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文碎玉吻痕最新章节列表_完结文碎玉吻痕全文免费阅读(程砚秋苏明镜)
凌晨三点的雨声像一把碎玉珠子,噼里啪啦砸在青瓦上。
苏明镜数到第一千零三十二声时,终于掀开织金蚕丝被坐了起来。
床头柜的珐琅座钟正在吞吃时间。鎏金指针每一次颤动都在无形中撕扯着她的神经,铜制钟摆晃动的弧度让她想起了父亲书房里悬挂了很多年的太极图。
这个古董钟是上个月拍卖会上父亲特意拍下的,他说百年机械时钟的走时声最能安神。
可此刻这规律的滴答声在她耳中化作无数银针,在耳道中流窜,刺向太阳穴。
苏明镜抓起天鹅绒抱枕压住座钟,丝绸睡衣已经被冷汗浸透。
三个月前开始的失眠症正以惊人的速度蚕食她的神智。
那些助眠精油、白噪音仪器在深夜中于她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将苏明镜从煎熬中拉出来的,是伴随着三道敲门声而来的安叔的声音:"大小姐,程医生到了。"
管家的通报让苏明镜指尖一颤。
落地窗外,黑色轿车碾过积水停在廊下,伞面抬起时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腕。
这位传闻中的助眠师穿着月白色苎麻长衫,腕间的沉香珠串在雨里泛着温润的光。
程砚秋很想见见这位苏家大小姐,他想看看苏夫人养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苏明镜房间中。
苏明镜本来以为她的新助眠师会是一个中年男人或者是老头。
可是不仅不是老头,他还长的很帅。
"苏小姐的脑波图显示rem睡眠期存在异常波动。"程砚秋将平板电脑转向她,指尖划过那些锯齿状曲线,"但更让我在意的是您的心音图。"
苏明镜听着他温润如玉的声音,看着他放大一段音频波形,原本规律的正弦波在某处突然扭曲成尖锐的三角波。
"上周三凌晨两点十七分,您听到了某种特殊声响?"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那晚她确实被某种声音惊醒——像是瓷器碎裂,又像金属刮擦。
当她赤脚跑到二楼露台,只看见被夜风吹散的薄雾,还有西侧院墙上晃动的竹影。
"您的瞳孔在收缩。"程砚秋忽然靠近,他身上有雨打竹叶的清苦气息,"可以对我描述下当时的情景吗?"
苏明镜下意识往后缩,后背抵住黄花梨木椅的雕花靠背。这个角度能看见程砚秋领口内若隐若现的红绳,末端缀着枚翡翠平安扣,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碧色。
苏明镜感觉这形状很熟悉,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见苏明镜不说话,他想这可能是她不愿意回想的痛苦记忆。
"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方式。"他起身打开随身携带的乌木匣子,取出个造型奇特的骨传导耳机,"这是我改造的声波干预仪,要不要试试我为您创造的专属白噪音?"
当耳机贴上颞骨瞬间,苏明镜仿佛置身于江南的雨中。
不是此刻窗外滂沱的暴雨,而是梅子黄时节的细雨,混着卖花阿婆的吴侬软语。更深处有泠泠七弦响,像是谁在拨动老杉木琴的冰弦。
她忽然想起十五岁生日那天,母亲抱着断成两截的蕉叶琴哭了一整夜。
那年庭院里的紫藤花疯长,淡紫色的花瓣落满了琴匣,像一场未做完的梦。
