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性句子网

《替嫁庶女:冷面夫君真香了》最新章节列表_《替嫁庶女:冷面夫君真香了》全文免费阅读(宁嗣音宫斗)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10:47:16 

替嫁庶女冷面夫君

庶女替嫁,竟被传克死两任未婚夫的冷面阎王盯上了!

"嫁过去就是第三个短命鬼!"花轿外闲言碎语,温归荑攥紧嫁衣,她这个温家庶女,不过是嫡姐私奔后的替罪羊。

新婚夜,宁嗣音连盖头都没掀:"别妄想得到我的爱。"

可后来——

《替嫁庶女:冷面夫君真香了》最新章节列表_《替嫁庶女:冷面夫君真香了》全文免费阅读(宁嗣音宫斗)

她熬的润喉汤,他喝得一滴不剩;

她修补的亡母遗物,他珍藏枕下;

她被诬偷窃那晚,他当众撕碎休书:"我宁嗣音此生,只认归荑为妻!"

当嫡姐突然归来要求复位——

"妹妹,把我的夫君还回来。"

归荑含泪收拾包袱,却被男人抵在门上:"带着我的种想跑?"

原来那支他亲手雕的兰花簪里,藏着一纸诏书:"温氏归荑,永为我宁家嫡妻。"

✨庶女逆袭×追妻火葬场✨

"夫君,他们说你会克死我..."

"嗯。"男人吻住她颤抖的唇,"所以你要用一辈子来验证。"

爆点指南

✅冷面阎王为爱发疯,书房教写字竟教到怀里!

✅打脸白莲嫡姐,揭穿私奔真相爽度爆表!

✅怀孕梗+病榻守夜,宁府上下哭求少奶奶管家!

✅开篇替嫁梗+后期嫡姐反杀,全程无尿点!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宁二奶奶的椅子,只有你坐得稳。"

——

警告:男主护妻技能满点,看完想偷户口本!

(正文比导语更刺激,点击即享冷面夫君在线真香打脸~)

---

清晨的阳光透过梨树枝丫,在温府后院的青石板上洒下斑驳光影。温归荑踮起脚尖,将最后一件洗好的衣裙晾在竹竿上,水珠顺着衣角滴落,在她脚边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十八姑娘,老爷唤你立刻去正厅。"大管家站在院门口,声音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归荑的手指在粗布裙上擦了擦,心跳突然加快。父亲——她心里还是习惯称那位威严的温老爷为父亲——从未主动召见过她这个庶女。

"我这就去。"她轻声应道,快步跟上管家,悄悄抚平衣裙上的褶皱。

温府正厅里,檀木家具散发着淡淡幽香。温老爷端坐在主位,面色沉郁。归荑行完礼,垂手而立,目光落在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尖上。

"归荑,你姐姐若薇做出了有辱门风的事。"温老爷开门见山,声音里压着怒意,"她与那穷书生私奔了。"

归荑猛地抬头,又迅速低下。嫡姐温若薇,那个总是穿着绫罗绸缎、下巴抬得高高的美人,竟然私奔了?

"下月初八是她与宁家二公子成婚的日子。"温老爷的指节敲击着黄花梨案几,"聘礼已收,请帖已发,温家丢不起这个脸。"

案几上摆着一幅画像,画中男子眉目如刀,神情冷淡。归荑偷偷瞥了一眼,心尖颤了颤。

"从今日起,你代替若薇嫁给宁嗣音。"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归荑心里。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代替嫡姐出嫁?嫁给那个传闻中性格冷峻、已经"克死"两任未婚妻的宁二少?

"你虽为庶出,好歹是温家血脉。"温老爷的语气缓和了些,"嫁过去就是正室,不会亏待你。你姨娘那里,我会多加照拂。"

归荑的手指绞在一起。她想起生母柳姨娘憔悴的面容和常年咳嗽的病体。若能换来母亲更好的生活...

"女儿明白了。"她最终轻声回答,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那幅画像上。画中宁嗣音的眼神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纸面直视人心。

走出正厅时,初夏的风突然变得很凉。归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流下泪来。她即将成为宁家二少奶奶,却连自己的新郎是否愿意接受这个"替代品"都不知道。

---

大红嫁衣压在肩头沉甸甸的,温归荑端坐在花轿里,耳边充斥着唢呐声和人群的喧哗。透过轿帘缝隙,她看见外头攒动的人头,听见零碎的议论声飘进来。

"宁二少爷又娶亲了?这是第三个了吧?"

"嘘,小声点,听说前两个没过门就..."

"这温家姑娘胆子可真大..."

归荑的手指攥紧了嫁衣,指节发白。前两个?什么前两个?她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画像上宁嗣音冷峻的眉眼,胃里像塞了块冰,凉得发疼。

花轿猛地一顿,外头响起震耳的鞭炮声。归荑被搀出轿子时,盖头下的视线里只看得见自己颤抖的指尖和脚下猩红的地毯。

"一拜天地——"

司仪的声音拖得老长。归荑机械地弯腰,额头几乎碰到膝盖。身旁的男子身上传来淡淡的沉香气,没有丝毫温度。

"二拜高堂——"

她转向坐在上首的宁家老爷夫人。透过盖头下沿,看见宁夫人保养得宜的手正不耐烦地敲着椅子扶手。

"夫妻对拜——"

转身时,归荑的盖头微微掀起一角。她看见对面男人玄色婚服的下摆,针脚细密,绣着暗纹的竹叶。那双黑色的靴子稳稳地立在那里,没有向她靠近半分。

"礼成——送入洞房!"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和祝贺声。归荑被人群裹挟着走向新房,耳边嗡嗡作响。她忽然意识到,从始至终,她的新郎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

新房里,龙凤喜烛烧得正旺。归荑端坐在床沿,盖头下的空气闷热得令人窒息。门外脚步声来了又走,丫鬟们进进出出摆放物品,却始终没有那个最关键的脚步声。

"少奶奶,少爷说...让您先歇息。"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靠近,"他...他在书房处理公务。"

归荑自己掀开了盖头。房间里红得刺眼,床榻上洒满了花生红枣,寓意早生贵子,讽刺得像一场笑话。

"给我打盆水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出奇。

洗去脸上厚重的脂粉,归荑在铜镜里看见一张苍白的脸。十八年的人生里,她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温家。代替嫡姐出嫁,成为一个陌生人的妻子,而这个陌生人甚至不愿与她共度新婚之夜。

2新婚夜冷情愫暗生

次日清晨,归荑早早醒来,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她换上预备好的浅红色衣裙,对镜练习了无数次微笑。

"少奶奶,该去敬茶了。"丫鬟素绢轻声提醒。这是她从温府带来的唯一陪嫁,此刻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宁家正厅里,长辈们已经端坐。归荑深吸一口气,迈过门槛。

"媳妇给公公婆婆请安。"

她的膝盖刚碰到蒲团,一盏滚烫的茶就递到了眼前。宁夫人似笑非笑:"新妇茶最是讲究,须得双手捧稳,举过头顶。"

归荑的手指刚碰到茶托就烫得一颤。茶盏倾斜,滚水溅在她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

"连茶都端不稳,温家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宁夫人冷笑。

"母亲。"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昨夜风大,窗子没关好,她着了凉。"

归荑回头,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丈夫。宁嗣音比画像上更加轮廓分明,眉如刀裁,眼若寒星。他伸手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发红的手背,凉得让她一颤。

"我替她敬茶。"

宁嗣音的声音不大,却让满室寂静。他单膝跪地,稳稳地将茶举过头顶。宁夫人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接过了茶盏。

归荑的眼眶突然发热。这个昨夜冷落她的男人,此刻竟为她解围?

敬茶仪式草草结束。回到东厢房,归荑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少奶奶,我给您涂点药。"素绢捧出一个小瓷盒,"这是从温府带来的烫伤膏。"

归荑任由丫鬟处理着手上的烫伤,思绪却飘到了宁嗣音身上。他为何要帮她?是出于怜悯,还是另有打算?

"素绢,你在温府时听说过宁二少爷的事吗?"

素绢的手顿了一下:"听说...宁二少爷先前有过两门亲事,都是没过门姑娘就出了意外。有人说他命硬克妻..."见归荑脸色发白,素绢急忙补充,"这都是无稽之谈!少奶奶福大命大,定能夫妻和睦!"

