏泛红的眼眶时，我反手就给物业打电话："有个醉酒扰民的..."话音未落，一叠文件从门缝底下塞进来。

是股权转让协议。他居然要把婚前那家科技公司20%的股份转给我，签名处按着鲜红指印。

"暖暖，"他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传来，"你以前说想开书店..."

我抓起文件砸在门上："宋清晏你听好！我要的是并肩看风景，不是跪着捡施舍！"吼完才发现嗓子疼得厉害，原来人在极度愤怒时真的会忘记呼吸。

门外传来身体滑坐在地的声响。过了很久，我听见打火机连续擦燃又熄灭的声音，像某种濒临崩溃的摩斯密码。

凌晨三点，我被手机震动惊醒。宋清晏的微信头像罕见地换了——从系统默认变成我们恋爱时拍的拍立得。消息框里只有五个字：【我学会削苹果了】

点开视频，他左手缠着纱布，右手拿着水果刀。案板上躺着七八个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最后一个勉强算完整，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在镜头前轻轻晃动。

像极了我们之间，仅剩的那点藕断丝连。

我盯着那条视频看了三遍，最后直接关机。

第二天早上，公司茶水间里，同事小林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暖姐，你前夫上热搜了！”

我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手机屏幕上，投行精英深夜买醉​的词条后面跟着宋清晏的高糊照片。他穿着昨天的衬衫，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正蹲在便利店门口啃三明治。评论区炸了锅：

【这不是宋总监吗？高冷男神人设崩了？】

【听说刚离婚，前妻好像挺厉害的】

【活该，早听说他玩得花】

我面无表情地划走，顺手点开朋友圈，发现宋清晏助理又更新了：【老板今天没来公司，文件堆成山了】配图是空荡荡的办公桌，角落里还放着那杯沾着口红印的咖啡。

我冷笑，直接评论：【建议直接联系精神科，别耽误治疗】

刚发完，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宋清晏”，我直接挂断。三秒后，一条短信弹出来：【暖暖，我在你公司楼下】

我走到窗边往下看，果然看到宋清晏站在大楼门口，手里拎着个纸袋，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睡醒。他抬头看见我，眼睛一亮，冲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我拉上窗帘，转身回工位。

五分钟后，前台小妹抱着一堆东西进来：“姜姐，有人给你送早餐。”

纸袋里是一杯热美式，一份三明治，还有……一个削得歪歪扭扭的苹果。苹果皮被刻意保留，卷成一小卷，旁边贴了张便利贴：【这次没削到手】

我盯着那个苹果看了很久，最后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中午，我约了闺蜜苏苏吃饭。她一见我就叹气：“宋清晏昨晚给我打电话了。”

我筷子一顿：“他找你干嘛？”

“问我你喜欢的那家书店地址。”苏苏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俩都离了，他装什么深情？”

我低头扒拉碗里的饭，没接话。

苏苏凑近：“不过说真的，他这次好像真栽了。我听他声音都快哭了，说什么‘她以前提过想开书店，我现在有能力帮她实现了’……”

我冷笑：“他早干嘛去了？”

吃完饭回公司，电梯门一开，我就愣住了。

宋清晏站在我办公室门口，手里抱着一摞书，最上面那本是《如何经营一家独立书店》。他看见我，眼睛一亮：“暖暖，我……”

我直接打断：“保安呢？这层楼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他表情一僵，但还是往前走了两步：“我就说一句话。”

“说。”

“书店的选址我看好了，就在你喜欢的那个文创园。”他声音很低，像是怕被路过的人听见，“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

“宋清晏。”我盯着他，“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低头，我就该感恩戴德地回头？”

他愣住。

“你错了。”我推开办公室门，“我不是傻白甜，不会因为你削个苹果、送个早餐就感动得痛哭流涕。”

他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捏紧那本书，指节泛白。

我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晚上加班到十点，我走出公司大楼时，发现外面下雨了。

我没带伞，正犹豫要不要叫车，突然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宋清晏的车。

车窗降下来，他探出头：“我送你。”

我站在原地没动。

他下车，撑开伞走过来，雨水顺着伞沿滴在他肩膀上，衬衫湿了一片。

“不用。”我往后退了一步。

他抿了抿唇，突然把伞塞进我手里，自己退到雨里：“那你拿着。”

我皱眉：“你干嘛？”

“以前都是你等我，现在换我等。”他头发很快被雨打湿，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来，“等到你愿意为止。”