泪水毫无预兆地砸在苏明镜手背。程砚秋的指尖悬停在控制界面上,他注视着监控屏里突然活跃的α波,深褐色的瞳孔微微颤动。
这个被无数权贵称作"催眠魔术师"的男人,此刻却像触碰到了某个禁忌的开关。
雨声渐弱时,苏明镜发现自己蜷缩在躺椅上睡着了两个小时。
这是三个月来第一次无梦的睡眠,醒来时肩头盖着程砚秋的墨色外衫,袖口用银线绣着卷草纹,领间还残留着那缕苦竹香。
第二章镜廊迷踪
程砚秋站在水榭廊下,指尖摩挲着沉香珠串上某颗刻有梵文的珠子。
晨雾中传来断续的琴声,像被揉碎的光斑散落在水面。
昨夜苏明镜的脑波图谱仍在眼前浮动——当白噪音播放到第7分23秒时,她的θ波突然与设备输出的δ波产生量子纠缠现象。
这已经超出普通失眠症的范畴。
程砚秋一直在这里待到了黄昏。
"程先生,大小姐叫您去跟她一起用晚饭。"女佣捧着雕漆托盘对程砚秋说道,盘中青瓷碗盛着漆黑的药汁。
程砚秋瞥见碗底沉淀的珍珠粉与夜交藤,这是程家祖传的安神方,这安神方中全是名贵药材,但是再名贵的药材也治不了心病。
月洞门前,苏明镜正对着菱花镜调整珍珠发簪。
她今天穿了郁金香染的宋锦旗袍,孔雀蓝的衣襟上停着银丝绣的凤尾蝶,在晨光中振翅欲飞。
可能是因为昨晚睡得比较好的缘故,今天她的气色看起来也好了不少。
苏明镜和程砚秋一起用过晚饭之后就去了镜廊。
"这是父亲为母亲建的镜廊。"她指尖划过冰凉的镜面,"三百六十块清代玻璃镜,每块背面都錾刻着《地藏经》全文。"
穿过镜廊就到了镜室。
程砚秋注视着无限延伸的镜像空间,突然发现所有镜中的苏明镜都在凝视自己。当人陷入重复性镜像时会产生认知错乱,这绝非普通诊疗场所该有的设计。
根据苏家给出的苏明镜资料中的家庭背景,程砚秋怀疑她母亲可能是她的心结。
"令堂当年..."
"她总说镜子里住着另一个自己。"苏明镜的指甲掐进掌心,"直到某个雨夜,她砸碎了十七面镜子,用碎玻璃在手臂上刻《心经》。"
空气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程砚秋似有所觉的看了一眼腕表,表外侧刻的"2003.4.5"在反光中一闪而过。
这个日期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二十年前的清明雨夜,他在仁和医院精神科走廊,见过一个浑身湿透的妇人。
那妇人腕间戴着和田玉镯,此刻正套在苏明镜左手上。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程砚秋并没有追问她,追问可能会引起她的应激,使病情恶化,得慢慢来,等她想说的时候再说。
程砚秋对苏明镜说:"今天我们试试试月光疗法。"
程砚秋打开乌木匣,取出陨石打磨的共振仪,"请苏小姐躺在这张汉白玉榻上。"
当人造月光透过冰裂纹玻璃顶洒落时,三百六十面镜子同时泛起涟漪。
程砚秋调整着共振频率,看见监测屏上的脑电波开始呈现奇异的莫比乌斯环形态。
苏明镜的睫毛在冷光中颤动,她听见有人在水底弹奏《潇湘水云》。
母亲的翡翠耳坠坠入荷花池,荡开的涟漪里浮起无数记忆残片——父亲摔碎的钧窑茶盏,管家藏在袖口的镇定剂,还有西厢房永远上锁的雕花木门。
"看镜面夹角。"程砚秋的声音仿佛从云端传来,"当月光入射角达到57度,多重反射会构建出四维意识空间。"
苏明镜突然坐起身。
在某个镜像深处,她看见十五岁的自己抱着断弦的瑟发抖,面前一地的碎瓷片,身后是满地狼藉。
而镜中镜的尽头,赫然立着程砚秋的身影,他腕间的沉香珠串正在渗血。
"你在我的记忆里。"她转向现实中的程砚秋,"去年拍卖会那架明代蕉叶琴,是你匿名捐赠的对吗?"