归荑苦笑。克妻?或许宁嗣音冷落她,反而是种保护?

"少奶奶,表小姐来见您了。"门外小丫鬟通报。

归荑还没来得及回应,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已经翩然入内。少女约莫十七八岁,杏眼樱唇,未语先笑。

"这就是新嫂子吧?我是林萱儿,嗣音表哥的表妹。"她亲热地拉住归荑的手,正好按在烫伤处,"昨儿个我身子不爽利,没能来贺喜,嫂子可别见怪。"

归荑强忍疼痛,勉强笑道:"表妹客气了。"

林萱儿上下打量着归荑,目光在她朴素的衣裙和没有任何首饰的发髻上停留了片刻:"嫂子真是...朴素。听说温家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必嫂子也不差?"

归荑的后背绷紧了。她知道林萱儿在暗示什么——一个代替嫡姐出嫁的庶女,能有什么才艺?

"略通针线罢了,比不得姐姐。"她坦然承认,反倒让林萱儿一时语塞。

"嗣音表哥最爱听琴了。"林萱儿忽然说,"我每日午后都在西厢抚琴,嫂子有空也来听听?"

"有机会一定。"归荑微笑。

林萱儿又闲话几句,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表哥性子冷,嫂子多担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最听我劝了。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送走林萱儿,素绢立刻关上门,压低声音:"少奶奶,这位表小姐可不简单。听说她一直想嫁给二少爷,宁夫人也有这个意思,只是老爷不同意。"

归荑望着窗外一株开得正艳的海棠,轻声道:"素绢,把我们从温府带来的绣品找出来。再打听打听,宁...夫君喜欢什么花色。"

她既然已经嫁入宁府,就不能坐以待毙。庶女出身又如何?她温归荑从来就不认命。

---

晨光熹微时,归荑已经醒了。这是她在宁府的第七个清晨,东厢房的雕花窗棂外,雀儿正叽叽喳喳地叫着。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惊醒了外间还在熟睡的素绢。

推开窗,一阵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远处花园里,隐约传来"嗖嗖"的破空声。归荑眯起眼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薄雾中腾挪翻转——宁嗣音正在练剑。

他穿着一身素白劲装,手中长剑如银蛇吐信,时而凌厉如闪电,时而绵柔似流水。归荑看得出神,直到一阵凉风吹得她打了个喷嚏,才慌忙关上窗户。

"少奶奶今日起得真早。"素绢端着热水进来,看见归荑已经自己梳好了简单的发髻。

归荑接过热毛巾敷脸,水汽氤氲中突然问道:"府里可有干净的棉布帕子?"

一刻钟后,归荑轻手轻脚地来到花园凉亭,将一方崭新的白帕子和一壶刚泡好的龙井放在石桌上。她躲在廊柱后,看着宁嗣音练完最后一式,收剑入鞘。他额头上的汗珠在朝阳下闪闪发亮。

宁嗣音走向凉亭,看见桌上的茶水和帕子,明显愣了一下。他环顾四周,归荑赶紧缩回身子。等她再探头时,宁嗣音已经用那块帕子擦过汗,正端着茶杯小口啜饮。晨光中,他的侧脸线条似乎柔和了许多。

归荑抿嘴一笑,悄悄退回小径。

早膳后,归荑开始整理从温府带来的几亩薄田的地契和账本。作为庶女,她的嫁妆少得可怜,只有城外三十亩中等田和城里一间小铺面。但这些对她而言,却是一份珍贵的独立保障。

"这个数字不对..."归荑咬着笔杆,反复核对账目。她在温府时跟着生母学过一些算术,但眼前的收支还是让她头疼。

"哪里不对?"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归荑惊得笔都掉了。宁嗣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正俯身看着桌上的账本。他刚沐浴过,身上带着淡淡的松木香。

"夫君..."归荑慌忙起身行礼,"我、我在算田租收入。"

宁嗣音捡起笔递给她,指着账本上一处:"这里,去年秋收少算了三成。那年有蝗灾,佃户们交不上足租,父亲让减了三成。"

归荑恍然大悟,随即又皱眉:"可账上记的是足额..."

"做账的人偷懒了。"宁嗣音的声音平静,却让归荑听出了一丝不悦,"我让账房重新做一份给你。"

"不必麻烦夫君,我自己能算清。"归荑急忙道,又指着另一处,"这里写的’斛’是..."

"一斛五斗。"宁嗣音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你看这里,斗与斛的换算写错了。"

两人头挨着头,一个教一个学,不知不觉竟过了一个时辰。归荑发现宁嗣音讲解时格外耐心,与平日冷峻形象判若两人。

"夫君懂得真多。"归荑由衷赞叹。

宁嗣音看了她一眼:"你学得很快。"顿了顿,又道,"若有什么不懂,可到书房问我。"

这句简单的邀请,让归荑心头一暖。

转眼到了宁府半月一次的家宴。归荑特意换上一件淡紫色褙子,发间插了一支银簪——这是她最体面的装扮了。

"少奶奶,听说今日表小姐要弹琴呢。"素绢一边为她整理衣襟一边说,"昨儿个她院里的小丫头说,表小姐练了新曲子,专门为..."

"为我夫君准备的。"归荑平静地接话,对着铜镜练习微笑,"无妨,我们只管安静用膳。"

宴席设在花厅,宁家老少济济一堂。归荑安静地坐在宁嗣音下首,小口吃着面前的菜肴。宁嗣音一如既往地沉默,只偶尔回应父亲的问话。

"听说温家小姐个个才艺双全。"宁夫人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归荑身上,"归荑可会什么才艺?"

归荑放下筷子:"回婆婆,媳妇只会些粗浅针线。"

"哦?那正好。"宁夫人微笑,"我新得了一幅绣品花样,想找人绣个屏风。不如你来试试?"

林萱儿在一旁掩嘴轻笑:"舅母,绣屏风可不容易呢。我那儿有幅简单的花鸟图,不如先让表嫂练练手?"

归荑看着宁夫人递来的复杂山水花样,明白这是故意刁难。她深吸一口气:"媳妇愿意一试。"

丫鬟们立刻抬来了绣架和丝线。归荑摸了摸布料,是上等的苏绣缎子,一针绣错就毁了。满座宾客都停下筷子,等着看新妇出丑。

归荑捻起针线,手指微微发抖。这时,她余光瞥见宁嗣音放下了酒杯,目光落在她手上。

不知哪来的勇气,归荑忽然开口:"婆婆,这花样虽美,但媳妇有个想法。若将瀑布改为雨后的,再添几笔远山雾霭,或许更显意境?"

宁夫人一愣:"你会改花样?"

"略通一二。"归荑拿起炭笔,在花样边上快速勾勒几笔,顿时,呆板的山水多了几分朦胧诗意。

宁嗣音忽然起身,走到绣架前看了看:"母亲,这改得确实好。"

归荑惊讶地抬头,正对上宁嗣音的目光。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得到鼓励,归荑捻针穿线,手指翻飞如蝶。她绣的不是原样中的呆板瀑布,而是自己改过的雨后山水。银灰色的丝线绣出雨雾迷蒙,浅绿深碧层层叠出远山如黛。

厅内渐渐安静下来,只听见针线穿过缎子的细微声响。一个时辰后,归荑剪断最后一根线,抬起头来。

"请婆婆过目。"

宁夫人接过绣品,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她淡淡地说:"还不错。"

这句勉强算是称赞的话,却让满座宾客对归荑刮目相看。林萱儿的脸色难看得像吞了只苍蝇。

"没想到表嫂还有这等手艺。"她强笑着说,"不知可否为我绣个帕子?"

归荑微笑:"表妹想要什么花样?"

"就绣...一对鸳鸯吧。"林萱儿意有所指地看了宁嗣音一眼,"要浮在水面上的。"

归荑的手指紧了紧:"好。"

宴席散后,归荑独自回到东厢,疲惫地靠在榻上。今天的绣品几乎耗尽了她的精力。

"少奶奶,少爷往书房去了。"素绢端来热茶,"您要不要..."