我捏着伞柄，心里某个地方突然狠狠揪了一下。

但下一秒，我听见自己说：“别演了，宋清晏。”

我把伞扔回给他，转身走进雨里。

他没追上来。

可我知道，他一定还在看着我的背影。

就像以前无数次，我看着他离开时那样。

我在雨里走了十分钟才打到车。后视镜里，那辆黑色轿车依然停在原地，车灯在雨幕中晕开模糊的光圈。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瞥了我一眼：“姑娘，吵架啦？”

我没吭声，低头拧着湿透的衣角。

“年轻人嘛，哄哄就好了。”他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我老婆上次生气回娘家，我买了三十斤她最爱吃的砂糖橘……”

我扯了扯嘴角：“师傅，您这方法只对还爱你的人管用。”

车停在小区门口，我冒雨冲进楼道。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一只手突然伸进来——

宋清晏浑身湿透地挤进来，发梢还在滴水。

“你跟踪我？”我往后退到角落。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从怀里掏出个塑料袋：“你的胃药，落在我车上了。”

我愣住。那是我常吃的进口胃药，以前痛起来满地打滚时，他总是一边骂我不好好吃饭，一边半夜跑遍全城药店。

“放地上就行。”我盯着电梯楼层数字。

他没动，突然轻声说：“你头发还在滴水。”

下一秒，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罩在我头上。熟悉的雪松香气混着雨水味道扑面而来，我下意识攥紧了布料。

“宋清晏。”我闷在衣服里开口，“你现在做这些，只会让我觉得可笑。”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18楼。我扯下外套扔给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他在背后喊：“姜暖！”

我转身。

走廊灯光下，他眼眶通红：“如果我当初……”

“没有如果。”我打断他，“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不是那些女客户，不是林总监，是你明明看见我难过，却觉得哄一哄就能翻篇。”

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慢慢蹲下去。昂贵的手工皮鞋泡了雨水，开胶的鞋尖可笑地翘着。

我掏出钥匙开门，听见他沙哑的声音：“暖暖，我能……喝杯热水吗？”

“不能。”我关上门，反锁。

五分钟后，门缝底下塞进来一张便签纸。我捡起来，上面是宋清晏工整的字迹：【玄关抽屉第三格有暖宝宝，记得贴】

我猛地拉开门——

他居然还蹲在门口，正用手机处理邮件，湿透的衬衫贴在背上，肩胛骨形状清晰可见。

“你……”

他抬头，眼睛亮起来：“要热水吗？我刚叫了外卖送姜茶。”

我深呼一口气，从鞋柜里拿出双男士拖鞋扔过去：“喝完就滚。”

那是他以前来我家常穿的那双。

他拘谨地坐在沙发边缘，双手捧着马克杯。热水氤氲的雾气里，我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有一圈明显的戒痕。

“看什么？”他顺着我的视线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摘不下来，心理作用。”

我打开电视，晚间新闻正在播某投行并购案。画面里闪过西装革履的宋清晏，主持人夸赞他是“金融圈最年轻的并购奇才”。

现实中的这位“奇才”正偷偷用我的wifi给手机充电。

“你当初为什么答应离婚？”我突然问。

他手指一颤，热水洒在手背上：“……你签完字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所以是我的错？”

“不是！”他急得站起来，“是我以为……你只是闹脾气。”

我冷笑：“宋清晏，你到现在都觉得我只是在闹？”

他颓然坐回去：“我错了。”

“错哪儿了？”

“错在……”他喉结滚动，“错在把婚姻当成理所当然。”

窗外雨声渐大，我起身去关阳台门。回来时发现他正盯着茶几上的相框出神——那是我独自去洱海拍的照片，同样的位置，只是没了他的身影。

“暖暖。”他声音很轻，“如果我说，和林总监那些都是逢场作戏……”

“你猜我信吗？”我拿起相框，“这张照片是我生日那天拍的，你本来答应陪我去，结果临时陪林总监见客户。”

他脸色瞬间惨白。

我打开手机相册，划到去年今日：【00:23，宋清晏西装革履回家，领口沾着口红印】

“不是的！”他慌乱地抢过手机放大照片，“这是酒渍！那天我……”

“不重要了。”我收回手机，“现在请你离开。”

他站在原地没动，突然开始解衬衫纽扣。

“你干什么？！”我抄起抱枕。

他苦笑着转过身子——后腰上贴着三张膏药，边缘已经泛黄：“通宵改你扔掉的股权协议，腰椎间盘突出了。”