「是。」程砚秋说道。
共振仪发出尖锐的警报。
程砚秋看着突然紊乱的脑波图谱,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苏家女人的心病,要用碎玉来医。"
他按下紧急制动按钮,镜廊瞬间陷入黑暗。
月光消失前的刹那,所有镜子都映出苏明镜流泪的脸。
程砚秋摸到外衫内袋里的半块羊脂玉璜,缺口处的纹路与苏明镜手镯上的裂痕好像一样。
「或许我的病跟那架琴有关,我明天带你去看看吧。」苏明镜主动对程砚秋说。
「好。」程砚秋说道,「我现在先给你助眠吧,先让你睡着。」
程砚秋的手搭在了苏明镜的太阳穴两侧,轻轻的打圈按揉着。
苏明镜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虽然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噩梦惊醒的,但是她感觉这觉睡得很好。
第三章碎玉重圆
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苏明镜和程砚秋一起走到了西厢房。
西厢房的铜锁生了绿锈,锁孔里卡着半截折断的琴弦。
用力抽出琴弦之后,苏明镜终于知道程砚秋的平安扣形状在哪里见过了。
苏明镜用程砚秋的翡翠平安扣抵住锁眼时,忽然想起昨夜镜廊里那些流泪的镜像——每个自己都在无声地说着同一句话。
"别碰那架琴。
程砚秋站在三重海棠门外,看着苏明镜素白的手指拂过积灰的琴案。
断裂的冰弦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银光,像一道横亘二十年的伤口。
巧合的是,他腕间的沉香珠在这时突然崩断,十八颗珠子滚落青砖地,好像敲出了《阳关三叠》的调子。
"这是母亲最后的作品。"苏明镜听到声音看了程砚秋一眼,但并没在意,她揭开琴腹处的铭文绢布,"《离魂引》,据说是能让阴阳两界共鸣的禁曲。"
程砚秋的指腹抚过龙池两侧的雷纹,突然在凤沼处摸到凹凸的刻痕。
翻转琴身,月光白的桐木面板上赫然显现出篆体刻文——"程氏斫琴坊,甲申年仲秋"。
雨滴穿透窗纸打在琴面上,苏明镜看见程砚秋的瞳孔剧烈收缩。
二十年前苏州河畔确实有家程氏琴坊,但在她出生那年毁于大火,传闻程家父子皆殁于火场。
"需要龙须冰蚕丝。"程砚秋突然转身翻找工具匣,鎏金错银的修琴刀在他掌心跳跃,"还有西伯利亚虎的尾椎骨胶。"
苏明镜注视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这个男人修复断弦的姿势,像在缝合时空的裂缝。
似乎当第七根琴弦重新绷紧时,庭院里的紫藤花会突然逆时开放,枯萎的花苞会在雨中重新挺立。
"试试泛音。"程砚秋的尾指擦过她手背。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监控手环的血压值瞬间突破警戒线。
苏明镜看见满室尘埃悬浮成星图,程砚秋的身影在音波中扭曲变形。
琴箱共鸣腔里涌出咸涩的海风,混着某种类似电子干扰的滋滋声。
"这是...青岛的海浪?"她按住震颤的琴弦。
程砚秋的白玉耳钉泛起诡异红光。他快速在平板电脑上划出频谱图,三十三赫兹的次声波正从琴腹渗出——正是诱发焦虑的临界频率。
那些传说中听过《离魂引》的人发狂自残,原来不是怪力乱神。
"令堂当年修改了琴体结构。"他用碳纤维探测仪扫描共鸣箱,"在纳音位置埋了钯金共振片,把次声波放大了十倍。"
暴雨猛烈击打着窗棂。
苏明镜突然夺过修琴刀划向面板,程砚秋抬手格挡时,刀锋擦过他颈间的红绳。
翡翠平安扣应声而裂,掉出半枚微型储存芯片,在积水中投射出全息影像。
1998年的程氏琴坊在火光中浮现。少年程砚秋被父亲塞进地窖,透过通风口看见苏明镜的父亲撑着黑伞站在雨里,伞尖滴落的不是雨水而是汽油。
第四章无声的战争
程砚秋的手指在琴弦上颤抖。
全息影像里的画面让他呼吸困难——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少年时的自己蜷缩在琴坊地窖,透过通风口看见苏明镜的父亲撑着黑伞,将汽油泼向父亲最珍爱的唐代古琴。
"你父亲改造这些古琴,不是为了演奏。"程砚秋扯开琴腹的桐木板,露出里面闪着冷光的金属片,"这些像唱片波纹的金属板,能把琴声变成伤人的武器。"
苏明镜凑近细看,那些螺旋纹路确实像老式唱片:"就像用留声机播放毒药?"