归荑摇摇头:"让他安静读书吧。"

夜深人静时,归荑点亮灯烛,从枕下摸出一本破旧的《千字文》。这是她从温府偷偷带来的,生母柳姨娘省下半年的月钱才为她买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她轻声念着,手指在纸上小心翼翼地描摹。

"读错了。"

归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宁嗣音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夫、夫君..."归荑慌忙把书藏到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宁嗣音走进来,从袖中取出两本书放在桌上:"《千字文》和《百家姓》,适合初学。"

归荑怔怔地看着那两本崭新的书,喉咙发紧。

"你...不笑我么?"她小声问。

宁嗣音摇头:"想读书是好事。"他犹豫片刻,又道,"若愿意,每日申时我可教你。"

归荑的眼眶突然发热:"谢谢夫君。"

宁嗣音转身要走,却又停下:"今日的绣品...很美。"

月光下,归荑看见他唇角微微上扬,左颊露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小酒窝。那个瞬间,她仿佛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春日的雨点,轻轻敲打在荷叶上。

3冷面夫君暖心呵护

---

申时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在书房的地砖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归荑抱着一摞账本站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这个时辰宁嗣音通常都在户部办公,书房应该空着才对,可里面分明传来翻动书页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

"进来。"

宁嗣音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度。归荑推门而入,看见他正坐在临窗的矮榻上,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阳光为他冷峻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连常年紧锁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打扰夫君了。"归荑福了福身,"我本想来找本账册..."

宁嗣音点点头,示意她自便。归荑轻手轻脚地走向书架,目光扫过一排排整齐的书脊。《九章算术》《钱谷论》《盐铁论》...都是些枯燥的经世致用之学。她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宁嗣音手中的书——那似乎是一本诗集。

"喜欢诗?"

宁嗣音突然发问,归荑惊得差点碰倒一旁的花瓶。

"我...我不识字,只是觉得那书看起来..."她窘迫地绞着手指。

宁嗣音合上书,封面上《陶渊明集》四个字清晰可见。"过来。"他出人意料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归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距离他半尺远的地方坐下。宁嗣音翻开书页,指着一行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认得吗?"

归荑摇摇头,眼睛却亮了起来:"这是陶渊明的诗!姨娘给我念过。"她不自觉地靠近了些,"姨娘说,陶渊明不爱做官,就喜欢种菊花、喝酒..."

宁嗣音的嘴角微微上扬:"你姨娘是个有见识的。"

"她原本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家道中落才..."归荑突然住了口,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宁嗣音没有追问,而是继续指着诗句:"这个字念’菊’,这个是’东’..."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齐利落,在纸面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归荑认真地跟着念,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肩膀几乎相碰。宁嗣音身上有淡淡的墨香和松木气息,让她想起冬日里温暖的炉火。

"归荑。"宁嗣音忽然唤她的名,声音很轻,"你为何想学字?"

归荑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小时候看嫡姐读书写字,羡慕得很。姨娘说,认得字的人,就像多了一双看世界的眼睛。"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头看他,"现在...我想看懂夫君读的书。"

宁嗣音的睫毛颤了颤,在阳光下像两片鸦羽。他沉默片刻,忽然将手中的书递给她:"送你了。"

归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怎么行?"

"我还有一本。"宁嗣音起身从书架上取下另一本蓝色封皮的书,"每日多认几个字,下次来告诉我你读懂了什么。"

归荑捧着书,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膨胀,热乎乎的。她小心地将书贴在胸前,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一阵风吹来,宁嗣音突然偏过头咳嗽了几声。那咳嗽像是压抑了很久,震得他肩膀微微发抖。

"夫君着凉了?"归荑担忧地问。

宁嗣音摆摆手:"老毛病,换季时总会咳几日。"

归荑记在心里,当晚就向素绢打听宁府厨房的规矩。

"少奶奶要亲自下厨?"素绢瞪大眼睛,"这不合规矩啊!"

"就煮一锅汤,不碍事。"归荑已经挽起了袖子,"我在温府时常给姨娘熬润肺汤,很拿手的。"

小厨房里,归荑将梨子去皮挖核,填入川贝和冰糖,再加入枸杞、百合慢火炖煮。热气熏得她脸颊发红,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少奶奶,您这是..."厨娘张嫂惊讶地看着她。

"别声张。"归荑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上,"张嫂,明日可否借你家的炖盅一用?"

第二天清晨,宁嗣音的书桌上多了一个青瓷炖盅,下面压着一张字迹歪扭的纸条:"润喉汤,趁热喝。"那字虽不好看,却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

宁嗣音盯着纸条看了许久,慢慢掀开盅盖。清甜的梨香扑面而来,汤水晶莹,梨肉酥烂,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熬制的。他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甜而不腻,滑过喉间时,连日来的干痒竟真的缓解了不少。

他放下勺子,目光落在那张字条上。那个"喉"字少写了一横,"热"字的四点水变成了三点,却让他心头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意。

三日后,宁老爷突然召归荑到正堂。宁嗣音也在,端坐在父亲下首,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听说你把东郊那三十亩地打理得不错。"宁老爷开门见山,"佃户们今年都按时交了租子?"

归荑心头一跳。她确实重新核对了账目,还亲自去过一次田庄,但没想到这点小事会传到宁老爷耳中。

"回公公,只是些分内事。"她谨慎地回答。

宁老爷捋着胡须:"西跨院的库房一直缺人打理。从今日起,你每月初一十五去清点一遍,做好账册给我过目。"

这是考验,也是机会。归荑悄悄看了宁嗣音一眼,他正低头喝茶,唇角却微微上扬。

"媳妇领命。"

从正堂出来,归荑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这是她嫁入宁府以来,第一次被赋予实质性的家务。转过回廊时,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做得好。"宁嗣音低声道,随即松开手,大步离去。

归荑站在原地,手腕上残留的温度一路蔓延到脸颊。这是宁嗣音第一次主动触碰她。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几日,归荑就听到下人们窃窃私语。

"...听说是温家的庶女,生母是个丫鬟..."

"...难怪,看她那寒酸样..."

"...代替嫡姐嫁过来的,宁二少爷真可怜..."

归荑咬紧下唇,假装没听见。这些闲话她早已习惯,只是没想到会传到宁府来。

"少奶奶,别听他们胡说!"素绢气得眼睛发红,"肯定是那个林萱儿..."

"素绢!"归荑严厉地制止她,"不可妄议主子。"

午后,归荑正在房中练字,一个小丫鬟悄悄塞给她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挺拔有力:"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嗣音"

归荑将字条贴在胸口,眼眶发热。他知道,而且他站在她这边。

五月初八,宁嗣音的好友成婚,归荑第一次以宁二奶奶的身份正式出席宴席。她穿了一件新做的藕荷色褙子,发间簪着宁嗣音上月送她的白玉兰花簪,整个人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

"嗣音,这位是..."一位公子哥好奇地打量归荑。

宁嗣音自然地牵起归荑的手:"我夫人,温氏归荑。"

"夫人"二字像一块蜜糖,在归荑心里慢慢化开。整个宴席上,宁嗣音虽话不多,却时刻留意着她的需求,添茶布菜,体贴入微。归荑注意到,不少夫人小姐都向他们投来羡慕的目光。

回府的马车上,归荑鼓起勇气:"谢谢夫君今日..."

