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莫宇的小说烬雪囚鸟苏晚沈聿安顾言泽全文在线阅读
楔子
那年冬天的雪,下得格外凶。
沈聿安站在协和医院的走廊尽头,透过磨砂玻璃看窗外。雪花像撕碎的棉絮,无声地扑在窗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模糊了远处的霓虹,也模糊了他眼底最后一点温度。
口袋里的手机又在震动,是助理发来的信息:“沈总,晚宴的宾客已经到齐了,苏小姐……也在等您。”
他关掉屏幕,指尖冰凉。苏晚,这个名字像一根细针,轻轻一刺,就能引出心底陈年的血痂。
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夜,他在伦敦的街头接到母亲的电话,声音颤抖如落叶:“聿安,快回来,你父亲他……不行了。”
他走得太急,甚至没来得及和隔壁画室的女孩告别。只记得临走前那晚,她穿着鹅黄色的毛衣,抱着画板坐在地毯上,抬头对他笑,睫毛上沾着一点颜料:“聿安,等我画完这幅《初雪》,我们就去看极光好不好?”
他那时笑着揉她的头发:“好,我等你。”
可他终究是食言了。
第一章:碎裂的极光
沈聿安再次见到苏晚,是在三年后的一场慈善晚宴上。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裙,站在水晶灯下,挽着新晋影帝顾言泽的手臂,笑靥如花。那笑容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却唯独没有了当年画室里的那份天真烂漫。
“聿安?”顾言泽先看到了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随即热络地打招呼,“真巧,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未婚妻,苏晚。”
未婚妻。
这三个字像三枚冰锥,狠狠砸进沈聿安的心脏。他的目光落在苏晚脸上,试图从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可她只是礼貌性地对他颔首,眼神疏离得像看一个陌生人:“沈总,久仰。”
沈总。
他在心里苦笑。原来,他们已经陌生到需要用这样的称谓来界定关系。
晚宴过半,沈聿安在露台抽烟,苏晚却意外地走了出来。晚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纤细的脖颈,那里戴着一条铂金项链,吊坠是一颗切割精致的钻石,在夜色中闪着冰冷的光。
那不是他送她的那枚银杏叶。
“沈总好像对我很感兴趣?”她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从刚才到现在,您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失散多年的故人。”
沈聿安掐灭烟头,火星溅在雪地上,瞬间熄灭:“苏小姐多心了。”
“是吗?”苏晚走近一步,高跟鞋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可我怎么觉得,沈总看我的眼神,和七年前那个雪夜,您从伦敦打电话回来,说‘苏晚,我们结束吧’时的眼神,一模一样呢?”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刺入他的心脏最深处。
七年前,他回国接手濒临破产的沈氏集团,父亲的旧部虎视眈眈,竞争对手伺机而动,母亲又一病不起。他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在无数个深夜里看着手机里她的照片,才能勉强支撑下去。
直到那天,他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里面是他父亲当年商业犯罪的证据,以及一行字:“想让这些永远不见光,就离开那个叫苏晚的女孩。”
发件人是顾言泽的父亲,当时如日中天的传媒大亨。他早就看中了苏晚的家世背景,想让她做自己的儿媳。
沈聿安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伦敦的初雪,给苏晚打了那个电话。他听见电话那头她的呼吸骤然变轻,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久到他以为电话已经挂断,才听到她轻轻问:“为什么?”
为什么?