"比那更可怕。"程砚秋用钢笔敲击金属片,钢笔突然剧烈震动脱手,"当台风来临,这些藏在琴里的装置会发出人耳听不见的声波,像隐形的手攥住心脏。"
地板突然传来诡异的震动,苏明镜感觉胃部翻腾,就像坐过山车俯冲时的失重感。
剧烈摇晃过后,地板下面出现了一个密道。
程砚秋迅速将两枚玉佩拼合,奇特的共鸣声驱散了不适:"这是程家祖传的护心玉,能抵消那种害人的声波。"
她们顺着密道来到地下实验室,眼前的景象让苏明镜作呕。
她努力忍住胃中翻腾不适的感觉,观察着周围。
玻璃罐里漂浮着大脑形状的肉块,表面插满金属细针。
程砚秋用镭射笔照向罐底标签:"你父亲在培养能接收声波的活体天线,就像给大脑装上收音机。"
突然,墙角的古董电话自动响起。程砚秋按下免提键,传来苏父与外国人的对话:
"等台风登陆,用苏州的琴声当主发射塔...三个月后的选举..."
苏明镜想起上个月父亲突然捐赠百架古琴给各地剧院,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这时十二面屏风突然射出刺眼强光,程砚秋扯下她旗袍纽扣甩出去,纽扣炸开的蓝光让屏风冒出青烟。
"这些纽扣是特制的电磁炸弹?"苏明镜看着焦黑的屏风。
"是你母亲缝上去的。"程砚秋擦掉脸上的灰,"她生前偷偷联系过程家,这些是她最后的布置。"
地下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整座宅院开始摇晃。
苏明镜突然明白,为什么父亲总在雷雨天让她戴玉镯——那不是保平安,而是防止她听见控制心智的"恶魔之音"。
"现在主控室要被毁掉了。"程砚秋指向冒着红光的通风口,"但那里有你父亲二十年来控制长三角商业的秘密账本。"
苏明镜摘下滴血的玉镯按在他手里:"比起苏家大小姐,我更想当个人。"
她转身冲向声波最刺耳的东厢房,断弦的古琴中传来《离魂引》的声音,窗外的紫藤在声波中疯狂生长。
当程砚秋破门而入时,看见苏明镜正将修琴刀刺进控制台。
她的耳孔渗出血,脸上却带着解脱的笑:"原来真正的安眠,是听见良心的声音。"
程砚秋看着她怔住了,心脏在舌根下发酵,涌出铁腥味的泡沫,每一次收缩都像吞咽碎玻璃。
他感受到了心脏一阵阵的刺痛,是对苏明镜的心疼,也是着隔阂的消除的释然。
与此同时,宅院外响起警笛声,三百六十面镜子映出苏父仓皇逃离的身影。
程砚秋抱住摇摇欲坠的苏明镜,发现她腕间的玉镯裂痕竟与自己那枚玉佩的缺口完全契合。
第五章双生玉劫
程砚秋背起昏迷的苏明镜往密道跑时,整座宅院正在发出哀鸣。
那些雕花窗棂像被无形的手掰断,池塘锦鲤翻着肚皮浮出水面。
他认出这是次声波失控的征兆——苏柏年要毁掉所有证据。
"醒醒!"程砚秋轻轻摇晃苏明镜,把她手腕上的玉镯贴在密室石门凹槽里。
石门轰然开启的瞬间,他看见满墙发黄的照片:二十年前的父亲抱着婴孩时期的苏明镜,母亲在紫藤花下抚琴浅笑。
原来程苏两家曾是世交。
出去后苏明镜被冰凉的雨水激醒,发现自己躺在程砚秋怀里。
他正用银针扎她指尖放血:"次声波毒侵入心脉,必须用程家针灸术疏导。"
"你早就知道我是仇人之女?"她盯着他说道。
程砚秋撕开衬衫,露出后背狰狞的烧伤疤痕:"当年你母亲把我从火场救出,这些疤就是当时留下的。"
暴雨中传来直升机轰鸣。
苏柏年的声音通过宅院广播炸响:"乖女儿,你以为程家小子真是来治失眠的?他父亲偷了机密才被灭口!"
程砚秋突然掏出一盘老式录音带。按下播放键,苏母虚弱的声音在雨幕中扩散:"柏年在琴里藏了害人的东西...找到程家后人,只有程苏两家的玉能..."
苏明镜想起母亲总在深夜抚摸玉镯,原来那是在擦拭救命的钥匙。
好像过去不理解的事情全都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她夺过程砚秋刚拿出的玉佩按在玉镯缺口,完整的心形玉佩突然迸发翠绿光芒,那些令人作呕的次声波瞬间消散。
"去琴房!"程砚秋拉着她冲进摇摇欲坠的主楼,"真正的控制台在你母亲的梳妆镜后面!"