宁嗣音望着窗外的夜色:"你是我妻子,这是应当的。"

月光透过车帘缝隙,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归荑突然很想伸手触碰那道光线,想确认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的幻觉。

"归荑。"宁嗣音忽然转头看她,"下个月父亲寿辰,你准备一份贺礼吧。"

归荑心头一紧。这是要她在全家人面前亮相的机会,也是考验。

"我明白了。"她郑重地点头。

马车微微颠簸,两人的手臂不经意间碰在一起,谁都没有移开。

---

六月的雨下了一整夜,清晨时分才渐渐停歇。归荑推开书房窗户,潮湿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宁嗣音去衙门办公了,临行前交代她可以随意使用书房——这是他们关系缓和后,他给予的特权。

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书架上那一排排整齐的典籍上。归荑踮起脚尖,想取最上层那本《诗经集注》,却不小心碰落了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盒子落地弹开,一方折得整齐的素白手帕飘了出来,边缘已经泛黄,还带着几处破损。

归荑慌忙捡起,一股淡淡的沉香味从手帕上散发出来。她本想把东西原样放回,却注意到手帕一角绣着一个小小的"音"字,针脚细密精致,显然出自女子之手。

"这是..."归荑心头一动,想起宁嗣音曾经提过他十岁丧母。这大概是先宁夫人的遗物吧。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帕放回盒子,却发现盒底还躺着一枚已经干枯的桂花,轻轻一碰就碎了。归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宁嗣音那样冷峻的人,竟会珍藏这样柔情的记忆。

回到东厢房,归荑翻出自己最细的绣花针和从温府带来的素白丝线。她比照着那方旧手帕的质地,选了一模一样的丝线,在阳光下仔细地修补破损处。每一针都下得极轻,仿佛那不只是块旧布,而是某个人最珍贵的回忆。

"姨娘说过,针线活最重要的是心意。"归荑对着阳光检查修补好的部分,确认看不出痕迹后,才将手帕重新折好放回盒子,又添了一小包晒干的桂花——这是她去年秋天收集的,香气犹存。

她在盒下压了一张字条:"物归原处,未窥内容。添了些新桂花,希望您不介意。"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先夫人的绣工真好。"

三天后的傍晚,归荑正在房中核对西跨院库房的账目,素绢急匆匆跑进来:"少奶奶,少爷来了!"

归荑慌忙整理衣襟,还没起身,宁嗣音已经跨进门来。他今日穿了件靛青色直裰,衬得肤色如玉,手里拿着一个细长的锦盒。

"夫君。"归荑福了福身,心跳如擂鼓。自从她动了那个檀木盒子,就一直忐忑不安,不知宁嗣音是否会发现。

宁嗣音将锦盒放在桌上:"给你的。"

归荑惊讶地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睛。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睛此刻竟带着一丝温度,让她想起冬日里阳光下的湖面。

"打开看看。"宁嗣音的声音比平时柔和。

归荑小心地掀开盒盖,一支银鎏金点翠发簪静静地躺在红绸上。簪头是一朵盛开的兰花,花瓣薄如蝉翼,花蕊用细如发丝的金线盘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这..."归荑的手指悬在半空,不敢触碰那精美的物件,"太贵重了..."

"适合你。"宁嗣音简短地说,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朴素的木簪上,"七月初一父亲寿辰,戴这个吧。"

归荑突然明白了什么,抬头看他:"那方手帕..."

"谢谢你。"宁嗣音打断她,声音很轻,"修补得很好。"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却不再是以往那种尴尬的静默,而是一种温暖的、充满默契的安静。归荑低头看着那支发簪,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膨胀。

"我..."她刚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二少爷!"宁府的小厮在门外气喘吁吁地喊,"温府来人了,说是少奶奶的姨娘病了,想见女儿!"

归荑手中的簪盒"啪"地掉在地上。她顾不得捡,一把抓住宁嗣音的袖子:"夫君,我..."

"备马车。"宁嗣音对门外吩咐,弯腰捡起簪盒塞回她手里,"收拾一下,我陪你去。"

温府侧门的小院里,柳姨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咳嗽声撕心裂肺。归荑跪在床前,握着母亲枯瘦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姨娘,我带了药来..."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宁府的止咳丸,很有效的..."

柳姨娘虚弱地摇摇头:"老毛病了,不碍事..."她的目光越过归荑,看向站在门边的宁嗣音,"这位就是...宁二少爷?"

宁嗣音上前一步,郑重地行了一礼:"岳母。"

这个称呼让柳姨娘眼中闪过泪光,也让归荑心头一热。在等级森严的温家,一个庶女的生母,哪配被称作"岳母"?

"好...好..."柳姨娘颤抖着伸出手,宁嗣音竟单膝跪地,让她能碰到自己的头,"姑爷...善待我家归荑..."

"一定。"宁嗣音的声音坚定如铁。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温夫人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

"哟,宁二少爷大驾光临,怎么没人通报?"温夫人阴阳怪气地说,目光在简陋的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归荑身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天两头往娘家跑,成何体统?"

归荑的手攥紧了被角,却不敢顶撞嫡母。宁嗣音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挡在她和温夫人之间。

"岳母大人。"他拱手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是我带归荑回来的。听闻柳姨娘染恙,特来探望。"

温夫人被这声"岳母"叫得一愣,脸色变了变:"宁二少爷客气了。只是这贱婢..."

"岳母大人。"宁嗣音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柳姨娘是归荑生母,也就是我的岳母。请您慎言。"

屋子里瞬间安静得可怕。温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没料到宁嗣音会为一个庶女的生母撑腰。归荑低着头,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从来没有人,没有人这样维护过她和姨娘。

"哼,既然宁二少爷这么说了..."温夫人最终悻悻地甩了甩帕子,"归荑,看完了就赶紧回去,别在娘家丢人现眼!"

她转身要走,宁嗣音却突然道:"且慢。岳母大人,归荑今晚要留下照顾柳姨娘。我已派人去请大夫,明日再回府。"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温夫人瞪大眼睛,最终冷哼一声,带着人摔门而去。

归荑抬头看着宁嗣音的侧脸,那线条分明的下颌此刻显得格外坚毅。她想说谢谢,却觉得任何语言都太轻。

"夫君..."她最终只轻轻唤了一声。

宁嗣音转头看她,目光柔和了些:"你照顾柳姨娘,我去安排大夫和住处。"

那一夜,归荑守在姨娘床前,宁嗣音就在外间和衣而卧。每当柳姨娘咳嗽加剧,归荑就能听到外间传来轻微的动静,仿佛他一直醒着,随时准备帮忙。

第二天清晨,柳姨娘的烧退了,呼吸也平稳许多。归荑轻手轻脚地走出内室,发现宁嗣音已经起来了,正在院中练剑。晨光中,他的身影矫健如龙,剑锋所过之处,露珠纷纷坠落。

归荑看得入神,直到宁嗣音收势转身,才发现自己已经站了许久。

"姨娘好些了?"他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归荑点点头,递上手中的帕子:"多谢夫君。"

宁嗣音接过帕子擦了擦汗,突然问道:"你在温府...经常这样被刁难?"

归荑愣了一下,随即微笑:"习惯了。庶女嘛..."

宁嗣音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收拾一下,我们回去。"

回宁府后,归荑的生活悄然发生了变化。宁夫人虽然依旧冷淡,却不再刻意刁难;下人们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而宁嗣音...他开始每晚回东厢房用膳,有时甚至会带些衙门里无关紧要的公文回来,一边批阅一边陪她说话。

七月初,宁老爷将一部分家务正式交给归荑打理。这天傍晚,她正在核对下个月的采买单子,宁嗣音皱着眉头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封公文。

"夫君公务不顺?"归荑放下笔,为他倒了杯茶。

宁嗣音揉了揉太阳穴:"黄河决堤,户部要调粮赈灾,但各地粮仓账目混乱..."

归荑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在温府时,曾帮管庄子的刘叔理过粮账。他有个法子,按粮食品质分等,每等再分新陈..."

宁嗣音抬头看她,目光灼灼:"说下去。"

归荑便将自己知道的那套土办法一一道来。虽然简单,却胜在实用。宁嗣音听完,眉头渐渐舒展。

"这法子好。"他难得地赞许道,"明日我就让他们试试。"

三日后,宁嗣音回府比平日早,手里还拿着一包桂花糕。

"账理清了。"他将点心放在归荑面前,"你的办法很管用。"

归荑惊喜地接过,油纸包还带着温热。她小心地拆开,甜香扑面而来。

"城西王记的,听说最好吃。"宁嗣音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尝尝。"

归荑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甜而不腻,桂香浓郁。她满足地眯起眼,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沾了一点碎屑。

宁嗣音忽然伸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角。这个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两人都愣住了。归荑屏住呼吸,看着宁嗣音迅速收回手,耳尖微微泛红。

"好吃吗?"他低声问,目光落在远处的花瓶上。

归荑点点头,感觉自己的脸热得厉害:"很甜...谢谢夫君。"

窗外,夏蝉鸣叫不休,却盖不过她胸腔里那如雷的心跳声。

4嫡姐归来情路波折

---

七月初一,宁老爷六十大寿。宁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归荑天不亮就起来了,对镜梳妆时手微微发抖。这是她嫁入宁府后第一次以宁二奶奶的身份正式亮相,绝不能出错。