他怎么能告诉她,他身后有一群豺狼虎豹,随时可能将他拖入深渊,而她是唯一的光,他不能让她也被拖进来。
他只能咬着牙,用最残忍的语气说:“腻了。苏晚,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电话那头传来“啪”的一声,像是画板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长久的忙音。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她发着高烧,还坚持在画室等他的电话,想告诉他,她的《初雪》画完了。
“沈总无话可说了吗?”苏晚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苍白的笑意,“也是,毕竟当年是您先说的结束,现在何必装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呢?”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左手无名指上那道浅浅的疤痕上——那是当年为了帮她捡掉在画架后的颜料,被钉子划伤的。
“顾言泽对我很好,”她轻轻抚摸着脖子上的钻石项链,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会带我去看极光,会记得我所有的喜好,不像有些人……”
她没有说完,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怨恨,有失望,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疲惫。然后,她转身走回宴会厅,月白色的裙摆像一片易碎的雪花,消失在温暖的灯火中。
沈聿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任由雪花落在发间。他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疤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当年她帮他包扎时,指尖的温度。
极光。
他曾答应过她,要带她去看极光的。
第二章:未拆的画框
沈聿安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苏晚可能出现的场合。
慈善晚宴、商业酒会、甚至是顾言泽新片的首映礼。他像一个局外人,远远地看着她和顾言泽出双入对,看着她对着镜头笑得无懈可击,看着她手腕上那枚顾言泽送的鸽子蛋钻戒。
每一次看见,都是一次凌迟。
助理看不下去,小心翼翼地劝他:“沈总,既然已经错过了,何必……”
“闭嘴。”沈聿安打断他,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雪。
他怎么能错过?
那些被他强行压抑在心底的回忆,总是在深夜里翻江倒海。
她第一次来他家,抱着画板蹲在画室角落,一画就是一下午,阳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她笨手笨脚地学做他爱吃的红烧肉,结果把厨房弄得一团糟,自己还被油星烫到了手,却举着手指对他傻笑;她在他生日那天,偷偷把自己画的《初雪》塞进他口袋,画里有两个牵手的小人,背景是绚烂的极光……
那幅画,他一直藏在书房最深处的抽屉里。
这天,他收到母亲的电话,说老家的旧宅要翻新,让他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沈聿安鬼使神差地开车回了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老宅的院子里积了厚厚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他推开画室的门,灰尘在光柱里飞舞,一切都还保持着七年前的样子。画架上蒙着白布,调色盘里的颜料早已干涸龟裂。
他走到角落,那里放着一个被白布盖着的画框,边角处露出一点熟悉的鹅黄色。
是她的《初雪》。
沈聿安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掀开白布,一幅色彩明亮的油画映入眼帘。雪后的小镇,街道上落满脚印,两个小人儿手牵着手,仰头看着天空中绚烂的极光,女孩的围巾是鹅黄色的,和她那天穿的毛衣一个颜色。
画的右下角,用极小的字写着:“给我的少年,聿安。”
他指尖抚过那些字迹,仿佛能感受到当年她落笔时的小心翼翼。眼眶突然一热,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画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就在这时,画室的门被推开,苏晚站在门口,身上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头发上还沾着雪花。她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化为冰冷的疏离:“沈总也来怀旧?”
沈聿安慌忙擦掉眼泪,站起身,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妈让我回来看看。”
苏晚没再看他,目光落在那幅《初雪》上,眼神复杂难辨。她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这幅画,我找了很久。”
“你……”沈聿安想问她为什么找,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了问为什么的资格。
“顾言泽下个月要带我去冰岛看极光了,”苏晚忽然开口,语气平静无波,“他说,要在极光下向我求婚。”
沈聿安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投入冰窟。他看着她的侧脸,灯光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却照不进她眼底深处的阴霾。
“挺好的。”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说。
“是挺好的。”苏晚点点头,伸手轻轻抚摸着画布上的极光,“毕竟,有些人说了一辈子的事,也未必能做到。而有些人,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你觉得……或许可以试试看。”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他最痛的地方。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告诉她当年的苦衷,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祝你幸福。”
苏晚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悲凉:“沈聿安,你看,我们果然是最适合彼此的。连祝福,都说得这么言不由衷。”
她转身离开,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沈聿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幅《初雪》。
画框的背面,不知何时被她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如果极光会说谎,那雪落的声音,是不是也在骗人?”