梳妆台琉璃镜映出两个重叠的身影。
苏明镜转动簪子打开暗格,发现母亲留下的日记本。
泛黄的纸页记载着惊悚真相——她所谓的失眠症,其实是母亲为对抗声波毒,喂她喝了十年药酒。
母亲死后没人再喂她喝药酒了,于是后来药酒积攒的药力被耗光了以后,她被次声波影响,从而导致了失眠。
"用这个!"程砚秋砸开墙壁保险箱,取出银色的u盘插进控制台。
所有古琴突然发出刺耳鸣叫,声波武器开始反向运转。
直升机突然剧烈摇晃,苏柏年惊恐地发现仪表盘全部失灵。
那些害人的声波正像回旋镖一样反噬操控者,他耳边响起二十年前程父的警告:"声波认主,邪念终将反噬其身。"
当特警冲进宅院时,苏明镜正抱着母亲的骨灰坛坐在废墟里。
程砚秋默默为她撑伞,发现她腕间的玉镯裂缝正在缓慢愈合。
……
三个月后,苏州河畔新开了家"双玉琴斋"。总有人看见穿月白长衫的老板,与旗袍女子在雨夜合奏《安魂曲》。
那些被声波毒折磨的失眠者,在这里找到了真正的解药。
而老宅遗址的紫藤花今年开得格外早,有人说是地下埋着的玉佩在滋养根系。
更玄乎的是,每当台风过境,花丛里就会传出清越的琴声,像母亲哄孩子入睡的摇篮曲。
第六章安魂曲
梅雨时节的双玉琴斋总泛着淡淡柏木香,苏明镜正在给新斫的仲尼琴上弦。
程砚秋端着药盅进来时,望见她把朱砂混进鹿角霜灰里——这是母亲笔记里记载的安神漆方。
"那位退伍老兵又来了。"他掀起竹帘,"这次带了罐崂山绿石,说要抵诊金。"
苏明镜指尖微顿。三个月前首场义诊,这位ptsd患者听到《鸥鹭忘机》时突然痛哭,说终于听清战友临终前说的是"帮我看看故乡的花"。
后来他们才知道,程砚秋在琴弦上涂了能诱发联觉的磁粉。
暮色渐浓时,琴斋来了位特殊客人。
穿香云纱的老妇抱着褪色锦盒,盒里躺着半块焦黑的雷氏琴徽。
程砚秋触到琴徽背面"程记"刻印时,茶盏突然溅出涟漪——这是父亲当年为苏母制的定情信物。
"我在火场废墟捡到的。"老妇颤抖着指向苏明镜的玉镯,"那晚有位夫人把它塞给我,说日后凭此物能救苦..."
苏明镜突然记起五岁那年的暴雨夜,母亲浑身湿透冲进她房间,把玉镯套在她腕上时的冰凉触感。
原来那不是噩梦,而是母亲最后一次反抗。
程砚秋调试着琴斋顶部的铜风铃,三十六枚铃舌都是程家祖传的声波抵消器。
当老妇听到修复后的《佩兰》时,布满皱纹的眼角渗出清泪:"就是这个调子...当年苏夫人在火场哼着这曲子,把最后的孩子带出窗外..."
老妇走后,苏明镜抱住了程砚秋,感觉他们两个简直是命中注定。
程砚秋抬手摩挲着苏明镜的后颈,她顺势吻上了程砚秋的唇。
雨幕垂落窗外,时而细密绵长,时而倾盆如注,零散雨珠叩击窗棂迸出噼啪碎响。
玻璃幕墙在第十八次呼吸时洇出水痕,嫩绿阔叶兜不住雨水,在雨帘中瑟缩摇曳,浅凹的叶心颤巍巍得承着积雨,倏然倾泻如注。
哗啦啦的水声令苏明镜和程砚秋齐齐颤抖,不瞬,暴雨间的惊鸿令人失神。
……
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程砚秋已经出去了,外面还在下着小雨。
而苏明镜现在很想见到程砚秋,一刻都等不及。
她冲进雨幕时,满城紫藤正在盛开。
她去找程砚秋了。
护城河畔的程砚秋正在调试巨型共鸣箱,台风预警的红光映着他手中的祖传罗盘。
"你要用声波武器对付台风?"