"少奶奶,戴这支吗?"素绢捧着宁嗣音送的那支点翠兰花簪。

归荑点点头,对着铜镜将簪子小心地插入发髻。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一袭藕荷色罗裙衬得肌肤如雪,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穿着粗布衣裳在温府后院晾衣服的庶女了。

"夫君呢?"她轻声问。

"少爷一早就去前厅招待客人了。"素绢为她整理裙角,"少奶奶准备的寿礼我都检查过了,万无一失。"

归荑深吸一口气。她为宁老爷准备的是一幅亲手绣的《松鹤延年》图,还有一匣子上等徽墨——这是宁嗣音悄悄告诉她老爷喜欢的。为了这份礼,她熬了整整半个月,手指不知被针扎了多少次。

前厅里,宁嗣音正在与几位官员寒暄。他今日穿了一件靛青色直裰,腰间系着银丝纹带,整个人如青松般挺拔。见归荑进来,他微微点头示意,目光在她发间的兰花簪上停留了一瞬。

"宁二奶奶来了。"林萱儿的声音忽然响起,她今日穿了一身艳丽的玫红色,像朵刺眼的蔷薇,"舅父寿辰,不知表嫂准备了什么稀罕物事?"

归荑微笑不语,示意素绢将礼盒呈上。她刚要开口,宁夫人却突然插话:

"一个庶女能拿出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粗陋针线罢了。"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归荑感到无数道目光刺在自己身上,脸颊火辣辣的。她咬紧下唇,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宁嗣音忽然大步走来,站在归荑身边:"归荑的绣工连宫里的绣娘都称赞。"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满座宾客听得清清楚楚,"父亲请看。"

他亲自打开礼盒,取出那幅《松鹤延年》图。绣面上的青松苍劲有力,仙鹤栩栩如生,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是绣品还是画作。宾客中响起一片赞叹声。

"这..."宁老爷惊讶地接过,"真是你绣的?"

归荑福了福身:"媳妇手艺粗浅,聊表孝心。"

"好,很好!"宁老爷满意地捋着胡须,对宁夫人道,"夫人,把这幅挂在我书房。"

宁夫人脸色难看,勉强点头。林萱儿在一旁绞着帕子,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还有这个。"宁嗣音取出那匣徽墨,"归荑特意托人从徽州带来的老胡开文墨,知道父亲最爱这个。"

这分明是宁嗣音自己的安排,却将功劳给了她。归荑惊讶地抬头,正对上宁嗣音深邃的目光。他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拆穿。

宁老爷更加高兴,当场开匣试墨,连连称赞。归荑悄悄松了口气,却听见宁夫人冷冷地说:

"庶女就是庶女,只会这些取巧的小玩意儿。正经的持家之道,琴棋书画,怕是一窍不通吧?"

归荑的手指攥紧了裙角。她知道宁夫人是故意在满座宾客面前羞辱她。正当她不知如何应对时,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

"归荑的字写得很好。"宁嗣音平静地说,手指坚定地扣住她的,"前日李大人还夸她抄的《金刚经》有风骨。"

这是宁嗣音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牵她的手。归荑的心跳如鼓,手心里沁出细密的汗珠,却不敢动一下,生怕他松开。

宁夫人显然没料到儿子会如此维护妻子,一时语塞。林萱儿见状,急忙打圆场:"舅母,开席了,客人们都等着呢。"

寿宴上,归荑坐在女眷一桌,耳边尽是夫人们明褒暗贬的闲话。她小口吃着面前的菜肴,味同嚼蜡。宁嗣音被安排在男宾那边,隔着屏风,她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轮廓。

"宁二奶奶。"林萱儿突然凑过来,声音甜得发腻,"听说你姐姐若薇小姐有消息了?"

归荑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若薇?那个与人私奔的嫡姐?

"我...我不知道。"她勉强稳住声音,"表妹从何处听来?"

林萱儿神秘地笑笑:"前日我哥哥从边关回来,说在凉州见到一位女子,极像若薇小姐呢。"

归荑的胃里突然像塞了块冰,凉得发疼。若薇回来了?那她这个"替代品"该怎么办?宁家会如何处置她?

宴席散后,归荑独自回到东厢房,坐在窗前发呆。月光如水,照在那支兰花簪上,泛着冷冷的光。她想起这几个月来与宁嗣音的点点滴滴——他教她认字,送她发簪,为她撑腰...这些温柔,会不会因为嫡姐的归来而烟消云散?

门外传来脚步声,归荑慌忙擦去眼角的湿意。宁嗣音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封信,脸色异常凝重。

"夫君..."归荑起身相迎,却见他眉头紧锁,不禁心头一紧,"出什么事了?"

宁嗣音将信放在桌上:"凉州来的公文。"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你姐姐...确实有消息了。"

归荑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宁嗣音一把扶住她,温热的手掌紧紧握住她的肩膀。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他的声音低沉,"只说有人在凉州见到一个形似温若薇的女子,自称被拐卖后逃脱,现在在一户人家做帮工。"

归荑的嘴唇颤抖着:"那...那她会不会..."

"回来?"宁嗣音松开她,转身望向窗外的月色,"很有可能。"

一阵沉默。归荑看着宁嗣音挺直的背影,突然很想知道他此刻的表情。他是期待,还是抗拒?当年他与嫡姐的婚约,是家族安排,还是两情相悦?

"夫君..."她鼓起勇气开口,"若姐姐回来,我...我愿意退位让贤。"

宁嗣音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胡说什么!"

"我是庶女,本就是代替姐姐..."归荑的声音越来越小。

宁嗣音大步走来,双手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温归荑,你听好了。我宁嗣音的妻子是你,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明白吗?"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身上带着淡淡的沉香气。归荑怔怔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眸如黑夜中的星子,明亮而坚定。

"可是..."

"没有可是。"宁嗣音松开她,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要多想。"

他拿起那封信转身离去,留下归荑一人站在月光下,脸颊上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

这一夜,归荑辗转难眠。天蒙蒙亮时,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来到书房。这里是她和宁嗣音共处最多的地方,每一本书、每一张纸都带着回忆的气息。

她抚摸着书案上宁嗣音常用的那方砚台,突然注意到抽屉没有完全关严,露出一角信纸。理智告诉她不该窥探,但那个署名"若薇"的字样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

信纸上的字迹娟秀工整:

"...被那恶人拐至凉州,历经磨难方得逃脱...日夜思念故土...盼归..."

归荑的手不住地发抖。嫡姐真的要回来了。那个美丽高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温若薇,那个本该是宁嗣音正妻的女子。

她恍惚地回到东厢房,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苍白的脸。镜中人眼角已有细纹,嘴唇因连日担忧而干裂。她想象着嫡姐美丽的容颜,心如刀绞。

"少奶奶?"素绢推门进来,吓了一跳,"您怎么起这么早?脸色这么差..."

归荑勉强笑笑:"没事,只是没睡好。"她顿了顿,突然问道,"素绢,若有一天...我不是宁二奶奶了,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素绢瞪大眼睛:"少奶奶说什么胡话!"

"随口问问。"归荑拿起梳子,机械地梳理长发,"去准备早膳吧,夫君该起了。"

素绢忧心忡忡地退下。归荑望着镜中的自己,慢慢取下那支兰花簪。阳光照在精致的银鎏金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这支簪子,会不会有一天也要物归原主?

---

八月初三,一个暴雨倾盆的午后,温若薇回来了。

归荑正在书房练字,素绢慌慌张张冲进来,裙角都湿了大半:"少奶奶!大小姐...大小姐她到府门口了!"

笔尖一顿,纸上洇开一大团墨迹。归荑缓缓放下笔,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少奶奶?"素绢担忧地碰了碰她的手,"您的手好冰..."

"备伞,我去迎接姐姐。"归荑站起身,膝盖却一软,险些栽倒。她扶住桌角,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

宁府大门前,一群人撑着伞围在那里。归荑远远就看见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那是温若薇最爱的石榴红。她咬紧下唇,一步步走向人群。

"归荑!"温若薇一眼看见了她,声音如黄莺出谷,"好妹妹!"