第三章:迟来的真相
苏晚要去冰岛的消息,像一场暴风雪,席卷了沈聿安的世界。
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她的笑容,她的眼泪,她最后看他时那冰冷的眼神。助理劝他去看医生,他只是摇头。
他知道,他的病越来越重了。遗传性的心脏病,加上这几年不要命的工作和压抑的情绪,早已让他的身体千疮百孔。医生说,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也好,这样就不用再看着她嫁给别人,不用再承受这蚀骨的煎熬。
出发去冰岛的前一天,苏晚突然给沈聿安打了个电话。
“沈聿安,我在画室等你。”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怪的平静。
沈聿安几乎是立刻驱车赶了过去。画室里开了暖气,很暖和,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格格不入。苏晚背对着他站在画架前,手里拿着一支画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你找我?”他站在门口,不敢靠近。
苏晚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顾言泽今晚……向我求婚了。”
沈聿安的心猛地一缩,指尖冰凉:“恭喜。”
“恭喜?”苏晚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沈聿安,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七年前,你一句话就把我甩了,七年后,我却要嫁给一个我根本不爱的人。”
“你爱他。”沈聿安强迫自己说出这句话,“你说过,他对你很好。”
“对我好?”苏晚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他是对我好,好到每天派人盯着我,好到不允许我和任何男性说话,好到……他知道我所有的过去,却装作一无所知,还能对着我笑出花来!”
沈聿安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苏晚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看着他,眼中是化不开的悲伤和绝望,“你以为,当年你说结束,我就真的那么轻易放下了吗?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心甘情愿嫁给顾言泽吗?”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u盘,狠狠塞进他手里:“你自己看!看看你心心念念的顾言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看当年,你所谓的‘结束’,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沈聿安握着那个冰凉的u盘,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看着苏晚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痛苦,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颤抖着将u盘插入画室的电脑,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点开,画面里出现的是顾言泽的办公室。
“爸,您放心,沈聿安那边已经搞定了,”顾言泽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带着一丝得意,“我按照您的吩咐,把沈父当年的罪证发给他了,还附了句威胁的话。我就不信,他为了保护那个老头子,还敢跟我抢苏晚。
画面一转,是顾言泽的父亲,那个传媒大亨,他拍着顾言泽的肩膀:“做得好!苏晚那丫头,家世好,长得也漂亮,娶了她,对我们顾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沈聿安,一个破落的公子哥,怎么配得上她?”
“可是爸,”顾言泽有些犹豫,“万一苏晚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样?”顾父冷笑一声,“等她嫁给你,生米煮成熟饭,她还能怎么样?再说了,沈聿安那小子,心脏本来就不好,被你这么一刺激,说不定哪天就……到时候,苏晚只会觉得是沈聿安负了她,感激你在她身边呢!”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沈聿安呆立在原地,如遭雷击。原来……原来当年的邮件是顾言泽发的?原来父亲的罪证是他们捏造的?原来他自以为是的牺牲,不过是别人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
他猛地看向苏晚,声音因为震惊而沙哑:“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你从伦敦回来,对我说完‘结束’的第二天,”苏晚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就偷偷去了你公司,想找你问清楚,结果在楼下,正好听见顾言泽在打电话,跟他朋友炫耀……”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沈聿安抓住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痛苦,“你为什么要嫁给这样一个人?!”
“我为什么不告诉你?”苏晚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沈聿安,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说?告诉你顾言泽骗了你?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然后呢?你会为了我,和如日中天的顾家作对吗?你当时的处境有多难,我比谁都清楚!”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且……你不是说腻了吗?你不是说结束了吗?我再去找你,算什么?”