我愣住。

他慢吞吞系回扣子：“暖暖，我能……借宿一晚吗？就睡沙发。”

“做梦。”

“那……”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份文件，“能帮我看看这份书店经营方案吗？”

我扫了眼标题——《等暖书店企划书》。

“你……”

“等暖暖愿意回来的意思。”他低头抠文件边缘，“你要是不喜欢，我明天再想三十个。”

我鼻子突然发酸。

曾经我等他回家等到凌晨，现在他等我回头等到腰椎间盘突出。

真是天道好轮回。

我把那份企划书扔在茶几上，纸张哗啦一声散开。宋清晏立刻弯腰去捡，动作太大扯到腰伤，疼得“嘶”了一声。

“活该。”我转身往卧室走，“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暖暖！”他叫住我，手里捏着企划书最后一页，“至少看看选址……”

我“砰”地甩上卧室门。

三分钟后，手机震动。宋清晏发来一张照片——我卧室门把手上挂了杯热牛奶，杯垫是我们蜜月时在清迈买的纪念品。

【记得喝】

我盯着那个大象图案的杯垫看了很久，久到牛奶表面结出奶皮。

凌晨三点，我被客厅窸窣声惊醒。推开门，看见宋清晏蜷在沙发上处理邮件，笔记本电脑幽蓝的光映着他发青的眼圈。茶几上散着七八个空咖啡罐，最边上那个还在滴滴答答漏液。

“你……”

他猛地合上电脑：“吵醒你了？”

我打开壁灯，这才发现沙发对他来说太短，小腿以下都悬空挂着，西裤裤脚皱巴巴堆在脚踝。

“腰不疼了？”

他下意识去揉后腰，又赶紧放下手：“还好。”

我转身回屋，抱了床被子出来砸在他头上：“明天早上八点前消失。”

被子里裹着我的身体乳，桃子味的。

清晨被煎蛋香气吵醒。推开卧室门，宋清晏系着我的粉色kitty猫围裙，正手忙脚乱地给煎蛋翻面。

“醒了？”他额头沾着面粉，“吐司马上好。”

餐桌上摆着鲜榨橙汁，杯沿插着柠檬片——我喝橙汁的怪癖。

“你什么时候买的食材？”

他耳尖泛红：“五点……楼下便利店。”

煎蛋端上来，形状完美，蛋黄颤巍巍的像个小太阳。我戳破蛋黄，看他紧张得喉结直滚。

“盐放多了。”

他立刻起身：“我重做——”

“坐下。”我拽住他围裙带子，“难吃也得吃完。”

他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低头猛扒自己那份焦黑的煎蛋。

门铃突然响起。

宋清晏去开门，下一秒，苏苏的尖叫震得我耳膜疼：“宋清晏？！你怎么在暖暖家？！”

闺蜜提着早餐袋石化在门口，目光在我俩之间来回扫射。宋清晏的围裙带子还被我攥在手里，场面十分不妙。

“他……”

“我来送书店资料。”宋清晏面不改色，“顺便做了早餐。”

苏苏眯起眼睛：“资料呢？”

他转身去拿茶几上的企划书，路过时偷偷冲我眨了下眼。

“暖暖！”苏苏把我拽进卫生间，“你心软了？！”

我拧开水龙头：“没有。”

“那他为什么穿着你的围裙？！”

“……他腰不好。”

苏苏表情瞬间扭曲：“你们昨晚……？！”

“他睡沙发！”我压低声音，“而且我还没原谅他。”

“最好是。”苏苏掏出手机，“你知道林总监昨天发朋友圈了吗？”

屏幕上，林总监晒了张高档餐厅照片，配文【谢谢某人推荐的酒】。角落里露出半只男人的手，腕表是百达翡丽——和宋清晏常戴的那款一模一样。

我盯着照片看了三秒，突然拉开门——

宋清晏正站在客厅窗边打电话：“……我说过别再联系了。”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女声。

他语气冰冷：“林总监，请自重。”

我愣在原地。

他转身看见我，匆忙挂断电话：“暖暖，我……”

“手表挺好看。”我微笑，“新款？”

他脸色骤变，猛地摘下手表扔进垃圾桶：“去年生日你送的那块，我、我一直戴着……”