雨幕中,温若薇依旧美得惊人。虽然比从前瘦了些,脸色也苍白,但那精致的五官和优雅的气质丝毫未减。她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石榴红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却依然光彩照人。

"姐姐..."归荑机械地行礼,喉咙发紧。

温若薇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没想到吧,我回来了。"那声音里的冷意让归荑打了个寒颤,但转瞬即逝,温若薇又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模样,"这些年,我好想家..."

宁夫人亲自将温若薇迎进正堂,丫鬟婆子们忙前忙后,端茶递水,拿干净衣裳。归荑站在角落,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一切。

"若薇受苦了。"宁夫人拉着温若薇的手,心疼地说,"那该死的拐子!"

温若薇抹着眼泪:"我被卖到凉州一户人家做苦工,日夜思念故土...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她抬眼环顾四周,"嗣音哥哥...不在家吗?"

"已经派人去衙门叫他了。"宁夫人拍拍她的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瞥了归荑一眼,"你先歇着,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归荑垂下眼睛,手指绞在一起。她该说什么?欢迎回来?还是...请你离开?

不到半个时辰,宁嗣音匆匆赶回。他进门时肩头还带着雨水,目光先是在人群中找到归荑,确认她无恙后,才转向温若薇。

"温小姐。"他拱手行礼,语气客气而疏离。

温若薇眼中立刻涌出泪水:"嗣音哥哥...你不认得我了吗?"

宁嗣音眉头微蹙:"一别经年,温小姐受苦了。"

堂内气氛一时凝滞。宁夫人见状,忙打圆场:"若薇一路劳顿,先安置下来再说。归荑,带你姐姐去客房休息。"

归荑刚要应声,温若薇却突然跪下:"宁夫人,宁大人!若薇有一事相求!"她泪如雨下,"当年我与嗣音哥哥有婚约在身,虽遭不幸,但如今清白归来...求宁家给我一个容身之处!"

这番话如同一记惊雷,震得归荑耳膜嗡嗡作响。她看着温若薇跪在地上的背影,突然明白了——嫡姐不是来作客的,她是来要回原本属于她的位置的。

宁老爷和宁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归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温若薇是嫡女,出身比归荑高贵得多;而且当年与宁嗣音定亲的本来就是若薇...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宁老爷沉吟道,"温小姐先安心住下。"

归荑的心沉到谷底。从长计议...这意味着宁家确实在考虑换回原配。

当晚,宁嗣音被父亲叫去书房长谈。归荑在东厢房里坐立不安,直到三更天,才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宁嗣音推门进来,脸色疲惫。他脱下外袍挂在架子上,沉默地坐在桌前。

"夫君..."归荑给他倒了杯热茶,"老爷怎么说?"

宁嗣音接过茶杯,却没有喝:"父亲认为...应该恢复原来的婚约。"

尽管早有预料,这句话还是像刀子一样扎进归荑心里。她强忍泪水,轻声道:"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宁嗣音突然抬头,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坚决,"我不会同意。"

归荑怔住了。宁嗣音起身走到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归荑,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一点不会改变。"

"可是姐姐..."

"没有可是。"宁嗣音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已经告诉父亲,若强行换妻,我就辞去官职,带你离开宁府。"

归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宁嗣音为了她,竟然威胁要放弃仕途?

"为什么..."她声音颤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姐姐才是你原本的..."

宁嗣音突然俯身,一个轻如蝶翼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因为我想要的,从来都是你。"

这句话在归荑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她抬头想看清宁嗣音的眼睛,他却已经转身走向内室:"睡吧,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二天清晨,归荑刚起床,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她匆匆梳洗出去,只见宁府正堂里气氛凝重。宁老爷和宁夫人坐在上首,脸色阴沉;宁嗣音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温若薇则跪在中间,哭得梨花带雨。

"归荑来了。"宁夫人冷冷地说,"正好,当着全家的面说清楚。"

归荑不明所以地走上前,这才看见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锦盒,里面是一对翡翠镯子——正是宁夫人最珍爱的嫁妆之一。

"今早若薇的丫鬟发现这对镯子在你姐姐的妆奁里。"宁夫人盯着归荑,"若薇说是你昨日偷偷塞给她的,可有此事?"

归荑震惊地看向温若薇。嫡姐哭得更加伤心:"归荑妹妹...我知道你是好心,但偷拿婆婆的东西给我,这...这让我如何自处?"

"我没有!"归荑脱口而出,"我昨日根本没去过姐姐房里!"

"那这对镯子怎么会在我妆奁下层?"温若薇抽泣着,"上面还缠着你的绣线!"

归荑如坠冰窟。她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个陷阱。嫡姐要的不是镯子,是要坐实她偷窃的罪名,好让宁家休了她!

"我..."

"够了。"宁嗣音突然开口,"父亲,母亲,这事有蹊跷。归荑不是这种人。"

宁夫人冷笑:"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庶女,眼皮子浅也正常。"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剜在归荑心上。她看着满屋子怀疑的目光,最后望向宁嗣音。他站在那里,眉头紧锁,眼中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公公,婆婆。"归荑突然跪下,声音出奇地平静,"若姐姐归来,媳妇愿意退位让贤,自请为妾。但这偷窃之事,绝非媳妇所为。"

堂内一片哗然。宁嗣音猛地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归荑!"他厉声喝道,"胡说什么!"

"夫君..."归荑抬头看他,强忍泪水,"姐姐才是你的原配..."

"我不认!"宁嗣音一把拉起她,转向父母,"父亲,母亲,此事我自会查清。但归荑永远是我的正妻,这一点绝不更改!"

宁老爷重重拍桌:"放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儿戏!"

"那儿臣只好辞官离府。"宁嗣音寸步不让。

宁老爷气得胡子直抖:"你...你..."

"老爷息怒!"宁夫人急忙劝解,"这事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一场闹剧不欢而散。归荑回到东厢房,浑身发抖。素绢红着眼睛帮她擦手:"少奶奶,您何必..."

"去收拾东西吧。"归荑轻声说,"把我们的衣物收拾一下,暂时...搬到西厢的小院去。"

"少奶奶!"

"去吧。"

素绢哭着去收拾行李。归荑坐在窗前,看着院里的海棠花。那花已经快谢了,花瓣零落一地,像她此刻破碎的心。

她爱宁嗣音,所以不能让他为难。若嫡姐回来是命中注定,那她愿意退让。只是心口那撕心裂肺的痛,该如何平息?

夜深人静时,归荑独自在昏暗的烛光下整理着最后几件衣物。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抬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就这么急着离开我?"

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归荑惊得差点打翻烛台。宁嗣音站在那里,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痛楚和愤怒。

"夫君..."归荑慌忙擦泪,"我...我只是..."

宁嗣音大步走来,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归荑的脸贴在他胸前,听见他心跳如雷。

"傻瓜。"他的声音沙哑,"你以为我会让你走?"

归荑再也忍不住,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可是姐姐...你们原本..."

"我从未爱过她。"宁嗣音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当年订婚只是家族安排。你嫁进来那天,我才第一次觉得这桩婚事没那么糟糕。"

归荑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知道吗?"宁嗣音继续道,"你每天清晨放在凉亭的茶水,你偷偷修补的我母亲的遗物,你在账本上认真的批注...这些点点滴滴,早就刻在我心里了。"

归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宁嗣音叹了口气,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夫君..."归荑哽咽着,"那镯子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宁嗣音眼神转冷,"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温若薇这次回来,目的不单纯。"

归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幸福——即使外面风雨欲来,只要有这个怀抱,她就不再害怕。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宁嗣音轻吻她的发顶,"相信我。"

归荑点点头,闭上眼睛。无论明天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至少今夜,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5真爱永恒幸福美满

---

天刚蒙蒙亮,归荑就被素绢轻轻摇醒。

"少奶奶,快醒醒!"素绢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惊慌,"少爷被老爷叫走了,说是要立刻启程去扬州办差!"

归荑一下子清醒过来,赤脚跳下床,连外衣都来不及披就往外冲。刚跑到院门口,两个粗使婆子就拦住了去路。

"二少奶奶请回。"其中一个板着脸说,"老爷吩咐了,您暂时不能出这个院子。"

归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这是要软禁她?

"我夫君呢?我要见宁嗣音!"