"是用音乐安抚风暴。"他将铜风铃系上她的发簪,"记得吗?所有极端天气都是地球的失眠症。"
当《潇湘水云》从九十九架古琴同时响起时,气象局的雷达图显示台风眼正在消散。
市民们拍下奇观:雨滴悬浮成五线谱状,紫藤花瓣在空中拼出《安魂曲》的音符。
三年后,国际睡眠医学会颁来奖章。苏明镜把它埋在老宅紫藤下,那里竖着无字碑。
程砚秋在碑前放上两枚完好的玉佩,月光下隐约可见"程苏永睦"的铭文。
有人说深夜路过老宅,能听见母女合奏的琵琶语。
更神奇的是很多顽固性失眠患者在此留宿后,都梦见了最思念的人。
医学期刊称之为"安慰剂效应",只有苏明镜知道,那是母亲在时空缝隙里继续守护着世间安眠。
番外
程砚秋篇·声纹暗码
第一次触到她手腕时,我数到第七次脉搏异常震颤。这不该是新任诊疗对象该有的反应,除非她早就在防备我。(后来我才知道,她旗袍盘扣里藏着微型心率监测器)
暴雨夜调试骨传导耳机,白噪音里混入33hz次声波是计划好的。
但当她眼泪砸在手背的瞬间,监控屏上的α波像烟花炸开——那是我在师父实验室见过的,将死之人在回光返照时才有的脑波图谱。(师父说这是心防崩塌的征兆,可为什么我的视网膜上残留着泪珠折射的虹光?)
镜室治疗那夜,数不清的她同时流泪的镜像,让我想起地窖通风口看到的月亮。
二十年前那轮血月也是这般碎裂在母亲坠落的翡翠耳坠上,而今夜月光正在缝合另一个女人的旧伤。(诊疗守则第一条禁止情感投射,可当我摸到外衣内袋的半块玉璜时,腕表心率已突破警戒值)
最危险的时刻是发现她腕间胎记。电磁脉冲器抵住她颈动脉时,我竟在计算制服她需要0.3秒还是放任自己被杀需要多久。(多可笑啊,程家最后的复仇者,竟盼着被宿敌之女折断颈椎)
台风眼战役前夜,她将电磁炸弹糖喂进我唇间。龙脑香在舌尖爆开的刹那,我终于读懂所有脑波图的隐喻——那些紊乱的δ波根本不是病症,是二十年前她母亲用脑机接口植入的求救信号。(她把自己做成了最后的密码破译器)
现在,当她枕着我烧伤的脊背听《鸥鹭忘机》,我总在数她睫毛颤动的频率。
七次眨眼触发一次微笑,像极了父亲当年发明的摩尔斯电码机。只是这次,我已经不再需要破译什么了。(她心跳的声纹已是我的母语)
**苏明镜篇·碎玉回响**
他踏入枕溪别苑那刻,沉香珠串摩擦声暴露了刻意压制的杀意。(后来他说这是程家特制的声波武器保险栓,我却总疑心那是他给我的心跳计时器)
白噪音治疗时的梅雨气息太像母亲药酒味,他突然贴近的体温像一剂错误配方的安神散,我数到第一千滴雨时才惊觉自己无意识记住了他领口经纬度。
修复《离魂引》那夜,虎骨胶的腥气里混着他后颈的苦竹香。
当次声波首次反向冲击波袭来,我竟用身体替他挡住致命频率。(多荒谬啊苏明镜,你在这个时候就已经陷进去了)
发现培养舱里的大脑组织时,父亲的声音突然在耳道内共振。
可真正击碎防线的,是程砚秋后背烧伤。
那夜,他把我抵在量子计算机机箱上接吻。冷却液浸透月白长衫时,我终于看清他虹膜里藏着的倒计时——那不是毁灭程序的代码,是我们初遇那晚珐琅座钟停摆的时间。
如今我们偶尔还会被旧梦惊醒。有时是他突然坐起调试不存在的古琴,有时是我用制琴刀抵住他脖颈。
但当地下琴室的双玉共鸣器启动时,那些破碎的声纹终会编织成新的安眠曲。(他的心跳成了我最精准的声波校准器,正如我的脉搏是他永不偏差的节拍器)