苏苏吹了个口哨。

我走过去，从垃圾桶捡回手表。表面已经摔出裂痕，但表盘背面刻着的“jw”依然清晰——姜暖和宋清晏的缩写。

“修表钱从你伙食费里扣。”我把表塞回他手里，“现在，去把你打翻的橙汁擦干净。”

他手足无措地站着，眼圈慢慢红了。

苏苏凑到我耳边：“真没心软？”

我看着那个手忙脚乱擦桌子的背影，轻声说：“才刚开始呢。”

下午陪苏苏逛街，在商场撞见最戏剧性的一幕——林总监挽着个秃顶男人从珠宝店出来，男人腕上赫然戴着同款百达翡丽。

“卧槽！”苏苏立刻拍照，“这女的脚踏两条船？！”

我正要说话，手机突然狂震。宋清晏连发十几条消息：

【企划书我重新排版了】

【找到家更好的店面】

【你喜欢的那个作家下周签售】

【我能不能申请今晚继续睡沙发？腰疼】

最后附了张照片：他把我昨晚给的被子叠成标准豆腐块，旁边摆着新买的护腰靠垫。

苏苏伸头一看：“啧，这追妻火葬场烧得挺旺啊？”

我回复：【被子带走，永久使用权】

三秒后，他发来张哭哭表情包——是我以前强行给他存的猫咪流泪图。

“完了。”苏苏摇头，“你栽了。”

我关掉手机，玻璃橱窗倒映出自己上扬的嘴角。

宋清晏真的把被子带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门口多了个24小时监控摄像头，镜头下面粘着张便利贴：【防止小偷】

落款画了只歪歪扭扭的苹果。

我拍照发朋友圈：【哪位热心市民在我家门口装监控？已报警】

三分钟后，宋清晏的微信疯狂闪烁：

【别报警！】

【我拆！马上拆！】

【但是最近这栋楼真的有盗窃案……】

附带一张派出所案情通报截图，红圈重点标注“18楼住户被盗”。

我翻了个白眼，回他：【你怎么不干脆搬来当保安？】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足足两分钟，最后发来一句：

【可以吗？】

周末去新书店选址考察，远远就看见宋清晏站在店门口。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毛衣，头发难得没抹发胶，软趴趴地搭在额前，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你怎么在这？”

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房东是我大学同学。”

书店位置绝佳，落地窗外是整片梧桐树。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暖暖你看。”他兴奋地拉开后门，“这里可以改造成咖啡区，你以前说想边喝拿铁边看……”

“租金多少？”我打断他。

他报了个数字，比市场价低了至少40%。

“宋清晏。”我抱臂看他，“你当我是傻子？”

他耳尖泛红，低头用鞋尖蹭地板：“同学价……”

“行啊。”我掏出手机，“那我直接跟房东谈。”

他慌忙拦住我：“别！”

“说实话。”

“……我买了这间铺面。”他声音越来越小，“写的是你的名字。”

我差点把手机摔了。

当晚我约了苏苏喝酒。

“他这是要干嘛？赎罪吗？”我猛灌一口莫吉托，“先是股份又是店铺，下一步是不是要捐肾？”

苏苏啃着柠檬片：“你气什么？这不是你应得的吗？”

“我要的是这个吗？！”我把杯子重重一放，“我要的是他当初能多看我一眼！能在我胃疼的时候别光顾着回工作消息！能在林总监贴上来的时候直接推开！”

苏苏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我身后。

我回头——

宋清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卡座旁边，手里拎着个保温桶。

“阿姨让我送醒酒汤。”他声音干涩，“我……放这就走。”

保温桶上贴着我妈最爱用的卡通贴纸。

苏苏识相地溜了。宋清晏站在原地没动，睫毛在酒吧霓虹灯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都听见了？”我问。

他点头，喉结滚动好几下才发出声音：“暖暖，我能……重新追你吗？”

“凭什么？”

“凭我现在学会削苹果不断皮。”他掏出手机划拉相册，“凭我整理了所有你喜欢的书单，凭我知道你喝拿铁要加双份奶沫……”

我打断他：“这些随便谁都能做到。”

“那这个呢？”他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里面是那枚我退回去的婚戒，内圈新刻了一行小字：

【宋清晏此生仅有的太太】

酒吧背景音乐正好放到《真相是真》，周围响起零星起哄声。

我啪地合上盒子：“起来，丢人。”

他固执地跪着：“你先回答。”

“宋清晏。”我俯身凑近他耳边，“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他耳尖通红，“像舔狗？”