"二少爷已经出发了。"婆子面无表情地说,"老爷让您安心在院里休养,缺什么只管吩咐。"

归荑站在初秋的冷风里,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却感觉不到冷。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们被分开了。宁家故意支走宁嗣音,好处置她这个"不识相"的庶女媳妇。

回到屋里,素绢红着眼睛给她披上外衣:"少奶奶,怎么办啊..."

归荑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开始落叶的海棠。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想起宁嗣音临走前的那晚,他说"不会让你受委屈",可现在...

"先等等。"归荑轻声说,"夫君说了,他会处理。"

日子一天天过去,归荑被禁足在小院里,连院门都出不去。每天只有素绢和一个送饭的小丫鬟能进出。宁夫人派人来传话,说在"调查清楚"之前,她最好安分守己。

第五天清晨,归荑在梳头时发现发间的兰花簪不见了。

"素绢,看见我的簪子了吗?就是夫君送的那支..."

素绢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昨、昨天林小姐来了一趟,说是奉宁夫人之命来取些东西...该不会..."

归荑的手指紧紧攥住梳子,指节发白。连宁嗣音送她的东西都要拿走?这是要彻底抹去她作为宁二奶奶的痕迹吗?

又过了三天,送饭的小丫鬟偷偷塞给归荑一张字条。归荑迫不及待地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安好,勿忧,信我。"那熟悉的笔迹力透纸背,是宁嗣音的!

"少爷托人送来的?"素绢小声问。

归荑将字条贴在胸口,点点头。短短七个字,却像黑暗中的一盏灯,温暖了她冰凉的心。

秋雨连绵的日子里,归荑坐在窗前,一遍遍回忆与宁嗣音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教她认字时专注的侧脸,他喝她熬的润喉汤时微微舒展的眉头,他在众人面前握住她手时的温度...这些记忆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少奶奶,您怎么还笑得出来?"素绢看着她嘴角的弧度,不解地问。

归荑轻抚着已经能熟读的《陶渊明集》——这是宁嗣音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因为我知道,他会回来。"

半个月后的深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归荑。她刚点亮烛火,门就被推开,宁嗣音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眼中布满血丝,下巴上冒着青黑的胡茬,官服上还沾着泥水。

"夫君!"归荑赤脚跑过去,却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住——他身后站着宁老爷和几位族老,个个面色凝重。

宁嗣音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他身上带着秋雨的湿气和马匹的汗味,怀抱却温暖如初。

"没事了。"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我找到证据了。"

宁老爷咳嗽一声:"嗣音,先把事情说清楚。"

归荑这才注意到,人群后面还站着温若薇和林萱儿。温若薇脸色惨白,林萱儿则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宁嗣音松开归荑,从怀中掏出一叠文书:"父亲,各位叔伯,请看。这是凉州府衙的公文,上面清楚记载着,温若薇并非被拐卖,而是自愿与那书生私奔。那书生嗜赌,输光了她的嫁妆后,将她卖入青楼。她逃出来后,得知归荑嫁入宁家,才想出这个’被拐卖’的故事,想回来继续做宁家少奶奶。"

堂内一片哗然。温若薇尖叫一声:"胡说!他污蔑我!"

宁嗣音冷笑,又取出一封信:"这是那书生画押的供词。还有..."他转向林萱儿,"表妹,你为何不告诉大家,是你给温若薇通风报信,告诉她归荑在宁家过得很好,怂恿她回来闹这一出?"

林萱儿浑身发抖:"我没有...表哥冤枉..."

"那对翡翠镯子,是你从母亲房里偷出来,栽赃给归荑的吧?"宁嗣音步步紧逼,"你房里的丫鬟已经招了。"

宁夫人猛地站起来:"萱儿!你..."

林萱儿"扑通"跪下,泪如雨下:"舅母饶命!我...我只是一时糊涂..."

归荑看着这场闹剧,恍如梦中。宁嗣音转身握住她的手:"至于归荑的簪子,是在林萱儿妆奁里找到的。"

宁老爷脸色铁青,重重拍桌:"够了!温氏若薇,你还有何话说?"

温若薇突然扑向归荑:"都是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

宁嗣音一把将归荑拉到身后,厉声喝道:"住口!"他的声音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温若薇,看在温家面子上,我不将你送官。明日一早,立刻离开宁府!"

温若薇瘫坐在地,掩面痛哭。宁老爷摆摆手,让人把她和林萱儿都带了下去。

"父亲。"宁嗣音转向宁老爷,声音坚定,"现在您明白了?归荑是无辜的。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辈子,我只认她一个。"

宁老爷长叹一声,看了看归荑,又看看儿子,最终点点头:"罢了,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带着族老们离开了。

人群散去后,归荑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宁嗣音眼疾手快地抱住她,轻轻放在床上。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他单膝跪在床前,为她拂开额前的碎发,"扬州那边我日夜兼程,就怕回来晚了..."

归荑抬手抚上他憔悴的脸:"你怎么找到那些证据的?"

"我派人去凉州查访,又审了那书生。"宁嗣音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归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归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这些天的委屈、恐惧、孤独,全都化作了此刻的泪水。宁嗣音轻轻吻去她的泪珠,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不哭了,都过去了。"他低声哄道,"我让人准备了热水,你先沐浴更衣,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再来看你。"

归荑却抓住他的袖子:"别走..."

宁嗣音怔了怔,随即微笑:"好,我不走。"

夜深人静时,归荑和宁嗣音并肩坐在后花园的凉亭里。秋夜的星空格外清澈,微风送来桂花的香气。

"小时候,姨娘常说天上的星星是死去的人变的。"归荑仰头望着星空,"她说好人会变成明亮的星星,坏人则会变成流星,一闪而过。"

宁嗣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我母亲一定是那颗最亮的。"

归荑转头看他,月光下宁嗣音的侧脸如雕塑般完美,眼中却盛满她从未见过的柔软。

"你很像她。"宁嗣音突然说,"不是长相,是...那种温柔又坚韧的气质。"

归荑心头一热:"夫君..."

"归荑。"宁嗣音转向她,目光灼灼,"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

"我不能没有你。"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地说,"从前我以为婚姻不过是父母之命,娶谁都一样。直到遇见你...你为我熬的汤,你修补的我母亲的遗物,你在账本上认真的批注...这些点点滴滴,让我明白什么是牵挂,什么是...爱。"

归荑屏住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宁嗣音说他...爱她?

"我知道这话来得太晚。"宁嗣音苦笑,"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归荑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不晚。"她眼中含着泪光,"只要是你,永远不晚。"

宁嗣音拉下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轻视你、欺负你。你是我宁嗣音的妻子,是我此生唯一爱的人。"

归荑靠在他肩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夜风轻拂,带着丝丝凉意,但归荑心里却暖得像揣了个小火炉。

"夫君,我也有话想告诉你。"她轻声道,"在温家时,我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嫁给你后,我才慢慢明白,人的价值不在出身,而在品行。谢谢你...让我找到了自己。"

宁嗣音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我们一起找到的。"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夜已深了。但归荑知道,属于他们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

重阳节前夕,宁老爷突然病倒了。

那日清晨,归荑正在厨房盯着人熬桂花蜜,突然听见前院一阵骚动。她擦擦手赶过去,只见几个小厮慌慌张张地抬着宁老爷进屋,宁夫人跟在后面,脸色煞白。

"公公怎么了?"归荑快步上前。

宁夫人这会儿也顾不得平日对归荑的冷淡,颤声道:"刚在院子里赏菊,突然就晕倒了...已经去请大夫了..."

归荑凑近看了看宁老爷的脸色,又搭了搭他的脉搏,眉头微蹙:"怕是中风了。素绢,快去我房里把那个红木匣子拿来!"

宁夫人惊讶地看着她:"你懂医术?"

"略通一点。我姨娘身子弱,常年吃药,我跟着学了..."归荑话未说完,素绢已经抱着匣子回来了。

归荑取出几根银针,在烛火上消了毒,手法娴熟地刺入宁老爷的穴位。不一会儿,宁老爷的呼吸平稳了些,脸色也没那么紫涨了。

"先稳住病情,等大夫来了再..."归荑话未说完,宁嗣音已经大步跨进门来。

"父亲!"他额上还带着汗,显然是匆匆赶回的。看到归荑手中的银针,他愣了一下,随即会意,"你会针灸?"