沈聿安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看着苏晚苍白的脸,看着她眼底深深的疲惫,终于明白,这七年,她过得并不比他轻松。
她用一场自欺欺人的婚姻,来惩罚他的“背叛”,也惩罚自己无法割舍的爱。
“对不起……”他只能说出这三个字,声音哽咽,“晚晚,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呢?”苏晚轻轻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顾言泽明天就要带我去冰岛了,等我们回来,就要订婚了。沈聿安,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不!没有结束!”沈聿安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却被她躲开。
“够了,”苏晚摇摇头,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一片死寂,“我累了,沈聿安。这七年,我太累了。就让我……就这样吧。”
她转身,一步步朝门口走去,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雪花。
“晚晚!”沈聿安在她身后大喊,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不要走!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
苏晚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沈聿安,”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坚定,“有些雪,落下来了,就再也化不开了。就像我们……早就冻死在七年前的那个冬天了。”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沈聿安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个u盘,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电脑屏幕上,《初雪》的桌面背景静静躺着,画里的两个小人儿笑得天真烂漫,不知道未来会有一场怎样的风雪,将他们彻底吹散。
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胸痛,眼前阵阵发黑。他扶着桌子,慢慢滑坐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药,却不小心撒了一地。
药片滚落在地,像一颗颗绝望的眼泪。
第4章:雪落无声时
苏晚跟着顾言泽去了冰岛。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心里没有任何波澜。七年的时间,足够让一场海啸平息,也足够让一颗火热的心,彻底冷却成冰。
顾言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疏离,一路上对她格外殷勤,又是递水又是拿毛毯,还不停地给她讲冰岛的趣事。
“晚晚,你知道吗?在冰岛,人们相信,看见极光的人会得到幸福。”顾言泽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等我们看到极光,我就向你求婚,好不好?”
苏晚抽回自己的手,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转向窗外。云层之上,阳光刺眼,却照不进她心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的第二天,沈聿安就因为急性心力衰竭被送进了医院。
助理疯了一样给她打电话,却只得到关机的提示。他只能守在病房外,看着医生一次次进出,看着沈聿安的生命体征在监护仪上微弱地跳动。
沈聿安在昏迷中,一直喃喃地叫着“晚晚”。
“沈总,苏小姐她……联系不上。”助理红着眼睛,趴在病床边,“您醒醒啊!您不是说,等处理完公司的事,就去冰岛找她吗?您醒醒啊!”
病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监护仪上的曲线,越来越平缓。
三天后,苏晚和顾言泽抵达冰岛。
这里的冬天格外漫长,雪花像永远也落不完似的,覆盖了整个大地。顾言泽订了最豪华的酒店,带她去泡蓝湖温泉,去看间歇泉,可她始终提不起兴趣。
直到那天晚上,导游说有很大的概率能看到极光。
顾言泽兴奋地拉着她跑到郊外,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天空漆黑一片,星星格外明亮。苏晚裹紧了大衣,仰着头,看着遥远的天际。
“晚晚,你看!”顾言泽突然指着天空喊道。
苏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遥远的天幕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绿色的光带,如同梦幻的绸带般缓缓舞动,随即越来越亮,越来越绚烂,绿色、紫色、粉色交织在一起,在夜空中画出各种奇妙的形状。
是极光。
真的很美,美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顾言泽单膝跪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戒指盒:“晚晚,嫁给我吧!在极光的见证下,我会爱你一辈子!”
周围的游客发出善意的哄笑和掌声。苏晚看着顾言泽眼中志在必得的光芒,看着那枚闪耀的钻戒,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七年前,那个在画室里对她说“好,我等你”的少年。
他说过,要带她来看极光的。
“对不起,顾言泽。”苏晚轻轻开口,声音在寒风中有些发颤,“我不能嫁给你。”
顾言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能嫁给你。”苏晚重复道,目光从极光上移开,落在茫茫的雪地上,“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嫁给你。”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顾言泽猛地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苏晚!你什么意思?!你耍我吗?!”