“像当年的我。”

他瞳孔猛地收缩。

我拎起保温桶转身就走，听见他在身后喊：“暖暖！戒指盒里还有东西！”

我没回头。

到家才发现戒指盒底层粘着把钥匙，标签写着【等暖书店】。

手机震动，宋清晏发来段视频：空荡荡的书店里，他一个人坐在梯子上刷墙，背景音是我最爱的《lovingstrangers》。

镜头一转，对准墙上未完成的彩绘——笨拙的卡通苹果树，树下两个小人并肩坐着。

微信紧接着弹出：

【明天还来刷墙】

【后天安装书架】

【大后天……】

【能申请每天晚饭后视频十分钟吗？就汇报进度】

我没回复，反手把视频转发给苏苏。

她秒回：【这都不复合？】

我点开输入框，打了又删，最后发过去一句：

【等他刷完那面墙再说】

书店装修的第七天，我接到了林总监的电话。

“姜小姐。”她声音甜得发腻，“听说清晏最近在帮你开店？”

我正盯着工人安装吊灯，闻言直接把手机开免提：“有事？”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她轻笑一声，“男人嘛，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工人们动作齐齐一顿，竖起耳朵。

“林总监。”我对着话筒微笑，“听说你上个月订婚了？未婚夫知道你还每天给我前夫发早安吗？”

电话那头传来东西打翻的声音。

挂断后，装修队长凑过来：“老板娘，这面墙还刷成淡黄色吗？”

“我不是……”

“老板说您喜欢暖色调。”他指着墙角堆着的油漆桶，“特意调的奶油杏子色。”

我抬头看向梯子——宋清晏正踮着脚给吊灯接线，毛衣下摆蹭了油漆，后腰的膏药边角翘起来，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让他下来。”我指了指梯子，“电线接反了。”

傍晚下起暴雨，工人们早早收工。宋清晏蹲在门口给电路做防水，突然“啊”了一声。

“又怎么了？”

他举起流血的手指：“被螺丝刀划了……”

我翻出创可贴扔过去：“三十岁的人还学不会用工具？”

“暖暖。”他忽然抬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

雨声骤然变大。

那天下着同样的暴雨，他冒雨跑来给我送伞，白衬衫湿透贴在身上。我们在便利店分食关东煮，他偷偷把最后一颗鱼丸留给我。

“不记得了。”我转身去关窗。

身后传来窸窣声，接着是温热的触感——他从背后环住我，下巴轻轻搁在我发顶。

“我记得。”呼吸拂过耳畔，“你当时说，最讨厌打雷天。”

远处传来闷雷轰鸣，我下意识一颤。

下一秒，他的手覆上我耳朵。

掌心温度隔绝了雷声，只剩下剧烈到可疑的心跳声——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

“松手。”

“再五秒。”他声音发哑，“就五秒。”

我默数到四，他突然自己撤开了。

“超标了。”他退到安全距离，举起还在渗血的手指，“能……帮忙包扎吗？”

创可贴缠到第三圈时，他突然问：“林总监是不是找你了？”

“嗯。”

“她未婚夫是我们客户。”他盯着我打蝴蝶结的手指，“上次餐厅是商务宴请，我根本不知道她会拍照。”

“关我什么事？”

“暖暖。”他喉结滚动，“这两年我手机相册全是工作文件，只有一张你的照片，还是去年年会偷拍的。”

我剪断多余绷带：“删了。”

“不要。”他掏出手机给我看锁屏——照片里我趴在年会餐桌上睡觉，嘴角沾着奶油，他偷偷在旁边比了个剪刀手。

“宋清晏。”我放下剪刀，“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离婚吗？”

他呼吸一滞。

“因为那天我发烧到39度，给你打了十七个电话。”我指着照片里自己泛红的脸颊，“而你忙着陪客户喝酒，最后是苏苏送我去医院的。”

他脸色瞬间惨白。

暴雨持续到深夜。我窝在书店沙发里看图纸，宋清晏突然端着姜茶进来。

“还疼吗？”他指着我的胃。

我愣住：“你怎么知道……”

“你每次熬夜胃疼都会蜷右脚。”他放下杯子，“药在左边抽屉，热水壶刚烧开。”

姜茶冒着热气，里面飘着枸杞和红枣——我妈的独家配方。

“你去找我妈了？”