归荑点点头,继续专注地运针。宁嗣音站在一旁,目光在她和父亲之间来回,眼中满是担忧。

大夫来了后,诊断结果和归荑判断一致——中风。开了药方,又嘱咐要好生照料,尤其夜间容易反复。

"我来守夜。"归荑不假思索地说。

宁夫人和宁嗣音同时看向她。

"你..."宁夫人欲言又止。

"姨娘教过我如何照顾中风病人。"归荑平静地说,"夜里若有异常,我知道如何处理。"

宁嗣音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向母亲:"母亲,让归荑试试吧。您也累了,先去歇着。"

那一夜,归荑衣不解带地守在宁老爷床前。半夜里,宁老爷突然痰壅气促,她立刻用姨娘教的方法,扶他侧卧,轻拍背部,又用银针刺激相应穴位,终于让宁老爷咳出痰来,转危为安。

天蒙蒙亮时,宁嗣音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

"歇会儿吧。"他将粥递给她,"父亲怎么样?"

归荑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平稳多了。大夫开的药已经煎好服下,等会儿再..."

话未说完,宁嗣音突然伸手为她按摩肩膀。那双手温暖有力,恰到好处的力度让归荑舒服得差点哼出声来。

"谢谢你。"他在她耳边低语,"为父亲做的一切。"

归荑转头看他,宁嗣音眼中满是柔情。晨光透过窗纱,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归荑突然有种冲动,想伸手触碰他的脸,确认这不是梦境。

"我应该的。"她轻声说,"他是你的父亲。"

宁嗣音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更加轻柔地为她揉捏肩膀:"去睡会儿吧,我来守着。"

"不用,我..."

"听话。"他的声音温柔却不容拒绝,"你累坏了,我会心疼。"

这句话让归荑心头一热,乖乖起身。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宁嗣音正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专注地看着父亲,晨光中的身影如同一幅静谧的画。

宁老爷的病拖了大半个月。这段时间里,归荑几乎寸步不离地照顾,熬药、针灸、喂饭、擦身...事事亲力亲为。她的医术虽不如专业大夫,但对中风病人的护理却格外在行,连请来的御医都称赞不已。

宁夫人的态度也渐渐软化。有一天夜里,她来换归荑去休息,突然说:"以前...是我看错你了。"

归荑正在收拾银针,闻言手一抖,一根针掉在地上。宁夫人弯腰捡起来,递给她:"嗣音说得对,你是个好孩子。"

归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低声道谢。但当她走出房门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宁老爷病情稳定后,将宁嗣音叫到床前长谈。归荑识趣地退出去,却在门外隐约听到宁老爷说:"...你既认定她,为父也不再多言...好好过日子..."

当晚,宁嗣音来到归荑房里,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父亲同意了。"他握住归荑的手,"他说...你是个好媳妇,让我好好待你。"

归荑的眼眶一下子湿了。这简单的认可,对她而言意味着太多太多。

"还有..."宁嗣音突然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这支簪子,我重新让人修好了。"

盒中正是那支被林萱儿拿走的兰花簪,如今焕然一新,花蕊处还添了几颗细小的珍珠,更加精美。

归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任由宁嗣音将簪子插入她的发髻。

"真美。"他轻声赞叹,不知是在说簪子还是人。

转眼到了腊月,宁府上下忙着准备年货。归荑指挥下人打扫庭院、准备祭品,忙得脚不沾地。这天清晨,她正在检查新做的腊味,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栽倒。

"少奶奶!"素绢慌忙扶住她,"您脸色好差,是不是太累了?"

归荑摆摆手:"没事,可能是..."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恶心袭来。她弯下腰干呕起来,把素绢吓得不轻。

"我去请大夫!"

"别..."归荑想拦住她,素绢已经跑远了。

大夫来了后,仔细诊了脉,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恭喜少奶奶,这是喜脉啊!已经两个月了。"

归荑愣住了,手不自觉地抚上平坦的小腹。这里...有了宁嗣音的孩子?

消息传得飞快。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宁府都知道了。宁夫人亲自带着补品来看归荑,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宁老爷听说后,病似乎一下子好了大半,连说要给孩子取名字。

宁嗣音从衙门赶回来时,归荑正坐在窗前发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小腹。

"真的...有了?"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归荑点点头,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宁嗣音慌了,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泪:"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是..."归荑抽噎着,"我只是...太高兴了..."

宁嗣音松了口气,将她轻轻搂入怀中:"傻丫头。"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拥抱。归荑靠在宁嗣音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感觉整个人都被幸福填满了。

"归荑。"宁嗣音突然说,"给孩子起个小名吧。"

归荑想了想:"若是男孩,叫阿松;女孩就叫阿荷,好不好?"

"松荷...都是坚韧清雅的植物。"宁嗣音微笑,"很好。"

春节时,宁府大摆筵席,既是庆贺新年,也是庆祝宁老爷康复和归荑有喜。席间,宁嗣音寸步不离地守着归荑,添茶夹菜,体贴入微。宾客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宁二少爷和少奶奶真是恩爱啊!"

"听说少奶奶医术了得,治好了宁老爷的病..."

"这下又有了身孕,真是双喜临门!"

归荑听着这些议论,脸颊微红。宁嗣音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春日里,归荑的肚子渐渐显怀。宁嗣音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贴在她肚子上听动静,哪怕根本还听不到什么。

"夫君,好痒..."归荑轻推他的头,忍不住笑出声。

宁嗣音抬头看她,眼中满是柔情:"今天孩子乖不乖?有没有闹你?"

"才多大点儿,哪会闹..."归荑话未说完,突然"哎哟"一声。

"怎么了?"宁嗣音紧张地跳起来。

归荑惊喜地抓住他的手:"他动了!刚刚真的动了!"

宁嗣音立刻将手贴在她肚子上,感受那微弱却确实存在的胎动。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六月初六,归荑顺利产下一个健康的男婴。宁嗣音在产房外守了一整夜,听到婴儿啼哭的那一刻,这个平日里冷峻的男人竟红了眼眶。

宁老爷亲自为孩子取名"宁修远",取自"路漫漫其修远兮",寓意前程远大。但私下里,归荑和宁嗣音还是叫他"阿松",那是只属于他们三人的小秘密。

孩子满月那天,宁府又办了一场盛大的宴席。归荑穿着新做的绛红色褙子,发间簪着那支兰花簪,抱着白白胖胖的阿松接受宾客的祝贺。宁嗣音站在她身边,时不时为她拢一拢鬓角的碎发,或是接过孩子让她歇会儿,恩爱模样羡煞旁人。

宴席散后,归荑抱着孩子在花园里散步。初夏的花开得正好,芍药、牡丹、蔷薇争奇斗艳。宁嗣音从身后走来,轻轻环住她和孩子。

"累不累?"他低声问。

归荑摇摇头,靠在他胸前:"夫君,你看那株海棠,结果子了。"

那是她刚嫁入宁府时,每天清晨都能看到的海棠。如今花谢结果,就像他们的生活,从最初的忐忑不安,到如今的幸福美满。

"归荑。"宁嗣音突然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当初愿意嫁给我。"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没有因为我的冷漠而放弃,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归荑转身看他,伸手抚上他俊朗的脸庞:"我才要谢谢你。谢谢你...看到了真实的我。"

阿松在母亲怀里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似乎也在表达他的快乐。宁嗣音低头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又亲了亲归荑的嘴角。

一年后的同一天,归荑抱着已经会走路的阿松,和宁嗣音一起在花园赏花。阿松指着海棠花,口齿不清地喊着"花花",逗得父母笑个不停。

宁嗣音摘下一朵海棠,别在归荑发间。阳光下,她的笑容比花还娇艳。

"夫君。"归荑突然轻声说,"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代替姐姐嫁给了你。"

宁嗣音搂住她的肩,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而我最大的幸运,是娶到了你,而不是她。"

阿松不甘寂寞地扯着父亲的衣角,宁嗣音弯腰将他抱起,一家三口在花丛中相视而笑。微风吹过,海棠花瓣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粉色的雪,见证着这段从替代开始,却以真爱延续的姻缘。

[全文完]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