“是,我是在耍你。”苏晚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顾言泽,你和你父亲做的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了。沈聿安为什么跟我分手,你心里清楚得很。”
顾言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都知道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和你在一起?”苏晚轻轻挣开他的手,“我只是想看看,你这种靠阴谋诡计得到爱情的人,到底能得意多久。”
“你!”顾言泽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她。
苏晚闭上眼,等着巴掌落下,却只听到“啪”的一声,似乎是有人摔倒在雪地里。
她睁开眼,看到顾言泽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正是沈聿安的助理。
“苏小姐,跟我走!”助理顾不上解释,拉起她就往停在不远处的车里跑。
“怎么回事?聿安呢?”苏晚一边跑一边问,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助理的声音带着哭腔:“沈总他……他快不行了!医生说,只有您去,他才有希望!”
飞机以最快的速度飞回国内。
苏晚坐在机舱里,看着窗外变幻的云层,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尖冰凉。助理告诉她,沈聿安有遗传性心脏病,这些年一直靠药物维持,这次是被她的“订婚”消息刺激,加上连日来的焦虑和劳累,才导致病情急剧恶化。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苏晚喃喃自语,眼泪无声地滑落。
助理叹了口气:“沈总说,不想让您担心。他还说……如果您过得幸福,他宁愿……”
后面的话,助理没有说出口,但苏晚已经明白了。
这个傻子。
车子一路疾驰到医院,苏晚冲进重症监护室时,看到的就是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沈聿安。
他瘦了很多,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聿安……”苏晚走到床边,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沈聿安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里布满了血丝,却在看到她的瞬间,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晚晚……”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我在,我在这儿。”苏晚连忙俯下身,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沈聿安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爱,有悔,有痛苦,还有一丝解脱。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微弱的喘息。
监护仪上的曲线开始变得不稳定,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医生!医生!”苏晚惊慌地大喊。
医生和护士迅速冲了进来,开始紧急抢救。苏晚被护士推到外面,只能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看着沈聿安的胸口不再起伏,看着监护仪上的曲线,最终变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不——!”苏晚猛地扑到玻璃上,失声痛哭。
为什么?
为什么她好不容易才知道真相,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回到他身边,他却要在这个时候离开?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如同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葬礼那天,雪下得更大了。
苏晚穿着一身黑衣,站在沈聿安的墓碑前,手里捧着那幅《初雪》。画框已经有些陈旧,边角处还留着她当年不小心蹭上的颜料。
助理走过来,递给她一个信封:“沈总……早就准备好了,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让我交给您。”
苏晚颤抖着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机票,日期是七年前她生日那天,目的地是冰岛。机票旁边,是一封他亲手写的信。
“晚晚: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原谅我用这种方式和你告别,因为我实在没有勇气,当面看你为我流泪。
七年前那个雪夜,我说的“腻了”,是我这辈子撒过的最大的谎。我多想告诉你,我有多爱你,多想带你去看极光,多想和你过一辈子。可是我不能。顾言泽用我父亲的把柄威胁我,我不能让你也卷入那场肮脏的斗争。
后来我看着你和他出双入对,看着你戴上他送的戒指,我的心就像被放在冰窖里,一点点冻僵。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你等我,所以我只能远远地看着,祝你幸福。
其实我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医生说我活不了多久。也好,这样就不用再忍受见不到你的痛苦。
晚晚,答应我,忘了我,好好活下去。找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带他去看极光,替我完成那个未说出口的承诺。
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我爱你。
沈聿安”
信纸被眼泪浸透,字迹渐渐模糊。苏晚跪在雪地里,将脸埋进画框,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原来,他一直在等她。
原来,那枚他从未送出的戒指,一直被他藏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覆盖了墓碑,覆盖了她的脚印,也覆盖了这个世界上所有关于沈聿安的痕迹。
苏晚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冰冷刺骨。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画室的阳光下,对她笑得眉眼弯弯:
“晚晚,等我画完这幅《初雪》,我们就去看极光好不好?”
好。
可是聿安,雪落无声,掩盖了所有的誓言,也掩埋了我迟到了七年的回应。
你听,这漫天的雪,是我在说——
我爱你。
只是这一次,你再也听不见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