他低头搓手指上的绷带：“阿姨说……要追回媳妇得先搞定丈母娘。”

我差点被姜茶呛到。

“暖暖。”他突然单膝跪地，这次没拿戒指，只捧着本厚厚的相册，“我整理了所有能找到的照片。”

翻开第一页是我们大学社团联谊，第二页是第一次约会，第三页……

“这张你删了？”我指着空白页。

“是结婚证照片。”他声音发闷，“你撕碎扔我脸上了。”

雨声忽然变小，月光透过云层照进来。他跪在光影交界处，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发颤。

“宋清晏。”我合上相册，“书店开业前把这些照片挂墙上。”

他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就当装饰品。”我补充道，“反正现在流行复古风。”

凌晨三点，我被消息提示音吵醒。

宋清晏发来张照片：他蹲在书店里挂相框，背景是满墙的回忆。配文：【挂到第73张了，还剩11张】

我放大照片，发现最中间的相框空着，标签写着【复婚登记照】。

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弹出：

【能申请明天一起吃早饭吗？】

【就街口那家生煎包】

【你最爱吃的】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慢慢打字：【六点半，迟到一秒就免谈】

他秒回：【我现在就去排队！】

窗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光照在床头柜上，那里静静躺着两样东西——书店钥匙，和那枚刻了新字的戒指。

我没想到宋清晏真的凌晨四点就去排队。

推开生煎店玻璃门时，他正用笔记本处理邮件，面前摆着两笼冒着热气的生煎，一杯豆浆——杯身上用马克笔画了笑脸，是我惯常要求的“不加糖”。

“你黑眼圈掉到嘴角了。”我拉开椅子。

他立刻合上电脑：“昨晚挂完照片发现漏了张重要的。”

“哪张？”

手机屏幕递到我面前——是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我蹲在民政局门口系鞋带，头顶翘着根呆毛。

“这都留着？”

“电子存档。”他耳尖泛红，“你扔掉的电影票根、外卖订单……我都扫描备份了。”

生煎包咬开爆出汤汁，烫得我直吸气。他条件反射般递来纸巾，动作熟练得像是排练过千百次。

“宋清晏。”我擦着嘴角，“你最近不用上班？”

“休年假。”他低头搅豆浆，“十五年没休过的年假。”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发顶，我忽然发现他右鬓有根白头发。三十岁的人，居然就有了白发。

“难吃吗？”他紧张地看着我皱眉。

“姜暖！”店门突然被推开，苏苏风风火火冲进来，“你看群了没？林总监她……”

话卡在喉咙里，她瞪大眼睛看着我们面前的生煎包：“你们……和好了？”

“没有。”

“快了。”

我和宋清晏同时开口。他立刻改口：“没有！就是普通早餐！”

苏苏翻出手机：“先看这个。”

公司群里炸锅似的刷屏——林总监未婚夫在群里发了长文控诉，附带十几张聊天截图。最上面那张是林总监发给宋清晏的：【她到底哪里比我好？】

时间显示是昨天凌晨三点十七分。

宋清晏的回复只有五个字：【她是姜暖。】

去书店的路上，宋清晏一直偷瞄我表情。

“看路。”我踢开小石子，“电线杆不会自己躲开。”

他立刻并拢双脚站直：“暖暖，那些聊天记录……”

“拍得挺清楚。”

“你……不生气？”

“气什么？”我推开书店玻璃门，“气你终于学会拒绝了？”

晨光洒满新铺的木地板，那面照片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走近才发现，每张照片边缘都贴着便签：

【2015.4.3暖暖第一次给我煮醒酒汤】

【2018.9.15暖暖通宵陪我改方案】

【2021.11.7最后一次一起过生日】

最后那张空白相框旁贴着：【待续】

“还差一张。”宋清晏突然从背后环住我，下巴轻轻搁在我肩头，“开业那天，能拍张合照吗？”

他呼吸拂过颈侧，带着生煎包的葱花味。我鬼使神差点头：“嗯。”

他立刻摸出手机：“那现在能先……”

“不能。”我拍开他镜头，“去把咖啡机装了。”

中午我妈突然杀到书店，手里拎着三层保温盒。

“清晏呢？”

“买五金件去了。”

保温盒哐当放在吧台上：“你爸当年追我，也是这套路。”

我筷子一顿：“什么套路？”

“装可怜、表忠心、搞回忆杀。”我妈掰着手指，“最后那招最狠——带着全家人来劝和。”

话音刚落，门口风铃叮咚作响。宋清晏抱着纸箱进来，身后跟着……他全家。

爷爷奶奶拎着果篮，姑姑抱着发财树，小侄女举着蜡笔画——歪歪扭扭的“舅妈”两个字旁边，画着个咧嘴笑的苹果。

“姜暖啊。”宋奶奶一把抓住我的手，“这臭小子要是再犯浑，奶奶帮你打断他的腿！”

宋清晏在人群后冲我比口型：【救、命】

傍晚清场时，我在工具间发现个纸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我扔掉的拍立得、撕碎的结婚证复印件、甚至还有离婚那天他捡回来的半包纸巾。

“变态吗？”我举起用过的纸巾。

他红着耳朵抢回去：“那天你哭得太凶……”

“宋清晏。”我打断他，“书店开业那天，我要看到完整的《婚姻法》背诵。”

他愣了两秒，突然把我抱起来转了个圈：“能加试吗？《刑法》第258条我也背了！”

“放我下来！你腰……”

“早好了！”他撩起衣摆给我看膏药印，“每天贴着你给的暖宝宝，好得特别快。”

我掐他胳膊：“那昨晚谁发消息说疼得睡不着？”

“呃……”

风铃突然又响，我们同时扭头——

苏苏举着手机僵在门口：“我是不是……该晚点来？”

宋清晏的手还停在我腰上，我踹他一脚：“去装你的书架！”

深夜回家，发现门口监控换了新款。下面粘着新便利贴：【这个能对话】

落款画了只戴婚戒的苹果。

我对着摄像头比中指。

手机立刻响起：“暖暖！这个角度好看！”

点开链接，实时画面里是我家门口，镜头居然带美颜特效，我头顶飘着粉色猫耳朵。

“宋清晏！”

“在呢。”他声音带笑，“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六点去排队。”

我挂断电话，发现聊天框里静静躺着条三年前的语音。

点开播放，是我醉醺醺的声音：“宋清晏……要是哪天我不要你了，你就每天、每天都来问我早餐吃什么……”

原来他记得。

记得我所有的醉话、气话、和反话。

开业那天，整条街都挤满了人。

宋清晏穿着我挑的藏青色衬衫，胸口别着“店长”工牌，在门口手忙脚乱地维持秩序。有个小姑娘指着照片墙问：“老板，这张为什么空着呀？”

他耳尖瞬间通红：“在等老板娘……”

话音未落，人群突然骚动。我捧着开业花篮站在人群最后，身上穿着和他同款的“老板娘”围裙。

苏苏在背后猛推我一把：“上啊！”

宋清晏拨开人群冲过来，接过花篮时手指都在抖：“你、你来了。”

“嗯。”我踮脚凑近他耳边，“来验收《婚姻法》背诵成果。”

他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转身对满店宾客喊：“今天全场五折！庆祝我老婆回心转意！”

“谁是你老……”

后半句被欢呼声淹没。他趁机搂住我的腰，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最后那个空白相框有了归宿。

晚上庆功宴，宋清晏喝得烂醉。他抱着我不撒手，反复念叨：“暖暖，我背给你听……”

“《婚姻法》第四条，夫妻应当互相忠实……”

“第三十二条，因感情不和分居满二年……”

我捂住他的嘴：“闭嘴吧你。”

他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飞机——是当初我扔掉的股权转让协议。

“这个……还有用吗？”

我展开纸飞机，在背面龙飞凤舞地签了名。他正要欢呼，我补了句：“算你入股书店。”

“那……这个呢？”他又摸出戒指盒。

我拿起戒指对着灯光看了看：“刻字太土。”

“我改！明天就改！”

“改成什么？”

他凑过来吻我嘴角：“改成——‘姜暖的傻狗’。”

三个月后的早晨，我被咖啡香唤醒。宋清晏系着围裙在厨房煎蛋，哼着荒腔走板的《今天你要嫁给我》。

“大清早的……”我踹他小腿。

他转身露出后背字样——新围裙上印着“姜暖专属”四个大字。

“老婆，今天去趟民政局好不好？”

“不去。”

他立刻蔫了，煎蛋铲到一半僵在半空。

我慢悠悠补充：“等书店周年庆再说。”

锅铲当啷掉进煎锅，他抱起我转了三圈，最后在朝阳里吻住我。

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那枚曾被退回无数次的戒指，终于稳稳戴在了我左手无名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